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雨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能听见,小声说,“老板在后台的休息室等你,他说袖扣在你那儿。”
棠月:“?”什么袖扣。
像是早有预料,温雨指了指她的包,“他说在包包里。”
棠月打开包包,在里面找了找,还真拎出来一个丝绒盒子,在温雨笑眯眯的眼神里,跟着她躲避重重探究的目光,去往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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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内,陆卓衍大剌剌地坐在椅子上,支着下巴,抿着唇,散漫地看发言稿。
作为新月的老板,在年会上需要说点激励人心的话,说白了就是给员工画个大饼,展望未来,让他们跟着自己好好干。
好在他画下的大饼,都实现了。
笃笃。
敲门声传来,温雨在外面喊了声老板,就跟对暗号似的。
“进来。”陆卓衍假模假样地捏着稿子,余光盯着门打开,温雨错开身,让棠月进去,而后非常体贴地关上门。
休息室里只剩下两人,陆卓衍假眉三道地瞥她一眼,抻了抻腿,单手撑在椅子背后,头微微仰起,“过来。”
棠月显然一怔,拿出丝绒盒子,瞪了他一眼,“故意放我包里。”
“嗯。”陆卓衍眼睛弯了弯,非常不要脸地承认。
“你上台紧张?”棠月慢慢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四目相对,把盒子递给他。
陆卓衍捞起旁边的西装,抖了抖,递给她看,“帮我戴上。”
犹豫片刻,棠月还是伸手去接他的西装,却见他收回手,穿上西装,单手环过棠月的腰,掌心用力,把人摁到右腿,坐下。
没皮没脸地笑,“站着多累,坐着。”
棠月:“……”
陆卓衍微微抬起下巴,露出清晰的下颌线,手递到棠月面前,意兴阑珊地盯着发言稿。
盯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看了会儿,棠月圈着他的手腕,慢慢给他系上袖扣。
一本正经的陆卓衍,总像是在憋坏水儿。
敲门声响起,温雨在门外提醒陆卓衍准备上台了。
棠月正准备从他腿上起身,后脑勺被掌住,被迫扭过脸去。
属于陆卓衍的气息铺天盖袭来,呼吸交缠。
他咬着她的唇,亲了亲,“感谢吻。”
半分钟后,温雨停下了敲门声。
再不出去,还真以为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一样,棠月推开陆卓衍,看着他意犹未尽的脸,抬手主动帮他擦去唇角的口红,“行吧,拿到陆先生的感谢了。”
不知道是不是棠月的错觉,温雨带着她回座位的路上,欲言又止好几次。
“怎么了?”
“……棠月,你的口红花了。”温雨尴尬得不行,把棠月带到旁边,拿出小镜子让她看。
棠月对着镜子看见唇瓣上的口红果然晕染开了,用唇/膏补了补妆。
状似无意问道,“你知道隔壁宴会厅那家公司叫什么吗?”
“凡冉珠宝设计工作室,跟老板有合作,棠月你怎么忽然问这个?”温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没事。”棠月补完妆,把镜子还给温雨,回到座位拿出手机发消息问傅小鲤。
【棠月:你和兰希现在还有联系吗?】
消息秒回。
【傅小鲤:没有,你不让我和她联系,我就没有联系过了。】
【棠月:她和你爸爸出了什么事情?】
这一回过了好一阵,傅小鲤才回复。
【傅小鲤:他觉得我这个儿子废了,想和兰希再生一个,但兰希没答应,所以停了她的生活费。】
后面的事情,棠月稍微思索一下,便知道原因了,虞家没什么钱,兰希这些年没上班,全靠傅昂给生活费,突然断了她的经济来源,兰希肯定不答应。
