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落水
玉佩全貌一入眼帘，细微落光划过眼眶，却无人捕捉，面上却岿然不动。
拿过玉佩，指尖研磨着其中一片花瓣，熟悉的纹路，在他心头添着几分惶恐，反面一看，那花瓣之上篆刻着的一枚小字，但因为经年抚摸的缘故，变得模糊了，但依稀可见是个“婖”字。
他缓缓后退了两步，脸色苍白了下来，死死盯着手中玉佩，指骨用力到发白，忽然他像是疯了一般扭头朝着府内，跑去。
看着自家主子的动作，楚白与清一也不敢耽搁连忙跟了上去。
此时的湖边
“别自欺欺人，你一个瞎子，你以为殿下会多在意你。”推搡间其中一个小丫头伸手直接将萧意眠推入了湖中。
“救命，我不会水.......”
萧意眠被冰冷的湖水冻得瑟瑟发抖，双手不断在水中扑腾着，却因瞧不清始终摸不到半点能救自己的东西，只能无助的听着岸边侍女们的嬉笑声，一点一点无助的沉入水中。
她大抵是要死了吧，刺骨的寒意将她席卷，拉着她沉沦深渊，在满是恶意中不见天日，没有人会救她，也不知何人能救她。
见湖里没了动静，岸上的那些侍女也害怕闹出了人命，虽然殿下看似并不待见这位姑娘，带好歹也是殿下带回来的人，若是真闹出了人命，她们可都是要掉脑袋的。
连忙喊来周围巡逻的侍卫，将人救了起来，只是人虽被救了起来，但却几近昏迷之中。
其中一个侍女上前用力的拍着她的脸，企图将她唤醒。
感受着脸上疼意，萧意眠浑浑噩噩睁开眼，“咳咳....”好几口湖水被咳了出来，连带着还有那浓稠的血红，撒在那侍女身上。
而萧意眠也脑袋一歪，这下彻底昏死了过去，看着那触目的惊红，侍女们原本还无所谓的神情，倏然慌了下来，连忙将人给抬回了院子里。
院子里
小桃正端着一盘桂花糕，同院里的小姐妹说着这两日北都城里的趣事，那几个侍女抬着人进来随意往院里一丢，随后便脚底一抹油的开溜了。
闹出的动响，顿时将几人的话题打断了，不满的齐齐扭头看过去，却只见那浑身狼狈的人儿不知清醒的趴在地上，几个小侍女嘴边话语愣了愣，连忙上前将人搀扶进了屋里。
“小桃姐姐，这萧姑娘出去一趟，回来便这般模样。”其中瞧着模样最小的那个侍女扯住小桃的衣袖，话语紧张道：“万一等会死了，殿下问责起来，我们可怎么办啊。”
听着这话小桃也是格外慌张，毕竟人是她带出去，如今却成了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的模样回来的。
但又不想再院里的姐妹面前掉了面子，便强撑着，“慌什么，死了便死了呗，倘若真的问责起来，就说是姑娘自己跌进湖里，反正殿下也没把姑娘放在心了，是真是假殿下又不会调查。”
跌进了湖里！
刚走进院里的傅栾听着这话，脸色顿时煞白脚下一个跌跄，整个人险些撞上了门，但他却丝毫不在意，步伐紊乱的冲进里屋。
“殿下。”看着突然进来的殿下，三个侍女神情惶恐的跪下，头缩在领子里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傅栾却完全没心思关注她们，目光直直落在床榻上的人儿上。
萧意眠现在完全处在一个半昏迷半醒的状态，听着有人靠近的动响，唇瓣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却只发出了几声咳嗽，点点血丝顺着咳嗽带出。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儿，傅栾双手竟然有些颤颤巍巍，轻轻抚摸着她苍白却带着病态红晕的脸颊，嘴唇抖着吐出两个字：“阿意。”
似乎是听见了有人唤她的名字，萧意眠迟钝的寻声呆呆道望去，半磕着眼眸透着迷茫又带着稍许不解，张嘴想要询问什么，却都是咳嗽的声响。
