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瑾,你以为如何?”乔夕颜收回目光,瞳眸认真发亮地紧盯着周瑜。
周瑜并不觉得贩售瑶琴是一桩好做的生意,但是既然这是乔夕颜唯一有想法要做的生意,那也未尝不可。大不了赔钱了、倒闭了,关门就是。实在不行,他作为一个会弹琴之人,也可以帮乔夕颜劝说好友、同僚购买。
周瑜再次点头道:“我觉得很好。”
乔夕颜兴致勃勃地便开始拿了纸张笔墨过来作画。瑶琴简单,她画得虽不好,但浅显易懂。一把长形的瑶琴,在尾部以轮廓的缺失,模拟半张回首的人面。乔夕颜坚定道:“这把琴就叫作周郎顾。话说庐江周瑜,人称周郎,琴艺乐理了得,一日宴飨之上有琴师错奏,周瑜即使酒醉,亦轻易发现,回首示意以告。”
然后,乔夕颜又画了一张,在古琴的上端十三徽位置,描摹了貂尾。那尾巴虽画得和猪尾巴差不多,但是她特地用文字标注了一下,还将徽位本来的圆点,改成蝉状,又道:“这把琴就叫作赠貂蝉。话说,温侯吕布与美人貂蝉见的第一面便两心相悦,吕布观貂蝉舞姿之曼妙,直觉需要一把好琴相配,便做了这把赠貂蝉。吕布死时,貂蝉抱着这把琴自百丈高的城楼一跃而下,人虽死但琴不毁。此‘琴’亦通‘情’……这样的话,顺便就在琴身上加条红色的墨迹,或者有那种天然带着红色的木材最好。”
乔夕颜之灵感创作,一张接着一张,故事也是一个赛一个得千奇百怪。上到三皇五帝,下到近来的风流雅士,全都被她编撰进去。周瑜起先还会问她,这些故事都是真的吗?到听了乔夕颜说,主打就是一个连编带造,虚张声势。他就什么疑惑都没有了。
乔夕颜此人,寻常冷静自持,偶尔还有点鲁莽天真,没想到这些品性之后,更还有异想天开,挥洒自如。
周瑜望着她喋喋不休,说得口干舌燥的模样,只觉得珊珊可爱到他都没有办法平展下嘴角。她画她的,周瑜贴心地去一旁的茶案边给她倒水,顺便问道:“那你这第一张作的周郎顾,那把琴是不是应该赠予我?”
他把水递给乔夕颜。
乔夕颜接过水,转头看他,“也不是画了就要做出来,要先少量,吊足了别人的胃口,再慢慢地放出。即便做出来,周郎顾也不能给你,这是讲述当下之人故事的代表,要留作镇店之宝,或者高价卖出。”
“那你出个价。”
周瑜看她慢慢地把水喝下去,樱唇红润饱满起来,软软嫩嫩的。突然想到,之前亲她,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了。
乔夕颜见他紧盯着自己,还只盯着自己双唇,愣了愣,而后忍不住地嬉笑道:“等以后吧,等以后我发自内心,情感真挚地给你做一把琴,那个时候,我应该也能知道,什么样的琴是好琴了。”
现在的她还只空有故事、设计,不懂木材、琴弦。
周瑜点点头,只能不经意地把眼睛从她唇上离开,接过她喝完的杯盏,柔声地说道:“好。”他这样一说,那眉眼弯弯里又全是对乔夕颜的纵容和喜爱。乔夕颜望着,犹豫了一会,倏尔小声地问,“周公瑾,你刚才是不是想亲我?”
周瑜还没听清,她笑着仰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虽然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更进一步下去,但是,亲又不是没亲过,而且,亲吻的感觉其实还不错。更重要的是,乔夕颜现在心情好,也很感激,她做什么,周瑜无论是从意志上,还是钱银上,都很支持。
她这就算是以美色骗取钱财了吧?