也难为兰希还能把主意打到她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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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临时抱佛脚,陆卓衍站在台上,脱稿发言,抑扬顿挫,丝毫没让人看出来他一个小时前才开始记这么冗长的稿子。
他一说完,场下掌声雷动,员工们全方位赞美陆卓衍的帅气,无论是长相、穿着,还是撒钱的样子,都令人着迷。
人手一个红包后,到了最高潮的抽奖活动。
“小棠,陆老板这身西装哪儿买的?看着挺帅啊。”薛羽直勾勾地盯着陆卓衍的西装,眼睛像是临摹工笔画一样,一笔一笔把西装的款式刻进脑子里。
棠月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他这个人太贵了,西装应该也贵。”
一个贵字让薛羽咋舌,想想也对,买得起是一回事,舍不舍得花这么钱买是另一回事。
思及此,薛羽幽幽叹口气,有钱真好。
她好像说得太直白了,不由得找补,安慰薛羽,“没事,他比较高,又瘦,这么穿是挺人模狗样的,你不一样,你最近长胖了,这西装会撑着,到时你的啤酒肚肯定显露无疑,那还不如穿休闲装好看。”
薛羽:“……”
不管你是为了夸你男朋友而拉踩我,还是真心意思地安慰我,我都谢谢你哦。
缘生的人对能不能获奖其实没抱信心,他们本来就是凑热闹来的。
谁知伴随着陆卓衍对着LED屏幕,轻描淡写地说出“停”这个字时,全场先是鸦雀无声,随后沸腾了。
屏幕上出现“缘生,棠月,特等奖”。
“棠月是谁?”乘月宠物医院的医生护士们到处找人。
新月四楼和七楼认识棠月的人很多,视线立马看过去。
“卧槽!特等奖竟然花落别家!那可是特等奖!”有人惊呼。
“温泉山庄四天三夜不限人数的旅行,楚晰演唱会VIP门票两张,高档普洱茶,这比奖金还值钱啊!”
从刚刚她的名字被陆卓衍念出来,通过话筒传播到宴会厅的各个角落,棠月觉得心脏就和身边的欢呼声一样,振聋发聩。
追光灯找到了特等奖得主,落在棠月身上,隔着人潮,陆卓衍和她遥遥相望。
他扶着话筒架,语气明明轻轻慢慢的,却又特别真诚,“棠小姐看起来脚不太方便,要不别上台了,我下去吧。”
话音刚落,又在新月员工区域激起一阵欢呼。
棠月,你总是不太幸运。
即便是人为,我也要让你幸运一次。
陆卓衍慢慢地走下舞台,身后跟着礼仪小姐,礼仪小姐托着礼品的小册子。
今晚兰希喝了酒,肚子不太舒服,从卫生间回来正巧隔壁A厅有人出来,门没关严,欢呼声从门缝漏出。
原本没太在意,直到听见“棠月”两个字,兰希停下脚步,转了个方向,走到A厅,微微推开大门,望着厅内,视线逡巡,很快便锁定目标。
视线里,穿着挺括西装的高瘦男人,慢慢走向棠月,兰希盯着男人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确认他是陆卓衍。
她快速拿出手机拍照,记下这家公司的名字,冷漠地看着陆卓衍从礼仪小姐的托盘里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棠月。
陆卓衍:“棠小姐,恭喜。”
棠月:“谢谢,陆先生。”
真会装,人前做戏,人后指不定什么样,装得跟不熟一样。
跟过去一样。
当年她一眼就识破了棠月和陆卓衍之间有问题,告诉傅小鲤,但傅小鲤死活不相信,觉得是她在污蔑这两人。
“傅小鲤啊,好好看看你的哥哥姐姐吧,这两人,谁都不会要你。”
那份文件现在用还早了点,等社区找棠月回慈山签拆迁协议,到那时直接甩出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棠月这人心再狠,面对那样的打击,也会无法冷静思考,就要趁着她思绪混乱时,添把火,让她做下决定。
到时候瓦兰巷的房子就可以易主了。
“你在这儿做什么?”身后有道男声问道。
兰希微微一愣,故作淡定地收回手机,转头看着来人,换上温柔无害地表情,微微一笑,“纪总。”
来人正是她刚刚入职的凡冉珠宝设计工作室的老板纪冉。
纪冉推了推门,视线望向宴会厅,“你这是看上别人家年会了?”
