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城里,人声鼎沸,灯火辉煌。
天下第一舞城里有一座舞池,名唤九宫云台。平日里,几乎未曾见其对外开放,唯有每任城主易届那几日,方可见到。而自上次见到时起,已过了一个甲子年。
一个月前,天下第一舞城曾传出消息,城主易届,九宫云台将对外开放九日,各洲舞姬,皆可在这九日里登上这九宫云台一展舞姿。
新任城主将于第九日子时献上最后一支舞,随后,九宫云台将关闭,直至下任城主易届之时,方可再度开启。
每日,九宫云台上,一舞接一舞,不曾间断,舞姬们为能登上这九宫云台,纷纷从九洲各地齐聚而来,有托人打理关系的,有一掷千金。饶是如此,亦是有很多人无缘登上这方舞池。
每天,都有很多人慕名来到舞城,舞城里常常座无虚席,很多人都只能站在一旁观望,纵使是这样,这些站着的人当中,很大一部分也都是颇费一番波折。
而今夜,便是这舞池开放的最后一晚,舞城里最大的舞池九宫云台,也将迎来新任城主的第一支舞。
舞池露天,四周环绕着城楼,城楼数十层,皆摆满了席位,观客坐于此处,正可将花台一览无余。
二楼以上,皆是宾朋满座,座无虚席,随着视野渐加开阔,价位自是不菲,满座之人,无不是达官贵人、名门望族、富家子弟之流。舞池一层,四周大门一律敞开,让平民皆可有机会观赏到九宫云台。
九宫云台成巨大环状,舞池下方四周环水,且水是活水,直通岛外江河,分别从各个门引进,水上莲灯盏盏,正好将观客分成几个区域。
舞池不知由什么制成,晶莹剔透,光滑如镜。舞池前几排皆是各类乐师,八音迭奏,钟鼓齐鸣,金石丝竹,绕梁三日不觉余耳。
第1章 (19)一舞倾城
此时时间虽尚早,太阳还未落山,但舞城里早已坐满了等候的人,一楼观客席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更有甚者,只能立于江上游船前翘首观望。
舞城顶楼。
赤儿着一袭红衣,上着红色抹胸,金边镶嵌,下着红色长裙,轻纱幔帐,手环红纱广袖,一条数米长的披帛松松挽于手上,无风而动,飘飘欲仙。裸露在外的皮肤洁白似玉,如冰肌玉骨般,竟无半分瑕疵。
一头墨发挽成一个朝云近香髻,髻上嵌一七宝明金步摇,一步一摇,烨烨生辉。额间一抹花钿,若仙若灵。
一对小巧而白皙的耳朵上,挂着一副红翡翠滴珠耳环,更衬得其脸只若巴掌般大小。颀颈上戴着赤金盘螭巊珞圈,玉臂上则着银色臂钏,手腕上是多副金镶铃铛戏珠手镯。
泾渭分明的锁骨下方,是两团浑圆,裸露在外面的纤腰不盈一握,晈白胜雪,肚脐之上挂着金色水晶坠链,缠绕于纤腰之上,别是一番风情。
脚踏云头锦履,秀足轻踏,便发出泠泠之声,似奏乐般轻轻作响。
镜中女子双目微闭,如蝉翼般的睫毛轻阖其上,纤巧笔挺的鼻子下方,是点绛薄唇,真真是绝世之容。
“城主,可以睁眼了。”云雀看着眼前的妙人儿,轻声言道。
闻言,赤儿睁开双眼,看着镜子里的人儿,不禁由衷感叹道:“云雀真真是神来之手,我竟不知,我如此这般好看。”
一旁正在为赤儿整理衣裙的白羽闻言,道:“云雀手虽巧,但也着实是因城主生得似谪仙般,方可如此。”
落葵离世那日,白羽心下十分悲痛,对赤儿虽是有所芥蒂,但与赤儿相处这几个月下来,了解了其为人与习性,便渐渐消了那层隔阂。
难得今日肯为她说这般话,赤儿听后,心下甚是受用,嘴角也不觉扬起。
只是笑容还挂在嘴角弥留之际,冷不防白羽接着说道:“只是平日里不修篇幅,图图浪费了这一副好皮囊罢了。”
赤儿挂起的嘴角不由地抽搐了一下,又一下,怎生得,自己平日里成了不修篇幅之人了。
自己虽不似前任城主那般打扮美艳,但也可以算得上是衣着清楚,清丽可人。见惯了大鱼大肉,偶尔也来点小米小粥亦不是很好?
