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是靠着一根支出来的树杈保持平衡的萧意眠,被这样一拽,重心直接不稳,脚直接踩在了那名侍卫脸上连带着往下摔。
虽然有了缓冲,但萧意眠本就受伤了的身体还是受到不小的伤害,更别说这一下脑袋还直接磕在了树下的石头上,伤上加伤。
眼前一阵眩晕闪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另一名守在树下的侍从扯着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强行拽着朝柳寰宇走去。
慌乱之下,萧意眠顾不得头晕,一口咬在那侍从手上,等到他痛呼松手时,便跌跌撞撞朝后跑去。
刚跑到树下,一支闪着寒光的箭羽破风,朝着她飞速而来,径直便没入了肩头将她钉死在了树干之上,入骨的疼痛席卷着神经,几近令她昏厥。
马背之上的柳寰宇,手持着长弓,看着萧意眠那痛苦的神色,脸上露出愉悦的神情。
果然这般漂亮的脸上露出的痛苦神色时才是最完美的,只是红颜薄命经不起折腾。
重新取出一支箭矢,再度瞄准朝着萧意眠而去,却被另外一支箭硬生生撞开。
见兴致被人打扰,柳寰宇脸上顿时升腾起几分不悦之色,但看见来人时,脸上不悦顿时又消失了,反而浮现了几分惊恐。
傅栾骑着马缓缓悠悠的走来,手中持着长弓搭在马背上,目光沁寒如冰落在柳寰宇身上,纤薄唇瓣微启,
“柳公子,我这覆雨台的规矩,你好像忘了。”
“在下不敢忘,在下只是一时失手这才伤了人。”柳寰宇脸色白了白,慌忙解释着。
“噢,是吗?”傅栾把玩着从腰间取出来的一柄小刀,脸上神色透着几分莫测。
下一秒,小刀掷出,精准的没入了柳寰宇的肩头,
“我这人一向最不喜的便是有人越矩,今日只是个小小的教训,希望柳公子记住这种失误,日后还是莫要再犯了,否则再有下次这刀就保不准会落在柳公子何处了。”
“在下,明白,那在下便先告辞了。”柳寰宇捂着肩头的伤口,不敢有丝毫不满,只能将满肚子的火气撒在一旁的侍从身上,
“没用的东西还愣着干嘛,还不赶紧帮本公子牵着马离开这。”
“是,是……”
看着眼前这些碍眼的人离开了,傅栾这才控制着马,缓缓朝着萧意眠行去。
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看着下方狼狈不堪的小姑娘,细碎流光划过狭长的凤眸。
翻身下马来到小姑娘身边,此时的萧意眠依然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戳在小姑娘那苍白的脸上,没有得到任何反应。
可傅栾却对此十分满意,毕竟不听话的小姑娘,不受点惩罚怎么会乖乖任其摆布,不过看着那些严重的伤势,眼底的满意又减弱了几分,喃喃自语道:
“这么重的伤,又得花多少银子啊,早知道刚刚就应该再敲那柳寰宇一笔再放人走,算了还是早点把人带回去再说,免得伤势越拖花钱也越多。”
起身,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对着旁边唤道:“楚白,把人带回去。”
“是,主子。”
楚白从另一侧的林中牵着马走了出来,看着浑身狼狈的萧意眠,心中下意识再次为她默哀了一遍。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失踪的萧姑娘居然会出现在覆雨台狩猎之中,甚至还沦为了被拉来刺激兽性的奴隶。
不过最离谱的应该当属他家主子,明明早就跟在一旁了却为了让萧姑娘彻底授其摆布,在人家身处险境之时站在一旁看戏,直到人家萧姑娘人都快死了,才出来救人,简直是没有半点同情心。
不过回想了一下自家主子的性子,楚白又觉得很正常。
小心翼翼将人扶起,简单处理一番伤势,这才敢将人放在马背上。
几人走后不久,少年便浑身狼狈的择返了回来,看着地上群狼的尸首和地上散落的箭羽。
脸色一片慌乱,连忙在周围四处寻找了起来,却没有寻到本该在此的人。
迫使这自己冷静下来,少年扣着身侧干裂的树皮,眸底蕴着晦暗幽光。
在此处待了好一会儿,少年这才转身离去。
........
