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里面发消息,简单说明了一下进场的情况。
【豆豆龙:第一次来看这么正式的交响乐演出,糟糕,我就穿了衬衫,没穿西装。】
【眯眯眼都是怪物:小鞠,舞台上那个首席,不是你学长吗?】
【K:不认识。】
【豆豆龙:你特么不是音乐附中毕业的?比傅小鲤不就低一届而已。】
【K:哦。】
【豆豆龙:……哦,没得聊了。】
【庐山你爸爸:……哦,没得聊了。】
【眯眯眼都是怪物:嚣张小鞠结束聊天话题。】
【K:所以傅小鲤是谁?】
【眯眯眼都是怪物:……小鞠,你这位学长很有名的,你是真不知道?】
【K:嗯。】
【豆豆龙:来来来,让我给你科普一下,对于你们附中的来说,可能因为他是附中冉冉升起的小提琴新星有名,但对于我们庆阳来说,他当年跑到庆阳高三年级班里,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件事小路学长最有发言权,掌声欢迎小路学长。】
【庐山你爸爸:咳咳,谢邀,事情起因是三班的某个女生要跳楼,他们班里另一个女生把人劝下来了,然后,劝人那个女生忽然被说勾引他们班学委,学委成绩下滑,连续两次大考失利。】
【庐山你爸爸:开玩笑,三班学委当年可是状元苗子,家长闹到学校,逼学校开除那个女生,女生被学校请家长,但那个女生无父无母,唯一的哥哥好像离开了慈山市,然后傅小鲤就冲到三班教室,把学委揍了,据现场人士回忆,别看傅小鲤一个拉小提琴的,视双手为宝,但揍人毫不含糊,骂人也厉害,三字经,国骂,样样精通,除了不问候对方妈妈,把对方爸爸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警告学委,要是再敢说那个女生一句,见一次打一次,后来怎么样我就不清楚了,毕竟我是五班的,他们三班的人对这件事守口如瓶,我使用美男计都套不出丁点儿东西了。】
【豆豆龙:哈哈哈哈,拜托,在我们庆阳,学习才是王道,管你什么路斯佳,陆卓衍的,你们高三双鹿还想着靠脸跟学习一较高下?小看我们庆阳学子了不是。】
【眯眯眼都是怪物:那个女生叫什么来着,我记得当时那个合唱演出的时候,我们的站位挨着。】
忽然有人艾特棠月。
【豆豆龙@棠月:这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气势,让我想到某个人,嗨,你好。】
棠月不得不回复了一句。
【棠月:嗯,你也好。】
虽然她的回复很正常,但却充满了话题终结者气息,导致群里沉默了。
入场前,棠月按照工作人员的要求,把包包之类的私人物品放进储物室,领取到一个号码牌,邬衡领着她进入内场。
短暂消停后,群消息又开始噼里啪啦地叠加,棠月把手机调好静音,准备好好等待演出开场,正中区域视野开阔,左右斜角的贵宾区也看得清楚。
棠月的目光原本随意地打量着剧场内部环境,视线忽然落在一道倩丽的身影上,微微讶异。
担心认错,棠月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重新把目光定格在那道倩影身上。
视线里的年轻女人穿着一袭白裙,绑了个低马尾,眉目清丽,气质温婉,和梁舒余是截然不同的类型。
确实是她,兰希。
她来看傅小鲤的演出了。
那傅昂呢。
也来了吗?
棠月神色冷漠,眼神更是淬着冰碴,心跳得厉害。
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天大地大,傅小鲤和她能逃到哪儿去?
