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茫然的看过去,一时间大脑空空的,什么想法都没有。
许光尘额头的青筋微挑,情绪似乎很激动,在几个呼吸间压制了下去。
只轻声问:“有没有那里不舒服?”
南乔缓过神,想撑着身子坐起来,忽然后知后觉的感受到自己的器官,像是灵魂刚刚归位的不适应,莫名反胃。
心脏像是被厚重的保鲜膜缠绕着透不过气。
她趴在床边干呕,仿佛要把胆汁都吐出来。
许光尘正要叫医生,南乔嗓子干哑的说:“水。”
漱过口,南乔又喝了些热水,才舒服一些,语气慢吞吞的给自己下了诊断。
“我没事,就是有点脑震荡。”
许光尘握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冰凉,手心却出了一层薄汗,郑重其事的说:“以后,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南乔的思绪像是在龟速前进,没办法给出情绪饱满的适当回应,她轻轻的眨了下眼睛,语速极慢。
“我就是有个自私的想法,之前的很多事,总是我在担心你,可你好像并不能理解我的担心,我就想,你那怕一次体会过我的感受,之后再义无反顾往前冲的时候,或许会想到我。”
她树懒一般的语气,配上无辜的表情,显得无比真诚。
许光尘无奈,想伸手揉一揉她的发顶,却顾及她头上的伤,硬生生收回手,尴尬的摸了摸鼻尖。
他这一生最愧对的人就是南乔,他只能保证不再让她受到伤害,但也知道这不是南乔想听的。
南乔在迟钝的思绪里侵泡了一天,才勉强回忆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反应也比刚醒的时候清醒了很多。
她的第一反应是庆幸挨在身上的不是刀。
第二反应是给她的散打老师丢人了。
她不该用身体挡,应该把人踢走的。
果然一个爱好和平的人,尽管受过再专业的训练,遇到暴力事件的第一反应依旧不是以暴制暴。
等到天色暗下来,许光尘动作娴熟的在南乔的病床边,支起了陪护专用小床。
南乔挂着的水已经被拔下来,她拍了拍身侧。
“要不你上来睡?”
许光尘侧躺撑着头,用眼睛丈量了一下病床,悠悠的说:“我躺在这儿,你掉下来我正好能接住你。”
南乔撇了撇嘴,嘟囔道:“我都受伤了,晚上应该不会折腾你了。”
许光尘扬眉:“你不怕我折腾你?”
此折腾非彼折腾。
南乔像是还没转过弯,无辜的问:“你会吗?”
许光尘笑出声:“这可不好说。”
南乔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你不是挺能忍的吗?”
这句话怎么听都像嘲讽,偏偏南乔的语气格外真诚。
“南乔。”
许光尘掀起被子起身,坐在南乔床边,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对上自己的视线,危险的眯起眼睛。
“你最近胆子很大嘛?”
南乔笑着,牙齿在灯光下白的晃眼:“我不是胆子一直很大吗?”
许光尘低头含住她的下唇,不似之前的狂风暴雨,是克制的轻吻,带着十足的怜惜,柔情的甚至能化成水。
他的大掌稳稳的护着她的后脑,让她缓缓躺在床上。
唇齿辗转间氤氲着暧昧的情愫,南乔的呼吸逐渐绵长,许光尘轻咬了下她的下唇,不痛却能感觉到受力。
许光尘的鼻尖轻轻抵着南乔的鼻尖,气息炙热缠绕,嗓音像是裹着沙砾:“受伤了,就别招我了。”
南乔伸手圈住他的脖颈,不满的娇声道:“你竟然咬我?你这是家暴。”
许光尘琥珀色的瞳孔里盈着笑意,靠的更近了些,温热的呼吸喷洒,南乔甚至能感受到他的嘴唇若有似无的触碰。
“给你咬回来?”
许光尘动情后的嗓音总是格外性感,南乔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微抬下巴。
可不等她真的去咬许光尘,就被他反客为主,轻而易举的撬开牙关攻城略地。
却不同于之前的霸道,极尽温柔。
许光尘终究是顾及她的伤,在南乔呼吸稍有急促时松开了她,低头埋在她的脖颈间。
他的吻蜻蜓点水般滑过脖颈,细密缱绻的触感顺着南乔的皮肤蔓延至心口,化作盛满深情的真空包裹着她。
南乔微微仰头,心甘情愿的沉溺在他的柔情里。
喉结滑动的时候许光尘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像是一个火引般瞬间点燃了南乔全身,燥热间她原本有些迟钝的思绪豁然开朗。
意识到了刚刚口中“折腾”的另一层含义。
许光尘的呼吸拂过,带着酥麻的电流,南乔的颈椎爬过一阵痒意,下意识轻哼了一声。
许光尘抬头看她,微挑的眼尾泛着艳丽的红,像极了故事里勾人心魄的狐狸精。
南乔面色发烫,映着桃花的红,极小声的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南乔意识过来,许光尘反倒装作不懂了。
“不是什么意思?”