第47章 互相惦念
自从乔夕颜主动了一次过后, 周瑜对亲她、抱她,越发地得心应手。
到春末夏初的时候,白日变长, 夜晚变短。偶尔太热了,乔夕颜就睡在周瑜书房门前的躺椅上,乘凉。周瑜时常会陪陪她, 亲昵的时候, 也会摸着夜色和她一起缩在躺椅上, 虽然更热了,但是两个人贴得极近,唇齿交缠之后,还能说点体己话。
周瑜笑道:“阿颜, 既然天气这样炎热,你觉不觉得, 其实夜晚的榻上无需再摆两床薄被……我的意思是,被子太多也会热, 不如就一床被子, 一人盖一边,也很好。”
周瑜先是波澜不惊地说着, 而后又越描越黑地找补。
乔夕颜哑然失笑地看他,没答应, 也没拒绝, 而是望着星罗棋布的夜空, 转移话题, “公瑾, 你说,我阿姊和姐夫在吴郡过得好吗?我阿姊她人生地不熟的, 在吴郡要上孝姑氏,下怜弟妹,会不会很累?”
虽然她的姑氏,也即婆婆,是历史上的吴夫人,弟弟是孙权,妹妹是孙尚香,但是摒除历史,他们也都是普普通通的人罢了。是人,人与人之间相处,就难免会有摩擦。更何况,婆媳、妯娌关系,自古都是难题。
周瑜听她这样问,从容不迫地回答:“阿颜,你且宽心。吴夫人是个性情直爽,很好相处的长辈。她不仅是对自的己孩子和对孩子的友人很好,就是对和你阿姊一般,日后都是要嫁入孙氏的仲谋的心上人,也很好。仲谋是个乖巧、明事理的弟弟。香香虽然顽劣些,但也憨直可爱。他们对你阿姊好都来不及。”
“也不仅仅是这些人。”乔夕颜听周瑜这样说,确实是有放心不少,但即便如此,她还是不免担忧,“那作为许贡门客的三个刺客还会去找我阿姊和姐夫的不痛快吗,绍儿还小,我阿姊和姐夫他们又情感正挚,我姐夫现在不能有事……”
乔夕颜说着,更有些无奈地想,可事实是,纵然她姐夫有事,她也无力回天。
乔夕颜沉默了一会,周瑜耐心地继续安慰她,“会没事的,在吴郡,伯符身边的能人异士颇多,孙府更是守卫森严,没有人可以轻易靠近他,即便靠近了,也绝逃不掉。”除非,有府中其他人的帮助……
而就在乔夕颜担心乔朝容的同时,乔朝容也在担心乔夕颜。乔朝容和孙策躺在榻上,刚云雨过后,擦洗完身子,整个人柔若无骨的。孙策揽着她,既是心安又是餍足。乔朝容想起自己还远在巴丘的妹妹,好奇地询问:“夫君,阿颜和公瑾他们在巴丘已有数月,是不是也快回来了?”
孙策闻言,想到周瑜,也想到近来自巴丘的军报,坦诚而期待地回答:“快了吧,以公瑾的才能,即便是训练普通刚招募的民兵,也只需要一年。巴丘的将士,半年足以,最迟等到这炎热的夏季过去,我就会召他回吴郡了。”
“到时候,我还要拉他去丹徒山上打猎呢。”说到打猎,孙策恍然想起什么,目光明亮地看了一眼帐外的箱奁,转而反问乔朝容,“容儿,我们刚回来时不是猎了几匹狐裘?我给你送了两匹,又给香香和母亲各送了一匹。你说要做成裘衣,可做好了?若是做好了,就给公瑾他们寄去一件。当初,他不是能耐给夕颜买那么多钗环吗,我就要让他看看,我打得皮子。”
乔朝容听了,憋忍不住地轻笑出声,嗔怪:“夫君,哪有你这样,夏日要给人送去狐裘的?即便送到了,阿颜和公瑾也不会感激于你,反而以阿颜的性子,多半会觉得夫君奇怪。”
孙策不以为然地笑道:“阿颜我不管,只要公瑾能懂我的意思就行。便是明日,明日你就将狐裘寄去巴丘,况且,你之前不是还说想给夕颜写信吗,就当作是寄信附带的吧。”
孙策像小孩子一样,语气坚定地不允乔朝容拒绝。乔朝容拿他没办法,只能顺着他的意愿,说好。孙策心满意足于乔朝容的答案,更搂紧了她,认真道:“容儿近来瘦了,这腰上、肩头都没二俩肉,想来是操持府中内务忙碌,待公瑾他们回来之前,我再进一次丹徒山,去给你猎点野味回来。”