初阳微蕴,衔着暖白的晨光落入房中,支摘窗撑起光影落在地面,如一副人间山水画。
月白的床幔落在,清风溜进房中,抚动着轻纱,只见床上的人儿,卷翘的睫羽如影蝶便振翅欲飞,眼睑下的剪影忽明忽暗,一束流光泄出眼眶,水润的光色闪着眼中,却是一片朦胧。
萧意眠睁着眼眸,脸上尽显茫然之色,皱着眉头似乎想要回忆些什么,但脑海中却是空荡荡的一片,忽然一抹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你醒了。”
寻声望去,萧意眠撑着无比疼痛的身子坐起身来,眼前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身影,微微愣神之际,氤氲暖雾扑在脸上,那声音再度响起,
“先喝杯水吧。”
“谢谢。”虽然瞧不清眼前之人,但萧意眠还是摸索着接过了那杯温水,动作笨拙的朝嘴边喂去。
清甜的温水入口刚好缓解了喉咙间干裂的痛感,这时身旁又传来了细微的动响,萧意眠寻声望去,只见眼前那模糊的身影似乎在翻找什么。
虽然看不清但隐隐也能瞧出,这人举手投足间染着的几分矜贵,仿佛不沾纤尘的谪仙,远观而不可亵玩。
放下手中茶杯,萧意眠试探的朝那人影问道:“那个,我能问一下,你知道我是谁嘛?”
话音落下,那模糊的身影明显顿了顿,随后缓缓朝她走来,嗓音透着几分疑惑,“你不知你是谁?”
“不知道。”萧意眠乖巧的摇摇头。
只听一阵布料摩擦的声音响起,隐约间她瞧见这人低下了头,凑到了她面前,“你看看我,你也不认识我了?”
闻言,萧意眠下意识想要抬手敲敲隐隐作痛的脑袋企图唤醒一些记忆,刚一动便牵扯到了肩头的伤势,轻“嘶”了一声,便放弃了,
“抱歉,我看不清东西。”
第24章 失忆
站在床边的傅栾闻言,也瞧出了些许不对劲,小姑娘原本明媚的瞳眸,此时好似被蒙上了一层薄雾似的,看起来格外无神。
脸上神色微微凝重,转身朝着外边走去。
看着那离去的模糊身影,萧意眠一愣有些不知所措,是她说错了什么话吗?
揪着被子萧意眠不安的将自己缩在床角。
没一会儿,房门处传来两道脚步声,萧意眠寻声却连模糊的影子也瞧不大清了起来,不过还好听见了那熟悉的很声音,“清一,瞧一下她这怎么了。”
已经完全瞧不清的萧意眠,只闻见一股子淡淡的药香飘来,这股味道很熟悉,但她却始终都想不起来究竟在何处闻过。
“萧姑娘,麻烦将手递给我。”一阵窸窣的声响过,女人微微漠然的嗓音传入耳中。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似乎在这声音中听出了几分颤意和怜惜,不过她口中的萧姑娘是在唤她吗?原来她姓萧呀。
将手递了过去,清一扣着眼前这纤细的可以瞧见青色血管的手腕,眼眸微垂,细细听着脉象,只见她眉头皱起,随后又凑近身前观察着她无神的眼眸,神色愈发凝重了起来。
一旁的傅栾瞧着清一这幅模样,隐约感觉着他的钱袋子又要遭殃了,连忙询问道:“如何?”