兰希原本想和纪冉多说说话,然而胃里翻江倒海,她说了句失陪,匆匆离开。
纪冉莫名其妙,又往宴会厅看了一眼,看见陆卓衍和一个女孩站在一起,那女孩戴的耳环,正是他亲自设计制作,知道那便是陆卓衍的女朋友了。
下回陆老板再来,他能拿出新的设计了。
年会结束时,棠月还有些恍惚,这个特等奖就像是量身为她定制的一般,之前她和陆卓衍的朋友们打台球输了,要请客温泉游。
可年底大家都忙,没办法聚齐,只能拖了又拖。
棠月站在蓝禾堂门口,和同事们告别,站在原地等陆卓衍来接她。
她不知道的是,十分钟前,蓝禾堂门口有个男人和保安起了争执。
男人穿着件旧棉衣,身上酒气浓郁,大着嗓门儿嚷嚷着,“给老子让开,星星在里面,我要进去找我的小星星。”
对付这种醉鬼,保安直接推到一边,“没有邀请函,不能进去。”
“胡说!”男人竖着眉,凶相毕露,浑浊的眼睛四处乱瞟,在看见从门内走出来的兰希时,眼睛一下子亮了,“虞……虞兰希!
第85章 不讲理
“虞兰希!”
兰希扭过头, 看见男人的正脸,微微一怔。
眼前的男人眼袋与两颊的肉一道下垂,半张脸发红, 说话含混不清,盯着她看了会儿,确认后, 咧嘴笑,一笑牵动眼角,眼角皱纹变成褶子, 层层叠叠堆积。
40多岁的男人,未老先衰得像六十多岁的大爷。
但凡过去见过他, 都知道他是个皮相不错的小白脸, 看着斯文有礼,容易被他的外表欺骗,以为是什么好鸟。
随着男人越靠越近, 兰希的眼睛越睁越大, 险些从眼眶脱落,脸色刷白, 指尖发颤, 浑身紧绷,下意识往后退。
突然, 手臂被男人扯住, 拖着她往旁边走。
“跟你们说我找……找人你们还不信, 看看,这我妹子。”男人打了个酒嗝。
兰希被拽着走得很艰难, 闻到他身上的怪味,被熏得清醒了过来, 挣扎着推开他,“放开我!”
保安对视一眼,出声询问,“小姐,你们真认识吗?”
男人竖着眉毛,满是戾气,“怎么不认识!这我妹子。”
释放出危险信号的男人让兰希不敢吱声,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认识,我堂哥。”
听见这句‘堂哥’,男人笑咧了嘴,奖励性地拍拍被他拽着的手臂,“这才是哥哥的好妹妹。”
兰希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回忆起前年奶奶过世前,让她陪着大伯父大伯母去探监,那会儿这男人还没这么老。
看来上次闹自杀后,身体不太行了。
被男人紧紧拽着胳膊的兰希,慢慢回过神,虽然早知道虞文升会提前出狱,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桐城。
他来桐城做什么。
难道说从虞家知道了棠阿婆那套房子要拆迁的消息?
还是说——
知道了棠月的消息,特意来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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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年前,法庭上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13岁的小女孩棠月,当时还叫虞星星,站在法庭上,当着律师和法官一众人的面,怯懦又无助。
在律师问她虞文升是怎么施虐时,棠月怯怯地伸出手,卷起袖子,亮出身上或陈旧,或刚刚结痂的伤痕、淤青。
睁着双大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让它落下,倔强地咬着唇,痛诉虞文升所作所为,阐述着自己对养母棠兰的爱,坚定地指认虞文升就是杀/人/凶/手。
是虞文升打死了棠兰,不对她施以援手,眼睁睁看着棠兰失血过多死在血泊里。
那样的场合,坚毅的棠月让人动容。
可是,当虞文升被法官当庭宣判时,兰希永远不会忘记棠月那一秒钟的表情。
她坐在那里,单薄纤弱,背脊弯曲,微微垂下头,眼泪像开了水阀,泪珠子不要钱似的,大颗大颗往下掉。
抬头和虞文升对视时,楚楚可怜。
然而,嘴角微微勾起弧度,饱含眼泪的双眼,冷酷,怨毒,眼底的恨意,仿佛要将虞文升千刀万剐。
那不该是一个小女孩的眼神。
很明显,看见那一幕的,只有虞文升和兰希。
虞文升瞬间暴怒,在法庭上口不择言,“虞星星,你个狗/娘养的狗/女表子,等老子出狱,强/女干你,弄死你!”
而棠月当时用口型对着虞文升说了句什么,兰希没看清,但虞文升一定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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