乔朝容忍俊不禁地反驳,“夫君在说什么呢,我这哪里是因为劳累而瘦的,只是由于怀绍儿的时候,确实圆润了一些。现在生完绍儿,已有半年之久,自然慢慢地就恢复了。你不用专门去为我狩猎的。”
乔朝容耐心而感激地说着,更认真道:“能为夫君操持内院,是夫君与姑氏信任于我,我虽忙碌,却也高兴。夫君不必担心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便是照顾不好,也还有姑氏。她老人家前些时日才送了我两棵山参呢。”
乔朝容对于吴夫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还是敬重与亲近的。
孙策见自己的夫人与母亲的关系和谐,心里高兴。又见乔朝容善解人意,只觉得自己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才能娶到她。她貌美如花,温香软玉,孙策又觉得腹下有些胀热,翻身到乔朝容之上,正准备再次撷取她……
屋顶上传来瓦砾碰撞之声。
孙策急忙扯了被子,将乔朝容盖好。接着,自己穿上中衣,警惕地从床上坐起。乔朝容不解地看他,他柔声地说道,“容儿,你先睡,我出去一会,很快就回来。”说着,孙策更拿了宝剑,径直从寝居内走出去。
他阖上门之后,乔朝容有听到他郑重地吩咐左右道:“保护好夫人,若是夫人有个好歹,我拿你们是问。剩下的人随我,今夜务必将那刺客抓获,就地正法。”孙策说完,庭院中甲胄碰撞的声音更盛。
在距离乔朝容不算近的地方,但又是在乔朝容和孙策居住的庭院内,间有打斗声传来。那刀枪剑戟的“叮铃哐当”的声响,听得乔朝容心惊胆战。她倒不担心别的,只担心孙策会受伤。
这段时间,曾经是许贡门客的刺客,就像是狗皮膏药一般,甩都甩不掉。
乔朝容根本睡不着,索性也披了衣服起身,点了灯,坐到书案前去给乔夕颜写明天要寄出的书信:
夕颜吾妹:
今至吴郡已有月余,父亲与我身体皆安康,诸事都好。吴夫人慈蔼,弟权与妹尚香恭顺可亲。夫君体贴,绍儿也渐乖巧,已能蹒跚爬行,吃些米浆。唯一事之长忧尔,刺客之烦扰不绝。今亦是不眠之夜……
乔朝容给乔夕颜写了大半个夜晚的书信,孙策与一众手下将士就抓了大半个夜晚的刺客。到刺客顺着屋檐往院落偏僻之处逃去。孙策更在院中大喊一声,“给我追,今日万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孙府,他们身上受了伤,跑不远!”
将士们于是一路顺着刺客跑窜的方向追。到西北角,失去刺客的踪迹。这西北角住了整个孙策和乔朝容院子内的侍女仆役,人多复杂。将士们没有办法,只能一间一间房舍地搜寻。
先是敲了敲每一个侍女的门,让她们把衣物穿好,派七八个人守在外面,不允许有人出来进去。再先去搜查男仆役们的房舍,处处掀翻、鼓捣了一阵,见没有刺客的行踪,又换而回到侍女们的居处。
侍女们的房舍内也都没有。将士们垂头丧气地正想问自家统帅,该如何回禀主公。统帅指着一间仍还没点灯的屋室,询问:“那是哪里,怎么没有人去搜查?”
一位侍女听了统帅的话,好心地解释,“那是我们大乔夫人贴身侍女的寝居,那位黄倩姐姐可是救过我们小公子的人,在侍女中地位极高,一直都是单独住一间房舍的。她那里应该不会有刺客吧?”
“有没有什么的,也要老子搜查了才知道。”统帅听了侍女的话,冷冷地瞪了侍女一眼,而后走上前去,敲那间还处在黑暗中的房间的门,“黄姑娘在吗,若是在的话,劳烦开一下门,府中进了刺客,我等奉主公与夫人之命搜寻。”
统帅边说,边将门拍得哐哐作响。
门内窸窸窣窣地响动了一阵,接着,缓缓地亮起一盏灯,有一个窈窕的身影,顺着窗边走到门边,打开门,大梦初醒的模样,但依旧和善地道:“诸位军爷,半夜辛劳,不知这敲我门扉,有何贵干?”
