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飞的花朵？
是蝴蝶。
她想起这位梦中常客，放下戒备，笑着问：“系统，这是你的家吗？”
蝴蝶翩翩飞舞，轻盈落到桌面细口瓶中的花枝上，它的声音平静无波，但也已经比发布任务的时候生动很多。
“可以这么说，但更准确的说法是，这个地方是属于你的。”
“有这好事？”苏卿卿问，“那我可以养猫养狗吗？”
蝴蝶：“当然。”
“那可以租出去换钱吗？”
蝴蝶：“如果你能够找到租客的话，当然。”
苏卿卿被系统的幽默逗笑了，连连摆出投降的姿势宣布暖场结束，正式进入问答环节。
双世界的记忆已然从红鹳任务触发的凌乱中渐渐平息，现代与古代画面和谐共处，像是从无序变得有序，贴上标签分类明确可以任由主人定位读取。除此之外，长时间未从系统那里得到回应的疑惑也从未遗忘。
“原主，在哪里。”她选择开门见山。
蝴蝶翅膀煽动：“不存在原主。”
苏卿卿皱眉表示不理解。没有原主的话，大家记忆中的苏卿卿是谁呢？群体篡改记忆感觉更荒谬了些，而且原身不存在就好比失去立足点，根本够不成自己穿越的条件才对。
“卿卿，你了解'位面'吗？”
“嗯，很久之前做概念的时候搜查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问题，苏卿卿还是补充回答道，“简而言之，它起源于桌面角色扮演游戏，现用来解释多元宇宙，最早你说你是位面派来的系统时我就知道自己大概是在经历穿越。”
蝴蝶离开了那片花瓣，在空中画了个大圈又在中心添加小圈，语气平平道：“举个例子，这里外两个位面之中是存在连接点的，某些时候存在较强的互动关系，因此只要曾经流动过，哪怕是很短暂的时间也会在另一个位面世界中留下痕迹。”
“……”苏卿卿眨眨眼，尴尬开口，“不好意思，我所有科目物理最差。”
“系统准备了通俗易懂的版本。”
“贴心如你。”
花房外的时间仿佛是停滞的，无论过多久再顺着窗户望去依旧是晴空明媚。经过了蝴蝶连比带划的解释，苏卿卿才完全了然。
所谓“连接点”就是睡梦，“互动关系”就是醒来后残留的记忆。
帝都打工的苏卿卿常年睡眠质量不高，几乎夜夜多梦，积重难返，醒后回忆起来有的印象深刻，有的则雁过不留痕。最微妙的是，她的梦境向来与生活毫无关系，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世界的架空故事。
当时她还以为是思维跳脱后遗症，很长一段时间都信誓旦旦认为自己天生就是搞艺术这碗饭的，结果现在才彻底明白真相，此“梦”非彼“梦”，那是一个真真正正存在的位面世界！
怪不得天天那么疲惫，敢情是二十四小时无休的在生活。
“只换衣衫不换人”，所以高栖野才会认为自己认识的苏卿卿不曾改变过。一切都说通了，唯一的她真正在那个世界生活着，家人朋友眼中的人也都是她。
苏卿卿只有一个，并不存在另一个苏卿卿。
压在心上的石头顿时轻了不少，甚至能开心地主动打开话匣。
“我猜，你这里是中间的车站。”
蝴蝶：“可以这么理解。”
苏卿卿想了想：“所以，或许我还能回去继续悲催打工？”
蝴蝶飞到她的手旁，很会找位置地停留在红绳边上：“你是这样希望的吗？”
苏卿卿咧嘴一笑：“当然不是，我想永远留在第二个位面世界经营我的动物园，能不能帮助我去和你的老大商量商量。”
“第一世界的你与第二世界接触过于频繁，涉入了太多人的命运，所以在猝死的前一秒，位面暂停时间来给你生活在第二世界的机会，现在……”
“好吧，现在我需要回去承担迎接死亡的责任。”
高处的窗户瞬间四敞而开，大量清风涌入，花房中所有的花反重力向上飘去，翩跹舞动的步速越来越快，在阳光照射下形成一个巨大的绚烂漩涡，纷乱如麻只在四周，完全没有干扰到中央的一人一蝶。
苏卿卿对一切事物的接受能力都十分迅速，哪怕现在真的有神魔鬼怪出现在眼前，她也能心平气和地打招呼，甚至礼数周全得与他们共同享用下午茶。
策展艺术家的脑洞太大了，事实上并没有发生黑暗世界阴间使者之类的戏剧性转变，处于花瓣风暴中心，蝴蝶最后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顾子珘，他应当感谢你。”
感谢的前提是接受到对方的好意或帮助，苏卿卿觉得蝴蝶系统大概是语言系统出了故障，把这句话的主语和宾语讲反了。
“是啊，我应当感谢他。”
她轻声笑道：“谁知道呢，本以为只是死亡前短暂的路过，却沿途收到一封春风脉脉的情书。”
难免是无法坦然了。
系统是会搞事情的，这肉麻咯噔的话还未说完便让说话者苏醒。
睁眼直接见到了“情书”本体。
苏卿卿记得当初在卿卿独院每次打开房门也会对上这样的面孔。
风铃摇动，金黄树叶铺满各处，面前的人脱离古代衣袍而是身穿黑色竹纹样长风衣，发型是略长的三七侧分，额前碎发不明显浮动，脱俗的气质饶是现代装也完全遮盖不住。
