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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车上,棠月把之前陆卓衍给她的外套丢给他,“逞什么威风呢。”
陆卓衍难得没置气,接过衣服和手机,单手解锁屏幕,另只手从卫衣兜里掏出一颗被压扁了的饭团,“瘪了。”
棠月伸手碰了下,饭团早已凉透,“别吃了。”
陆卓衍指节点开视频,牙齿舔着饭团的包装袋一撕, “棠小姐,没偷看我隐私吧?”
棠月本来盯着饭团,听完这话,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看了。”
“哈?”陆卓衍咬了一口饭团,嚼了几下吞下去,吊儿郎当地看着视频,也没看她一眼,“你看我隐私了。”
“对呀,怎么了。”棠月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理直气壮。
陆卓衍嘴里叼着个饭团,把衣服抻了抻,穿上身,拖腔拖调地拉长音,“我亏了。”
“亏大发了。”
棠月:“……”
然后,陆卓衍就开始蹬鼻子上脸,“我也得知道你一条隐私,我才能平衡点儿。”
棠月真的很想抱着他的脑袋使劲儿晃晃,看看里面装着的是什么。
陆卓衍觑了她一眼,一本正经地说,“也不难。”
棠月没说话。
陆卓衍当她默认是了,轻咳一声,“你现在有男朋友吗?”
棠月:“…………”我特么真想锤开你的脑子看看。
视频里的一段画面忽然吸引了棠月的注意,她抬起手,指尖指着视频某处,和陆卓衍解释。
原来在陆卓衍的G63离开后不久,跟着出来了两辆车。
一辆车是医院里医生登记在册的车辆。
关键是另一辆车,是陌生车辆。
陌生车辆的车主扫码付款时,监控里男子戴着口罩和帽子,然而副驾一角,露出了布鲁的牵引绳。
那条牵引绳是许皓买的,上面刻着布鲁的名字,全世界独此一条。
陆卓衍目光沉沉,当即记下车牌号,给许皓打电话。
电话通了,他把布鲁的事情跟许皓说了一遍。
许皓这会儿临时出差,到外地跑案子,明天早上才能坐最早班的飞机回桐城。
他拍着胸脯保证一定让他在交警大队上班的同学查到这辆车。
三个小时后,陆卓衍知道了那辆车的行动轨迹。
按照许皓同学查到的监控录像,那辆车经过的最后一个红绿灯路口是在绿都小区。
陆卓衍和棠月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见了同一个讯息,当时他们去那套凶宅的时候,小张说过隔壁有个邻居,会把看房的租户吓跑。
“赌不赌?”陆卓衍调整了一下坐姿,想抻腿,但车里太憋屈,大长腿伸不直。
小时候的把戏,现在还要玩。
棠月自然是乐意奉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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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都小区的安保不算太严,陆卓衍跟门卫说是搬家,准确说出了房子的位置在19楼2室。
哪知,保安一听,当即睁大眼,“那套房子挂名出租有段时间了,现在租出去了?”
“是的。”陆卓衍准备升上车窗。
保安却说,“那房子邪门儿得很,老有邻居投诉半夜能听见哐哐当当剁大骨的声音,每回喊物业去敲门,人家都休息了,根本没人剁大骨。”
“签了几年啊?”