南乔一时羞愤,轻轻推了下他的胸膛:“你知道的,我现在脑子不好。”
许光尘轻笑了声,又吻了下她的额头才应道:“我知道。”
说着躺到南乔身旁,丝毫没有要睡回陪护床的意思。
单人的病床确实有些小,南乔缩在许光尘怀里,仰头看他:“要不,你还是睡回去吧。”
许光尘扬眉:“不是你让我上来的吗?”
“……”
“后悔了?”
不等南乔点头,许光尘抬手环上南乔的腰,暧昧的蹭了蹭,语气颇为无赖道:“晚了。”
“……”
自己做的孽。
南乔没再说话,房门被忽然推开,护士手里拿着吊瓶走进来。
边走边看着吊瓶上的信息念道:“26床南乔,今天的最后一瓶。”
南乔半坐起身扎针,许光尘撑着手肘侧躺着。
护士面无表情的扎上针,抬头调滴液速度,视线扫过一旁的许光尘。
语气公事公办的说:“家属不要睡在病床上,病人需要好好休息。”
“……”
许光尘清咳了声起身,找补般的说:“我给我女朋友讲故事呢。”
护士没有回答,吊瓶的滴液速度正常后就转头出去了。
也不知信不信许光尘的话。
南乔没忍住笑出声,头又晕了一下,也没耽误她调侃道:“给我讲故事呢?”
许光尘睨了她一眼,还是听话的躺回陪护床。
满脸写着“是医嘱救了你”。
南乔眨了眨杏仁般的眼睛,娇滴滴的问:“我还等着你讲故事呢,男朋友。”
听到男朋友三个字,许光尘嘴角若隐若现的上噙,却仍旧故作淡然的问:“想听什么?”
南乔的瞳孔转了转,忽然道:“你知道在你之前那个卧底的事情吗?”
许光尘眉心微动,撩起眼睑看她:“你怎么会这么问?”
“就是——”
南乔昏迷一天一夜,她顿了下,也懒得考虑时间了,干脆道:“林浊生日那天,林佳荟请我喝了一杯酒,给我讲了个故事。”
“讲的什么?”
“说是有一个卧底警察为了救她去世了,而她到最后才意识到他对自己的感情。”
许光尘没有说话,但南乔似乎听到了他的一声冷笑。
“怎么了吗?”
“你信吗?”
南乔缓缓摇头:“不太信。”
她想到林佳荟之前的话,重复道:“她说,她之前是一个毫无善念的人。”
许光尘点头:“这倒是真的。”
“不过——”
许光尘的眼神冷了几分:“她现在也是。”
“前辈是救了她,但也是一时怜悯的顺手,林浊给他设的局,原本就是个必死局,他拼死把最后的信息传了出来。
这个局林佳荟也是参与者,她原以为是试探,所以当人死了之后才追悔莫及。
但她从始至此都没意识到,她曾经帮林浊做了多少恶,那些才是她这辈子都还不清的罪。”
事情的真相一定远比许光尘的几句话壮烈。
南乔心中无比沉重,她没想到林佳荟流的泪,祭奠的是她臆想中的爱。
许光尘眸光微动:“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断定,前辈一定不喜欢林佳荟吗?”
南乔歪头猜道:“难道是因为你现在和他处于相同的境遇?”
“不止是因为这个。”
许光尘垂眸深吸一口气:“还因为他临死前,拼尽全力都要烧掉的照片,是他一直珍藏的,等了他十年的未婚妻。”
第29章
南乔恢复的差不多了, 李明浩才提着水果来看南乔。
“嫂子这是在哪儿摔了一跤?摔得这么重。”
南乔扯了扯嘴角,并没有正面回答。
“也没什么事儿,都是许光尘大题小作。”
许光尘正低头削苹果, 闻言也没抬头, 反倒是李明浩走到许光尘身边,恭恭敬敬的弯腰。
“尘哥,我看嫂子也醒了, 要不你抽空回纯夜一趟?敬哥这两天一直在找你呢。”
许光尘仍旧没有抬头:“找我干嘛?”
“说是要感谢你前几天的救命之恩呢。”
“感谢就不用了。”
许光尘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南乔,淡淡的说:“都是有来有往的事。”
说着转头扫了李明浩一眼:“知道怎么说吧。”
李明浩瞬间福至心灵,点头道:“知道知道。”
李明浩走后,病房的空气安静了片刻。
南乔略显艰难的啃着一个超大的苹果, 许光尘看不下去,从她手中夺走切成小块。
不知是不是桃花眼的缘故,许光尘专注的看着什么都显得格外深情,那怕只是低头削个苹果。
骨节分明的手用起小型刀具的时候, 看起来比她这个专业的外科医生都要熟练。
南乔欣赏着他赏心悦目的动作, 想到李明浩的话,问道:“你还救了陈严敬?”
