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普通学员之间的冷漠，也不是先前互相不对付、见面就挑事，就是比陌生人稍微近了一些，偶尔学车时正好碰见，会点点头闲谈几句。
有时，李仞会问她最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如果感觉不对劲的话也可以联系他。
许瞳对此很意外，也有些感激。
李仞——好像比她想象中，还要好一些。
不过，最近生活平平淡淡，也没再发生不太平的事情。
生活好像逐渐又朝好的方向发展。
许瞬鼓捣好了那台笔记本，许瞳才知道哥哥先前不在家是因为每天都要去网吧工作，他在网上接了一些私活，编程相关，还帮着朋友开发些APP，之前给讨债公司那三万也是他刚赚到的。
笔记本修好后，许瞬每天都在家里从早。到晚工作。
他又零零散散赚了些钱，扣除生活费后，还给债主。
此外，许瞳的母亲——沈莲华沈女士，也终于联系上了他们父亲，计划八月中下旬回芜县一趟，把债务能还多少是多少，再赶着九月开学前看看女儿。
生活的确平稳了许多。
许瞳甚至在一个百无聊赖且没那么炎热的下午，去院子里和哥哥一起初试园艺，栽下一颗牵牛花的种子。
直到八月上旬的一个下午，许瞳刚练完科目三从驾校回来，骑着自行车进入院子，还没停稳，听见内里隐约传来的说话声。
好像是母亲的声音。
难道她提前回来了？
许瞳在原地呆立了几秒，将脚撑踢下去撑住车子，从车筐里拿起钥匙推开虚掩的屋门。
果然回来了。
许是听见院子里的动静，沈莲华也从沙发上起身要往外走，母女俩打了一个照面。
“你怎么回来了。”
许瞳舔舔唇角，竭力让自己语气听上去无所谓，视线后移，后面的茶几上还摆了两杯茶水，已经冷却，看来回来有一时半会了。
“有点事就提前回来了，我刚才还跟你哥问你呢，你怎么样？怎么黑了这么多？”从一见面，沈莲华目光就紧紧黏在女儿身上，听见女儿问自己，神色愈发关切。
许瞳被母亲看得颇不自在，不由轻缩脖子，求救地瞥眼哥哥，说：“不是说等我快开学再回来吗？”
沈莲华见女儿有些抵触自己，往后退了一步，“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想着早点回来就可以早点看到你们。”
许瞳站在原地，半刻，哦了一声。
“你怎么样，听你哥哥说你科目一科目二都是一次过，这个暑假肯定就能拿着证了？”
“差不多吧。”
许瞳注意到了哥哥三番四次投来的眼色，只好跟着坐在沙发旁边，手放在大腿上。
“那就好，你哥当时科目二还是科目三还考了两次呢，说是一下雨视力不好，他看不清。反正他就只会鼓捣那些小玩意，一到室外就不行了。”
“嗯嗯。”
“平常还是要注意防晒啊，记得带把伞带个帽子什么的。”
“知道了。”
许瞳拖着长腔打了个哈欠，实在是不愿和母亲多聊，“那你们聊吧，我刚回来想去洗澡。”
“对，先去洗澡吧，这天气学车是很受苦了。”
沈莲华连忙道，侧身指挥着许瞬，“热水器开了没有？妹妹能洗澡吗，还有她浴巾呢，在不在卫生间？”
“妈——”
许瞳眉宇间有些许不耐烦。
“这段日子不都是哥哥照顾我吗？你有什么可问的呢。”
说完就直接走进旁边房间，把门关上了。
客厅里，沈莲华坐在沙发上，面朝向关紧的房门，眼神有些受伤，抽出纸巾擦了擦眼睛。
许瞬体贴地将头别过去，起身去拿刚烧好的热水壶，将热水注入茶杯，又把电风扇调大一档位。
“天气热，容易让人烦躁，再加上刚练完车回来，外面多热啊。”
沈莲华长长地叹了口气，舟车劳顿后的疲惫之色尽显。
许瞬又陪母亲坐了半刻，宽慰道：“真没事，那钱你就先拿去用，我回头转你卡上。我现在在家，你看是没个正经工作，但在网上兼个职，一个月下来赚得也不少。”
“没事的，咱都是一家人。”
第17章
二楼小卧室。
许瞳洗完澡等头发半干后，坐在房间里的小板凳上，矮桌上放置了一个电风扇，对着她狂吹不止。
她一边吹风，一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上APP。
房门被敲响，许瞳喊了一声“进来”。
许瞬端了盘切好的西瓜放在她面前，伸手把电风扇调成摆头模式。
“你想要说什么就说什么吧。”许瞳拿起牙签夹了一块冰西瓜，头也不抬道。
“电风扇不能一直对着人吹，你刚洗完澡，头发都没干，会头痛。”
许瞳不置可否。
许瞬坐到书桌前的转椅上，“妈妈其实很想你，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你不应该那么跟她说话。”
许瞳撇了撇嘴角。
