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她意识到了二者的不同。龙文始终把灼灼当做夺取桃络丹的工具。而季远,则是占有、爱怜、愤恨交织。
云霁回到房间里,取下窗上的落华铃,叫出鬼脸人出来,让她去季府,将落华铃交到灼灼手里。
她下意识觉得,这东西还是在灼灼手里比较好。
……
龙文真君的轿子高调地在城里转了一圈,在高阳侯府停留了一阵,又大摇大摆回了宫。
没过一会儿,城中便传开了,高阳侯府退掉了与季府的亲事。
一时间,无数人都在说,季家的季远,怕是真的要完了。
城中谣言四起,而本该在轿子里招摇过市的龙文真君,却带着两个随从,神不知鬼不觉地去了城外云微山。
云微山是距离裕安城最近的一座山。山顶有座寺庙,平日里往那走的人不少。
只不过,这山阳面平缓,阴面陡峭。人基本都在阳面的山路上,阴面人烟稀少,连动物都不多。
龙文真君转到阴面,让两个随从抬上了半山腰。
这两个随从,便是宿萤与云霁曾注意过的,龙文真君身边那两个身手不凡的人。
山腰处,穿过阴森森的树林,有个小山沟。山壁上有好些个山洞。龙文真君停在一个山洞前,看着黑洞洞的里面。
两个随从在他身后,冷眼看着他。其中一人开口道:“你最近做了太多别的事。”
龙文真君略微偏头,却没看他:“主人交给我的事,我都做了。”
“主人对你很不满。”另一人道,“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龙文真君慢慢地说:“我这么做,是为了更好为主人效力。”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两个随从:“只是上次,你们连施丹这种事都搞砸了。”
一随从皱眉:“你管好你自己!”
龙文真君没理会他,自顾自道:“我感觉到最近有人盯着我。我恐怕已经暴露了,再这样下去,我会死的……”
他语气缓慢,而那两个随从突然脸色一紧,纷纷捂着脖子,似乎喘不上气。
“我废掉了一身修为,被天界发现,死无葬身之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龙文真君嘿嘿笑了起来,他目露兴奋,看着两个随从倒地挣扎,面色青紫,最后归于安静。
山洞深处突然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几个灰扑扑的人影僵硬地走出来,将两个随从拖入洞内。
龙文真君转身,望着深不见底的山洞深处,露出疯狂而残忍的笑。
他想大笑出声,却没几下子,便喘不上气,虚弱地咳嗽喘息。
“就快了,很快就成了,很快……”。
第19章 不祥
灼灼能感觉到,一早起来,季远便心事重重。先是说早饭味道做得不对,又找借口将灼灼赶去院子里,把自己关在屋内。
昨日高阳侯府派人来,取走了高阳侯府小姐的庚帖,态度傲慢坚决,狠狠拂了季府的面子。
灼灼心里窃喜,但瞧着季远脸色阴沉,心里又不是滋味,一整晚没和季远说话。
灼灼站在桃树旁,没什么精神地数着桃花瓣,不时看向紧闭的房门,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而且今日的天气,也格外阴沉……
灼灼看着天空走神,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院外已是一片大乱。尖叫与嘶吼混杂,逐渐向季远的院
子靠近。
季远听到声响,也推开房门。
两个人惴惴不安地分辨着混乱的声音——是在府内!
就在两人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季远的小厮满脸是血地跑了进来:“公子!公子快跑!有怪物——”
声音戛然而止,没等季远反应过来“怪物”两个字,一只灰白的手从小厮身后伸出,干脆地拧断了他的脖子。
鲜血映在季远眼中,他僵在原地,看着毫无阻碍从院门中走进,然后扑向他的“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动作。
“唰!”
一双柔嫩的手死死挡住了扑向季远的灰白干尸,灼灼挡在他前面,从牙缝中挤出声音:“快、走!”
桃粉色挡住了腥红的血,季远猛地回过神来,连退几步,撞在身后的廊柱上。
他看清了,五六个灰白诡异的“人”正冲进来,身上沾了血,动作僵硬而凶残地向他们冲过来。
灼灼周身妖力闪烁,她分出身又挡住了一个冲向季远的干尸,回头冲他喊:“快跑!”
季远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思考,浑身颤抖扶着廊柱,猛然想起了屋子后面通向的小门,踉踉跄跄地跑走。
季远浑身虚汗,撞开小门跑到街上。
街上一切如常,有几人看到冲出来的季远,疑惑地看了他几眼。
季远努力遏制住颤抖的手,突然想起,裕安的驻守仙门就在街上不远,动作快过大脑,疯了一样地向那边冲去。
裕安城的驻守仙门是如今凡界第一修仙宗门,天雪宗。驻守在这里的,多数是一些年轻下山历练的弟子。
季远猛地冲进了天雪宗大门,身上已被冷汗浸透:“有怪物,有怪物!”