清一掩去眼底心疼,起身恭敬道:
“萧姑娘的眼睛应当是在林中不小心沾染了什么东西,只需用药调理一段时日便可以重现瞧见了,至于这失忆则是头部受了重击没有及时受到治疗,导致脑中淤血不散,若想要恢复记忆只能看这淤血何时散去了。”
闻言,傅栾勉强松了一口气,用药养着就用药养着吧,只要不是什么不治之症就行,要是费尽心思弄回来的人,治不好了,他可太亏了,摆摆手让人先下去,
“那你先去熬药吧。”
“是。”清一拱手告退。
房间内顿时又只剩下了两人
嗅着旁边仅剩下的冷冽竹香,萧意眠怀揣着忐忑的心情摸索着朝着床榻边靠近,在傅栾快要走的时候扯住了他的衣袖,嗓音强忍着镇定道:
“那个,你能同我所说我的事情吗?”
本来不想理会的傅栾,看着小姑娘明明心底慌张得不行却仍旧强装镇定的模样,心头一动又改变了念头,“可以,不过你想知道什么。”
心中本来还有几分忐忑不安的萧意眠,在听见这句话后勉强松了口气,捏着衣袖的手微微握紧,“我想知道,我叫什么,我为何会在此处?”
意外的是傅栾并未立刻回应她,随着时间的推移,萧意眠的心绪渐渐慌了起来,就当她以为自己又说错了什么时,傅栾低沉的嗓音这才不紧不慢的响起,
“你名萧意,至于为何在此处......”
男人的声音忽然刻意放低了许多,尾声拉长听起来缠绵又缱绻,像极了情人的低语,
“因为你家中落败,而我又与你自幼定亲,你便来此地投奔于我。”
若是她此刻有记忆定会认出这便是她最开始入府时和后面对清一胡诌的话,不过如今的她并无记忆。
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绯意,萧意眠有些惊慌的收回手,她没有想到两人居然会有这一层身份,只是听着这话她隐隐有些觉得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来究竟是哪。
紧紧拽着被褥,仰头想要透过那模糊的光影试图瞧清男人,“那这样说,你是我的未婚夫婿?那你叫什么名字?”
听着那未婚夫婿四字,傅栾神色忽然有些古怪,脸上戏谑顿时收敛了下去,沉沉的目光看了她一眼,便留下两个字逃似的离开了,“傅栾。”
听着那离去的脚步,萧意眠只好收回嘴边未问完的疑惑,动作别扭的将整个人缩回被子里,反复咀嚼着留下来的这两个字,企图唤醒一星半点的回忆,但始终还是一副脑袋空空的状态。
........
京都的隆冬总是要比其他地方格外冷上些许,萧禹泽披着一身狐裘坐在白雪皑皑的院里,看着那雪色覆盖的枯枝,眉头愁绪难消。
如今已过了将近一月,但依旧没有半点婖婖的下落......
此时下人走进来报,“大人,宁安侯府的世子与世子妃前来拜访。”
萧禹泽烦躁的饮了一口杯中烈酒,吩咐道:“带进来吧。”
“是”
没一会儿,两道身影便在侍从的带引下在,着急忙慌的闯了进来,看着正在独自饮着闷酒的萧禹泽,牧还九想都没想便冲上去夺下他的酒杯,急吼吼道:
“别喝了,我父亲的人在北境发现了阿意的行踪。”
一听发现了自家小妹的行踪,萧禹泽整个人顿时就激动了起来,腾身站起便往外冲去,但却被被谢成怀拦了下来。
瞧着拦在身前的人,萧禹泽皱着眉头,“谢成怀,你拦我做什么,快让开,我还要去寻婖婖。”
谢成怀刚想开口,一旁的牧还九便夺过了话头,“我父亲的人只是在北境瞧见一次,如今婖婖究竟在北境何处,我们都不知具体位置,你怎么去找?”
