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一夜海棠——久久有一【完结】
时间:2023-08-04 14:48:51

  那些鞑靼人穷追不舍,箭更是如雨落下。
  黄沙弥漫,尘土飞扬。
  一支箭穿过黄沙,重重地射进陈蹊云胸前的银甲,而后,无数支箭便如蜂蛹,一支,两支,三支……直至最后他也数不清多少支了。
  姜知竹听到身后的动静忽然变得安静,回头瞥了眼,恰好陈蹊云轰然倒地。
  他吓得连忙下马,看着身上插满箭的陈蹊云,不由得捏了一把汗。
  “六殿下!”
  他跪坐在前,想去触碰他,可他的身上早已如刺猬般,无从下手。
  鞑靼人追了上来,正要对他们下手之时,一声熟悉的嘹亮从远处传来。
  姜知竹望过去,才发现是许久未见的容缨。
  容缨带着士兵和鞑靼人交流着什么,用得竟然是鞑靼语。
  姜知竹讶异于许久未见到容缨,她竟然会说鞑靼语。
  然而现在的他似乎没那么多的闲心问这些了,此时的他更担心陈蹊云的伤势。
  陈蹊云勉强地睁开眼,嘶哑地说道:“绝不能让容征得逞。”
  姜知竹:“六殿下!你……”
  陈蹊云知道他要说什么,嘴角费力地扯出弧度,“我怕是回不去长陵了。”
  “别说胡话!”
  “我的情况如何我自己知道。”
  他望着上空,眼里满是不舍。
  “我果然还是太没用了!刚上战场就要牺牲………呵呵……姜知棠要是知道了,一定又该笑我了。”
  “不会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回去!”
  陈蹊云摇头,“我不想父皇,五哥,姜知棠他们看到我这般狼狈的模样。”
  姜知竹攒紧拳头,努力地掩饰慌乱。
  “振作点!我不会让你死的!你不是要娶棠儿吗?”
  陈蹊云忽然沉默了,嘴角流下鲜血,胸口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我……不想这么狼狈地……”
  他说得极为痛苦,双眼发红,似乎感觉到了他生命的流逝。
  “……回去……”
  一声回去落下后,便再无动静了。
第151章 归宿
  他的胸口渐渐不再起伏,手无力地耷拉在胸前,唯有来不及闭上的眼睛还湿润着,挣扎过,痛苦过……
  姜知竹的离去让他难以平息,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生死,只是第一次接触到身边人的逝去,更令他难过。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陈蹊云的印象,意气风发的,看起来无忧无虑。
  当然,他也对陈蹊云的纨绔而抱有不好的看法,可真正接触后,才觉得他这种赤忱在宫中难能可贵。
  而今,这个少年死在他的怀里,平日挂着笑意的脸永远也不会再笑了。
  容缨在一旁也感受到了这边的悲痛,走过来轻声问道:“现在怎么办?”
  姜知竹背起陈蹊云,坚定地说道:“我先带他回长陵。”
  他翻身上马,带着少年最后的希望踏上归途。
  长陵。
  姜知棠坐在院中,无奈地叹了不知道第几次气了。
  春晓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胸口闷得很,仿佛有股气憋着,压抑得很。”
  春晓想了想,“莫不是火气太大了?不如我去煮些下火的甜羹,给小姐去去火?”
  “可能确实是火气太大了,毕竟前几日八宝楼的香酥鸭吃得太多了。”
  因为太过无聊,便天天以吃度日,再加上近日陈蹊谨也闭门不出,看起来似乎也心情不好,她更不敢上去触霉头。
  于是,化悲愤为力量的她狂吃猛补。
  说起来,距离陈蹊云去边境已经十日有余了,怎地一点消息都没有。
  陈蹊云也不写封信回来,不过转而想想,他这个文盲想必连字也不会写。
  她摇头又是一阵叹息。
  一匹马从长陵街上疾驰而过,众人还来不及看清背上的人便没了踪影。
  皇上在书房处理奏折,抬头问道:“边境可有消息?”
  李公公回道:“还未。”
  皇上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这都过去十日了,边境怎么还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压去心里的不安,让李公公派人再去问问。
  李公公前脚刚打算出门,后脚就有士兵冲进来。
  “启禀皇上!姜校尉和六殿下回来了。”
  皇上一听,顿时眉开眼笑,“他们现在在哪!”
  说着,迫不及待地站起身要去迎接,可士兵的样子却不对劲。
  只见他支支吾吾地,面露难色。
  皇上催促道:“快告诉朕!他们在哪!”
  “回……回皇上!他们……”
  纵然再激动,此时他们也发现了士兵的不正常。
  李公公也急了,大骂道:“你支支吾吾地做什么!”