罢了罢了,自己大人有大量,不跟她一般见识。
赤儿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整个岛屿一派歌舞升平,灯火辉煌,好不热闹。
街道上,人群摩肩接踵,人山人海,舞城里,轻歌曼舞,霓裳羽衣,皆是以往赤儿从未见过之景象。
云雀走上前来,看着眼前这火树银花,街市如昼,却不由心生担忧,道:“今夜城主易届,且不说雨霁跟冥寒必有大动作,朝堂江湖等各股势力也定有作为。今夜,恐是有一番恶战。届时,我二人不能在您身旁保护您,还请您多加小心。”
赤儿点了点头,言道:“我自当小心,你们也需多加留意,切莫伤及无辜,同时,也务必各自珍重。”
云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白羽言道:“白羽,我知你向来与城主亲近,对雨霁、冥寒二人打伤城主必是心怀怨恨,但眼下还希望你势必顾全大局,切莫失了分寸。”
白羽撇开头:“我自是知晓。”
子时,舞城九宫云台上。
四周灯火突然全部熄灭,乐师停止奏乐。
人群中突然起了骚动:“怎么了怎么了,为何灯火全灭了?”
“竹乐也停下来了,是何缘故?”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到。”
“是不是子时到了?”
“不知道新任城主是何许人也,听闻老者说过,历任城主,容颜皆非寻常人可企及。”
“没想到,老朽有生之年还能再次见到这盛景,幸哉幸哉!”
“……”
人群里你一言我一语,都在猜测此番状况。
突然,黑暗中,一曲幽幽萧声响起,似空山新雨后,深沉袅袅,入人心尖。约莫一盏茶之后,丝竹之音渐渐与其相和,铮铮然如似天外之音。
彼时,九宫云台照进一束月光,落在舞池上,却似在上面洒下点点星辰,美轮美奂,如似仙境。月影迷离下,有一抹红色倩影,自天上缓缓落下,月笼轻纱,看不清真颜。
待其双脚落地,只见得脚尖处,四周如水波般荡漾开来,波光粼粼。人们这才发现,原先的九宫云台,此时竟成了一方池水,只是女子却飘然立于水上,不曾沾染一滴水珠。
但见女子白玉般的纤手露在外面,一手拂面,一手高举起过顶,翘臀轻抬,长腿微弯,秀足轻点,身上披帛长裙随风飞扬,周身犹似笼罩一层薄雾轻烟,似真似幻。
眼波盈盈,眉眼间竟是妩媚与清冷并存,堪堪似谪仙一般,非尘世中人。霎时,萧声婉转,琴声悠扬,钟鼓之声泠泠如山水泉音。
女子拂开纤手,露出真颜。只见得在场之人,无不屏息凝视,忘了言语。
从不知,世上竟当真有如此清丽绝俗之人,饶是见惯了各色美人儿之人,亦是被此女之容颜所震撼到,观客心中,无不涌入“美若天仙”四字。
只见她于水池之上,轻移莲步,广袖飘逸,腰肢袅娜,身姿曼妙,如行云流水般穿梭在水池之上。或轻抬玉足,若隐若现中窥得冰肌玉骨,又或是披帛轻舞,如梦似幻里瞧见其绝世容颜。时而婀娜妖娆,妩媚动人,时而清冷傲世,出尘若仙。
忽得,在场之人,犹见得水中竟有一金龙腾空而起,闪闪金光,煞是艳丽照眼,竟萦绕与该女子周身,似与其轻舞。月色之下,观客们抬头看到,竟似有点点星辰飘下,美不胜收。
