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禹泽不过接过看了一眼,脸上神色就沉重了下来,抬眸望着凌风,
“将那些抓到的山匪尽数斩杀,至于册子里的东西让下面的人嘴闭紧,任何人都不要透露。”
“是,不过.....”凌风话语一顿,目光望着他透着些许犹豫,余光下意识落在外边那仍旧站在棚子下熬粥的萧意眠身上。
“不过什么?有事就说别吞吞吐吐的。”萧禹泽瞥了他一眼。
凌风顿时也不敢隐瞒下去了,垂着脑袋说出来,
“京都那边传来消息,不知是谁传出来的二娘子便是被那些山匪抓了去,甚至还有人猜测大人此次行动实际上是为了二娘子,甚至.......”
还被说完便被萧禹泽一句“荒唐!”打断。
看着他愈发阴沉下来的脸色,凌风压低着嗓音将剩余的话说了出来,
“加之公主回朝途中容颜受损,如今朝中已经有不少大臣向陛下进言说您与山匪有所勾结,公主一事便是您一手促成的,为的便是从山匪手中换回二娘子。”
怒意涌上心中,萧禹泽紧紧攥着手中的册子,情绪波动之下却牵扯到身上伤势,顿时惹来一阵轻咳。
胸前被纱布包扎好的伤势重新裂开,濡湿的血色在上方湮开一朵朵妖艳的红花。
萧意眠此时端着沉重的小瓦罐站在门口,脚步沉重的不敢进去,梦中阿兄将她救回之后,京都城中也是这般蜚语流言。
后来被当今陛下一力压下,那些流言才不敢那般明目张胆。
而为了让陛下出手平息下这场流言的她的兄长,拖着重伤之躯追查那群山匪,百忙之中还要抽空安抚于她,让她不受那些蜚语流言的影响。
最终那群山匪被尽数剿灭,埋藏的阴谋也揭露于面上,而她的兄长,当朝的丞相大人却丢了半条命连同他荣光的那半生仕途。
如今她都还记得阿兄为官最初目的只是为了能让他们兄妹两活下去和为父母报仇雪恨。
但是看着官场上那意气风发的兄长,她明白阿兄很喜欢,她也希望兄长永远是那个意气风发的模样。
而不是梦中床榻之上那般孱弱不堪的模样,那样对兄长只会是无尽的折磨。
毕竟家中有她一个病恹恹的就够了。
她抬脚走进房中打断了这不悦的气氛,将手中的瓦罐放在桌子上,随后取来昨日向村医购买的伤药,走上前。
两人看着走进来的萧意眠,脸上皆露出了惊色。
萧禹泽连忙将手中的小册子塞到枕头下,看着走过来面色莫测的人儿,心中不由的猜着方才的话究竟被人儿听去了多少。
顶着两人的目光,萧意眠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小心翼翼解开那染血的纱布,将伤口重新处理好包扎上。
全程萧禹泽都不敢有只言片语。
系上蝴蝶结,萧意眠这才抬眸望着两人不紧不慢道:“阿兄,你可知那山匪的大当家是谁。”
萧禹泽揪着胸口上的蝴蝶结边沿,有些不解她为何忽然这般询问,但还是如实说了出来,
“我手底下的人得到的消息是,这些人似乎与数年前的玉氏有关系,我想这位大当家应当便是当初玉氏那些人培养出来的某位心腹。”
萧意眠伸手握住他想要扯掉蝴蝶结的手,语气淡淡道:
“阿兄,那位大当家乃是玉氏遗孤,崇德王的第二子虞司银,而那些山匪实际上是玉氏当初培养的私兵。”
第85章 玉氏遗孤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顿时震惊了在场的两人,萧禹泽面色凝重的望着她道:
“婖婖,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萧意眠收拾着手边的伤药,将它们全部归顺到床边的小凳子上,随后继续道:
“当年玉氏谋乱被满门抄斩,当时崇德王的一名亲信为了保下玉氏的一丝血脉,用自己的孩子替换掉了当年年仅八岁的虞司银,后将他送至了北境一处农庄隐姓埋名。”
最后怕兄长不相信,她还特意补充道:
“阿兄若是不信,可派人前往北境一个叫兰折的村子去寻一个名叫景音的妇人,那是当时那名亲信的妻子,自从孩子被替换掉之后,她便浑浑噩噩躲到了兰折”
忽然间接收到了这么一大堆信息的萧禹泽,却没有显露出欣喜,反而沉下了脸上冲着凌风吩咐道:
“凌风,你这就派人去查一下兰折那名叫景音的妇人,若是当真如二娘子所说,立刻将人带回来。”
凌风不敢有异议当即便应道:“是。”
看着凌风离去的身影,萧禹泽这才扭头看向萧意眠,脸上的神色格外有些沉重的询问道:
“婖婖,你老实告诉阿兄你这些消息你是从何得知的。”
萧意眠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她说不出口这些消息不过是她在梦中,看着兄长一步一步调查出来的结果。
毕竟这么荒唐的事情,又有谁会相信。
垂下眼眸,她转移着话题道:“阿兄,我又瞧见了当初那两个烧毁了萧家的乞丐。”
“什么!”