将人扶起靠在自己怀中，一滴温热的水渍落在萧意眠泛白的嘴唇上，傅栾将脸贴在怀中人儿的发间，双手紧紧环抱着他，表情像是压制着什么然后快要压制不住了。
他都做了什么，明知道府中人人势利严重，明明瞧见了多次，却偏偏视若无睹！
后面追进来的清一楚白，看见这一幕先是微微一怔，随后将目光落在殿下怀中的人身上。
楚白的神色有些一懵，他们不过迟了一点进来，这是发生了什么。
清一的神色却更多是愧疚，萧姑娘被欺辱的时候，她明明就在不远处，却碍于主子的命令，什么都不曾做。
掩下眸中的痛悔，她走上去语气冷冷的对着傅栾说道：“殿下，还请您将萧姑娘放下，好让属下为萧姑娘看一看。”
话语中不似过往般，那么恭敬，反而带着些许迁怒。
傅栾却并不在意她的态度，反倒是犹如看见了救赎一般，连忙将人放好，起身退后了几步。
清一上前伸手搭在萧意眠的手腕上，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又松开了，打开随身的药箱，拿出银针对着她的几个穴位扎下去，稳定住情况。
随后扭头对着地上那几个依旧跪着的侍女冷道：
“萧姑娘午时的药，现在何处。”
几个侍女闻言顿时将脑袋埋的更低了，身子颤了颤，良久说不出来一个字。
清一见此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脸上冷意又重了几分，扭头看着一旁容色焦急的主子，
“殿下，属下诊脉发现，萧姑娘本该好了大半的身体，如今呈现出气血两亏之状甚至隐隐有恶化之举，可见每日的药汤，萧姑娘应当都未曾服用。”
一听这话傅栾脸色呈现出几分铁青之色，薄唇紧紧抿着，看向几个侍女的眼神带着几分愠怒，吼道：“药在何处！”
另外两个侍女早就被吓得不知该怎么开了，反倒是小桃壮着胆子，心中抱着一丝侥幸，哆哆嗦嗦的开口，“在厨房的药炉子里，午时的药，奴婢还没有来得及煎上。”
“楚白，去厨房把药端来。”傅栾收回目光，对着站在一侧的楚白吩咐着。
没了那压迫的目光，小桃胆怯的抬眸，看了一眼清一，咽了口唾沫对着傅栾辩解道：“殿下，姑娘每日都是服用了汤药的，绝对不是清一姑娘嘴里所说的那般。”
第29章 惩戒
清一眉心微微凝起，眸子里笼着如墨般的黑色，宛若一方幽潭，冰冷却似有实质性的目光扫过小桃，却没有将其放在眼中。
毕竟对于她而言，这侍女就是纯纯脑子坏掉了，她堂堂神医之徒，难不成连病人这些时日喝没喝药都看不出来？
目光重新落在床榻上，看着自家主子紧紧握着萧姑娘的手，脸上满是担忧和悔恨，对于这一番转变，清一一时有些看不明白了。
她从未见过主子这般模样，就因为萧姑娘的那一枚玉佩，不过她并不想探究这玉佩之中的事情，毕竟知道的越多对她自己没有好处。
没一会儿，楚白便端着一个老旧的药炉子走进来，清一上前接过揭开药罐盖子，罐子里水色微褐，拿起一旁的小碗，倒了一碗里面的汤药出来。
凑到鼻子一闻，没有丝毫药香，反倒是带着一股子浓郁的苦味，紧接着清一又从药罐子里掏出了些许药渣来放在手心。
看着手中那被熬煮的已经分辨不出来是何种药物的黑渣，脸上露出了几分了然之色，将药渣扔进那装着所谓汤药的小碗中，端至傅栾跟前，
“殿下，你看这药渣，已经被熬煮的早已失了药性，而罐子里所谓的汤药只不过是黄连水而已，对姑娘的病根本起不来半点作用。”
傅栾接过看着那浅褐色的汤药，手中一时失了力道，只听“咔嚓”一声瓷碗顿时碎裂开来，早已凉透了的汤药散落在他的手背上，心中的怒火再也控制不住了。
他虽纵容了下面的人，刻意刁难于萧意眠。
但却没有想到为了偷懒，这些侍女居然连药都不肯好好煎，竟用旧时的药渣混合着一碗加了黄连的苦水，就这样般蒙混过关。
可一想到这些药的作用，他的心头就一阵紧缩，纵使没有这些侍女偷奸打滑，按照这药长久服下去，结局会是如何，他自始至终便知道.......
