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栖梧桐枝——岫月烟岚【完结】
时间:2023-08-03 17:19:39

  那些精壮男子背后,还有数十名文武大臣,有的甚至已是花甲之年的老人……
  郗枫端起酒杯,微笑着对庭中众官员说道:“今日的节目,不知诸位大人可还满意?”
  一众官员在下方窃窃私语着,眼中是毫不遮掩的色欲;也有心怀不忍者别过头去,终是不敢忤逆郗枫。
  纪梁的嘴角、额边全是触目惊心的血迹,身上堪堪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几乎浸透了他的衣衫。他奄奄一息地躺在笼子里,不知已挨了多少毒打。
  拳脚星星点点地落在他的身上,但他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似的,眼中只有那朵逐渐凋零的花朵。
  他艰难地向前爬行,想要阻止这群禽兽的暴行,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炼狱一般的场景不断刺激着仰梧的眼睛和心灵,她摇着头看着眼前的一切,恍惚间不知身处的是人间还是地狱。
  身旁传来恶魔的低语,“喜欢我给你的礼物吗,小玉?”
  小玉,他又叫她小玉。
  这是在洛城他替她解围时,她告诉他的名字。
  她从未觉得这个名字如此恶心。
  仰梧仿若惊醒一般,转过头抓住郗枫的衣领,充血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用近乎疯狂的声音吼道:“住手!你快让他们住手!再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郗枫不以为意,懒懒地说道:“她不会死的。本宫会治好她,让她健健康康地活着。”
  仰梧大口喘着气,愤怒吞噬了她的理智,让她再也顾不上什么忍耐、什么大局,此刻她只想杀了面前的男人,再将他的骨肉撕烂撕碎。
  “郗枫,孟云岚,你们两个疯子!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就不怕遭报应吗?”仰梧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这话令郗枫几乎笑开来,他饶有兴致地抚上仰梧的脸庞,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我的小玉,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是这么天真呢?”
  他的手攀上仰梧细瘦的脖颈,缓缓收拢力气,满意地看着女孩逐渐急促的呼吸。
  他在她耳边柔柔说道:“报应?本宫杀过的人不计其数,若真有报应,本宫恐怕早已死了百八千遍了。”
  “本宫不过对你有些兴趣,想要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不然北梁的铁骑,早已踏平了申山,何须来询问你的意见?”
  “啧,”郗枫叹了口气,“可惜你没有好好把握。”
  他看着她,眼神极尽温柔,出口的话语却如同淬毒的银针。
  “不过看着你这幅反应,还是挺有意思的。”
  男人笑容依旧,锐利的鹰眸宛如一把剔骨弯刀,透着瘆人的寒光,一刀刀凌迟着她的心。
  “让本宫多看看吧。”
  他一寸寸收紧手掌,女孩微弱的声音落在他耳中仿若天籁,逐渐失去血色的脸颊,从没有如此的惹人怜爱。
  “郗枫,孟云岚,你们这群畜牲,我不会放过你们的!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耳边似乎传来嵇梁绝望的嘶吼,仰梧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眼前的世界逐渐模糊,意识也一点点涣散,仰梧不再挣扎,如果能就这样死去也挺好的。
  只是,为什么,心还是会那么痛呢……
  恶魔的盛宴过后,一切都归于死寂。
  赵平河瘫倒在一片狼藉的地上,身上衣衫被撕得稀碎,光洁的肌肤上到处都是淤青与红痕,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腿间蜿蜒着一缕缕已然干涸的血迹,她却仿佛感觉不到似的,失去光亮的眼睛愣愣地望向天空。
  仰梧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紧闭着双眼,昏死在郗枫的座位上。
  纪梁跪倒在铁笼边,长时间的暴力殴打让他此刻无法动弹。他只能沉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两个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女子。
  一个是他的救命恩人,一个是他梦中的姑娘。
  而她们现在一个生死不明,一个尊严丧尽。
  他握紧手掌,心中下定了某个决心,直到指骨都快捏碎时才反应过来。
  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冲刷着地上的血迹,也似乎要洗尽这罪恶的一切。
  白梅破败凋零,被碾碎在满地的污浊里。滂沱大雨冲刷着这肮脏世界,冲散那刺骨的清香。
  仰梧醒过来时,已经到了东宫的床上。
  她眨了眨眼睛,大脑似乎还停留在昨日的画面里,怔愣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房间。
  “殿下,您醒了!”门口的柔依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惊喜地说道。
  “柔……唔……”仰梧想开口说话,嗓子却仿佛被火燎过一样,沙哑得不像话,只能发出破碎的音节。
  柔依将药放在桌上,慌忙给仰梧端来了一杯水,“殿下别急,先喝点水吧。”
  仰梧摸了摸脖子,这才发现上面缠着一圈厚厚的纱布。她试着转了转头,脖间便传来一阵钝痛。
  “殿下,莫要乱动。”柔依轻斥道,她一边喂仰梧喝水,一边转头偷偷地抹着眼泪。
  咽下几口水后,仰梧感觉嗓子总算好了那么一点,不过还是有一种嘶哑的疼痛感。
  她将瓷杯递回给柔依,艰难地开口道:“平…河郡主和…纪…纪梁呢?”
