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门冬作为一种极其珍贵的药引,有价却无市,因而当付离他们将其作为贺礼于主人,自是十分有意义的。
管家连忙禀告少主,并将几位客人引入府邸内的客席之上,选了个比较显眼的位子让几人坐下。
不一会儿,一位器宇轩昂的中年男子在几个下人的陪同下向赤儿几个走来。
只见那中年男子来到他们面前,十分有礼地作揖,言道:“不知阁下几位何许人也,竟送如此贵重之物于在下,在下实在是无以为谢。”
想来,眼前这人便是今日的新郎官了,付离亦回身作揖,言道:“我们几个只是路过宝地,听得城中百姓对少主甚是爱戴,且今日乃是少主大喜之日,我等便有幸一同前来沾沾喜气,顺便开开眼界。”
“言重了,这实属是城中百姓抬举,如此厚待于本少。”
于是,转头从一旁的下人手中拿出酒盏,倒了杯酒在手中,言道:“今日大喜,几位今晚切莫拘谨,在下先干为敬!”说完,抬头,一口饮下杯中之酒。
付离几人也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正说着,一旁小跑过来一个下人,在少主耳边小声言语了一番,少主点了点头,便对几人说道:“几位今日莫要拘束,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下人,本少这边还有点事儿要前去处理一下,就不打扰贵客了。”言罢,彬彬有礼地向几人颔首示意后,便向后方庭院行去。
这厢,赤儿坐下后,就是对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赞叹不绝,“果然是有钱人家的主,瞧这些吃食,且不说这食材种类繁多,就单单是这菜色样品,皆是让人忍不住流口水。”说完,就是对着这满桌子的菜肴一阵风卷残云。
一旁的初五见状,也不甘示弱,一起加入赤儿,埋头苦吃起来。
冥寒没有说话,只是夹了几道菜,默默吃起来。金钱子见几个人都吃了,也跟着坐下,虽比不得赤儿、初五二人,但也吃了不少。只是那付离,却是碰也没碰那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喂!你不吃吗?待会儿饿了可别说我们不让你吃哦!”赤儿一边鼓着腮帮子,一边用胳膊肘撞了撞一旁出神的付离,嘴里刚咽下一口饭菜。
付离一脸嫌弃的撇了她一眼,然后夹了一大块肉就塞到了她嘴里,赤儿“呜呜咽咽”了半天,最后只得作罢。“好心没好报,不吃我自己吃!”赤儿心里想着,嘴下却不停。
旁边站着几个婢女,恭敬地站在一旁伺候着,不时为几个人传菜。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几个人已经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了,才放下筷子。见周围的宴席都吃得差不多了,席间的宾客也开始陆陆续续离开府邸,付离几人便趁机来到后面的庭院里。
只见那庭院十分气派,虽在府邸内院,却也甚是别致开阔。庭院里有一方池塘,池塘里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平静的水面上,倒映着一轮圆月。池塘一旁种着一株非常大的柳树,甚是繁茂浓密,想来这柳树,定不下几十个年头了。风吹过,柳叶飒飒作响,柳絮便飘满了整个池塘。
池塘前是一座十分精致的小苑,上头牌匾刻着“柳苑”二字。
赤儿几个一字排开,趴在墙头,看着小苑的方向。夜晚的风轻轻吹过,虽已过了寒冬腊月,但这个时候仍是让人冻得忍不住发抖。赤儿此刻已经冻得牙齿上下打颤了。
第1章 (27)柳身晓夜
看着远处的宾客渐渐走光,府中下人渐渐回屋休息,不知不觉也快到了午夜。天上的那轮圆月不知何时已经被乌云遮蔽,几个人只能透过灯盏里暗黄的灯光看着周围。
忽然,一声“吱吖”,小苑的大门缓缓开启,从里面走出一位披红挂彩,身着大红嫁衣的女子。
女子身材窈窕,步履轻盈,头上凤冠珠帘一步一曳,她径直走过,轻拢慢捻,摇曳生辉。只是,那女子的目光却是呆滞无神,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只是朝着柳树的方向走去。
眼下,大家都在前院里,倒是后院显得清静了不少。但奇怪的是,新娘的院子里,竟是连个贴身婢女也没有,周围见不到一个人影。
忽然,云层散却,才发现,那新娘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那棵有着一定年头的柳树之下。
一阵风带过,整棵柳树枝条纷纷向树下站着的新娘子那一侧倾斜下来,飘落了无数柳絮。只是风停,却见那柳枝倾斜不停,依旧向着一侧飘散开来。
“快看那地面!”赤儿眼尖,忽然提醒道。
只见那地面上,柳条的影子似长了手般,不断延伸拉长,最后竟在影子里,女子脖子的附近停住,然后慢慢缠绕上去,一层一层裹紧,像似要将其勒死一般。
而与此同时,地面上,新娘子的脸色开始苍白起来,高抬着脖颈,双手抓着脖子,十分痛苦的样子。
眼看着新娘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就在这时,一把箭射在了那方缠绕着脖颈周围的影条上,只见那些影条一下子竟全缩了回去,不见了踪影。
那厢,站在柳树底下的新娘子,此时脸色才渐渐好转过来,待到许久之后终于回过神来时,心下十分疑惑,为什么自己会站在庭院里。
此时不远处,新郎官正带着一众下人小跑着过来,当见到新娘子安好无损时,才心下一松,整个人安下心来,顾不得其他人在场,一把将其拥进怀里。
