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前几日才被人追杀,今日小姑子便早就找到了夫君。想来,当日她布下杀手之时,便已起身前往北方了。
邵嬅轻轻将手从那女子手中抽出,透过她,望向后面站着的男子,千言万语似乎只汇在了这一眼里。
那女子见状,暗敛下眼中的怨气,只是这一闪而过的目光,却未逃过赤儿的眼睛。
那女子站到二人中间,故意阻隔住二人的视线,转过身,拉着男子的衣袖柔柔地说道:“哥哥,既然嫂子也在这里,我们便带嫂子一起回去吧。”
男子看了邵嬅一眼,又看了一眼赤儿一行人,转身说道:“既然离家出走,那就别回去了。”言罢,在一旁的桌上坐下。
闻言,邵嬅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久久不动。
还是初五出声道:“哇,这家店的红烧狮子头做得真是炉火纯青了,邵嬅你也来尝尝。”说完,往她碗里放了一个红烧狮子头。
邵嬅回过神来,向初五点了点头,言了声谢,便重新拾起碗筷,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饭菜。
邵嬅虽未言一语,但赤儿可以看得出她此时心中并不平静。跨越生死千里寻夫,却听得夫君不痛不痒的这番话语,愣是心境再好之人,怕也不是一时半刻能接受的。
见二人如此,小姑娘很是开心,跟店小二吩咐道:“小二,给我点那桌一样的菜色上来。”
“得嘞!”
百里睦却是不嫌热闹,只怕不够热闹,一把拦住那店小二,言道:“既然都认识,索性过来大家一起吃吧。小二,你再去拿两幅新碗筷和两壶好酒过来,再上几个好菜,给这两位客官一起添上。”
小姑娘正待发火,便被雨霁恭恭敬敬地给请到了这桌,初五跟金钱子甚至还麻溜地将他们坐的那桌的桌子、椅子给搬了过来,凑成了一个大方桌。
几番交谈才知道,原来小姑子拿着嫂子留下的“信”跑去找兄长,在兄长这里玩了段时间。前两日忽收到家里来信,说老爷去了,便急匆匆地放下手头的事物赶回来,好巧不巧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离家出走”的嫂子。
好好的一桌饭菜,竟吃得人像是哽在了嗓子眼里,抬头看了眼其他人,赤儿决定不说话。
由于天色已晚,众人决定在这里歇一晚再走,只是到订房间的时候就尴尬了。其他人都还好,只是这邵嬅跟他相公唐长青是订一间呢,还是订两间呢。
正好这时邵嬅出声解了众人的围,立马订了两间,而唐长青却是站在一旁一脸阴郁,晦涩莫变。
对于唐长青,邵嬅虽是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对于如此冷漠的唐长青,邵嬅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众人领了钥匙回到各自的房间歇下,赤儿躺在床上左翻右翻,就是睡不着。虽已是深夜,但晚饭没吃多少的赤儿,此刻肚子已经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赤儿决定下床出去找吃的,正准备开门时,忽见得门口人影一闪而过,隔壁房间一声微响,似乎进去了。
赤儿想了想,那不是邵嬅的房间吗,她这么晚了还没睡?要不叫上她一起去找吃的吧。
说时迟那时快,赤儿一个翻身便出了门,往邵嬅房间走去。忽听得房间里一声碎响,似有花瓶落地、桌椅碰撞之声,赤儿赶紧上前敲门却无人应答。
想到之前邵嬅遇到的黑衣人种种,赤儿心中顿觉不妙,一掌劈开那门,唯见一抹黑衣人身影从对面窗户落下。赤儿赶过去时,人已消失无踪。
赤儿赶紧看了下房间,发现邵嬅倒在地上已不省人事,周边一滩血水,胸口那里竟毅然插了一把匕首。
第1章 (55)邵嬅遇刺
赤儿连忙扶起倒地的邵嬅,点了她的穴道,并给她喂了一粒之前与付离采药时做的药丸下去。
其他人听到动静纷纷赶过来,看到这番景象皆是一惊。
不知是有意无意,唐长青的房间离得最远,所以最晚赶到。当他看到赤儿怀里的邵嬅时,一下子便冲了过来,从赤儿手中夺过,颤抖着手去摸那胸前的匕首,想给他点止血穴,却发现早有人给点了。
初五见状赶忙叫道:“我去叫大夫!”便慌不迭地跑出去了。其实赤儿想说,这里不就有一位现成的大夫在吗?
