他该对她好些,但这其中对于姜槐喻的爱意少之又少。
他不爱她,只是出于责任,出于利用,利用她使姜清妤低头,但他失败了。
“你姐姐说的对,喻儿你不要过度忧思。”
“本王这些日子实在烦闷,顾及不暇你,是本王疏忽。”裴憬出于愧疚之心道了这番话,将她揽入怀中。
姜槐喻抬眼瞧他,想起姜清妤的话,有个孩子庇护她一世。
“王爷,今夜就别走了吧,留下来吧。”
“妾身想你,求您垂怜。”姜槐喻伏在他身,指尖撩拨似的在他胸膛游动。
裴憬握住她的小手,凝了一瞬又一瞬。那双曾满是容光的眼眸,如今也被一片黑暗覆盖,眼底压着的失意无处发泄,此时找到了最佳人选。
姜槐喻不知,裴憬每每与她都将这张脸幻想成姜清妤,听着姜槐喻温软嗔吟声,犹如他从前的清清还未曾离开。
阿欢见此便先行离开了。
宁翠居外深夜悄临,月明星稀。
阿欢折返带了些茶水想放置门前,却听见室内的声却停了,这是头一回这么短的时间,阿欢怔了怔,就好像应了宫宴上流嬛与她说的话。
“清清。”
“我好想你。”
裴憬埋在姜槐喻胸前,不觉中落了几滴泪花。
姜槐喻身形颤动,若不是强忍住,她怕不是都得气晕过去。
“王爷。”姜槐喻喊了声,想唤醒裴憬的意识。
她讨厌这样,她究竟哪里不如她姐姐,能叫裴憬这般难忘,她姐姐都已经离了王府了,凭什么啊。
这一声真让裴憬大梦惊醒。
裴憬大手一挥不知轻重地推开了姜槐喻。
冒了汗泪的面上满是惊恐。
“你,不是她。”裴憬身子瘫着,轻喃有些有气无力。
姜槐喻捂着被他推搡疼的地儿,看着眼前男子,心碎地咬着唇瓣,难以启齿说出一个字来,只听着裴憬缓过神来,说了一句,“对不起,喻儿。”
语落,姜槐喻就望着他穿衣,不顾及她,就踏出了宁翠居。
门外的阿欢见到裴憬出来后,大惊失色。
“奴婢恭送王爷。”阿欢道。
转瞬赶紧进了宁翠居内。
阿欢就瞧见了坐落在床上衣衫不整的姜槐喻,这,难不成是王爷不行了!?阿欢这么想着,还没走近,就瞧见床上女子侧脸,朝她看来。
她的小脸失了血色,恍若是那雨中摇摇欲坠的水珠,声幽若,“阿欢,他不爱我了。”
原来她从未赢过她姐姐,哪怕她用尽一切手段,将她姐姐弄的遍体鳞伤,哪怕王爷冷对于她,却也改变不了,王爷的心一直是在姐姐那的事实。
成也是这张脸,败也是这张脸。
若是美色衰微,又无子嗣,怕是她的下场会比姐姐还要惨。
这条路是她自个选的,姜槐喻不想输,更不想输给姜清妤。
从小到大她同姜清妤争抢的东西通通得到了,这一次她也要得到。
第一次靠着假孕离间了两人,这一次也一定可以成。
“阿欢,你替我再去找回安大夫。”
姜槐喻镇定下来,拭去眼中泪,朝阿欢说道。
阿欢微怔,神色飘忽不定,怕被看穿低下头来应道,“是,夫人。”
这一切的发展竟都和流嬛所说的同样,阿欢此时动了邪心。
假孕一事瞒得过一次,可不一定能瞒得过第二次,若是东窗事发,那她不得跟着倒大霉。
更何况流嬛那样子分明是知道了这件事,再回到姜清妤身边侍奉,再怎么也好过王府。
别说看到流嬛都穿金戴银的模样,更叫阿欢艳羡了。
阿欢走时,眼中微光变了变。
-
姜家官邸。
姜正黔和卫子冉夫妻二人牵手而来。
“清儿,娘问你,此次和湘王和离,是不是因为姜槐喻?”卫子冉甩开姜正黔的手,想也没想走上前一把拉住姜清妤。
这一拉不打紧,卫子冉一瞧见那手指节处烂红色,不单一根手指,是十指。瞬间红了眼,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遭遇了什么。“清儿,你快同娘说话。”卫子冉迫切道。
姜正黔站在一旁很沉静,目光心疼地落在姜清妤身上,一时竟开不了口。
原来她许久不回家的原因,竟是因为她在王府受了欺负吗,怪不得每次姜槐喻回来,带了好些金银财宝,就是不提她半句。
姜清妤故作伤心,垂下眼眸不语,一旁流嬛连忙上前道:“大夫人不知,我家小姐在王府受尽了屈辱,若不是和离,恐怕得在那儿被禁足了一辈子。”
“还有二小姐,明明自个儿小产,还把锅不知怎么的栽赃到小姐身上,王爷因为这连查都没查,就赐了十指连心的刑法。”
“那日,那日若不是奴婢苦苦哀求,小姐怕不是都要没了去。”
流嬛越说越伤心,哭的梨花带雨的。
姜清妤瞥了一眼,敛去神色,“流嬛,别再说了。”
看不出来流嬛这小丫鬟演起戏来当真有模有样。
“放肆!”卫子冉长袖露出的手,震得一下拍桌,转身瞪向姜正黔。
“平常我忍你那妾室,这次欺到我女儿头上了!”