末了,但见她玉手一挥,数米长的披帛飘向空中,在风中随风轻舞,广袖翩翩,裙裾飞扬。金龙腾空而起,直上云宵,没入在月色里不见了踪影。
在场观客,一时失了心神,皆未得一语,偌大的观客席上,想必连根针掉落的声音亦是清晰可闻的。只是众人还未回过神来,舞池上的人却早已不在。
第1章 (20)高手过招
约莫一盏茶功夫后,舞城方又热闹起来,众人纷纷感慨,各抒情怀,各言叹息。
这厢,方才还在隔间里观摩的付离,却也不见了踪影,与之消失的,还有另一隔间里的青衣男子。
舞城的街道上。
方才还是人山人海,熙熙攘攘的街道,眼下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十里长街虽是花灯璀璨,酒肆店铺虽是门阙大敞,此刻却显得尤为诡异。
赤儿立于街心中央,轻闭双眼,感受周围气息,片刻后,她方睁开眼,言道:“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那儿。”
这时,从街道前后两处,分别走出来一个人,来人不是雨霁跟冥寒又能是谁。
只见雨霁袅袅娜娜迎面而来,风华绝代,只是说出的话语却甚是清冷:“未想到,你竟然用历代城主掌管的本舞魂将我二人困于此结界之内,倒是我们小瞧你了。”
赤儿言道:“你们既知因本舞魂而困于此结界内,那你们想必也知晓,这结界由我所造,也将随我的意念而自由幻化控制,你们还是莫要白费周折了。”
身后的冥寒闻言,竟是嗤笑道:“此结界虽由你所造,可随你自由控制,但每次幻化出新结界,都需要一定的时间,且极耗费灵力。先不说你是否有这能耐,但说此结界眼下除我二人外,只有你一人。现如今,你一人对我二人,胜负孰非还未得定论。”
赤儿看向来人,女子身材高挑,着一袭劲装,眉眼清冷,虽长得十分美艳动人,但却是冷若冰霜,大有拒人于千里之外之感。真真跟云雀、白羽二人所说一般无二,妥妥的冰美人一个,想来此人定是冥寒无疑了。
“只是我二人却未曾想到,先任居然会将这城主之位传于你一个外人,倒是不知你究竟是有何本事了。”
言罢,冥寒从手中瞬间射出数枚冰刃,直刺赤儿门庭。另一边,雨霁左手一挥,手中立时幻化出一道水柱,亦是直冲赤儿要害。
只见她双手迅速拾起,手中立时出现无形屏障,任二人如何进攻,却是怎么也无法攻破。
冥寒向雨霁使了个眼色,雨霁心领神会,突然收回手,不见了踪影。而这厢,冥寒发出的冰刃却是方才的数十倍,竟成包围之势,直逼赤儿。
赤儿双手交叉于胸前,于周身形成一个圆形护障。突然,头顶上方一道水柱以箭之姿直射下来,她却不惧,似早已了然一般,素手轻拾,微拈纤指,竟将周身的冰刃聚拢起来,冲向那水柱,二力相抵,竟是不分上下。
冥寒立时收起冰刃,赤儿却似早已察觉,一个飞身,已然立于远处高楼的屋脊之上。水柱收受不及,直逼后方之人,好在冥寒躲避及时,水柱堪堪擦过其衣摆。
赤儿收手,言道:“你们亦曾是舞城中人,我只是想将你二人带回城中,并无伤你二人性命之意,你二人便就此收手罢。”
“收手?”冥寒又是一声嗤笑,似是听到什么天大笑话般,笑了出来,随即笑容消失,冷冷言道:“眼下你还是先关心你自己吧!”
