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湿的鞋袜逐渐变得僵硬,贴着皮肤更是冷意直袭,千粟剁着脚,伸手哈气,时不时的看手机上的打车软件,雪天路滑,这个郊区又在比较偏僻的位置,住在这里非富即贵都有私有车辆,自然迟迟无人接单。
千粟感觉已经快要冻僵在路边,眼睛都要被一片白茫茫的雪景照的恍惚,闭眼再睁开会有短暂的直眩晕感。
千粟离开的院子里缓慢滑出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千粟面前,她认出是晋诚,车子停在面前许久未动,她知道什么意思,拿着手机踹到口袋选择搭车。
走过去,想打开后排车门,尝试两下,发现拉不开,这时,晋诚低沉的声音传来:“坐前面。”
千粟低着头坐到前排副驾驶上,并未看他,她虽然十分不想说话,还是开口感谢,“谢谢,麻烦了。”
晋诚专心开车,也没开口搭话,两个人别的本事没有,这种大家一起沉默的默契倒是涨了不少。
千粟上车时,晋诚注意到她已经浸湿的裤子,没说什么,只是在不经意间把暖气开到最大,调好风口,让暖风能够吹到她的裤腿。
这种积雪程度对于行驶的车辆来说,还是有些许影响,晋诚的车速并不快,平稳舒缓,一如他的性格。
千粟发现,除去刚开始相处两人偶尔的火气朝天,现在他已经很少表露情绪,千粟对他说的话,做的事,找不到他的底线在哪里,比如现在。
不知道他什么态度,拿自己早上的话当气话,还是本就无心挂牵,亦或者会认真考虑。
千粟摸不透他,他的脾性越来越柔和,千粟连想吵两句都没法发挥。
一路上,千粟无数次想当着他的面,再次开口谈论早上的事,但两个人周身的低气压还是让她,选择闭嘴。
老规矩,晋诚的车子并未驶入校园,停在大门旁处不显眼的地方,千粟开口告别,解开安全带下车。
晋诚也随着她下车,喊住她,拿过后排的两提东西和千粟的手套,走过去拉住千粟的手,给她戴好手套,然后把两提东西放她手上。
语气如常:“新年礼物,”
“我不用,我也没给你准备。”
“本来打算昨天给你一个惊喜的。”
昨天,千粟突然好像被踩着尾巴有些慌张。
后面不用再说,千粟大概也知道昨天没给的原因,又想起了早上看到的脖颈间的红晕,瞬脸色发烫,开始语无伦次,反常的没有拒绝,“谢,,谢谢你,,我,昨天,喝多了”
“烟花很美,谢谢,,”
晋诚接上她的话,“昨天后半场烟花,你醉酒睡着了,都没欣赏到。”
“我记不太清楚了,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千粟这个酒后忘事的毛病,一直改不了,都怨她自己,又菜又爱喝,哎。
千粟说道后面,脸色已经不太好看。
晋诚靠近她些,双手揽在她肩膀上,俯身看她耐着性子说道:“粟粟,你有什么都可以和我说,”晋诚看着她。
千粟心中沉吟不决,最后想问出的话在嘴里徘徊几圈,又咽下去,反复纠结,还是羞愧这般脱之于口。
晋诚淡淡的叹了一口气,妥协的说道:“早上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你就开始不对劲,甚至,,粟粟,是遇到什么事了么?”
千粟知道他在说早上她突然别扭的事,她不是闹脾气,也不是因为他哪做的不好。
“嗯?”晋诚看着她,发出浓厚的鼻音,看着她等着答案。
两个人就这样僵持在校门口,迎着风雪,片片雪花落在脸颊处,化开,浸透脸颊带来的冰凉压下内心的些许躁动。
千粟的发丝上满满的积了薄薄一层的积雪,她也好似攒了一些勇气,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挂着礼物的手有些废劲的抬手解开围巾,露出脖子上的痕迹。
晋诚见此,昨晚的记忆袭来,眸色渐沉,轻咳两声缓解些许尴尬。
对于她早上的举措,大概猜到了些许缘由。
千粟看着他微妙的神色,壮着胆子问他,“事情,是我想得那样吗?不是梦对吧。”
“男欢女爱,这不是很正常么!粟粟。”晋城敛了眼中的情愫,开口回答。
听到他的肯定,瞬间心凉了半截,语气也急促起来,“我们只是合作关系,这样是不是越界了,,,,,。”
晋诚听到她的话,轻笑一声,靠近她:“如果是你先主动拉着我的手不松开,我也要拒绝吗?粟粟。”
“不可能,我不会,你胡说,,,。”千粟慌忙着拒绝。
不是千粟抵赖,是她相信自己,这点定力她还是有的,况且是对着晋诚,就算醉酒她也不可能起冒犯之心。
“我怎么胡说了。”
他肯定在逗自己玩,心中有一丝恼怒,不想再跟他说下去,挣脱他的钳制转身离开。
晋诚眼见着她要迈步走,长手一伸又拉回来,她的确不会拉着他不松手,昨天不过是透着他怀念另一个人,多看了几眼罢了,他也没拒绝甘愿做着别人的替身。
看她真急眼了,晋诚再次俯身凑近她,眼睛盯着她:“不该发生的,没发生。”
“早上就因为这,别扭?”