  “回皇上!他们……他们在皇陵。”
  皇陵!
  此话一出,皇上和李公公都不可置信,心里骇然,他们都知道,出征归来的人直接送往皇陵意味着什么。
  可皇上还是强压着不安和害怕,不死心地又问道:“是谁受伤了?”
  士兵颤颤巍巍地回道:“是六殿下,他已经……”
  还不待他说完,皇上就已经消失在殿中了。
  谨王府。
  陈蹊谨刚接到小兵的消息,便听到宫里传来噩耗。
  六殿下战死沙场。
  这个消息一瞬间传遍长陵。
  姜知棠刚从春晓的手中接过甜羹,还未尝上一口,便看到姜显嵩急匆匆地回来。
  “爹?你今日怎地如此早下朝?”
  姜显嵩担忧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棠儿,六殿下……他薨了。”
  手中的甜羹猛地滑落,在地面碎成一片。
  “你说什么……”
  她面上并无表情,只是颤抖的双瞳暴露了她的不可置信。
  “什么叫薨了?”
  “你大哥带着六殿下回来时,就已经没有气息了,身上全是箭孔……”
  “不可能!”
  她不相信陈蹊云就这样死了,书里的结局明明说了,他是最有福气的人,娶了个美娇娘,儿孙满堂,含饴弄孙,这才是他该有的结局。
  她在心里一直告诉自己,以陈蹊云的劣根性指不定怎么捉弄自己呢!
  说不定他会像她上次那般,故意装死,骗她的眼泪,然后诈尸吓她。
  一定是这样!
  一定是这样!
  等她赶到皇陵时,一群大臣,宫人,妃子都悲痛地低下头,气场皆是压抑。
  她努力地挤进人群,终于看到了陈蹊云。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破旧的银甲,箭已经被取掉了,双唇紧闭,胸口也没有起伏,就这样安静地躺着。
  可姜知棠还是觉得,这始终是个骗局,即便那张意气风发的面孔此时已经乌黑一片,她也仍然不愿接受他已经离开的事实。
  “陈蹊云?”
  她轻轻地唤他,他不再像往日那般狡黠地看着她,用刻薄地话怼她了。
  直到皇上悲痛地闭上眼,挥挥手,让士兵将灵柩封上,直到俪妃哭得昏厥在地上,直到陈蹊谨匆匆赶来,没见到他的最后一面……
  她才意识到,陈蹊云是真的死了。
  他的离去仿佛在警告她,这个世界的剧情已经不如她所想得那般了,一切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包括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没办法将自己置身事外了,她的灵魂也和姜知棠深深地融合在一起,她再也不能轻松地看淡发生的一切。
  悲痛,惊愕,恐惧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仿佛要将她吞噬殆尽。
  她不敢想象自己的结局又将如何,似乎与现在比起来,被火烧死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头忽然剧烈地疼痛,脑子又出现陌生的声音,“你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改变不了的……”
  “太迟了……”
  似乎有刀狠狠扎进她的脑子,将她搅碎,一声呜咽后,姜知棠失去了知觉,猛地倒进一个怀里。
  陈蹊谨抱着她,眼里是隐忍的悲痛和怒气。
  容征!
  他绝不会轻饶容家人!
  ……
  “喂!姜知棠!”
  “陈蹊云?”
  她猛地回头,发现陈蹊云一身蓝袍,高坐马上,举着箭,乖戾地看着她。
  “你这个胆小鬼还真敢跟来!”
  “这是哪儿?”
  她此时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
  “这里是我的归宿啊!”
第152章 水火
  姜知棠穿着一件浅绿薄纱,呆呆地望着树上那枝快要形成果子的梨花,待那洁白的花瓣褪去后,就只剩下丰满的果实了。
  “春寒刚过,就穿得这般浅薄。”
  身后一袭白色晃动,一件带着竹香的长褂便披在她肩上。
  姜知棠干涩地开口,“你这几日都去哪了?”
  自从陈蹊云离开后,她梦魇的次数更加频繁。
  她不止一次梦见陈蹊云了,每每看到他身后那无尽的荒芜,她就如同溺水般地难受,身后有无数双手向她伸来。
  她努力地想要触碰,却始终差之毫厘。
  这种不安的情绪不知该如何解决,也无从下手。
  似乎唯有在陈蹊谨的身边才算安稳。
  她贪婪地嗅着鼻尖那抹馨香,身后的人沉默半晌方才回道:“我在查容家的事。”
  姜知棠一愣,“查到了什么?”
  姜知竹回边境前也透露了容家的事,不过却只是提醒她这件事切勿随意与人说起,尤其是皇上,他怕皇上一怒之下将容家抄斩,届时,怕是会连累容缨。
  这么做虽然有些自私,可他们都不想容缨受牵连,她又何尝不是无辜的?