这保安太过啰嗦,陆卓衍敷衍,“先住一个月再说。”
“一个月啊,那没什么,这个楼盘建好我就在这儿当保安,好几年了,我跟很多业主关系都不错,我手里也有几套房源,全是房东本人直租,不经过中介,省不少钱哩。”
邪门不邪门不知道,这保安竟然是来做生意的。
陆卓衍无语,棠月却堆起一个笑容,多问了句,“19-2隔壁的业主您熟吗?我当时被他吓到了,其实不太敢租这里,但私人原因,先过渡这个月。”
闻言,保安打开了话匣子,面对潜在租房客户,对隔壁邻居的事情知无不言。
车门关上前,他们留下了保安的联系方式,保安朝着他们说,“一个月之后来找我租啊。”
“一定一定。”棠月客客气气地说。
停好车,陆卓衍侧身睨了棠月一眼,“棠小姐说谎还是这么脸不红心不跳。”
棠月点点头,“承让承让。”
竟然挖苦他刚刚的配合。
过了两秒,陆卓衍手指动了动,搓了搓方向盘,才说,“一会儿你在消防通道等我,万一有什么问题,你直接报警。”
明明是不想她遇到危险,但棠月根本不领情,推开车门,转回头睨他,“你很啰嗦啊,陆先生。”
怎么又喊上‘陆先生’和‘棠小姐’了。
乘上电梯,陆卓衍还是那句话,棠月理都不理他。
电梯即将到达16楼时,陆卓衍喊了一声,“棠月,你听我一次话。”
这话引起的歧义,惹得在16楼下电梯的人回头看他们。
棠月白了他一眼,“你好好说话。”
陆卓衍低下头,单手拿着手机,指尖飞速打字,不知道在给谁发消息。
19-3。
陆卓衍微微直起身,抬起手,指节按响了门铃,棠月拿着手机点开了拍摄,镜头对准了大门,随时可以点击开始录制。
清脆的门铃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回荡,隔壁就是那套住着死人牌位的房子,风乍起,无端升起丝丝缕缕的冷意。
门内无人应答。
但是,透过门口缝隙露出了一线光,显然有人在家。
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去。
两人屏住呼吸。
不多时,门内传来很轻微的脚步声,接着猫眼的位置,露出一点光。
陆卓衍知道,对方正透过猫眼看他。
他保持平静,眼角余光确认棠月在猫眼的视角盲区,暗自松了一口气。
刚刚棠月答应他的最大限度,就是找个视角盲区录制视频。
足够了。
陆卓衍深吸一口气的时间。
“吱嘎”一声,大门朝外打开,一道粗哑的声音问,“找谁?”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从房间里渗出。
这股味道令陆卓衍觉得有些不适,他难得礼貌,“你好,我是刚搬到这儿的租户,刚刚狗走丢了,我跟着一路找过来,只剩你家了,请问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狗。”
“是一条黑色的柴犬。”
这时陆卓衍才看清门内的男人面容憔悴,看着跟熬夜加班半个月似的。
男人摆摆手,作势要关门,“没有。”
然而一声极其细微的“汪”被陆卓衍捕捉到了。
电光石火之间,陆卓衍单手撑着门,腿压着门廊,另只手握着外面的门把手,用力拉扯,和男人角力。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男人吃惊,然而快速反应过来后,目露凶光,抬起手试图去劈陆卓衍的手。
“你做什么!深更半夜入室抢劫啊!”
刚刚那一声“汪”陆卓衍直觉不会听错,布鲁是被他一点点养大的,他对它很熟悉。
他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布鲁!”
很快,屋里又传来几声嘶哑而细碎的“汪汪”声,就像是在回应着陆卓衍。
陆卓衍太难对付了,男人根本不是对手,慌了神,提腿朝着陆卓衍踢来,陆卓衍错腿躲避,借机把男人推到,强势打开了门。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陆卓衍怔愣两秒,即刻朝着屋里喊,“布鲁!”
再次得到了“汪汪”回应。
陆卓衍踏进房间,男人从地上爬起来,骂骂咧咧,试图攻击陆卓衍。
腿刚抬起来,就被陆卓衍一个膝跪困在地上,男人喘着粗气挣扎,陆卓衍拖着他去找。
对方虽然不高,但也是个活人,拖着稍显累赘,好在这时棠月拿着手机走了进来。
陆卓衍皱着眉头,还来不及责备她出来做什么,棠月视线在他身上滚了一圈,确认他没有受伤。
“汪汪”声不断传来,这次都不用喊名字,棠月率先冲进狗叫声不止的房间,陆卓衍制服着男人跟在后面。
男人嘴里用各种粗鄙的话骂骂咧咧,陆卓衍冷淡地横他一眼,“老实点。”
棠月推门而入。
映入视线的浴室,鱼缸里横躺着两条狗,那狗被剥去了毛皮,浴缸里半池血红的血水,触目惊心。
地上掉落着狗的脏器和肠子。
染着赤红色血液的毛皮随手扔在淋浴间,花洒犹在喷水,血迹却怎么也洗刷不去。
而布鲁,被五花大绑着,躺在马桶旁,见到主人委屈地叫唤。
棠月身体微微一抖,脚下微微踉跄一步,肩膀被人揽了一下,“没事吧?”
她慢慢呼出一口气,之后冷静道,“没事。”
确认过她的状态,陆卓衍松了手。
没多久,大门口开始热闹起来,刚刚他们才认识的保安,带着人冲到大门口,“这是怎么了?”