“那我应该怎么说话？”
“问问她累不累，晚上想吃什么，都行。”
顿了顿，许瞬补充道：“妈最多住上两三天，就回去了。”
许瞳这才放下手机，撩起眼皮。
“这么快？那爸呢。不是说联系上他了？”
“爸——爸加盟了一个水果店，在A城附近的一个城市，做得还可以吧。”
“他怎么又去搞水果了。”
许瞳耸肩道。
这么多年，从许瞳出生以前，确切地说是许瞬出生前好几年，许有才就开始做生意。
一开始是食品加工厂，那时候市场经济刚开始发展，遍地是黄金，许有才作为前几批下海的赚得钵盆满满。后来又开始搞酒店、餐饮洗浴等，在许瞳童年时家庭条件是相当好的，后续渐渐才走下坡路。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直到许瞳高三前，都还说得过去。
“我知道了，晚上吃饭时我会多说几句的。”
许瞳又道：“那之前上门要债的事，爸拿走的那一百多万，要回来了吗？”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见妹妹怀疑看着自己，许瞬说：“妈妈带钱来了，会还上一部分，你不是马上要开学了吗？你开学前绝对不会再发生那样的事了，这个放心。学费也不用担心，学费一直都是给你存好的。”
“我知道了。”
许瞳略略安心。
“你什么时候考科目三？”
“再有两三天，我约的就是最近一次。”许瞳按亮手机屏幕，看向日期，“对了，开学前我想和夏小妤去云山一趟，可能还有驾校里她的几个同学，我们打算一起去。”
云山是H省极著名的旅游景点，因山势险要、云锁雾绕而得名，就在芜县旁边。
许瞳小时候在云山开发前应是去过，但没有印象。
“可以啊，现在云山修得很好，门票也不贵，不过你们几个一定要注意安全。”
“嗯嗯。”
“那个，李仞去吗？”许瞬温和问。
许瞳视线再度回到手机上面，刚戳开背单词的APP，听见这个名字，在选新单词时手指稍微顿了下，拨弄着垂下来的头发道：“不知道啊，我们还没考虑到他呢。”
“你想让他来吗？你也想去吗？”
许瞳问哥哥，顺手叉起一小块西瓜。
许瞬说：“不是，我只是觉得多个男生安全一些，那里有些山比较危险，李仞挺靠谱的。”
许瞳这次没反驳，将西瓜慢慢咀嚼下去，点点头，“那我等着找个机会问问他，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空。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吗？”
“我就不了，工作忙，你问问他吧。”
许瞬见妹妹完全一幅落落大方、坦坦荡荡的样子，心底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妹妹什么时候才会开窍。
“晚上吃饭我上来叫你，你少吃点西瓜，小心拉肚子。”许瞬再次叮嘱。
“知道啦。”
**
暑假渐渐逼近尾声。
沈莲华果然就在这里住了两天，一天不多，第三天清晨搭乘火车回去。
公司倒闭前主要业务都在A城和A城周边，沈莲华现在借住在朋友家，还需要去那边处理余下的业务，以及继续要债。他们欠人钱，也有不少人欠他们钱，账务上一团乱麻。
不过这些，许瞳都不需要操心。
她需要操心的就是争取在暑假前拿到驾照，往后再不用回来考试。
许瞳的科目三考试却不像科二那样顺利，进入八月后温度更高，雨水也渐多，她考试那天刚巧是阴天，快要下雨的缘故，闷得厉害。
参加科三考试的人不像科二那样多，一部分学员想要等一等再考，所以驾校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租大巴送大家去，而是让各个教练开私家车载他们前往临市。当然，自己去考试也没问题。
许瞳家里没车，只能跟驾校的车，私家车又小又闷，挤满了学员，她从上车就开始晕车，一直晕到科三第一次考试结束——她没有过。
许瞳在车上凝神屏气，喝下冰水，小心翼翼地开第二次。
这次总算是通过了，许瞳长舒一口气，解开安全带，一拉开车门简直就要吐出来。
带来的水也快喝光，又晕又渴，许瞳离开考场，走向等候大厅的小铺，门口挤满排队的学员。
她只能站在末端。
排了一会儿，前面的人吵吵嚷嚷。
许瞳被吵得头晕得厉害，大厅里空气更是不流通，不得不捂紧嘴巴。
肩膀突然被人轻拍，她艰难地抬头，一瓶冰凉的矿泉水递到眼前。
她顺着那瓶水看去，目光掠过年轻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小臂的漂亮曲线，黑色的上衣，清晰笔直的锁骨。
然后是李仞又黑又亮的眼睛。