千粟松下一口气,别扭着不想应承他。
“我先回去了。”
“再呆一会。”
千粟伸胳膊给晋诚看,“这雪要开始下大了。”
“无碍,”
晋诚没让她走,她就呆呆地站着,看晋诚要搞些什么名堂。
“粟粟,试试看看身边的人。”
“看什么?”
“你明白。”
“我不明白,”
“结婚,离婚都是大事,不应该如此轻率地说出口。”
千粟气结,什么叫不应该,现在说是大事,当初和她谈合作的时候,他可不是这个态度,好像结婚就是下楼买杯咖啡的事。
“那就不要那么轻率的开始啊。”
“你怎么知道,我是轻率的开始。”
千粟依旧保持原有的态度:“我早上没开玩笑,晋总。”千粟在和他的拉扯间,终是咬牙说出。这件事不是心血来潮,也不是因为昨天的荒唐才临时起意,是她从爷爷去世后,便知道,这段合作可以结束了。
此话一出,砸在晋诚的心口上,接收到她的态度,逼近三分,晋诚本就身材挺阔高大,站在千粟身边,给她带来满满地压迫感,
只见他潋目沉思一番,语气也沾染一丝沉郁:“粟粟,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晋诚。”
“我这个位置,多少人在看着,虽然你的身份并未公开,但我已婚是公认的,也不适合拿婚姻当儿戏结结离离的,当初是有些个人原因,我们走在一起,既然如此,就这样下去不好吗?我可以给的,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粟粟,试一试好不好。“晋诚说道。
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般语气与她说话,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要和她试一试?也就是不离婚?试着在一起?,,,,,。
千粟接收到的信息,转换成自己的理解大概是这个意思。
“我不会限制你做任何事情,你想要的,我只要能给的,都可以。”
“所以,粟粟,试着靠近我,好不好!”
晋诚说完低头看着千粟,眼里流转的光波变幻着,深沉又幽暗,好似要把她真实的内心看透。
千粟知道,他如此诚恳很难得,但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接上晋诚的话,胆怯消失,娓娓道来:“晋总,工作和身份毕竟都只是一部分,你总是会再遇到心仪之人,一辈子这么长,不该现在就妥协的。”
想着他说的离婚对于公众人物的影响,千粟给出回应,“既然我的身份没有公开过,我可以消失在江城,甚至就像没来过一般,我会尽我所能的,让我的存在不会对你的身份造成任何影响和困扰。”
停顿一下,继续说道:“这是我的诚意,晋总。”
听到她说可以消失不见,晋诚无力的收回手,万年不变的沉着冷静,此刻竟有些慌乱。
“雪,的确是大了,先回去吧。”晋诚再次躬身帮千粟拍落身上的积雪。
有些已经晕在衣服里,摸上去潮湿冰冷,黏黏糊糊的。
千粟还穿着大衣,的确早就冻得不行,既然他开口放行,也无心再交涉。
“我先走了,回去注意安全。”
“嗯。”
“对不起,晋诚,抽空让你助理拟好协议,我来签字就行。”
“回去吧。”
千粟提着东西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晋诚回过身来坐回车里,车子久久没有发动,好似他并不着急离开。
第32章
记忆仿佛回到小时候,千粟小时候俨然假小子模样,看起来有些凶不好招惹,没想道意外间却撞破她私下为自己出气,怒揍了他的儿时玩伴,只因他们背后嘲讽他晋诚是没有母亲,没有父亲管的野孩子。
爷爷问她脸上为什么会受伤时,她只是淡淡地说,摔了一跤,晋诚站在她的旁边看着她,因为她当时的维护,惦记至今。
后来,再见面是晋诚和家人一起参加了她爷爷的丧礼,带着担心找到她后发现她并未哭闹,只是一个人跪坐在碑前,周遭都与她无关,直到宾客散去,她还是保持如此,没有流泪,没有嚎啕,只是倔强的,默不作声地跪在那里,很静,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不知为何,晋诚看着她的背影感受到她浓郁得化不开,又难以言说的悲痛。
至此一别,音讯全无,细想起来记忆中地她,也似如今这般倔强。
早年是丧母,父亲又不作为,整日花天酒地,晋诚儿时自然受到不少非议,在大家族里,没有父母帮持,想要有一席之地,他的童年自然比旁人过的辛苦很多,时至今日,那时的记忆成为不想触碰禁区。
唯一例外便是爷爷,还有千粟壮着胆子为他出头的样子。