有弟子认出了这个吓得不成人形的人是季远,赶紧上前输了点内力给他:“什么怪物?在哪?”
受了内力,季远勉强能喘过气来,他奋力冷静些许,急促地道:“有怪物在我府上,杀了好多人!它们要抓我!”
几个弟子对视一眼,纷纷想到了季家大公子被妖怪缠身的传闻,赶紧点了一队人,带着季远往季府赶去。
季府中,几个干尸全部集中在季远的院中。这些干尸无知无觉,身体极为坚韧,毁坏力极强。
灼灼只是个二百年的小花妖,才没多少功夫,已经觉得难以支撑。
只是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这些干尸似乎有很多机会能将她杀死,却在最后关头僵硬地收手。还有几个始终在院中徘徊,像在寻找什么。
灼灼突然看了一眼挂在她腰间的落华铃。
她之前在城中偷盗,正是为了寻找它。那天在一座小楼的窗上发现,可还没拿到手,便被一个白衣人发现。
昨日突然有个鬼脸人将其交给她,还叮嘱她要小心龙文真君。
就在她分神的片刻,一个干尸抓住了她的手腕,另一个抓住了她的腿,她挣脱不开,立即无法动弹。
感觉手腕和腿的剧痛,她闭上眼睛,逐渐停止反抗——
“嗖!”
一把剑从她耳边擦过,撞开了握住她手腕的干尸,灼灼睁开眼,便看到季远离开的方向,一群白衣少年震惊地看着这边。
“这……这什么东西啊?”一个仙门弟子咽了口唾沫,看向最前方的少年,“师兄,咱们要不再叫点人过来?”
他话音未落,两个干尸突然发现了这边的动静,顿时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
“来不及了!列阵!”
几个仙门弟子变幻站位,摆出剑阵。然而这干尸显然并不惧怕他们的仙力,被挡开了后,不知疲倦地再次冲上来。
季远站在后面,清晰地看到那干尸是冲他过来的。
仙门弟子利用剑阵,凝聚了所有人的仙力,勉力扯碎了一个干尸。然而另外几个顿时又冲了上来,灼灼见状,想要过去帮忙。
谁知仙门弟子看到她的妖力,顿时目光戒备,一张符纸直冲她过来,灼灼赶紧停下,险些被燎到。
后面的季远一愣,随后猛然意识到,灼灼是妖,是天雪宗弟子要抓捕的对象。之前他一直躲着驻守仙门,就是担心他们发现灼灼。
而现在,他们显然认为,灼灼和这些干尸,都是造成这场祸乱的来源。
季远猛然握紧了双拳,向前迈了一步,却突然想到了昨日高阳侯府退婚的场景。
耻辱涌上他的心头,他慢慢地松开手,退了回去。
就在这时,仙门弟子的符纸堵住的灼灼,没能提防身后。一条花花绿绿的蛇突然从一个干尸腹中钻出,猛地缠住了灼灼的脖子。
灼灼奋力挣脱,却不小心闻到了蛇口中的气味,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瞬时,余下的干尸全部集中扑向了季远的方向!
此番变故惊呆了众人。本就力竭的仙门弟子完全抵挡不住好几个干尸的攻击,四散开来。
而站在屋后不远的季远,下意识转身想跑,却突然头脑晕眩,双眼模糊,四肢瘫软。
干尸轻易抓住了他。仙门弟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干尸带着季远和灼灼,从院墙翻了出去。
同时,府外的街上,接连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报,报信!”
几个仙门弟子脸色煞白,扔出手中的响箭。
季违躲在屋子角落,听着外面的吵闹声一点点沉寂。
他哆哆嗦嗦从袖中取出一个纸包,突然发狂一般地,将纸包撕得粉碎。
……
云霁站在院中,抬头看着发黄的天色。
云层密布,泛着灰黄的颜色,显得天空格外地低,分外压抑。
霏羽从她身后走来,瞪大眼睛瞧着天上的黄云。
“不祥的气氛呢。”
云霁看向手背,青色的血管分外明显。体内魔气莫名有些躁动。
她微微皱眉,看向院外的街上,霏羽突然扯了扯她的袖子,手指向某个方向:“那边最不祥了!”
云霁看去,眉头皱得更紧,那边是——皇宫!
难道和龙文真君有关?
轻轻呼出一口气,云霁拿定主意,拍拍霏羽的头:“我去看看!”
云霁几步到达了皇宫不远处,突然瞧见无数禁军从宫门中涌出,将整座宫城围得严严实实。
谁要逼宫不成?