此话一出,萧禹泽顿时顾不上什么玉氏遗孤了,撑着床榻就要直起身来,却不小心扯到肩头的伤势,轻嘶了一声又重新坐回了床榻上。
但他仍旧不死心的直起身来,目光急促的望着她眸子里满满皆是急促,
“在哪里瞧见的?”
见他如此毛毛躁躁,萧意眠连忙将他按回了床榻边,仔细检查着他的伤口是否有崩裂的痕迹,确定没有裂开,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兄长会有这般大的反应,早知道便寻别的事情转移话题了。
不过看着自家兄长的目光,这个话题,若是没有一个完美的解决方式怕是难以混过去。
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只好将两年前如何带着茶烟从山匪手中逃出去,又如何遇到那两乞丐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不过她并未说自己高烧昏迷之后被那两名乞丐卖入了临音阁。
她并不想在兄长面前透露半点关于傅栾的事情。
听完全程,萧禹泽的整张脸都阴沉了下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
那两人当初听命于那些人火烧了整个萧家,甚至还出手侮辱了娘亲的尸身,如今居然还敢对他的小妹动手,若不是小妹先发制人吓走了那两人。
他不敢想象那两人会将小妹弄进什么地方。
满心后怕的紧紧握住萧意眠的手,仿佛只有这般才能真切的感受着她在自己身边并非是一场梦。
感受着兄长握着她手的轻微颤意,萧意眠垂下眸子,轻轻拍在他的手上,轻声道:“都过去了,阿兄。”
都会过去的........
.........
次日
凌风按照萧意眠所说果然在兰折寻到一位名叫景音的妇人。
寻着村中的村民所指的方向寻去,只见一座荒草丛生的破败小屋,一名瞧见形容枯槁的老妇人杵着手中拐棍,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晒着太阳。
一头乱糟糟的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了,远远看去都能感觉到那凝结成一块块的发丝。
凑近便听见那老妇人垂着眸子,嘴里好似轻哼着什么,只是那嗓音太过于沙哑难听,哼的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凌风走上前直接出声喊道:“景音”
听见那熟悉的两字,老妇人嘴里的调子一顿,抬头眯着眸子打量了一眼眼前人随后又低了下去。
凌风只好再度重新喊了一声,不过这次他换了一人的名字,“柳玉堂,你可认识?”
刚说完,原本还坐在石头上的老妇人,顿时像是发疯了一般,冲上来撕扯着他的衣襟,沙哑的嗓音还不忘冲着他咒骂道:
“柳玉堂,你这个不得好死的畜生,你丧尽天良,没有人性........”
一不留神被妇人扯着打了好几巴掌的凌风,整个人都有些懵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二姑娘给的这名亲信的名字威力这般大。
不过他好歹是萧禹泽身边的侍卫,不至于让一介一直按着打,反手便控制住了她。
而被控制住的妇人,还不断挣扎着,沙哑的声音不断叫唤着,“你把寰儿还给我,我的寰儿......”
听到此处,凌风已经有七八分信了二娘子的话了。
扯着老夫人的衣领,将人从地上拎了起来,甩到了后面正在偷笑的几名侍从面前,冷声道:“带回去,请大夫为她瞧一瞧能否将她的病治好。”
正笑的不行的几人措不及防被甩过来的老妇人挠了一脸,脸上的笑意顿时便成了苦涩,恨恨的瞪了一眼正嘴角含笑的凌风。
这个记仇的狗东西!!!
不过不满归不满,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几人三下五除二将失控中的老妇人制止住。
为了避免她路上嚷嚷吵到大家,其中一名侍从还不忘贴心的往老妇人嘴里塞了一块从她自己身上就地取材下来的破布。
酸臭的布条穿在身上倒还无所谓,这一塞进嘴里,老妇人险些被熏的吐了出来。
不过几名侍卫才不会管这些,毕竟只要人没死,就无所谓啦,而且刚刚这妇人下手也忒狠了,给点教训就当是报仇了。
看着几分离去的身影,凌风拍了拍被拉老妇人弄了好几个黑手印的衣领,满脸的嫌弃,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先将这一消息传给大人为好。
反手用小指抵在唇间用力一吹,一道急促的哨声划过天际。
下一瞬,一只海东青急促而来落在凌风面前,脑袋左右歪动的望着他。
凌风蹲下身,将一封信件绑在它的腿上,随后叮嘱了一句便让它离开了。
不过须臾天际便没有那海东青的身影。
第86章 替换身份
今日的日头格外暖和
小院中
萧意眠搀扶着萧禹泽从屋子里走出来,准备让待在屋子里快发霉的兄长晒一晒太阳。
这时半空中响起一声鸟鸣,萧意眠抬头望去只见是自家兄长养的那只海东青。
海东青在空中盘旋了好几圈,这才不紧不慢的从半空中降落下来,萧意眠将萧禹泽扶着坐到院子里的椅子上。
随后走上前摸了摸海东青的头,嘴角噙着一抹浅笑道:“小青,好久不见。”
海东青温顺的蹭了蹭她的手心,发出一声低低的浅鸣叫,好似在回应她一般。
瞧见它那乖巧的模样,萧意眠心头愈发软了下来,伸手在荷包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了一块今早附近村民办喜事,她路过时被塞入怀里的糖糕。
塞到海东青嘴边,海东青啄两口,便直接叼在了嘴边玩起来。
见海东青玩的开心,萧意眠也没有阻止,只是揉了揉它的脑袋,从它的腿上取下帮着信的竹筒,回到萧禹泽面前。
将竹筒递给了兄长,萧意眠在一侧坐下,拎着石桌上的茶壶为自己倒了一杯温茶。
一边喝着一边掩着她的轻咳。
接过竹筒的萧禹泽却没有立刻看里面的东西,反而看着正在玩着糖糕的海东青,又看了看正在喝茶的小妹,眼眸中透着些许诧异,
“婖婖,你怎么把糖糕喂小青了?”