棠月进屋之前给保安打了电话,如今镇定地在一旁报警,保安进到屋里,自然也看见了浴室里的一切,目瞪口呆。
保安协助陆卓衍制服了男人,不可思议极了,“何先生,你不是培训机构的老师吗?怎么会做这种损阴德的事情。”
陆卓衍视线在洗手台逡巡一圈,看见上面的一把剪刀,猜测那剪刀刚刚用来做了什么,忍不住有点反胃。
他解开了布鲁身上的绳子,想起中介小张的话,“他不是卖猪肉吗?”
保安:“何先生之前是咱们这儿顶有名的好娃娃培训的老师,咱们这儿很多业主的小孩儿都在那儿上过课。”
闻言,何先生忽然激动地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完了,什么都没有了……”
警察赶到时,了解完情况带走了何先生,陆卓衍和棠月短时间内,又去了警局。
带走布鲁时,陆卓衍脱下衣服把狗裹住了,袖子蒙着它的眼睛,他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内布鲁都经历了什么,但肯定是比他们看见的更让人恐惧的东西。
陆卓衍把车钥匙丢给棠月,“你开车。”
棠月接过钥匙,没说什么,坐上驾驶座。
看着她上车的样子,陆卓衍恍然觉得,越野车和棠月的气质挺搭。
他没有坐副驾,抱着布鲁坐到了后座。
在警局待了一个多小时,警察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何先生大名何志林,确实如保安所说,是好娃娃培训机构的老师。
也确实如中介小张所说,在菜市场上班,宰杀牛羊,当个屠户。
早前培训机构很是热门,何志林倾尽钱财和朋友一起合伙,开了间好娃娃培训机构。
最开始挺赚钱,何志林因此尝到了甜头,手里有了不少现钱,听人说买比特币比炒股更赚。
又去买了比特币,小赚一笔之后,胃口渐大,直接玩起了杠杆。
谁知风暴来袭,玩杠杆亏得一夜破产,偏偏又遇好娃娃培训机构革/新,合伙人卷款跑路,他连个拆东墙补西墙的机会都没有。
变卖了名下的房产,现在这套住宅,再过一个月,也得搬走。
走投无路的何志林去当过屠户,勉强维持生计,手上染过鲜血之后,这种刺激的感觉就再也停不下来。
他不敢对人下手,专挑小动物,之前没有什么目标,随意狩猎。
多次得手之后,他尝到了甜头,就开始有目标地找小动物。
之前被那个小女孩遇到过,后来碰上了棠月和陆卓衍,对这两个多管闲事的人特别恼恨。
他潜伏了一阵子,模拟过很多次,终于一下得手,把陆卓衍的狗搞到。
只是没想到这两人反应这么快,当时他在车库等了好一阵,直到他们离开,他才敢开车带走布鲁。
这些猫猫狗狗的事情,何志林供认不讳,但是对于小鹃鸠的事情,他不认。
棠月和陆卓衍这才得知小鹃鸠的事情还没什么进展。
凌晨一点半。
棠月和陆卓衍才从派出所出来。
陆卓衍拍了拍布鲁身上的脏污,“你这狗真是,谁喊你都跟着走!得到教训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汪汪汪”布鲁特别委屈,这会儿很粘人,蹭着陆卓衍的裤腿。
陆卓衍身上脏,布鲁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少爷开不了车,只能棠月开车。
他设定好导航,因为布鲁这会儿缺乏安全感,一刻都离不开主人,陆卓衍只能继续坐后座,挨着布鲁。
布鲁把头贴着他的腿,他抚摸着布鲁的脑袋,这会儿都脏,他懒得嫌弃。
平时体体面面的陆大少爷,今天在前女友面前颇为狼狈,衣服脏,裤子脏,连头发都脏,简直没脸见人。
坐后面也好,她看不清。
棠月看了一眼导航的小区名字,西山枫林。
虽然没有去过,但从地图上显示,方向和苑西路相反。
她在想一会儿送完陆卓衍和他的狗,不知道回去的时候,打车难不难。
陆卓衍半眯着眼睛,偶尔透过后视镜瞥一眼棠月。
车里没人说话,盏盏路灯飞驰而过。
他看着棠月沉静的侧影,觉得她好像从来没有变过。
到达西山枫林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保安看见车牌号,升起道门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