  仰梧分明看见,柔依接过瓷杯的手顿了一下。
  她顾不上身上的伤,挣扎着想要下床。
  柔依大惊失色,“殿下,您干什么!太医说了,让您好好躺着……”
  “我好不了!”仰梧转头大吼道,但很快她便反应过来,自己不该对柔依生气。
  “对不起柔依……”仰梧跌坐在软榻上,手埋进双腿间,哽咽着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也不知是说给柔依的,还是包括其他的某些人。
  “殿下……”柔依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
  “柔依……”仰梧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几近恳求道:“你告诉我,他们究竟怎么样了……求你了……”
  “殿下!”柔依无奈地看着仰梧,“柔依怎么担得起殿下这一声‘求’字,您就别折煞我了。”
  “我只是……不想殿下再伤心了。”柔依忧心忡忡地说道。
  仰梧眼含泪水,笑着摇了摇头道:“伤心的日子,恐怕远远没有结束。如今我还怕什么伤心呢?”
第七十九章 申山—大厦将倾(二)
  有了冯贵妃这层关系,即使是到了大理寺,冯济达依然过得无比滋润。
  想来是冯贵妃早已打通了关系,大理寺的人对冯济达可谓是恭恭敬敬,每日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哪有什么待罪之身的样子。
  他坐在房中太师椅上,眯起眼睛笑道:“莫微生,恐怕你做梦都想不到,我会过得如此快活吧。”
  莫微生确实不会想到,他此举的目的是为“清君侧”,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申山能够国泰民安。
  仰辛早年收留了无家可归的他,后更是倾力栽培他,可谓有再造之恩。
  如果没有他,他早已死在了北陈的战乱中。
  是他带他来到申山,是他让他安稳地长大,也是因为他,他才能遇到他心尖上的小姑娘。
  他此生没有其他愿望,不求高官厚禄、荣华富贵,只盼申山社稷昌盛,百姓安宁。
  他只盼能日日守着他的小姑娘,她去哪里,他便去哪里。从此山高水阔,她再也不必被困在小小的天地里。
  他对他最尊敬的陛下寄予厚望,哪怕他苛待他的姑娘,他仍旧尽心尽力地为他分忧。
  可是陛下,你都做了些什么呢?
  纵容冯贵妃嚣张跋扈,默许冯济达恶贯满盈。哪怕铁证如山,却依旧毫无原则地纵容着他们。
  这样的陛下,还是他的陛下吗?
  莫微生沉默地看完手下带来的情报,一颗心跌倒了谷底。
  不能再等了。
  仰辛实在不堪为王,这朝堂,是时候变天了。
  如今申山各地都爆发尸瘟,民怨四起,百姓起义更是此起彼伏。
  冯济达的长子,也就是冯贵妃的二哥此前已被封为宣威将军,奉命领兵前往颍州平叛。
  这也就意味着,如今王城军队中有一部分亏空。
  民间起义不断,宫中各人也心思不一。如今陛下不理朝政,朝纲废弛,一些心系申山的臣子早已看不下去,碍于冯尚书的淫威也不敢多言。
  禁卫统领楚天睿便是其中之一。他掌管宫中三千禁军,一旦发生政变,便可以迅速掌控局势。
  镇远侯傅景的铩魂军也已在秘密行军当中,不日便可抵达王城。
  沿途的百姓早已对申山朝堂深恶痛绝,见了傅景的军队不仅不报,甚至还欢欣鼓舞,如迎王师。
  铩魂军是傅景亲自调教的精兵,军如其名,是一支以一当十、所向披靡的骁军。
  只要里应外合,配合得当,那么明日的政变就不会有意外。
  仰辛退位,太子登基,即便冯家老二回来,他们也有足够的时间收拾残局。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甚至傅景的铁骑已经屯兵城外,只要楚天睿能够控制住冯家的党羽,那么仰临继位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王城守军平日闲散惯了,一遇上身经百战的铩魂军,便如同散沙一般节节败退。
  楚天睿也已带人包围了王宫,牢牢控制住了仰辛一行人。
  差一点,只差一点。
  铩魂军长驱直入,直捣黄龙,在马上抵达王宫的前一刻,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大理寺里的冯济达收到探子的消息后,本以为王城能够多守一会儿,供他思考对策,可没想到守军竟然这么快就被打得溃不成军。
  “这帮饭桶!”冯济达一掌拍在桌子上,神情阴戾无比。
  一旁的探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唯恐下一掌就落在他的身上。
  冯济达思考了一会儿后,突然笑了起来,“行啊莫微生,你真行!”