可好容易得知了一点消息的萧禹泽怎么待得住,北境那种地方之处偏寒,又鱼龙混杂,小妹独自一人身在那地方,他怎么能不着急,
“没有具体位置,我便将整个北境翻过来,我就不信找不到婖婖。”
见此谢成怀并未像牧还九那般着急质问如何,反而采取了另一种更为柔和的法子劝着,
“萧兄,你若真这般大张旗鼓在北境寻找,暗中的那些人势必也会注意到萧姑娘,而且岳父的下属传信说,顾绪如今也身处北境,想必丞相大人,也不愿萧姑娘再落入那些人手中吧。”
品着谢成怀的话,萧禹泽勉强算是冷静了下来,但是眉头却依旧紧紧蹙着,神色间笼着难以驱散的燥意,
“可是我实在放心不下婖婖,加之如今顾绪也身在北境,若是被他先寻到了婖婖,不知道他还会对婖婖再做出点什么。”
说着萧禹泽猛的一拳砸向的石桌,“咔吱”一声,石桌裂开几道裂缝,指骨上沁出斑驳血色。
第25章 月氏国国度
“萧兄你暂时放心,我已经传信了如今镇守在北境的江家伯父,让他先派人暗中寻找萧姑娘的踪迹,顺带监视顾绪在北境的一切动响。”说完怕他还不放心,谢成怀连忙又补充道:
“你若还是不放心,可派些人暗中前往北境,一同寻找,但萧兄你万不可离开都城。”
想到前日陛下宣他入宫对他也说了同样的话,毕竟带走婖婖的并非寻常人,如今也只有此法最为合适了。
萧禹泽平复了一下心情,拱手道:“那便劳烦世子了。”
见将人劝住了,该说的消息也带到了,两人便告辞离开了。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牧还九愁着一张面容,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哀声叹气。
“从丞相府出来便这般唉声叹气,夫人,可是在为萧姑娘的事担忧?”谢成怀揽着她的肩将人从窗边拉了回来,“你且放宽心,北境有江伯父在,相信很快便会再有消息的。”
牧还九叹了一口气,靠在自家夫婿的怀中,心中满是对如今不知道身在北境何处的萧意眠担忧,
“夫君说的我都知道,我只是在愁,北境那种地方鱼龙混杂的,若是有权有势还好,只是阿意如今怕是有身份也不敢道明,不知要在北境吃多少苦头。”
说着牧还九伸手环住谢成怀腰身,将脑袋埋进他怀中,语气染着几分自责,
“夫君,你说若是那日要是我没有邀阿意出门,是不是眼下这些事都不会发生了?”
谢成怀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他知道此事终究还是在自家夫人心底留下了一个结,嗓音放轻哄道:
“夫人莫要胡思乱想,那冉氏视萧姑娘如心中刺,就算没有你,她也会对萧姑娘暗中下手,只是时间的问题。”
……
在北境傅府中修养了几日的萧意眠,勉强能下地了,但始终不见傅栾来瞧她,于是她便想着去寻他,但每次提出想见傅栾时都会被身边侍女以各式各样的理由给拦住。
加之看不见每次出去总是需要侍女的搀扶,久而久之萧意眠也觉得麻烦,便懒得出去了,整日便缩在屋子听着窗外的动响。
就这样又过了好几日,萧意眠正靠在窗边看着外边模糊的树影发呆时,门口传来推门声,寻声望去只见是一道熟悉的骄矜身影走进门来。
嗅着鼻尖那冷冽竹香,萧意眠并未问为何这些时日不曾来见她,毕竟她只是一个家中落魄,借住在未婚夫婿家的落魄女,未婚夫婿不喜她也是自然。
只是不知今日他来究竟所谓何事。
见小姑娘扭头,无神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脸色染着些许好奇,茫然的模样让傅栾不禁又想起那那一日的对话,脸上神色顿时冷了下来。
低沉的嗓音,如同含着冰粒一般,冷冽刺骨,“你收拾一下你的东西,等会我会让楚白过来带你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