在他眼中自己这个妹妹最是爱甜,手里的糖糕轻易不会给人,就连他也只能偶尔才能吃到两块从她手中过手的糖糕。
可如今她却轻而易举,将糖糕给小青那只傻鸟玩耍,实在是太过于不可思议了。
面对兄长的疑惑,萧意眠只是放下茶杯淡淡道:“糖糕太腻了,不喜欢。”
听见这话,萧禹泽眼中的不可思议更加的深了几分。
太奇怪了,他的小妹居然也会觉得糖糕腻得慌,不喜欢!!!
见兄长还望着她,萧意眠低头将荷包里仅剩的两块糖糕递到了他面前,“阿兄可是想吃?”
看着眼前的两块糖糕,又看了看萧意眠那毫不在意的眼神,萧禹泽顿时一副见了鬼的神色,忍不住伸手落在她的脸上扯了扯,嘀咕道:
“不像是假的啊,怎么就不一样了,莫非被什么脏东西俯身了?”
听着兄长的嘀咕,萧意眠这才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有些哭笑不得的将他的手拍落下来,解释道:
“阿兄,你在乱想些什么呀,我只是单纯不喜欢这种糖糕,糖腻到有些发苦,只是又不好浪费,所以便给小青玩玩。”
闻言,萧禹泽还是有些半信半疑,毕竟糖糕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腻的发苦吧。
见他还是不大相信,萧意眠索性直接捏起一块糖糕塞进了他嘴里。
焦苦的滋味混合着甜到发腻的滋味顿时让萧禹泽眉头紧锁了起来,这下他彻底相信了自家小妹说的话了。
这糖糕实在是太难吃了,又焦又苦就算了,还甜到发腻,真不知道做这糕点的人究竟放了多少糖进去,跟不要钱似的。
但秉承着不浪费粮食的原则,萧禹泽还是将这块糖糕生生咽了下去。
看着兄长一副深苦仇怨的模样,萧意眠捂着嘴轻笑着。
只是没有人注意,她笑着的眸子里满是悲色。
这糖糕其实并不难吃,反而很甜是她最喜欢的味道,只是她如今却再也吃不下半块糖糕。
一想到那甜腻的滋味,她想到了身处在傅栾身边的日子,用饴糖包裹住的一场虚幻的梦境。
她自始至终都是被瞒在鼓里,被牵引着走的木偶。
至于兄长那块,只是她一事无聊向做这糖糕的婶子讨要的失败品。
这边萧禹泽连连灌了好几杯水,这才压下了嘴里的滋味,目光落在正捂着嘴偷笑的小妹身上满是幽怨。
心中暗暗道,这是自己的亲妹子,不能戏弄!!!
随后将目光挪至还在把那糖糕当玩具玩的傻鸟,脑海中闪过了无所的烹饪方式,都怪这小鸟误导他!!!
不过这些想法最终还是不了了之了,毕竟自己还要靠着这傻鸟送信哪。
正了正神色,萧禹泽打开手中的竹筒,从中取出了一个小纸条。
上面写着,村中确有此人,但人痴傻,闻柳即狂。
看着纸上所写,萧禹泽看向萧意眠的目光又沉重了几分。
他虽然同小妹说过不会逼问她这两年究竟如何,只是每每看见她说出一些事情,他这心中便忍不住七上八下了起来。
毕竟这些消息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拿到的,而起玉氏遗孤这件事,就连当朝陛下都没有察觉出当初崇德王的第二子被人替换了。
而能够得知这一消息的的人,绝对不会是个省油的灯。
而且能够将这一消息告知小妹的,除了那个忽悠着他小妹生了孩子的家伙,他实在是想不出别的人。
加之这两日,他也从小妹口中探到了不少东西,更加确定这祸害了他小妹的人,不是个好东西。
毕竟谁家好儿郎会将别人家的姑娘坑蒙拐骗去生孩子的,还不准人家回家,简直就是不可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