感受着那落在自己身上的恐怖目光，小桃心中的侥幸彻彻底底湮灭了下来，她本以为殿下不会在意，但是如今看来她今日怕是在劫难逃了，果然下一秒便听到头上的那愠怒的话语传来。
“当真是，好的很啊，本王让你们伺候着，你们便是这般伺候的吗！”傅栾眼神冷厉，双手紧紧握成拳，吩咐道：“楚白，给我拖下去，每人棍责一百，发卖出府。”
“奴婢再也不敢，求殿下饶过奴婢，奴婢以后定会尽心尽力伺候姑娘.....”侍女们此起彼伏的求饶声接连响起。
一时间整个房间聒噪极了，吵得取针的清一险些一针又重新扎了回去，不过很快三名侍女便被楚白带了出去。
收完最后一根针，清一又重新为萧意眠检查了一遍，情况比之前好上了些许，只是依旧还是很严重，叹了一口气，对着一侧焦急等待的傅栾道：
“殿下，属下无能，只能暂时控制住病情，若要彻底医治，怕是要请师傅出手，只是.....”
“只是什么!”傅栾紧张追问道。
看着自家殿下满脸惴惴不安，清一脸上的纠结之色更重了，但目光落在床榻上的气若游丝的人儿身上时，还是将嘴边的话语说了出来，
“只是殿下前些时日为姑娘选的药方本就是药性极重之物，姑娘私自出逃后，便断了一回，但那次时间短，并不打紧，但这次不同姑娘的汤药断了太久，再加之如今落了水，湿邪入体，属下怕姑娘扛不到师傅来的日子。”
傅栾身形晃了晃，后退着抵在床柱边，悔恨宛若毒一般蚀骨腐身，越发的疼痛难受，白着张脸，薄唇轻启，“你全力医治，至于你师父李老那边我会想办法，加快时日将人接来。”
“是。”清一点点头，随后看着萧意眠身上湿漉漉的衣裙继续道：“不过还请殿下先出去，好让属下为姑娘换衣。”
闻言傅栾纵使心中担忧也只好先出去。
此时院外
“啊，不要再打了，求殿下饶了奴婢.....”侍女们抱着头缩卷着身体，粗壮的木棍带着呼呼的风声拍打在她们的身上传来凄惨的嚎叫。
傅栾冷眼旁观着一切，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他走上前居高临下看着眼前三人，“停，本王有一事要问你们，今日是谁将姑娘带到浮心湖去的，又是谁害的她落水的，”
最先开口的是那年纪瞧着最小的那名侍女，以为说了便能免去这责罚，连忙开口道，“是小桃姐姐。”
“今日的确是奴婢带姑娘去的，只是奴婢将姑娘送到之后便离开了，而且那条路姑娘很熟悉是万不可能落水的。”小桃匍匐在地上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侍女，随后惶恐道：
“奴婢平日里也就是疏忽了姑娘，绝对不会害姑娘性命的，还请殿下信奴婢。”
听着这话，傅栾神色愈发凌冽，一想到阿意双目失明，却被这侍女独自一人放在湖边，狭长的眸子里更是涌动着看不见底的薄怒，
“纵使落水与你无关，但你将人独自放在湖边更是可恶，楚白，这个废了双眼，直接丢出府去。”
“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饶命啊......”小桃浑身颤抖个不停，疯狂向傅栾求饶着，但却毫无用处。
眼睁睁的看着楚白持着一柄小巧的匕首，朝她走来，冰冷冷的触感落在眼皮上，下一秒眼前一黑，浓烈的疼痛伴随着不断的温热液体从眼眶中流淌而出。
她蜷缩在地上惨叫着，却被人捂上嘴毫不留情的拖了下去。
替萧意眠换好衣裙的清一这时也从屋内走了出去，看着那浑身是伤被拖下去的三名侍女，眸底染着些许复杂，走上前在众人的目光中抚衣跪下。