付离给邵嬅把了把脉,又看了下伤口与刀刃,给她又服了个药丸下去,只是暂时不敢将刀拔出。
“伤口太深了,必须尽快处理,将她抱到床上去。”付离吩咐道。
唐长青闻言,小心地将邵嬅从地上抱起,三步并两步地来到了床前将其放下。
付离捏了个口诀,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前方,手指缓缓上提,只见邵嬅胸前那把匕首正慢慢从她身体里抽出。
这时,小姑子唐玉怜袅袅婷婷地从外头走进来,一边走,一边说道:“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大家都聚在这里?”
一眼瞥到满身是血的邵嬅,正要惊叫。金钱子一个剪刀手,快准狠,人还没张口便晕了过去。顺带着彰显一下他的惜玉情怀,将其扶靠在了门边儿上。
待到那匕首完全抽出,付离额头也出了微微薄汗,从怀里拿了一瓶药粉递于赤儿说道:“你将她上衣脱了,将这药粉敷于伤口之上。”
赤儿正准备接过,没想到唐长青却是先她一步,拿过了付离手中的药粉,说道:“我来。”
几人便都出去,将门带上。
来到门口,付离皱着眉头向赤儿问道:“怎么回事?”
赤儿担忧地看了眼房门,而后言道:“方才我正准备出来觅食,看见门口一个人影闪过,进到了隔壁房间,我以为是邵嬅还未睡,正打算叫上她一起。
刚走到门口,便听得里头传来动静声响,可敲门却无人应答。我想起之前追杀邵嬅的那些死士,便破门而入,但只看见一个人影从窗户跳下去便消失不见了。回头一看,便见邵嬅这样倒在了血泊中。”
众人看了眼倚靠在房门外的唐家小姑子,很难想象,这样一个小姑娘竟会是之前做如此狠毒之事之人。只怕这次的事情她也脱不了干系。
房门“吱吖”一声打开,唐长青从里头走出来,说道:“你们方才说的死士是怎么回事儿?!”
原来,方才几人的谈话,唐长青都听到了。
由于方才动静太大,此刻观望的人越来越多,百里睦便让雨霁将这些人打发回去,说道:“站在这里也不是事,倒不如还是进屋再谈吧,眼下也不适合将邵嬅夫人一个人留在屋里。”
几个人觉得百里睦说的不无道理,便又回到了邵嬅的房间,只是,将桌子拉得离床更远了些,避免打扰到她。
赤儿义愤填膺地说道:“虽说你处事艰难确是不错,你夫人邵嬅估计也没跟你讲明她所遭受的遭遇亦是不错,但你身为她的夫君,这些年,她有什么变化总是有所察觉的,怎得会发展到这种地步都不知道?”