傅小鲤的梦想是成为职业小提琴演奏家,圈子就这么大,怎么可能真正远离他们的视线呢。
随着暗红色的幕布拉起,蓝色的舞台追光灯亮起,主持人报幕,介绍了今天演出的乐曲,参与演出的管弦乐团,以及指挥等等。
棠月一颗心都在刚刚出现的兰希身上,没注意到主持人介绍的人名。
直到指挥走上舞台,棠月才惊觉,指挥竟然会是她——颜果子。
那个送给棠月贝斯的学妹。
虽然这几年,棠月一直和傅小鲤生活在一起,但她对傅小鲤没有好奇心,除了图林乐队,别的事情,她一概不知。
傅小鲤其实经常会跟她说自己周围的事情,也会主动询问棠月的工作,他们一般都是问答式,他问,她答。
即便是这样,傅小鲤仍旧能和薛羽关系融洽,她的同事们也都知道傅小鲤的存在。
她太过于忽略傅小鲤了。
演出开始,傅小鲤穿着黑色的燕尾服,内搭白色衬衫,领口系着领结,头发打理过,坐在椅子上,目光在颜果子的指挥棒和乐谱之间来回,拉琴的间隙,手指会极快翻阅琴谱,演奏不会中断。
他对于自己热爱的事情认真了十几年。
时而激昂,时而舒缓的乐曲,从他们的器乐间奏出,乐团成员们经过不眠不休地练习,他们之间配合的默契度,明显高于和图林乐队在一起的任何一场演出,这就是职业和玩票的区别。
钢片琴独奏间隙,棠月注意到,傅小鲤放下小提琴,视线扫过演奏厅。
会看见么?
棠月偏头去看左边斜角的贵宾区,旁边的人带着疑问“嗯”了一声。
她微微一愣,明明记得旁边空了几个座位。
什么时候那几个座位都坐了人,她竟然一点儿没察觉。
那个男人原本眼神躲闪,像是不愿意被人发现,大约是她的眼神太过于直勾勾,男人推了推眼镜,朝着棠月点了下头。
场馆里太黑了,棠月辨不清对方的长相,却又觉得对方有些说不上来的眼熟。
轮到小提琴独奏时,整个舞台上只有两束光,一束照耀在颜果子身上,另一束照耀在傅小鲤身上。
结束时,全场掌声雷鸣轰动,久久不息,棠月听见旁边有人小声说话。
“阿晰,咱们去后台,给指挥小姐送花。”
旁边的男人低声道,“我先走了,别跟她说我来过。”
“她问起呢?”
“说我死了。”
棠月:“……”
第36章 不讲理
表演结束, 席间观众热烈鼓掌,演艺人员们手捧鲜花,鞠躬感谢观众。
观众们在主持人的幽默串词里, 目送乐团成员井然有序的离场。
待到舞台上的表演人员全部离场,场内灯光会全部亮起,入口的大门随之打开。
左侧尊宾区的观众离入口最近, 到时会是他们最早离场。
棠月攥紧手,掌心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全身只觉得冷。
漫长的离场环节还未结束, 黑暗里,旁边的男人忽然站起身, 棠月眼角余光看去, 对方目测和陆卓衍身高相当,同样肩宽腿长,无形中带给人压力。
男人说过要先走。
棠月“腾”地一下站起身, 放轻脚步, 跟在男人身后,仔细避开人群, 一起朝外走去。
她注意到男人的前面有个戴着工作牌的人带路。
倏忽之间, 男人回过头,眼睛透过薄薄的平光眼镜镜片, 略带疑惑地看她一眼。
棠月神色自若地点了下头, “我也出去。”
“哦。”男人推了推眼镜, 转回头去。
还差几步到达大门口时。
刷啦——
演奏厅的灯光亮起,棠月没太在意, 提步继续走,却听她前面有人高喊一声, “楚晰!”
棠月愕然抬头,完蛋,要快点出去。
正想着绕开前面的人,转瞬却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棠月:“……”
她现在只想先出去,暂时顾不得这些人在喊着谁的名字。
拥挤会影响出行,存在安全隐患,工作人员快速赶过来维持秩序。
前后不过几分钟,棠月觉得自己好像经历了肉夹馍的一生。
被人簇拥的男人,之前托别人告诉颜果子“他死了”。
此刻,棠月分了一秒的心,猜想他要是真死,肯定是被挤死的。
顾不得其他,棠月沿途一边确认指示牌,一边找寻演出休息后台,她的剧院索引手册放在包里了,现在只能依靠指示牌。
跑了几分钟,棠月终于到达后台,前脚还没进去,就看见一抹熟悉的高挑背影,是傅小鲤。
他脱了燕尾服,原本扎在西装裤里的衬衫松松垮垮地垂落,抬起右手,指节勾着领结,左手推开了消防门。
是去抽烟?