  他听着外头此起彼伏的车马声,阴恻恻地说道:“不过是个陛下收养的杂种,娶了我冯济达的外孙女还不知足,竟然还想着坏我好事,”
  他看着手下开裂的桌纹,冷冷地说道:“你无父无母,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可你喜欢的那个小贱人不是啊!”
  “事到如今,你们不仁,也别怪我冯济达不义!”他眯起那双浑浊的眼睛,满眼阴狠地望向丞相府。
  镇远侯的军队已到了王宫脚下,傅景身骑追风赤马,银龙寒甲上沾满了血迹,肃杀之气萦绕周身。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下方满眼惊恐的守卫,一手指向宫门,淡淡地说道:“开门。”
  守卫两股战战,抖如筛糠,忙不迭地打开了宫门。
  傅景嗤笑了一声,讥讽道:“看来仰辛这些年来,养的废物是越发多了。”
  莫微生坐在国师府的院中,面前摆着一架古琴,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游走,一曲《广陵止息》,纷披灿烂,戈矛纵横。
  他看了看天色,暮色西沉,血色的夕阳笼罩了大地,给整个王宫镀上了一层颓色。
  就在这时,一根琴弦忽地断裂,琴声戛然而止。
  莫微生怔怔地望着面前断掉的琴弦,指尖有血液浸出,一滴一滴地落在了弦上。
  血溅残弦,大凶之兆。
  他骤然起身,顾不得外头的兵荒马乱,直往丞相府而去。
  千万不要……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
  然而当他到达丞相府时,全身的血液都仿佛凉透,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
  傅家满门上下,无论男女老幼,皆惨遭屠戮。
  整座府邸都被鲜血染红,到处都是横死的尸体,全府上下无一幸免。
  莫微生推开主厅的大门,一眼就看到了,垂头在椅子上的傅相。
  他颤抖着走近他,眼前的人脖子上横亘着一条骇人的刀口,刀口深深地嵌入皮肉,甚至隐约可见其中森森白骨。
  “老师……”莫微生声音颤抖,低低地唤道。
  明知眼前人已死,他却还是伸出手,试图去探他的鼻息。
  却只触碰到他冰冷僵硬的身体。
  “老师……是我害了你……”
  似乎终于确认眼前的人已经彻底断气,莫微生眼圈泛红,抱着老丞相的尸体泣不成声。
  他小心地放下老丞相的尸体,站起身来,看向了前方染血的屏风。
  那是他亲手绘制的仙鹤祝寿图,是傅相五十大寿时,他送给他的贺礼,寓意丞相长命百岁,龟年鹤寿。
  傅相当年甫一收到礼物,便十分喜爱,一直将它摆放在正厅中。
  如今仙鹤泣血,丞相寿终。
第八十章 北凉—所谓炼狱(三)
  平河郡主的事情,只消几天就传遍了缙城,甚至连涂山都听到些风声。
  枭王赵充听闻爱女遭此劫难,更是痛心疾首,几欲发疯,当即就要调兵讨伐北梁,誓要砍下郗枫的人头。
  手下阻拦的人被他砍杀了好几个,直至最后已经无人敢上前。最终是枭王妃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才暂时平息了他的怒火。
  “当日涂山派去申山的使节,就是去交涉此事的,好巧不巧又弄了个什么侮辱昭文公主的名头出来,阿妤也就被迫留在了申山!”赵充咬牙切齿地说道,眼中满是愤恨。
  “陛下说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可最后等来的却是将阿妤移交给北梁!”
  赵充满脸悲愤,眼里却又夹杂着心疼。
  “一个半路上位的便宜国君,怎么可能真心治理涂山,我看他就是……”赵充越说越离谱,吓得枭王妃立马捂住了他的嘴。
  “王爷!……切勿妄言!”枭王妃惊慌地望了望周围,低声斥道。
  赵充也反应过来,懊恼自己方才的失态。他握住王妃的手,示意她不要担心。
  见他终于平静下来,枭王妃这才缓缓说道:“王爷,阿妤遭难,妾身知晓您心中难过。可是王爷,阿妤乃妾身十月怀胎的骨血,妾身又如何不难受?可国家大事……终非在你我二姓之间。此事,还需禀明陛下,再做定夺。”
  赵充听罢,也默然半晌,终是垂下了头颅,不甘地说道:“本王知道。……罢了,就依夫人的吧。”
  再怎么愤怒,再怎么不甘,也抵不过无上的王权。哪怕这个王位如何得来不正,只要坐稳了这个位子,便无人敢有怨言。
  从古至今,多少人为了这个位置争得头破血流,甚至父子反目、骨肉相残。
  这大概就是“王权”的魅力吧。
  “本王即刻撰书,派人八百里加急,将信件送往王宫。”赵充低声说道,眼里充满了疲惫。
  北凉这边,情况也不容乐观。
  仰梧的脖颈伤得厉害,连日来说话都十分困难。
  平河郡主自孟府回来后便长睡不醒,郗枫将她接到了宫中,还派了太医为她诊治。一番操作十分自然,仿佛始作俑者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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