少主并未过问她为何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下人们也只是听从少主的话,小心扶着新娘子回到柳苑。
只是末了,少主抬头望着那棵柳树,神情复杂。最后,只是一个转身,便跟着他们一起回到了柳苑里。
是夜,月黑风高。
当耳边渐渐传来白蔻平稳的呼吸声时,青泽起身,望着身旁今日刚过门的妻子,心中百感交集。
回想初见白蔻,是在几年前的隆冬时节。那日,天空下着鹅毛大雪,路上行人零零散散。小城交通便捷,繁荣安定,且位处边陲,地处要道,出了城门便是通往邻近各国,故每年近年关时候,往往也是各类事件频发之时,虽也加强了守门兵力和巡逻队伍,但仍不可懈怠。
近来城中无事,青泽便常带着几个士兵一起在城里视察。那日,青泽几人正巡视到城门时,见那城门前一伙人贼眉鼠眼、鬼鬼祟祟地押着一个步撵车,在一旁神神秘秘地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看他们几人的言语神色,似乎对什么事起了争执,只是见青泽这队人马经过时,便纷纷低下头,转过身去,各干各的事情。其间,那带队的老头儿只是在一旁低声催促着马车夫赶紧驾车赶路,要在天黑前出城门。
青泽心下虽是疑惑,但并未说什么,只是在那几人经过之时,忽得闻到,从轿子里传来一股淡淡的清香。待到一行人到了城门前,被城门守卫一番盘查后准备放出城门之际,青泽心中忽生警惕,连忙叫住那支欲出城的队伍。
只见那带队的老头儿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后,一脸讨好地上前说道:“大人,可是有什么吩咐,我家小主正赶着出城呢!”
青泽看了看小老头儿,问道:“轿中何人,是要前往何处?”
小老头儿言道:“轿中乃我家小主,我家夫人是从邻国嫁过来的,过两日就是夫人母亲的六十大寿,老爷言夫人年纪大了,担心夫人在路上过度劳累奔波,是故让我家小主代夫人前去贺寿。”
青泽点了点头,抬了抬下巴示意道:“把帘子打开,我看看。”
“这……”小老儿面色十分为难地言道:“只是我家小主尚待闺中,还未见过生人,又因一路奔波,今日身体不适……”
一旁的士兵持刀而立,其中,青泽的近侍上前,言道:“让你把帘子打开就打开,哪里来那么多废话!快点!”说完,就是整装待命。
小老头儿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马车夫,那马车夫点了点头,转身将身后的帘子撩起。
只见里面坐着两名女子,一名是侍女模样,坐在一旁,怀里抱着一名身着华服的女子,女子头埋在那侍女怀里,只看得到一头青丝披散开来。见帘子被撩起,那女子也未有动静,应该就是那小老儿说的他家小主了。
想来是那小主羞于见生人,故埋首她人怀中。青泽示意车夫可以将那帘子放下了。只是当那帘子正当放下之际,青泽却瞥到,那怀中女子的双手双脚似乎被绳结捆绑着,刚才只注意看人,却未仔细查看到那袖口处被遮盖着的绳结。
于是他一个翻身,便将那车夫踢翻在地,一柄利剑已然架在了那侍女颈间。那女子一吓,便将抱着的那名女子推开,向后退去。
只见那名被推开的女子双目紧闭,口中被塞着一团布条,而双手,正是被那绳索紧紧捆绑着。
步撵外,方才随队的几人见状,心知不好,纷纷向四处逃散开来。士兵们一看,忙分头捉拿逃窜之人。只是那小老头儿狡猾,在青泽上车之前,便趁众人不注意逃走了,故未能捉住。
青泽令手下将一众人等压入牢里,又小心将车上昏迷的女子抱回府中。好在那女子只是因长时间被喂食了迷人心智的药物,又久经奔波,身体十分疲惫倦怠,但却没有性命之忧。
第1章 (28)怪诞诡奇
由于女子原本身体就比较孱弱,又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堪堪在府中修养了一个月后,方才渐渐好转。
其间,青泽得知,女子名唤白蔻,但却不记得家在何处,家中有谁,又是如何被这帮人劫持到了这里。
不过看她的衣着打扮,皆非寻常布衣所穿,再观其双手,白指纤纤,细腻无茧,想来定是哪户大户人家的闺秀。只是如今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又无依无靠,青泽只道,让其好生安养,若无去处,留在这府中亦可。
白蔻闻言,亦是心安了不少,此后真就留在了小城,住在这府邸中。
常言道日久生情,二人时常在一起流觞曲水,烟波钓叟。这一来二去的,二人竟如觅知音佳偶,不觉间,已然过了一个又一个春秋,感情亦是水涨船高,与日俱增。虽不及旁人的浓情蜜意,但至少也可以说是情投意合。
周围人见少主这么多年来终于心有所属,觅得佳人,便纷纷让二人赶紧完婚,也好早日抱得小小主。如是,二人便顺其自然,决定成亲。
青泽看了看熟睡中的白蔻,低下头,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吻,然后下床。
青泽离开房间,穿过走廊,一直向走廊尽头走去,直到在一扇门前停住。他轻轻推开掩映着的门扉,推门而入。房间里除了四面墙外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毫无人气,但却是异常干净,显然这里天天都有下人过来打扫。
此处是静心室,是他专门用来思考事情的地方。从小到大,每每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他便会独自一人来这里,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