“是也要搜我的屋子吗?”女子巧笑倩兮地看着门前的一众将士,说话间,徐徐地让开自己身前,门的位置,没有半点不配合,只是打着商量的语气,“劳烦各位军爷手下留情一些,别将我这屋子弄得太乱了,明日我还得在这里照顾小公子呢。”
众人都知道,大乔夫人是放心把小公子孙绍交给她的。
将士们听她这样说,皆是迟疑了一会。一些职位低的士卒不敢进,还是统帅直接走了进去,翻找了一圈,见一个上了锁的柜子,又问:“这柜子里面放的是什么,可否能打开?”
女子顿了顿,而后更笑道,“都是些小公子暂时还没穿上的衣物,太多了,小公子自己的房里放不下,就先放到我这里。打开是能打开,但是军爷可千万别上手,这婴孩的肌肤柔嫩,一点脏污都碰不得。”
女子说着,转身要去箱奁里找钥匙。
她拿到钥匙,又大大方方地走过去开门,门刚露出一个缝,统帅见里面确实是一些极柔软的小孩衣服,顿时放松了警惕,只道:“罢了,就看到这里吧,还请黄姑娘不要见怪,也不要告诉夫人,我等多有得罪。我们实是为了抓刺客,不得已而为之。”
女子听了,灿然一笑,回答:“黄倩明白,众位辛苦。”
第48章 生辰将至
这日, 周瑜从军营回来得很早。天还大亮,太阳像火球一样炙烤着地面。乔夕颜还待在她取名为“曲有误”的古琴铺子里。因为刚卖出一把价格昂贵的古琴,高兴地和黄婧商议着, 晚上要多加一只烤鸡做晚餐。
周瑜的车马经过,在路边停靠,铺子里的伙计, 高兴地喊道:“夫人, 将军来接你回家了。”
周瑜不是第一次来, 所以,伙计们都认识他。
他刚下马车,乔夕颜便迎出来,提着一个满当当的荷包, 向他炫耀道:“你看,这是我刚才赚的。”
周瑜对于这点钱, 没甚在意,但是做出为她高兴的样子, 垂眸笑看着她, 接着询问:“忙完了吗,若是你忙完的话, 我们就一起回家吧,我有一些你想知道的事情, 要和你说。”
乔夕颜也没急着问是什么事情, 只点点头, 而后随意地吩咐了伙计们几句, 就唤着黄婧, 准备和周瑜一起回周府。
他们刚从古琴铺子走出来,隔壁玉饰铺子的老板娘窦氏正送完客。窦氏见他们出入和谐, 有说有笑得宛若一对璧人,忍不住地搭话道:“小乔夫人,你家周将军又来接你回家啊?你们家周将军可真好,人长得俊,还没有架子,哪像我们家那个杀千刀的。”
窦氏说着,更痴迷地望了周瑜两眼。周瑜礼貌地与她点头示意,她顿时被迷得七荤八素得又道:“小乔夫人啊,就你们夫妇俩这样好看的容貌、身形,以后可得生个十个八个,得把好的东西传扬下去才是。”
乔夕颜听窦氏这样说,虽然自己不认同,但是打心眼里明白她是好意、客套、开玩笑,遂也没反驳,只笑着应,“窦阿姊,你快别想着拿我说笑了,这天气热,你也该早点回去休息才是。我早晨可听见了,朱大哥说今日会做两个好菜,给你庆祝生辰,你可别辜负了朱大哥的一片好意啊。”
乔夕颜说完,立马拉着周瑜,快步往马车上逃。这古代年长的姐姐、姨娘,最喜欢的就是没成婚的给你催婚,成婚了的给你催生,催生完指不定还会唠上两句,该给夫君找什么样的妾室。
乔夕颜不愿与窦氏就此深聊,故而,说完了,她就不再给窦氏开口的机会。窦氏见她狡黠,也不生气,只笑着嗔怪,“小乔丫头你,鬼精鬼精的……”
窦氏的话音还没落,乔夕颜已经率先在马车上坐好。周瑜坐在她旁边,黄婧则坐在另一侧。她刚坐下,马车刚晃动起来,就发现自己的左手边,黄婧在的对面位置上,摆了一个较大的包裹,包裹上还塞了一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