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告知他，皇后请大家去了绛雪阁。
几人来到绛雪阁时，人还未见，帝承翊的咳嗽声却早已传了进去。
被青木扶着踏进门槛，他弯着腰拱了拱手，边咳嗽着边道：“儿臣见过母后！”
因为他身体弱，皇上特许他除了见太后之外，其余一律不用磕头行大礼。
然而，他可以不行礼，沐晞却不能不行。
“臣女叩见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的出现，令刚才表面上还其乐融融的大殿瞬间变了气氛。
一众人惊疑地看看她，又看看坐在沐诗雅上首的沐晞，视线来回移动。
真是大白天见鬼了！
皇后严肃道：“抬头！”
沐晞抬起脸，众人发现，两人不仅衣服一模一样，面具也是一模一样，甚至身量也差不多。
唯一的区别，就是坐着的沐晞发间插着一支贵重的镂金牡丹长簪，更为华丽夺目。
而跪着的沐晞，发上只有虽精致却并不贵重的银饰。
皇后威严看向帝承翊：“怎么回事？”
帝承翊垂着眼，重重咳嗽了几声：“母后，可否让她起来说话？”
皇后还算给面子：“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沐晞站起。
靖王起身：“母后，三皇兄身体不好，刚刚出去吹了风，似乎咳嗽加重了，还是让他先入座吧！”
皇后慈祥颔首：“是本宫考虑不周，刚才太过震惊，一时忘记翊王身体不好。
赐坐。”
“谢母后。”
翊王看了眼沐晞，去了廉王上首的位置。
皇后这才问沐晞：“你自称臣女，你是谁？”
虽然扮相一模一样，但也有可能是模仿，虽然模仿一个丑女很可笑。
沐晞不卑不亢地回道：“回娘娘，臣女是忠勇侯沐楚天之女，沐晞！”
坐在沐诗雅身旁的周素芳立刻坐不住了，站起喝道：“你胡说，你是谁，竟然冒充我？”
皇后和众王爷在场，她这样说话，心里也是害怕。但是只有不输气场，才能让他们相信，她才是真的。
要么成仁，要么成宼，她豁出去了！
她说完，立刻转向皇后，委屈又害怕地道：“皇后娘娘，臣女只是一时激动，忘了分寸，还请娘娘恕罪。”
“无妨，本宫可以理解。只是你们两个必有一个假的，胆敢在本宫面前弄虚作假，真是好大的胆子！”
最后一句皇后语气很严厉，直接让周素芳直接心头狠狠一跳。
站在周素芳身后的清蓉清秋二人也是懵了，难怪小姐这几天表现这么奇怪，原来不是短暂记忆缺失，而是根本是两个人！
那么，现在真正的小姐应该是……
看到眼前“小姐”头上的镂金牡丹长簪，再想到之前失忆送她们的礼物的另一个小姐……
似乎，眼前这个，是假的！
两人对视一眼，看向翊王。
后来的这个小姐是跟翊王一起进来的，翊王总不可能领个假的进来。
眼前这个竟然是假的，她们居然连这都没看出来……
她们愧对小姐，两人不约而同看向真正的沐晞，眼中流露出自责愧疚之情。
清蓉直接走到中间，跪地：“启禀娘娘，是奴婢愚钝，竟然没看出刚才的小姐是假的。
奴婢以性命担保，这个才是真的！”
第71章 摘面具
“这个才是真的？”皇后唇角含着似笑非笑的讽刺，
“刚刚你在那个身边伺候许久，也没察觉出来，怎么这个一出现，那个就成假的了？”
清蓉磕了个头：“回娘娘，刚才是奴婢愚钝，被面具蒙蔽了！”
清秋也走过去跪下：“娘娘，现在这个才是真的！”
“呵！”皇后冷笑一声，没再说话。
周素芳震惊地指着二人：“你们、你们被她买通了吗？”
没想到两个丫头这么快就分出真假，周素芳知道如果被识破，等待她的只有死亡。
对死亡的恐惧使她只能硬扛，事已至此，后悔无益。
“没有，你是假的！”清蓉愤愤地瞪了她一眼，转而面向自家小姐。
“小姐，对不起，我之前竟还怀疑你是失忆了……”
沐晞轻轻拍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无妨，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也不信。”
她倒是很好奇，面具底下的人是谁。
既然能模仿她的声音，那就说明至少是曾经见过之人。
恭王嗤了一声：“这还不简单，摘了面具不就知道了？”
话音落，周素芳手放在面具上，神情低落：“臣女丑陋，怕污了皇后娘娘和各位王爷的眼，冲撞到各位贵人。