  陈蹊谨忽略她的担忧,皱眉说道:“乌镇监守的事确实是容家所为。十年前,他就已经和鞑靼人私通了,他想将乌镇作为容家的暗巢。而徐勿又恰好撞见他私通之事而因此惹上灭门之灾。”
  “可……这些事到底是容征主谋还是……陈蹊鹤?”
  “从现在来看,整件事都是与容征有关,而陈蹊鹤似乎只是帮凶,并没有直接的参与。”
  “陈蹊鹤竟然同意容征称帝?”
  这不正常!
  毕竟以这俩人的野心来看,根本不可能存在让位称帝的情况,更何况,陈蹊鹤作为皇室之子,更不可能允许大鄢改朝换代。
  陈蹊谨:“恐怕他们爷孙俩也并非一条心。”
  姜知棠将自己的忧虑告诉了他,明明最近都平静得很,可总觉得有什么大事在悄然来临。
  暴风雨前的平静。
  陈蹊谨轻抚着她的发丝,“有我在。”
  “最近俪妃怎么样了?”
  陈蹊云的死对俪妃打击一定是最大的,她惶恐一生才得了个子嗣,而今,她年老色衰,皇上又将不停地纳妃,基本是无法再要孩子了。
  陈蹊谨叹了口气,他曾去看过俪妃几次,然而都只是远远观望,并不敢上前,毕竟俪妃对他的成见很深。
  他亦怕俪妃将允年的死安在他身上,可事实上,到底是怕俪妃这么想还是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听那些宫女说,俪妃近日的精神状态不好,白日哭得悲痛欲绝,一到晚上便会忘记允年离开的事。”
  姜知棠疑惑,“什么意思?”
  “俪妃和允年的关系便不好,母子俩鲜少一起用膳。不过这几日,她总是记得让宫女多备副碗筷,还叮嘱厨房做允年爱吃的饭菜,允年小时候怕黑,就连睡前也不忘要去允年的房间探望。”
  姜知棠听后一阵酸楚,陈蹊云之前一直觉得俪妃不够爱他,如果他看到俪妃现在的样子,心里该多难受。
  这也算对俪妃的一种惩罚吧!
  生前来不及表达的爱却要在死后偿还,有什么用呢?
  不过是生者的一种自我安慰罢了。
  临行前,陈蹊谨看着外头空荡荡的,不禁问道:“今日没搭轿子?”
  姜知棠回道:“想四处走走,便让轿夫先离开了。”
  “那我陪你!”
  她刚想应允,府里的小厮突然走上前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陈蹊谨的脸色立马变了,眉头紧锁,似乎是什么大事。
  于是,她转而摇摇头,“我有些事还未想清楚,正好趁着走走,好好想想。”
  陈蹊谨自然不放心,更何况,从她被绑了两次之后,更是担心了。
  “我的事不打紧,先送你回去!”
  原本挺希望他送的,可突然间又不希望他送了。
  姜知棠语气不大开心,别扭地说道:“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你还是先办你的事吧!”
  不知怎地,她的心里忽然拧巴起来。
  这几日陈蹊谨总是在忙事情,每次找他也都是临时有事匆匆离开。
  这次就当她矫情吧!
  想着,她负气转身,似乎是故意地将步子迈得很快。
  陈蹊谨望着她赌气的背影,眉宇间的忧愁更重了。
  红墙小道。
  姜知棠一边趿步一边抱怨陈蹊谨,丝毫没注意到前方的太监。
  等反应过来时,那个太监已然站在她身前,伸手将她拦下。
  姜知棠谨慎地望着他,太监毕恭毕敬地说道:“姜小姐留步,皇后娘娘有请。”
  皇后?
  皇后怎么会突然叫她?
  虽然心里疑惑,但毕竟是皇后有请,她也只能跟去。
  行至一半时,又忽然想起一件事,连忙问带路的小太监,“皇后怎么知道我在这?”
  太监回道:“奴才本想去姜府找您的,哪想恰好在路上碰见。”
  这么一来确实没什么问题。
  不过,随着路线越走越偏,姜知棠心里更加不安了。
  这不是去皇后宫殿的路!
  太监似乎洞察了她的想法,便说道:“皇后在太子的寝宫等你。”
  太子的寝宫?
  难不成又是关于指婚的事?
  姜知棠头疼扶额,现在是不疑惑了。
  可她终究还是太单纯了,当进了太子的寝宫后,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被骗了。
  这宫里哪有什么皇后,只有对她虎视眈眈的太子。
  她暗道不好,表面强装镇定,质问道:“太子将我骗来可是有什么事?”
  太子从一堆酒坛里站起身,带着恶心的酒气向她走来。
  她一边后退,一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毫不畏惧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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