她还没来得及再细细追究这些，对方已经张开双臂将她直接抱入怀中。
他用很好听的声音道。
“早安，苏卿卿。”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我的世界。
第29章 我是属于你的
“早安，顾子珘。”
……
……
“差、差不多可以松开啦！”
在如此颠沛奇妙的经历之后相遇，说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毫不夸张了。两个人坐得很近，酸软无力的手始终紧紧牵着，却在目光交汇的瞬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其实苏卿卿远没有表面上那样洒脱，刚刚在以为自己马上就要迈入死神地界的时候一度紧张到失去知觉，世界颠倒晕眩。
从“梦中梦”醒来的瞬间就像濒死的鱼落入大海，结果还没从劫后余生的庆幸中彻底缓过来就投入了另一个结实温暖的怀抱。
这尾小鱼好像在这个带有清淡栀子香味的拥抱中沉稳了不少，只觉得哪怕现在的画面是冥府门口的走马灯都再不恐慌。
她故作镇定地上下扫视，目光中藏不住欣赏，毕竟古代人身穿现代装的场面还是非常新奇的。黑色长风衣搭配灰色高领毛衣，出众的禁欲气质绝对会在街拍文化中成为相机追踪的头号目标，就算在此基础上戴上墨镜口罩也会被各个娱乐公司的星探轮番递名片。
“没想到还挺合适的，喜欢吗？”
顾子珘知道她在说什么，垂着头习惯性颠了颠袖子，语气格外温柔：“蝴蝶告诉我，这是你给我选的衣服。”
“是呀，我的眼光很不错吧。”
苏卿卿抱着胳膊，心想整个空间都是属于自己的，那这位突然闯入的外来者身上所有的衣服配饰也全是源自之前的脑内空想才对。
奇迹珘珘游戏成真。
“我非常喜欢，因为它来自你的世界。”顾子珘直视对方眼底，唇角还露出淡淡笑容，完全没意识到因为自己回答的语气过于真挚反倒让发问者不好意思了这回事。
“咳……喜欢就好。”
苏卿卿怎么说也是在现代社会中生活得更久，对许多事物的评判存在难以彻底转变的部分，比如这飘逸大衣流露出来的漫不经心真是直接踩在她审美点上，不免心跳速度加快，活跃的节拍告诉她这身体距离死亡远了十万八千里。
风将两人头发吹乱，在他们同时发觉自己暂时连抬手拨动发丝都会深感疲惫时，索性长舒一口气什么都不做，只是并肩坐在长秋千上，欣赏眼前的美景。
不知道具体时间具体季节，神秘的国度中晴空万里。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野花芳草与葱郁树林，只有近处一圈铺满金黄落叶像是拥有与周围完全不同的更替速度，此地没有生物却并非没有生机，由连绵山岭而来的自然风吹散缥缈雾气。在安逸的氛围下抬头看去，秋千旁边的参天老树以“人生阅历”为养分扎根多年，屹立不倒。
这里的一切都很美。
它让不和谐的一切和谐共处，玻璃与原木、超自然与自然共存，不仅有令人流连忘返的安然角落也有驶向远方的无尽轨道。
苏卿卿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这次可算是记得使用这套验证梦境的唯一方法，又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去好奇自己唯一同伴的经历。
“大师，你是如何到这来的呀？”
顾子珘回忆起方才经历的迷茫，看着她道：“你在照夜清园子中突然晕倒，浑身发热，后来也许是我在旁边看着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醒来后就已经来到此地，还……还变成这样的装束。”
他指着身后玻璃房：“我在树林里发现这房子，绕了一圈想一探究竟，随后发现你就在这房子外面的秋千上。”
一望无际的树林跟京城郊外的那些大不相同，生长于此的植物无论树木花草皆比人高，想来任何时期的人类被突然投放到这里都会茫然失措。
也许是提前被渗透了太多与常识相悖的信息，在顾子珘睁眼见到蓝色与金色的奇怪叶脉纹理后除了因无法判断是否有毒而保持距离，便没有过多的恐惧了。
他手中没有武器只好提高警惕心用袖子扒开遮挡朝外挪动，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辛苦。
过了一会儿，在闻到一股奇香后侧头看去——身边忽然出现那只时不时未经允许擅自溜进自己梦境的蝴蝶。
顾子珘更加怀疑这里的真实性，可脑中清晰的记忆与蝴蝶喋喋不休的话题内容又否定了这层猜想，令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间事上。
“都知道了？”
“嗯。”
那事情就简单多了。苏卿卿上身后靠，闭上双眼无声地呼吸这满是青草香味的新鲜空气。