许光尘抬头, 眼里含着笑意,极认真的说:“一时失手。”
南乔没忍住笑出声:“所以不好意思接受他的感谢?”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以后有的是机会。”
说着他用牙签叉起一块苹果递到南乔嘴边:“他会为了回报这次救命之恩, 付出巨大的代价。”
南乔眯起眼睛:“ 你又有什么计划吗?”
“没有。”
南乔咬了块苹果, 姿态随意的靠坐着, 双手一摊:“我现在所有的计划都是陪你, 直到你痊愈。”
“我痊愈之后呢?”
许光尘微微扬眉, 眼神暧昧的飘过来,吐字带着意有所指的暧昧:“那就要看你愿不愿意让我陪着了。”
“还真不好说。”
南乔眨了眨眼睛:“毕竟在外人眼里, 我们的感情很一般。”
“……”
南乔笑得十分灿烂:“我的人设可不能崩。”
“有道理。”
许光尘颇为严肃的点头:“你的人设确实不能崩。”
说着他滑动椅子,更靠近床边,支着手肘撑着下巴,薄唇轻扬着,琥珀色的瞳孔溢着流光。
“我私下补偿你。”
南乔狐疑的看着他:“你想怎么补偿?”
许光尘语速极慢,一字一句的咬字:“当、牛、做、马。”
明明是一个很正常的词,但从许光尘口中这么意味深长的念出来,总觉得有什么特殊含义。
南乔不明所以却莫名有些脸红。
许光尘像是知道南乔不太明白,打定主意要给她解释清楚一般,慢吞吞的说:“当牛做马是个动词,可以是你动,也可以是我动。”
“……”
南乔只觉得血气瞬间上涌,这让他以后怎么直视这个词?
许光尘缓缓起身坐在床边,微凉的指尖若有似无的拨弄南乔脸侧的碎发,十分体贴的说:“你现在受伤了,不能动,还是我来动吧。”
许光尘越靠越近,暧昧的气息缠上来的那一刻,南乔心中一紧,略显慌乱的轻声道:“许光尘。”
他并没有再继续靠近,而是轻轻扬眉应了声:“嗯?”
南乔的声线被烫的微颤:“刘奶奶是不是也在这个医院?我们去看看刘奶奶吧。”
许光尘笑出声,蜻蜓点水般吻了下南乔的唇角。
“好。”
南乔慢吞吞的下床,因为前几天做大幅度的动作会晕,所以南乔习惯了缓慢移动。
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刚意识到自己能正常走路的时候,许光尘已经几个跨步走了过来,动作很轻的圈住她,缓缓起身像是抱着贵重的珍宝一般 。
南乔忽然想到什么:“我换个衣服吧,穿病号服,刘奶奶会担心的。”
许光尘给南乔找了件外套穿上,才又重新抱起她。
许光尘的步子不慢,但是很稳,南乔乖巧的缩在他怀里,没有丝毫的晕眩感。
但是到刘奶奶的病房门前,许光尘还是停下了脚步,轻轻把南乔放下,像是不打算和南乔一起进去。
看到南乔投过来的目光,许光尘解释道:“我就不进去给她添堵了。”
南乔这次见到的刘奶奶没有上次精神,躺在床上挂水,神志有些不清。
但看见南乔,刘奶奶似乎清醒了些,伸出枯树枝般的手费力的想要拉她。
“刘奶奶。”
南乔走上去握住了她的手。
“好孩子。”
刘奶奶的声音十分苍老,用力撕扯着声带,拉着南乔的手往前引,像是要把床头柜的抽屉打开。
明白她的意图后,南乔帮她拉开了抽屉。
里面静静的躺着一只绣花鞋垫。
繁琐复杂的花纹,精美华丽的样式,足以看出制作者的细致和用心。
简直就是一件传统手工艺品,能买来收藏的那种。
南乔心中了然,这是刘奶奶和她的约定。
刘奶奶亲手给她做鞋垫,她劝许光尘向善。
这一只鞋垫,是刘奶奶在告诉她,她有在认真履行约定。
刘奶奶胸口起伏的喘息着,似乎想说什么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南乔安抚似的拍了拍刘奶奶干燥的手背。
“刘奶奶,我一直记得我们的约定。”
南乔不想让老太太再拖着病体绣鞋垫,转而道:“这一只是定金,另外一只是尾款,等你身体好了再绣,不急于一时的,你总要看到许光尘走回正途,才能算我完成约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