今日是云霁约好去宫中医治皇帝的日子,她本来打算夜里无人再去。然而一切迹象都显示着不对。
云霁观察片刻,放弃了通过正常渠道进去,继续踏着屋顶,如一道影子掠进皇宫。
一进皇宫,扑鼻而来一股血腥气,云霁顿时瞪大了眼。里面已经是一团乱,每条路上都有许许多多的禁军、宫人,无数人在互相厮杀。
云霁仔细看去,一部分人有些不对劲,见人便砍,逢人便杀。
这时,某个宫殿中突然闯出一个老头,老头像是吓坏了,闷头向外跑,然而没几步便撞到一个守着宫殿的宫人,连喊叫都来不及,便被一刀贯穿。
那座宫殿里还有一群穿着差不多衣服的老头,见状吓了个半死。那杀人的宫人脸上还沾着血,面无表情地关上了殿门。
云霁想起来,那些老头穿的应该是官服。此刻应该是上朝的时候,那些人都是官员。
她觉得不对劲,动身向安居殿的方向去。宫中各处都是这样诡异的场景,确实有点像逼宫,但那些不对劲的人,应当不是一个正常的逼宫行动应该出现的。
云霁脚步不停,在即将靠近安居殿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周围环境不对,接着猛地撞到了什么东西。
云霁伸手向前,摸到了一个屏障。与此同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这是用来保护安居殿的。”
声音和煦,多少和这周围环境不太匹配。
云霁一怔,猛地回过头,看到一个清秀白净的年轻男子站在她身后的屋顶上。
这人长了张十分干净的脸,一双眼睛形状漂亮,仿佛始终带着笑意,眼底有一点淡淡的红痣。
云霁看着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后退半步:“你是谁?”
“我叫扶青。”扶青甩甩刀上的血,似乎刚经历了厮杀,临时跑到屏障前来,冲她笑了笑,“翊王殿下的护卫。”
云霁这才注意到,扶青穿着黑色的官服。这身衣服她在太子护卫身上见过,应是皇子护卫专有。
虽然刀上有血,他身上却格外干净整洁。
“你就是太子找的那位神医吧?”
扶青看着她,眼中几分感兴趣的神色:“听说太子找了个很厉害的神医,先治好了顺王,又来治皇帝。没想到这么年轻,还这么好看。”
此刻云霁来不及想其他,指着宫中一片凌乱,有些怀疑地问:“这是翊王的手笔?”
果然扶青摇头,看向云霁背后安居殿的方向:“是龙文真君。”
第20章 宫乱
云霁心道果然,回头看向安居殿的方向:“到底怎么回事?”
“今日一早,翊王府突然有禁军把守。翊王殿下派我来宫中察看,看见的便是这幅场景。”
扶青指了指安居殿:“太子跑去安居殿,不过龙文真君应该就在那,很难靠近,我只好把安居殿周围圈住。”
一听“龙文真君”,云霁立刻警觉:“你继续守着,我去找太子!”
扶青忙不迭点头,放开屏障,看着云霁快速离开,随后跃下屋顶,解决掉一个失控的宫人。
云霁来到安居殿外。这里却意外地十分安静,隔绝了外面的祸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只是死气沉沉的。
云霁推开殿门,瞬间被里面浓重的恶念冲击,后退了一步。
安居殿中的恶念比起三天前,更加恐怖了无数倍。云霁几乎能听到耳边无数声音在哀叫,仿佛阎罗殿深处的怨魂,从泥沼里露出无数个恐怖的脸。
云霁揉揉耳朵,忍着极度的耳鸣走进殿中,一眼看见了歪在角落的太子萧玘。
云霁探了探他的鼻息,松了口气,只是被打晕了。
殿中几个宫人却没这么好运,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显然早没了命。云霁绕进皇帝所在的内室,顿时觉得弥漫的恶念又浓重了几分。
走到榻边一看,云霁忍不住皱眉。皇帝的脸色比她之前来看又要坏上好几分,几乎是有气出没气进了。
显然,龙文真君这几天,还是找了机会给皇帝投毒。
云霁有些懊恼,早该想到这些人拦不住龙文真君,这下子搞出这么大麻烦,恐怕凡界之外都快注意到了。
想到这,云霁一愣。
寒情对龙文真君表现出浓浓的忌惮。可她看到的龙文真君,明明几乎没有修为,与凡人无异。
这龙文真君到底何方神圣……
云霁一边想着,手探向龙榻周围检查,找了一圈,从皇帝头顶枕头下,摸出个圆溜溜的东西。
碰到那东西的一瞬间,云霁再度感到头痛加深。
这就是恶念的来源!
云霁将那东西掏出来,是个核桃大小的丹丸,颜色漆黑,还硬邦邦的。
再看向皇帝,他脸色顿时好了几分,连带这殿中恶念也淡了些许。
云霁伸手捞了一把,将空气中的恶念尽数消融,随手把丹丸揣在袖中,确信皇帝和太子暂时死不了,赶紧离开安居殿。
再度从屏障中出去,云霁已经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景象了。
仅仅这么一会儿功夫,宫中状况再度混乱了几分,每条路上都有血淋淋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