面露愧色垂下脑袋，语气透着几分无地自容道：
“殿下，对不起，今日萧姑娘在湖边被几个侍女欺辱时，属下当时就在不远处，只是属下选择了袖手旁观，这才让姑娘受此劫难，还请殿下责罚。”
傅栾并未语，只是静静的看着眼前跪的笔直的清一，心中满是对自己的可悲可笑。
第30章 转了性子
清一的袖手旁观不过是得了他的命令，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怪罪他人。
“此事与你无关，是我自己自作自受，怨不得旁人。”
轻浅的话语飘散在空中，玄色锦缎飘过眼前，清一看着那背影透着悲凉走进屋内，那个曾今不可一世的殿下似乎在后悔。
可是后悔什么呐？
屋内
傅栾背靠在床榻边，指尖描绘着她苍白的眉眼，眸光眷念透着点点心疼，忽然他俯身凑近，低语轻喃了一句，
“婖婖，对不起，我早该想到是你的，萧意......儿时戏语不想竟成了真......”
昏睡中的萧意眠好似听见了这话，指尖微动........
这一日注定是整个裕王府最难熬的日子，小院里的事情很快便传了出去，不曾戏弄过人的下人们倒还能气定神闲感叹着王府要变天了。
可是那些欺辱过的可就惨了，尤其是那几个将人推下水的，做个事情都是胆颤心惊的，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拖下去，同那三个侍女一般。
可过了一天一夜，除了那三个侍女被发落了，便再没有别的动响了。
几个侍女的心思顿时又活络了起来，心中怀着侥幸揣测着，那三个侍女会被发落是因为被殿下瞧见了。
毕竟人好歹是殿下带回来，背地里欺辱没人瞧见，殿下自是不当回事，可当着殿下的面，难免会让殿下下不来台，所以这才被发落了。
但真实情况却是她们家殿下没有时间来发落了她们。
楚白被吩咐去寻了清一的师傅李老，萧意眠午时的时候浑身发起了高热，经久不退，傅栾便一直守在原来看着清一为她诊治，根本没有闲心思却搭理旁的。
床畔边傅栾紧握着萧意眠纤细素手，眸光紧紧落在她那因为高热而泛着不自然红晕的小脸，眼眸中满是心疼。
清一面色泛白露着几分疲倦，可却丝毫不敢停歇手中的动作，随着银针一针针落下，萧意眠的情况却始终不见好转，反而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一口鲜血呕出，看着傅栾心头一跳，脸上神情一慌，下意识握紧她的手，恨不得自己替她受过。
萧意眠浑浑噩噩感觉自己整个人仿佛被置于火上灼烤，疼痛细密的不断蔓延开来，唇边发出那若有若无的呻吟，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想要蜷缩在一起。
幸好被清一及时按住了，这才没有让那周身银针乱掉，“殿下还请您按住萧姑娘，莫要让她乱动。”
闻言，傅栾连忙接过接续将人按住，清一又连忙落下了几针，这才将萧意眠的情况稳定了下来。
清一擦了擦鬓角的汗水，端起一旁温着的汤药刚想要给人喂下，傅栾便伸手接了过去，“我来吧。”
松开药碗，清一默默退到一侧，看着傅栾将药碗放于床边矮柜上，动作笨拙却小心翼翼的将人扶起靠在怀中，用帕子将她唇边的血迹擦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