“姜正黔,这事你若不管我来管!”
卫子冉雍容脸上满是生气,紧蹙眉头。
“而且,因为小姐生不出孩子来,裴母往日里总是冷眼相讥,那段日子大夫人您都不知小姐是如何过来的。”流嬛心一横,再插一句。
“好啊,好他个太妃娘娘。”卫子冉脸色沉暗到了极点。
姜正黔很难会看到卫子冉这般生气,赶紧上前讨好,“夫人莫气伤身。”
“此事我管,我会彻查到底。”
“可不能气着了。”
“清清啊,你别急,此事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怎么的你爹都是个正二品,岂能被人欺!那湘王实在可恨。”
“你那庶妹,若真查出如此属实,爹爹也定为你做主,”姜正黔正神色道。
姜槐喻的生母林柔不过只是为了开枝散叶添进来的,怎么能跟卫子冉相提并论,更何况卫子冉不仅身份金贵,那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年至此都可见其美貌尚存。
卫子冉冷哼一声,“你最好是查。”
“七日,不能再多,查不出,我亲自查!”
姜清妤淡淡神色,“娘,爹,女儿只求一个真相,不愿白白受罚。”
“至于我跟那湘王缘起缘灭。”
“如今,女儿也有了别的心许之人,此事了结,便不想再与那湘王府有任何瓜葛了。”
卫子冉心疼地牵起姜清妤的手,轻轻抚着,似是想要那结的伤痂好受些,“那三皇子若真对你真心,我们也不会拦着。”
“至于这湘王府的事,决不轻饶!”
姜清妤看向流嬛,唇边淡淡勾了一笑。
流嬛见如此开了笑颜,要她说,早就该如此了,要不是那时姜小姐不想和离,闹得难看,才许久未归家。
卫子冉,开国元勋卫敢的嫡女,北武第二年春下嫁于姜正黔。
卫子冉再一拍桌,“真当我们姜家是好欺负的主!”
“他也不睁开眼看看,是谁的女儿,敢如此对待!”
卫子冉眼中燃火光,当初裴憬求取她女儿时信誓旦旦,她都以为嫁对了人,殊不知竟如此,那些她不知道的事又会有多过分,这笔账算定了。
管他什么湘王,什么太妃,什么太子。
查清真相后,谁来都不好使。
卫子冉一听便知了,都是过来人,怎么会不知晓这小产一事的真相,她女儿的性子再了解不过,只要姜槐喻与她争抢的东西,她都会让给她。
这样的清儿,害她小产?卫子冉看,估摸着就是那姜槐喻栽赃诬陷,跟她母亲林柔尚有一拼,可惜林柔对上的是她卫子冉,将门之女怎么屑如此。
只是清儿偏偏性子随了她父亲,温顺软懦。
不过现在再瞧清儿,那洒脱清醒的模样,倒比以前更像是她卫子冉的女儿了。
姜正黔一向顺着卫子冉,只道:“不出七日,我定给夫人一个交代!”
“夫人可不能气了!”
……
养心殿那,太子秦肆站在皇帝秦玄身侧,替他斟了杯茶水。
秦玄仅抿了一口微蹙眉头,就放下了手中茶水。
“许久未斟,怎生疏如此?”秦玄冷瞥道。
秦玄心底跟明镜似的,他跟知晓秦肆这趟来求的何事。
秦肆连忙行礼,“父王恕罪。”
秦玄一挥手道:“罢了罢了,指望不了你什么。”
“曹言,将这本奏折递于去那金曦殿。”秦玄将之前抽出的奏折放到了曹言的手上。
曹言低眸只扫了一眼,便知晓这是何人递来的。
湘王裴憬,估摸着还是为那和离之事。
曹言从秦肆边上走时,秦肆扫了一眼,看出了是裴憬的奏折,在他眼皮底下秦玄要送去皇兄那,是何意还不明白吗。
“父王。”秦肆弓腰道。
想试试还是否有转机。
秦玄低下头来又开始批阅奏折,“回吧。”
“你别惹了他。”
“到时别说你的太子之位,我这皇位都不保。”
当年那次北武与齐国的战争,北武只有五千精兵,而齐国有五万,十倍的差距。
秦晟那年刚满十八,便带领五千精兵战场杀敌,齐国大败而退,秦晟一战封狼居胥。
那威武盖世的风姿,秦玄有幸跟了去瞧见了。
异瞳出世,必定不凡。
“肆儿啊,你与谁无敌,都不可与他为敌啊。”
秦肆走时,秦玄最后提点了一句,只但愿他能听得进去罢。
第63章 王府不受宠的正妻
湘王府清雅轩院内, 曾冬雪盛放的杏花现已凋零完全,花开花落自有时,眼下却奇怪了。
冬绽春枯, 缘起缘灭。
枯树下只见一男子摆袖饮酒, 模样清颓一点儿没有精气神,摇头晃脑的失意样似醉了。
他最终不断地喃喃着,“清清, 清清, 回来。”
“本王, 错了, 错了还不成。”
“清清,夫人,夫人……”
“王爷,您醉了。”萧习抱剑在一侧,说了好多遍这般的话,裴憬却浑然不听。
裴憬糊涂地瞧了瞧萧习, 手一抖酒壶里的酒水洒了一地, “我没醉。”
“萧习, 我想她, 我好想好想她。”裴憬死死拽着萧习的袖口,潸然泪下偏执道, “我不是有意的, 萧习, 我真的只想她朝我低低头。”
“孩子的事不是我能决定的,王府不能没有子嗣, 这不能怪我, 萧习。”
“她若不伤喻儿孩子, 若不那般桀骜不驯,我也不会下重罚”
萧习凝着眼前如脱了缰失控的裴憬,抿抿唇难言语道:“王爷,你真的醉了。”
裴憬苍白唇边扯了笑,脸上泪痕与那笑极为不搭。萧习听着裴憬忽然大笑了几声,他道:“哈哈哈哈,萧习。”
“你是不是也觉得本王活该?”