也怕……”
她弱弱地抬眼看了看，然后迅速低下头去，似很自卑，明显怕众人嘲笑。
沐晞忽然想到一件很严重的事，路上奔波太急，她出了很多汗。现在的疤痕妆恐怕已经……花了……
她神色一变，也不由紧张起来。
皇后抬眼，似笑非笑地看向她：“那你怎么想？”
沐晞只得答道：“臣女也怕……冲撞到各位贵人……”
恭王失笑：“这倒奇了，都怕摘面具，不会两个都是假的吧？
一个丑……”
贤王的手碰了他一下，他立刻改口：“竟然冒充到宫里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本王倒也好奇了。”
杜淑惠小声问：“诗雅，你看哪个是真沐晞？扮谁不好，扮个丑女！”
沐诗雅瞟了眼另一侧的假沐晞，低声道：“不知。”她旁边这个，肯定是假的。
杜淑惠托着下巴，视线在真假沐晞间来回看。外形上，几乎看不出来，个子差不多高。
身材虽不说完全一样，但也差不了多少，何况有宽大的衣服遮着，也看不出什么。
面具竟然也是一模一样的！
她出声：“京城哪有做面具的，一问不就知道了？”
沐晞看了眼自作聪明的杜淑惠，解释道：“实不相瞒，前几日踏青节，我的面具被盗。
这两张面具，原本就都是我的。”
“哦~”席间几人恍然大悟，“难怪踏青节那天看她的两个丫鬟在山上焦急地寻找什么，问也不说，原来是在找偷面具的人啊！”
周素芳咬着下唇，似是异常委屈与气愤：“丢面具的是我，你却抢先在皇后娘娘面前颠倒是非黑白！
其心可诛！”
杜淑惠低声道：“难怪刚才御花园，沐晞一声不吭，原来是个假的！”
大皇子梁王起身：“母后，若不摘面具，恐怕只能听她们无休止的纠缠下去，不免坏了兴致。
今天大家齐聚御花园，本来游玩放松的，顺便给几位王爷寻意中人，不能被她们搅了兴。
依儿臣之意，不如下个令，摘了面具后，谁都不许嘲笑讥讽，出了宫也不许！”
贤王起身附和：“儿臣附议！
被毁容本就是件不幸之事，谁都不想经历。
沐姑娘能不惧愚人目光，坚强阳光地生活，应该受人尊敬！”
原本对贤王就有好感的沐晞，对他的好感又加了几分。
皇后颔首，却没立刻答应，而是看向翊王：“老三，沐姑娘是你未来的王妃，本宫觉得也要征求你的意见。
你觉得呢？”
帝承翊望着沐晞：“可以。”
此时沐晞又急出一头汗，本就花了的妆，不用想，她也能猜到有多么吓人，但唯独没有疤痕的痕迹了。
皇后这才威严开口：“大家都听到了？
若是今后谁再嘲笑沐姑娘的长相，本宫里定是第一个不饶她！”
众人连忙离席福身：“臣女遵旨！”
一名大太监喊道：“入座！”
众人又坐下。
皇后说道：“你们两个也听到了，以后不会再有人对沐姑娘的长相评头论足。
所以，此事无需担心！
取下面具！”
周素芳闭上决绝的眸子，成败在此一举，她这两天受的苦痛，也该是有个结果的时候了！
当她选择自毁容貌时，就已经做好了被揭穿的准备，不是吗？
她心中苦涩，她已经受够了她人鄙夷的眼神、受够了她人的欺凌和嘲讽，如果不能取代沐晞，她宁愿……一死！
手放在面具之下，决然一摘，一张布满伤痕、斑驳纵横的脸赫然闯入众人眼帘。
只一眼，诸位小姐低呼一声，立刻闭眸的闭眸、转头的转头，不想再看第二眼。
果然如传闻的一样，恐怖又吓人。
周素芳睁开眼睛，为了这伤疤，她也是做足了功夫。
因为是新伤，还没有留疤，她特地寻了一名老大夫，许了银子，在脸上用了许多药物，受尽非人的痛苦和折磨，才有了疤痕的样子。
不过终究是时间短，疤痕还没有完全形成陈年旧疤的外观。
她自己也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被发现，还要被摘面具。
原本是想撑到翊王大婚的那天……
或许，这就是天意！
周素芳看向还没取面具的沐晞，只要能撑一刻，她就多撑一刻，绝不轻易妥协！
她，并不比沐晞条件差，只是差一个封侯的好爹。
她的脸，太过恐怖，使得没人肯多看一眼。
众人已下意识认定，没摘面具的这个，是假的！
恭王唇角多了抹邪气：“现在真相已明，这假的也挺有本事，不但买通了两个丫鬟，还能引得翊王亲自去接。
还不速速摘面具，让我们大家看看你到底是谁？”
沐诗雅一脸惊讶，她以为旁边这个是假的，竟然判断错了？？
杜淑惠也同样惊讶，今天御花园碰到的，是真的？？
第72章 终于找到你了！