“赤儿。”付离出声道。
赤儿一屁股坐下,气得扭过头去就不说话了。
付离揉了揉眉心,旁边几个人亦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唐长青呆呆地站着,慢慢消化着赤儿方才说的那番话。
“大家先坐下吧,此事说来话长,我们都是些外人,只知道一些大概,而具体各种原由,也只有你们自己知晓了。”
付离一边说,一边找了个位子坐下,“之前听夫人提过,我们只知道你们俩青梅竹马,你身世特殊,几年前二人成婚,婚后你疲于忙于家族事物,甚少在家。
邵嬅虽是你夫人,但在这家中却步履薄冰,老夫人自是不提,家中的丫鬟小厮亦是不待见她。
本说小姑子为人亲善,却是个两面之人,背地里挑拨离间不说,甚至到后面发展为投毒下药,派死士追杀。我们也是前两个月在死士手中救下她才知道这些的。”
闻言,唐长青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连连摇头说道:“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她都没有跟我提及过这些事情。何况她以前还常提及玉怜,说她心地善良,我不在的时候常与她为伴……”
之前玉怜说她耐不住寂寞离家出走他就不信,赶着回来。
而后在客栈中间道邵嬅,知道她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周围多是府里老夫人的探子,他想着自己对他冷一些,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老夫人才会少针对她。待到晚些时候,找个时间与她问清楚就好。
突然,唐长青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是了,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邵嬅都未在他面前提过玉怜了。
正说着,他抬头往方才玉怜倚靠着的方向望去,却发现人不见了。
众人心下一惊,急忙往床上看去,却发现,床帘后面跪着一个人,“噗嗤”一声,一个闷哼,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迅速从房间里弥散开来。
唐长青一个飞奔冲到了床前,一把拉开帘子,便看见唐玉怜披散着头发,双目通红,跪坐在邵嬅身上,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正紧紧地刺在邵嬅方才被刺的心脏位置。
鲜血一下子染红了原本干净的被褥,而此刻本就没有血色的邵嬅,此时的脸更是惨白地不似生人。
唐长青一个手刀便将唐玉怜打翻在了地上,他冲上前,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邵嬅胸口的匕首,却无从下手。颤抖着抚摸着床上安安静静地躺着的人的脸庞,心中竟是没来由的一阵害怕。
付离连忙为邵嬅点了穴道,将瓶子里的药丸通通倒了出来给她服下,却怎么也塞不进去了,抓起她的手一把脉,心下已然有了答案。
那厢,唐玉怜却是一个劲的狂笑,一边笑还一边喊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得不到的东西,你也休想得到!哥哥只能是属于我的,属于我的!”
第1章 (56)因爱生恨
金钱子与冥寒抓着她不让她靠近,却不想,这小姑娘个头小小,哪里来的力气却这么大,两个人竟是堪堪才能将其困住。
百里睦听了头疼,便让他们先把她拉出去,这才消停了一会儿。
付离说道:“趁着魂魄尚未离体,早作决断。”
赤儿从袖中拿出那面青铜古镜,古镜虽只有巴掌大小,却是精致不凡。上头雕刻着样式十分复杂繁琐的花纹,虽说是镜子,可那镜面上却是什么都没有显现。
唐长青直勾勾地看着他们。
赤儿解释道:“此乃太虚古镜,万物本原,皆可幻化,前世今生,皆可为像。而它还有一个特别之处便在于,能够救回将死之人。
只是要启动这太虚古镜,救回将死之人,只有将挚爱的两人束缚在一起,生便是同生,死了便是同死,羁绊一生。只是其中多变数,亦很可能在这过程中连同夫人的性命一起带走,如此这般,你可还是愿意?”
闻言,唐长青说道:“需要我怎么做?”