旁边的顾子珘保持沉默，不去打破这舒适的氛围。直到卸下警惕的苏卿卿从短暂的回笼觉中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把人家的肩膀当成枕头很久了，赶紧神不知鬼不觉得抽轻重量，坐正后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瞧见花丛间有只带重影的蝴蝶正优雅飞近。
“记得我说过我能和动物对话吧，”她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喏，它给我的，小小蝴蝶比凤凰神力还神。”
气象学家口中蝴蝶效应带来的力量可谓巨大，现实世界的微风横跨无法估计的距离吹到过去与未来，哪怕是在号称“中转站”的这里都让人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黑色长风衣上落了两片金黄树叶的男人目光温柔，含笑道：“我知道。”
“嗯？”
穿青绿色汉服的少女歪头看他，从熟悉的语气中想起来很多画面，其中最明显的一幅是两人躲在石头背后时自己情急长话短说，说自己生来能听懂动物语言，当时这人也是如此淡定道出“合理”二字。
现在无论是真合理还是假合理，都要全盘托出了。
她慢慢晃动双腿让秋千小幅度前后摇动，悠哉悠哉地抬头又看见那只懂事的蝴蝶在故意减速盘旋好像要给这边的两位小人类留出充足的空间。
“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
说出这话的同时之前涌上心头无数次的猜想再度黑体加粗浮现：位面到底选中了多少人，这家伙不会也是穿越者吧？
“它是我的梦中常客，讲过许多有趣的故事。”顾子珘道。
苏卿卿“嗯”了一声，又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劲，诧异地脱口而出：“关于我的？”
拜托，心动对象每晚梦中都有只奇怪的蝴蝶讲述自己完全称不上精彩的人生故事，这真的很诡异，不是吗？！
意料之中，顾子珘强忍着笑点点头。
苏卿卿头痛扶额：“你倒也不是一般人，真信那些鬼话呀？”
这时候，爱“说鬼话”的蝴蝶已经飞到眼前，正四处寻找可以落脚的地方，最后还是停留在苏卿卿及时解围的手指上。
它开口第一句话：“准备好了吗？”
顾子珘配合着它故作神秘点点头：“随时，可你还没有解答我的问题。”
“什么准备？什么问题？岂有此理，这还是不是属于我的地盘啦！”
苏卿卿觉得有可能是自己一瞬间晃神了，竟然会认为这系统和顾子珘在冷幽默气质这一块有几分像。
主人落下的课程实在太多，蝴蝶边思考如何解释边飞到黑色风衣表面的落叶上。
安静了一会儿，才道：“与你们初遇有关。”
“初遇？”
系统的话总是没头没尾像谜语游戏，却也能成功带人陷入沉思。
当时月黑风高，她在巷子中的草堆后面见到蜷缩发抖、身受重伤的顾子珘，然后只是因为对方声音温柔好听讲礼貌就没头没脑地燃起个人英雄主义与黑猫共同上演英雄救美的俗套戏码。
顾子珘平静道：“我当时快死了。”
“不，”蝴蝶更平静地说，“你是已经死了。”
“等等等等，”苏卿卿赶忙打断，再次捂着额头，“信息太多，你们慢点说？”
蝴蝶又是在空中画了一个圈，语气平静无波：“顾子珘在第二世界的命运本应结束在深夜小巷，但你闯入之后恰巧在那个节点经过，位面为了不让你提前遭遇二次死亡，所以连带着给了他一次重生机会。”
顾子珘目光从蝴蝶移到随风飘动的绿裙摆上，没有打扰这两位的交谈。
“这也太超过了吧，所以子珘也有系统？”苏卿卿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心说要真是如此那这家伙也藏得太深了。
蝴蝶：“用个不太恰当的形容，他的系统是你。”
“要不然……”她摆出营业式假笑，“咱换个恰当的形容。”
“你，构成了顾子珘的重生条件。”
我，构成了顾子珘的重生条件。
短短十二个字，苏卿卿消化了半天。
她记得清清楚楚，互联网上的重生三要素：信念、爱、希望。
那究竟是什么能让自己化身真人系统，在线改命。
顾子珘坐在旁边看着她，之所以没有露出过于惊讶的神色其实是因为这些事情早在他迷路的时候就已经听蝴蝶说过一遍。
当时他绷紧呼吸，只感觉全身上下的血液都向上翻涌，随后一瞬间精于计算的脑袋被彻底清空。
明明他的力气所剩无几还是控制不住快步奔跑，只想快点找到人，让长久以归属问题折磨身心的她知晓自己拥有的一切。
当时在心中组织多次的语言，现在终于可以将它们流畅地说出口。
“它没说全。细细想来如果我没有捡回一条命，茂才便会被抓回岁聿备受折磨，高家的生意也将被袁玦垄断走向末路，梁馨儿和林书自然也会在逃走的路上被抓回去继续表演惨无人性的表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