“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吧,却不愿与本王说,怕本王罚你?”
“还是怕本王觉得你跟她们是一伙的?”
萧习皱眉深深叹了口气,犹豫片刻,才缓缓道来:“王爷,属下跟随你很多年了,从姜姑娘嫁进来属下就在了。”
“昨日流嬛同我说了件事。”
萧习低下头来顿住话。
裴憬凝了他一刹,聚精会神等着他的下文。
萧习如鲠在喉,想讲又有些忌惮,“属下,属下不知当不当讲。”
“说便是,我不罚你,今日就你我谈谈心。”
“本王在这王府真是越来越孤独了啊。”
裴憬忽然感叹了声,瞧着眼前景只觉得模糊难以接受,怎么的越活越窝囊了。
萧习跪下抱拳,缓声道:“是关于侧夫人怀孕小产一事。”
“王爷当初并未细查,就定了姜姑娘的罪。”
“如若,王爷知晓那并非是江姑娘做的,王爷会当如何?”
萧习的声很正气很亮,裴憬听的很清晰一字不落。
萧习说话小心翼翼抬眼,望裴憬的神色,只瞧着裴憬一双黑眸幽邃,却浸润了无限的落寞破碎,“萧习,话不能乱说的。”
“要讲究证据。”裴憬说出话时,身子都是微微都颤着的,不知是因为夜冷,还是因为萧习的那番话。
如果真不是姜清妤做的,他会怎么样。
裴憬沉默了瞬,难得冷静下来想了会儿,如果真不是,如果真不是,如果真不是……
裴憬的视线落在萧习的佩剑上,盯了会儿,道:“如果真像你说的是真的。”
“也许我会立刻拔剑自刎。”裴憬笑着再饮酒,将酒壶伸得很高,任凭冰凉的酒水拍打着脸颊,好让他清醒些。
萧习呼之欲出的话到了嘴边停了下来,“是属下一时胡言乱语了。”流嬛同他说的那些,铁证如山,只是萧习怕裴憬想不开,真要自刎他就罪大了,想了想萧习不打算说了。
裴憬笑得肆意如同疯魔,他侧眸瞧了又瞧萧习的神情,那本懒散的黑眸一会儿深了又深。
他的确没有细查过,当时也不过是情绪上了头。
如果是真的,他该怎么办。
杀了姜槐喻,再杀了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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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明未明。
金曦殿内灯火通明。
桌案上置一红帖,秦晟提笔沾墨,落下的字体瘦挺遒劲,每一撇一捺利落如刀锋,苍劲之力暗藏锋芒,又颇有内敛含蓄之意。
“殿下,您写了一夜了。”修夜在一旁陪同,一夜未合眼,看着秦晟就这么写了一整夜,却丝毫未见疲惫,反而越写脸上越发飒然。
秦晟将最后一个字落完后,脸上浮了一笑,似乎很高兴。
“刚好写完了。”秦晟道。
修夜怔了一瞬,走上前去偷偷瞧了一眼。
【婚書。】
【吾与吾妻赤绳系定,珠联璧合。卜他年白头永偕,桂馥兰馨。合卺逢春月……】
密密麻麻瘦金体的婚书,是殿下亲自为姜家那位大姑娘书的。
修夜晃了神,他本以为自家殿下冷血无情不近女色,可现在看来分明是个天下难寻第二的痴情种。
彻夜未眠,只为亲手书写婚书。
这明明完全可以交于他人之手。
何必如此认真。
“殿下,属下逾矩。”
“敢问殿下究竟是何时心悦于那姜姑娘的?”修夜说出了困扰了他许久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