今夜发生的事情,让他时隔多年后,再次踏入这里。此刻,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手上拿着白蔻送给他的香囊,发呆出神。
突然,四周墙壁出现怪异地扭曲,身下的地面也开始呈现旋涡状,像是要把地面上的一切东西都卷进去般,整个房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青泽不由得感到一阵晕眩恶心,想赶紧开门离开,却发现,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四处呼唤,声音却似被包裹在房间里,碰到墙壁便消失了。
“你是属于我的,我不会让任何女人把你从我身边抢走,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一个尖锐阴冷的声音在青泽耳边响起,“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你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哈哈哈哈~”
“谁?谁在那里?”青泽痛苦地捂着头,跌跌撞撞地向四处走动,想要找到消失的门。只是那声音却是一直在耳边盘旋,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他双手捂着头,痛苦地跪坐在地上,不知过了有多久,那声音才消失,周围才再次回到了原来的模样。
青泽苍白着脸,虚晃晃地扶着墙壁来到门口,终于开门离开了那房间。房间外,月色清凉,盈盈月光洒满了整个院子。青泽看到,门前的院子里,孤孤单单地站着一个人,只是那人不是白蔻又能有谁?
她听见开门的声音,转过身来,见青泽从里头走出,只是淡笑着望着他。
青泽走到她跟前,轻轻地为她将头上滑落下的一缕发丝别于耳后,言道:“这么晚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站着?”
白蔻只是看着他微微地笑了笑,摇了摇头,然后轻轻搂住青泽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前,柔声言道:“半夜忽然醒来,发现你不在枕边,便出来寻你了。听见这房中有声音传来,想来你又独自一人在里面待着想事情,就在外面一起陪你了。”
闻言,青泽紧了紧环着白蔻的双臂,将头埋在她发间,闻着她的发香,两人无言地在月光下久久地抱在一起。
翌日清晨,青泽的府邸内已经等候了很多人,虽比不得昨日那番人潮汹涌,但却完全不逊色于昨日那番热闹景象。府邸内的大厅里已经挤满了家族亲戚,而府邸外,亦是围观了不少人群。
“少主和夫人怎么还没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其中一个声音问道。
“洞房花烛夜,你我都晓得的嘛!人之常情,人之常情!”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心领神会地言道。
“听闻,昨夜少主那过门的妻子如今尚安然健在,可是真的?”人群里有人问道。
“是不是真的,待会儿不就能知晓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在讨论着这个刚过门的新娘子到底是何等能耐,居然打破了青泽这么多年的诅咒。昨日那新娘子蒙着面纱看不真切,今日,众人都纷纷好奇她究竟长何模样。
只是久等慢等,终于,一个时辰之后,青泽才携着白蔻双双来到了正堂。原本白蔻早就醒来要下床,但青泽不让,是故二人又贪睡了会儿,只是没想到,这一睡下便睡过头了。
起来后,白蔻怪青泽害得自己睡过头,又责怪下人怎么没叫醒二人。下人也是委屈,她不知道,青泽昨晚就吩咐她们第二天早上不要来敲门了。
青泽不以为意地言道,今早只是寻常地给老太爷请安敬下早茶,昨日已经跟老太爷说过了,今日会晚点过去,想来老太爷应该也不会那么早到。
白蔻闻言,脸色方有所好转,只是未曾想,当他们来到正堂时,白蔻还是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到。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群,白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还是青泽在一旁握着她的手,领着她进的门。
众人只见,少主身旁站着一位身材娇小的女子,女子清丽秀美,眼波盈盈,论淡雅,似荷粉露垂,看娇羞,真是杏花烟润,不禁在底下窃窃私语。
“咳咳咳”,一个状似咳嗽的声音响起,却是那老太爷捂着嘴,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状似无意地扫了眼众人,方来到大厅上首坐下,看着站在跟前的青泽和白蔻,言道:“如此,便开始罢。”
青泽点了点头,携白蔻一同在老太爷身前跪下,一旁的婢女恭敬地递过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杯玉盏,青泽拿了一杯递予白蔻,又拿了一杯在自己手中后,方与白蔻一同恭敬地向老太爷叩拜,道:“爷爷,万福金安!”
第1章 (29)孱女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