许瞳心底莫名地，颤了一下。
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她接过矿泉水，想要道谢，但一张口又突然捂紧嘴唇，另一只手下意识握住他还没完全收回去的手。
手指触碰，能察觉到他指间有些许僵硬，此刻也顾不得这么多。
“你知道卫生间在哪吗，我——”
她紧紧攥住他宽大的手掌，又晕又想吐，整个人都要跌进他怀里，急匆匆往卫生间走去。
李仞也看出来了，不再顾虑，握住她肩膀往前。
但已经来不及了。
那股反胃感觉拼命往上顶，肠胃都狠狠绞在一起，怎么都控制不住，只听“哇啦——”一声。
许瞳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另一手还握紧李仞的手，两人离得很近，呕吐物尽数吐到他T恤上面。
*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十分钟后，女卫生间隔间。
许瞳虚弱地靠在瓷砖墙壁，额头上都是汗，头发也湿成一缕一缕，嘴唇没有血色。她手里握着李仞送来的矿泉水，喝了一口又吐出来。
“没事。”
这里卫生间类似加油站厕所，男女公用的洗手池，墙壁外侧传来李仞低沉的声音。
等胃里东西全部都吐出来，拿矿泉水漱口后，要比刚才好一些。
但是还有些不适，而且隔间很热，她伸手撩起濡湿的头发。
“你怎么样了，还需要什么？”
见她不出声，李仞问道。
“不用了，我马上就出来。”
他刚才已经送来矿泉水和纸巾湿巾。
许瞳抽出一张薄荷湿巾最后擦拭着脸上的汗水，感觉好一些，将矿泉水盖子拧好，推开隔间门，往外走去。
“李仞，真的谢谢你，你下次一定要来我家吃——”
许瞳话还没说完，最后一个字又被她吞咽了下去，喉头滚动。
“你、你在干嘛！？？”
许瞳立刻背过身，手指捂在眼睛上方，先前晕晕乎乎的大脑陡然间彻底清醒，“这可是公共场合！”
“你、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啊！”
第18章
“你、你为什么不穿衣服啊！”
许瞳说出来都觉得荒谬，忍不住想要再看一眼，又强行克制住冲动。
沉默了几秒。
传来李仞淡淡的声音：“那不然呢。”
“你给我找件衣服？或者把你的给我？”
许瞳默了几秒，宕机的大脑恢复些记忆，哦了一声。
对哦。
她把他的T恤吐得不堪入目。
“我一时没想起来，你吓到我了。”
许瞳有些心虚地解释。
细听，还能听见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
“你在洗衣服吗。”
许瞳缓了几秒，卫生间大门口冲着室外，能呼吸到新鲜空气，感觉精神了许多，又问。
“嗯。”
“那你一会儿打算怎么办，就这么裸着吗？会不会被当流/氓抓起来？”许瞳不知道在这里会不会，但如果在A城的话赤/裸着上身，可能会影响市容，被居委会劝阻。
“……”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你不会要湿着穿吧？”许瞳又想到另一种可能性。
“我还有别的选择？”
“喂，你不要老是讽刺挖苦我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许瞳说着说着有点着急，嘟着嘴转过身来。
年轻男人身体的冲击力太强。
许瞳不禁又往后退了半步。
李仞瞥了她一眼。
许瞳站稳后，这次没再背过身去。
最开始那是她下意识的举动，现在看都看了，再那么忸忸怩怩弄得那么不好意思，也不是她许瞳的风格。
李仞自然也不在意这个。
在大城市里可能鲜少有人如此，但在芜县，天太热的时候有不少男人都打赤膊。
李仞平日是不会，但现下是没办法。
许瞳就这么站了一会儿，双手插进口袋，还是有点不自在。
这种不自在无关“忸怩”“不好意思”，而是另外一种感觉。
她知道李仞身材很好——毕竟“县草”也不是白叫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好。
平日穿衣服还有些少年人的清瘦，但脱下衣服后，胸肌贲□□/硕，肩背宽阔，几道深深浅浅的陈年疤痕，八块腹肌清晰可见，还有两道腹沟顺着延展进皮带，充满了年轻男人的野性与骁悍。
没有晒过的地方皮肤白皙，难言的性感。
许瞳简直不敢多看，余光掠过都不自在。
一种无法言语的热意攀爬过她的身体。
室内突然变得很热，面颊跟着发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