刹那间,冥寒似浮光掠影般,莲步生风,手持冰刃,直捣赤儿心门。只见赤儿一个下腰,冰刃从身前穿过,躲过了这一剑。
冥寒却是不给其喘息时间,另一只手中立时幻化出一冰刃,亦随之而来。赤儿心有所悟,只见她足尖一点,后仰着向后滑行数十米,躲过这来势汹汹的一剑。
这厢,雨霁则于周身发出数十条水柱,不给赤儿片刻喘息机会,直冲立于屋脊上的她而来。
在水柱堪堪击中之前,赤儿便已然躲开,只见她穿梭在空中,身后的数十条水柱却似长了根一般,紧追其后,在那轮皎洁的圆月下,竟好似一仙人手舞彩锻,于夜下起舞。
冥寒亦未有停歇,近身上前,瞬间向赤儿发出数枚利刃,赤儿却是眼疾手快,宛若蛟龙一般一个翻身,腾跃而起,飞身来到了她身后。
此刻,她们已来到宽阔的江滨边上,四周亮着无数盏许愿灯,皆立于架子上还未放飞。
而她们的到来,像似惊醒了这些沉睡的许愿灯般,只见遍地腾起无数盏灯火,飘向上空,飘向江面,平静的水面此刻亦似满是灯火,黑夜竟似白昼。
冥寒双手持刃,在数条水柱的掩护下,直抵赤儿心门。却见她足尖一点,向后滑行数十米,一个腾空,飞身而起,立于一盏灯盏之上。
四周是不断升起的灯盏,赤儿立于其中,美不胜收。只见她一脚直立于其中一个灯盏之上,另一只脚则勾起旁边的另一灯盏,一个勾践,灯盏便直扑冥寒而去。
随后,两盏,三盏,四盏,五六七八盏的灯盏向冲向雨霁的水柱而去。而当水柱碰到灯盏之际,竟“呲~”的一声,消失不见了。
赤儿拾起双手,纤指一拈,无数灯火似被召唤般,突然发出更甚的火光,然后随着赤儿手指的方向,竟纷纷向两边分散开来。随后,盏中灯火愈来愈旺,最后竟于空中自行将灯盏燃烧殆尽,形成一簇簇火堆。这些火堆随着赤儿的手指方向,最终合并成一条火龙,直冲下方二人而去。
雨霁立时也幻化出一条水蛇,抵御来者,二者于半空之中相撞,火星四射。
这厢,冥寒则从旁相助,将水蛇锻造成冰蛇,威力骤升。但火龙却似张开口般,一寸一寸将冰蛇裹入腹中,火龙似有灵气般,冰蛇消失的越多,火龙之火就越盛,直至最后向雨霁包围过去。
雨霁躲避不及,被其伤到跌落一旁,一口心血涌上心头,无力瘫倒在了一边。
冥寒见其,一个回身,一把冰刃就向赤儿刺去,赤儿却不躲避,反是足见一点,近前,侧身,双指一下夹住其刀刃,以手腕之势将其折断,并趁其近身的当口,掌击胸口,重伤其心脉,使其无力还手。
第1章 (21)百密一疏
见二人都已受重伤,赤儿方收手,言道:“今日我不伤及你二人性命,但还劳烦你二人同我回舞城一趟罢。”
说完,赤儿走近倒地的二人,正待她准备收回结界,唤云雀、白羽二人持二人回去之时,却见结界突然开始四处动荡,上空竟出现了裂痕。
随之,周围景物开始坍塌,却是有人在赤儿与二人酣战之时,趁其不备,闯入里面,破坏了她所设结界。
由于发现太晚,重设结界又仍需一段时间,加之方才灵力耗费许多,三人竟都无法脱身。结界坍塌中,赤儿迷迷糊糊地看到,不远处,一青衣男子手持一面古镜,迎风立于月坛之上。
另一边,一黑衣男子则飞身向自己而来,伸手想要拉往下坠的自己。随后,结界坍塌,一切消失不见。
子夜,城郊外。
赤儿靠坐在一个残破的院门前休憩,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不多时,便看到一黑衣男子骑着一匹马疾驰而来。
她立马戒备起来,盯着来人,却只见来人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从她身边疾驰离去。见那人只是一个过路者,赤儿紧绷的弦这才稍稍放下。
只是她刚坐下,方才离去的黑衣男子却一个回马杀了回来,来到她跟前后,不等她出声,便是使劲往她身后的门踹了几脚,而后扬长而去,只剩下赤儿一个人呆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