鉴于唐长青之前的表现,赤儿知道他定是会答应,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爽快,于是正色道:“唐公子只需要握着邵嬅的手,看向这面古镜便可。”
唐长青依言,只见白光划过,原本只有巴掌大小的太虚古镜,此时瞬间似一堵墙镜般,浮在了不远的地方。
本来空无一物的镜面上,此刻却是闪现出了形形色色的画面,如皮影戏般,一幕幕闪过。众人观其内容,想来应是邵嬅生平之事了。
只见村落一户人家生了个小娃娃,一个大一点的小奶娃天天跑人家家里去看小娃娃。小一点的是正是邵嬅,大一点的是唐长青。
长大些了,两个一大一小的小娃娃整天形影不离,出入随行。后来唐长青被带到了富贵人家,邵嬅整天坐在以前两人常待的地方发呆,一坐就是一整天。
再后来,邵嬅嫁给了唐长青,邵嬅虽知今后之路必将坎坷,却义无反顾。
唐长青由于家族事物繁多,经常不在家,邵嬅这时候就常受众人冷落欺凌,好在习得一身武艺,又什么都会,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忽然有一天,邵嬅摸着自己微隆的小腹,微微笑着说:“等你爹爹回来就告诉你爹爹,他要当爹啦,肯定会吓他一跳。”
画面再一转,就见邵嬅捂着肚子,神情痛苦,整个人趴在桌子边上,地上一碗打翻了的汤药。随后,裙子下面竟流出了一滩血水。等下人进来时,她已经失去了知觉晕过去了。
“此事莫要告诉相公。”邵嬅向贴身丫鬟嘱咐道,至于其他人,她知道他们肯定不会主动开口告诉唐长青。
唐长青看到这里,原本笔直的身板却是晃了一晃,握着邵嬅的手跟是紧了几分。
一日,邵嬅忽然撞见唐玉怜正脱衣打算在浴池洗澡。正打算转身,却发现,唐玉怜褪去的上衣下,竟是一个男儿身!
邵嬅惊魂未定,唐玉怜却已发现了邵嬅。只见他一个飞身,竟身怀武功,甚至还高于邵嬅。
他一把便掐住了邵嬅的脖子,阴狠地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我便留不得你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立马杀了你,我会让你生不如死地死去。”
随即大手一挥,邵嬅便摔倒在了一旁。
初五等人皆是一惊,什么?唐玉怜竟是男儿身?!
原来,老夫人老年得子,却不幸早夭。唐玉怜乃妾侍所生,生母知道老夫人这人眼里容不得别人有子,便将他从小当女子养,原本这也说的过去,孩子稍大了再说也行。
可坏就坏在这母亲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一在老夫人那里受气就死命打唐玉怜,导致他从小性格压抑。
而这事除了院内几个贴身丫鬟竟是无人知晓,久而久之,唐玉怜便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女子。
某日,唐玉怜因受不了母亲的毒打逃到了外面,正好碰上当时从邵嬅那里归来的唐长青。唐长青看他可怜,便将其带回了家,并为他上了一些草药。一来二去,唐玉怜便隔三差五地跑去找唐长青,后来竟对他萌生出了爱慕之意。
当时邵嬅其实也是知道她的,只是二人都将他当作邻家妹妹看待,并未多想。
原来邵嬅之前就见过唐玉怜,故而对她完全放松了警惕,才致此下场。对于原本当作是妹妹一样疼的人,又怎么肯让唐长青知道她的真面目呢?
直到前两年,老爷病重,家里把唐长青接回来,在一次阴差阳错中撞见唐长青洗澡,唐玉怜才变相知道自己原是男子。
可十几年的女子生活又岂是说改就能改的,男女角色的不断转换,导致他性情愈来愈黑暗,愈来愈阴晴不定,有时候甚至可用怪异来形容。
于是后来对于这个哥哥,唐玉怜的心里是既羡慕又嫉妒,爱慕到变态,又嫉恨到变态。
至此之后,邵嬅更是很少出院子。
一日冬日暖阳,邵嬅来到院子里晒太阳。这时一群家丁冲进来,二话不说就要将邵嬅带走,说是邵嬅玩弄蛊毒之术,老夫人要来问罪。
邵嬅虽有武功,但经过此番,身体大不如前,一时难以好全,就这么被人拖去了祠堂。
唐玉怜站在老夫人旁边煽风点火,不仅让老夫人打断了她的双腿,还令其服下散功粉,使其一身武艺化为泡影。
其后数月,邵嬅都躺在床上度过,而这期间,唐长青却又刚好去了外地。当然,这事邵嬅也从未告诉过唐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