棠月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开始酝酿台词,一会儿该怎么和他说。
然而,当她推开消防门的一条缝隙时。
棠月不由得绷紧了脸。
心底涌上一丝不安。
她还是慢了一步。
兰希柔声说,“六年不见了,傅小鲤。”
傅小鲤:“……”
“你怎么找到我的?”
兰希:“我们这些年一直没有你的音讯,前段时间我给朋友抢演唱会门票,看见了这次演出的宣传,我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来碰碰运气。”
傅小鲤无怒无喜,“……有心了。”
兰希慌了神,“小鲤,你别这样,其实……其实你爸爸挺想你的。”
傅小鲤依然平静,“你以什么立场代替我爸说想我?”
漫长的沉默过后,兰希带着哭腔,“……对不起。”
傅小鲤语带火气,“够了!一句对不起你说几百次了,不恶心吗?”
兰希嗫嚅重复,“……对不起。”
傅小鲤冷声嘲讽,“……兰希,除了对不起,你还会说什么?”
闷燥的气氛在门内流淌。
他停顿片刻后,薄情寡义道,“我还是那句话。”
“你的对不起,我这辈子都不会接受。”
“我会恨你们,恨到死。”
棠月听见了兰希的啜泣声,眼见着傅小鲤要再度失控,她不得不冷静地推开门走进去,声音冰冷至极,“傅小鲤。”
视线里,傅小鲤身体微微一僵,和兰希一起,转过头来,看向棠月。
棠月仍旧是那副无情无义的样子,对傅小鲤命令道,“过来。”
说完这句,她站在门口,没有再前进一步。
兰希先是盯着她的脸仔细打量,而后瞳孔放大,嘴唇轻轻颤动,抬起手,掌心捂住嘴唇。
偏头去看傅小鲤,又转头来瞧棠月,脸上表情像是打翻的油画涂料,五颜六色。
难以置信和匪夷所思交织在一起。
“……棠、棠月。”
听见她的称呼,棠月眼皮一掀一阖,狠戾毕现,森森目光在兰希身上转了一圈,声音柔软,“遇见我们的事情,希望你不要告诉二叔。”
“二婶。”
她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最怨毒的话。
兰希偏开头,眼神躲闪,再不敢与棠月对视,只轻轻吐出一句,“……对不起。”
“我不会说的,棠月。”
棠月冷冷睇了兰希一眼,抬手抓起傅小鲤的手腕,干脆利落地转身,逆着人潮往外走。
高大的傅小鲤,变成了提线木偶,任由棠月拖着走。
他烦躁地扯开领结,攥在手里,唇抿成一条直线。
“你不是不管我吗?”
“你闭嘴。”棠月厉声打断。
她太凶了,惹得傅小鲤挣扎了两下。
棠月脾气是真的很差,反手一拍他的手背。
冷白手背皮肤登时起了一条红痕,傅小鲤撇开脸,没吭一声。
“管不管你,看我高兴。”
傅小鲤淡淡道,“棠月,你不是想过自己的人生吗?现在又遇到陆卓衍了,是个甩掉我的好机会,你不要么?”
棠月耐心告罄,“我说了,看我高兴。”
大剧院今晚的外墙是海洋主题的灯光show,整个广告被映照成墨蓝色。
棠月背着取走的包,傅小鲤忽然甩开棠月的手,嘶吼道,“这些年你一直当我是包袱,是麻烦吧。”
意识到失态,可他不想停下来。
无法克制内心的恶意,想要激怒棠月,想要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他在棠月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分量。
“在我面前,你从来不会真心笑,永远敷衍我……”
冷风拂动,棠月停下脚步,拢了拢发丝,察觉到身上的热度一点一点流失。
过了很久,她才听见自己的声音。
“傅小鲤,我也不想管你。”
“可是……”
你是那个自私自利的女人留给我的……
唯一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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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是陆卓衍的生日,从凌晨十二点开始,他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生日祝福。
他没有隐瞒过自己的生日,却从不召集别人搞生日聚餐。
对外都说自己回陆家老宅过生日了。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从六年前回到桐城开始,他就没有在老宅过生日的习惯了。
陆家长辈担忧他每到生日这天想起亲人离世,便自动把他生日的事情遗忘。
等到十二点,陆卓衍没有等到棠月的祝福短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