不管怎样，没人肯再多看一眼去辨认，实在这张脸毁得太彻底，她们娇生惯养，担心晚上做噩梦。
听到恭王的话，帝承翊淡淡道：“现在下判断，还为时过早。”
恭王失笑：“三皇兄，你不会以为世上有人为了假扮沐姑娘，肯故意毁掉自己的花容月貌吧？
那得对自己多狠的人，才能做到。”
皇后的目光同样没在周素芳脸上多做停留，只是心中起疑，只怕当年沐晞被劫之事还有隐情，否则劫匪怎么会狠到对一个年幼女孩毁容，却不毁其性命？
“面具戴上，该你了！”
周素芳将面具戴好，与众人一起看向迟迟没摘面具的沐晞。
沐晞垂眼，跪下：“启禀娘娘，京城来了一位女医，臣女的脸前几日已经被医好，今天去她的医馆支付剩余的诊费，才被这假的钻了空子。
臣女本是想在大婚时给翊王一个惊喜，所以近期一直在脸上化着假的疤痕。
今天因为入宫太急，出了几次汗，现在妆已经花了，脸上估计已不忍直视。
臣女怕冲撞皇后娘娘和各位贵人，所以没有摘面具。”
底下传来低低的议论声：“啊？这都能治好？这是个假的，在找借口吧？”
“这借口也太假了！”
“没脑子，不知面具底下到底是谁？我们认不认识？”
周素芳听闻而大喜过望。真沐晞脸被毁容是真的，如果没有问题，不可能不敢摘面具。
不管她的脸有没有治好，跟传说中的应该已经不一样，那她怎么能证明，她就沐晞？
本来还担心自己的疤痕不是陈年旧疤，现在连验都不需要验了，真是老天都在帮她！
周素芳出言：“照你这么说，外面每一位姑娘，都可以自称脸被医好。
谁都没见过沐晞没被毁容的模样，那么谁都可以自称是沐晞！”
皇后倒是被沐晞的话勾起了兴趣：“真有这么好的医术？
十几年的旧疤也能消除？”
靖王拧起眉，虽然水月的医术高超又奇特，但能不能治好这种陈年旧疤，真的不好说。
如果这位姑娘打着水月的名义撒谎，他绝不轻饶她！
恭王说道：“母后，她说的这位女医叫水月，儿臣们都见过，还是在五皇兄府上见的。
医术确实惊人，当时五皇兄府上的齐桐手部骨折，水姑娘只是隔空轻轻一运力，齐桐的手就好了！”
皇后自然不信，看向自己的亲儿子靖王，就见靖王点了点头。
恭王继续说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们也不相信。
那水姑娘开了家医馆，听说病人天天排队，几乎都是立时便痊愈。
只是诊费太高，所以一般人看不起。”
听他说得天花乱坠，心中动了动。太后生病好一阵子了，太医院反复诊治，也不见有起色，若是……
但给太后诊病可非同小可，不能光听小辈在这里胡说。他们阅历浅，或许中了那人的障眼法也说不定。
廉王说道：“既然那位女大夫诊费高，想必医治这种陈年旧疤的价格只会更昂贵。
毕竟这种严重的旧疤，连御医都无从下手。
这么多钱，不知这位姑娘是从何而来呢？”
沐晞刚想说水月曾欠她一个人情，帝承翊便已先开了口。
“咳咳，她的钱是本王给的。
四弟应该听说了，本王要进京时，本王的师父唯恐我受委屈，便给了我一大笔钱。
前几日，小晞跟本王借了一千两，虽然不知她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但本王还是给了她。
本王也是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去医脸。”
“一千两！”恭王惊讶，难以置信，“一千两银子，你就什么都不问，直接给了她？”
帝承翊咳了两声，声音虽低却极为坚定：“她是本王的妃，本王寿命有限，翊王府的一切早晚都是她的。
不过是早一时晚一时的区别，何况，本王信她！”
恭王无语地摇了摇头。
皇后打量着沐晞：“且不论你的话是真是假。
这京城，总不能凭空冒出一个人来，你且摘下面具让大家看看，有没有人认识！”
“是。”沐晞应道，“臣女斗胆，想要一盆水。臣女的妆已花，有碍观瞻，不想污了大家的眼。”
皇后颔首，看了旁边的太监一眼。太监招手，一队宫女端来洗脸的一应用具，放在门侧。
沐晞谢过后，迈出门槛，在众人的注视下取下面具。
只是面具取下时，她的头低着，整张脸几乎埋进盆中，遮住了众人探究好奇的视线。
很快，沐晞便将脸洗净擦干，复又进来……
“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