这么多年过去,他带着挂牵,一个人咬着牙走过来,找了她许久,他等不及了,想迅速的和她建立关系,在他的认知里,只要不犯法,不违背公序良俗,使用些无伤大雅地手段有何不可,为何到头来一场空,所以,他错了吗。
不知过了多久,车前窗已经积了雪,稀疏的缝隙透着光,视线却是完全受阻。
晋诚伸到车窗外的烟,已经燃到尽头烟灰散落,他缓过神来,沉着脸收回已经僵硬的手,摇上车窗,启动车子离开。
千粟提着东西回去,宿舍这会没人,心想着估计去图书馆看书去了,过两天补考。
换掉被雨雪浸湿地衣服,去浴室舒舒服服洗个热水澡,才算缓过劲来。
拉椅子时,碰到刚才放下的礼物,想起晋诚送的礼物,弯腰把两个袋子提到桌子上,一一打开。
第一盒是书,她最喜欢的外文名著,看看印刷日期和编号,是难寻觅的绝版,翻开里面竟然还有亲笔签名,千粟是有被惊到,她没想到晋会送这个礼物,小时候她带着的是翻译本,而且不是正版,当时被晋诚弄湿了,没想到他能记到如今,千粟觉得他也没有看起来的那般不近人情,他准备的这份礼物,想必是为了弥补儿时的愧疚吧。
算了,管他呢。
第二个袋子,千粟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可能期望太大,打开后反倒没什么稀奇的,都是时下流行的首饰什么的,千粟大眼一扫,就合上放到抽屉,她平时并没有带小饰品的习惯。
收拾好盒子,接着去小心翼翼翻阅书页。
因为有作者地亲笔签名,摸着这本书,好似她能透着这本书,感受着作者气息,可以面对面交流一样。
看过很多遍,里面故事她都会背,还是忍不住轻轻翻阅,再赏析一番。
本来大四就没什么事情,补考完的同学就可以自行安排离校,
千粟无所事事的在学校晃悠大半个月,撒了欢的玩,顺便制定了出行计划。
只是,出行前她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办。
上午联系的晋诚下午见一面,这会也差不多到时间,挎着包,带好文件,直奔目的。
千粟边走便抱怨,真是不想往他老宅子去,远的很啊,打车费这么贵真的要肉疼一番。
终于到了,千粟站在门口深深的吸一口气,敲门,晋诚来开门看到她询问,
“你钥匙呢?”
“没带,”其实是上一次放在了另一个房,也不好说。
“进来吧。”晋诚弯腰把拖鞋放到千粟面前。
换好鞋,千粟跟着他走到客厅。
大片落地窗的风景很好,只是窗帘半掩,遮盖了大片的景色,屋里没开灯,光线有些昏暗。
桌子上的杯子显示,晋诚刚才,在家悠闲的饮酒。
当老板就是好,想不去上班就不去上班。
“怎么突然,要见我,这可不多见。”
屋里开着暖气,晋诚穿着宽松的休闲装,整个人少一些凌厉,多一丝邻家大男孩的亲近。
千粟的厚大衣在屋里有些闷热,起身脱掉,没想到晋诚走过来接取,给她挂到衣架上。
千粟落座在他右侧的单人沙发上,也没客气,直接拿过空杯子,给自己也倒一杯酒。
千粟长得并不算惊艳,鹅蛋脸,眼睛清澈,头发松软细腻,总的来说算是眉清目秀,晋诚特别喜欢慵懒的半靠着,看着她,会感觉心里满满的,那种感觉很难描述,可以理解为悸动。
刚才喝口酒由于太急,流到鼻腔里,辣的她挤眉弄眼,倒是缓解了紧张,此时,千粟倒是顾不上自己的仪态了,明明提前排好的话术,怎么被他一盯就有胆怯。
壮完胆,准备好自己的发言,稚嫩的面容上转挂起严肃的神情。
“晋总。”
晋诚见此,端坐好身子,双手交叉,旦在膝盖上,等她继续说话。
“晋总,上一次我的提议迟迟没有接收到回应,所以我联系了律师和张助理。”
晋诚听完,眼睛半眯起,影约透着危险的气息:“然后呢?”
“离婚的事,我没有开玩笑。”
“你觉得我的提议像是开玩笑?”
“你知道的,关于爷爷的事情我很遗憾,但这份合作也该结束了。”
“这个身份不好吗?”“千粟,你就这么着急离开吗?这么讨厌我呢?”晋诚压着声音,满是不解,似有怒气,似有自嘲。
“我不讨厌你,我说过,我只是想要自由。”
“所以,千粟,你说的自由到底是什么。晋太太这个身份不好吗!你知道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吗!你想要什么样的人生都可以,你可以经商,可以留学,可以做任何我能帮你做到的事。”
晋诚走过来,双手搭在千粟的双肩,声声质问,他不理解千粟为了什么莫须有的自由,人人艳羡的晋太太身份,她弃之敝履。
“是,晋太太的身份是给我带来了滔天的荣华富贵,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