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意沉沦—— 舒幼【完结】
时间:2023-08-05 14:38:25

  “喜欢吗?”
  低头,他望向旁边人琥珀色的眼眸。
  从江少珩进门到现在,锦棠盯这幅画很久了。
  她说:“不太喜欢。”
  单手环住她的肩,两个人慢慢走近拍卖场,如韩助理说的,所有人都给她面子。
  苏烟宁端了杯香槟,挽着楚聿白应付搭话的人。
  精致甜点和昂贵红酒,她只在电视机偶像剧里见过。
  展厅内,悠扬的小提琴曲循环播放,正声雅音,展台上玻璃柜摆着六件拍品。
  锦棠还是觉得自己在人群中格格不入,随即,用力拉着身上披的外套,想多遮点。
  “怎么了?”
  落座,江少珩偏过视线,发现她一直在刻意去整理衣服。
  锦棠:“我没穿合适的衣服。”
  交叠双腿,江少珩的视线淡淡,伸手,指尖轻轻挑开披在她身上的外套。
  他的语调很低,却不同于偏冷的展厅,“没人规定什么是合适的衣服。”
  四目相对,她有一瞬间的动容。
  锦棠其实也想让自己绝对清醒,但潜意识里,总期待些真心。
  音乐声戛然而止,她的思绪被叫停。
  眼前,拍卖师正装上台。
  第一件,是支玫瑰金步摇,流苏是玉石雕的,起拍价,十五万。
  身侧,陆陆续续有人加码,升到六十万时,江少珩把牌塞到她掌心里。
  “喜欢的话,就自己举牌。”
  六十万,她得不吃不喝工作接近七年。
  握着牌柄,她迟迟没抬起来。
  听着锤子落下敲定的声音,已经上了第二件拍品。
  貌似是幅画,被黑色幕布盖着,等到起拍才进入众人视野。
  锦棠觉得眼熟,似乎在学校图书馆里的文物插画书上瞧见过。
  刚开始,就是百万定价。
  旁边,江少珩清凌凌的声音偏偏带着股懒散,展颜开口:“把这个拍下来。”
  锦棠没叫过价。
  这种事,交给没钱人去做,在喊出那串天价数字时,就隐隐发虚。
  追价时,锦棠只在原有基础上加一万。
  来来回回周旋了挺久,看来喜欢这画的人,不在少数。
  锦棠喊出三百五十一万那会,旁边传来声低笑。
  一回眸,江少珩单手撑着额头,腕表的水晶盘上晕了个亮点,有些刺眼。
  “你笑什么?”
  江少珩笑意没收,“锦棠。”
  “你在给我省钱?”
  他的尾音有点沉,在三百七十万第二次时,江少珩抓住锦棠的手。
  他的掌心很热,轻轻扣住锦棠的腕,缓慢抬起。
  寂静空间,响起阵低醇男音。
  “五百万。”
  从容不迫,有几个跃跃欲试想抬价的人,瞬间收了牌。
  三锤定音,锦棠的手心里都是汗。
  五百万,她在想这幅画要不要找个金框裱起来。
  这么多钱挂在墙上,每天只匆匆看一眼。
  好像怎么算,都不太值。
  后面,都是些瓷器拍卖,江少珩问她有没有瞧上眼的。
  锦棠摇摇头。
  耳边拍卖师的声音还在继续,环顾四周,她没看到赵倚婷的身影。
  “那个……”
  “嗯?”江少珩目光眺过来,淡淡应了一声。
  “刚才在馆口,谢谢你。”
  锦棠始终觉得,她的工作和感情应该分开。
  但江少珩似乎还是插手了。
  水晶灯下,泄露的冷色调光落在她侧脸,描摹辗转。
  江少珩久久没出声。
  单手搭在大腿上,轻轻叩着,断断续续地一下。
  “打算怎么谢我?”
  锦棠拖了个“嗯”的长音,想不到他要什么。
  凑近几分,江少珩的语调起伏,在她耳边厮磨,“应该让你和苏烟宁多待待。”
  锦棠也并不排斥这个人。
  只是,江少珩的用意有些朦胧。
  然而,下一秒,就有拨云见日的明朗。
  他调笑着开口:“学学怎么撒娇。”
  ……
  拍卖会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钟。
  锦棠还是让江少珩把自己送到了博物馆门口,而后,徒步走回去。
  手腕多了个玉镯子,回程路上,江少珩亲自给她戴的。
  天儿阴着,薄云遮住繁星。
  锦棠单手拎着包,好巧不巧的,碰见了赵倚婷。
  她在宿舍楼下站着,指尖夹了根烟。
  原本,锦棠只想当做没看见,轻飘飘地把这人略过去。
  可一开始,赵倚婷就是在等她。
  今天,展没看成,自己是被赶出来的。
  “锦棠。”
  浓浓月色下,她这一声带着些许喑哑,却比之前平静得多。
  脚步顿住,锦棠慢慢转过身,“有事?”
  “我没想到,你会搭上江少珩这层关系。”
  其实,就连锦棠自己都没想过。
  赵倚婷笑了一下,自己脸上还有点火辣辣得疼,想到今晚她男朋友低头哈腰的样子。
  其实,她什么都比不过锦棠。
  之前的记者采访,她故意挤走了锦棠,后来江老来博物馆参观,她还是闯进了众人视野。
  唯一拿得出手的男朋友,现在,也成了笑话。
  她认为锦棠得到的这些都太轻而易举。
  “你现在是不是很得意,觉得我什么都会输给你。”
  相隔很长一段距离。
  锦棠站在昏暗的光里,赵倚婷靠在阴凉的黑影下。
  锦棠冷着眼,淡淡启唇:“我没想跟你比什么。”
  她的胜负欲不强,工作认真也只是在恪守本分,什么时候好好生活也变成了别人眼里的绊脚石。
  赵倚婷压根听不进去。
  夜里,风阵阵起。
  吹着锦棠的衣衫,凉意丛生,她作势要回宿舍。
  “锦棠,你别太得意了。”
  没有管顾身后的声音,她的每一步稳稳落在老旧石砖面上。
  忽地,赵倚婷的一句话闯进耳畔。
  “江少珩和纪家有婚约,你知道吗!”
  她的心跳,骤然一停。
  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感觉血液翻涌般,在赵倚婷的话中,被堵着一块。
  这种话,从一个外人口中说出来。
  夏天的夜,怎么会冷得人心颤。
  半晌,赵倚婷毫不留情地又捅来一刀,血淋淋的:“你觉得,自己和京城纪家,能比吗?”
第14章 搬家
  微弱灯光悬在头顶,洗手间内,水从盆里溢出。
  单手撑在旁侧栏杆上,直至哗啦啦的声响在耳边持续良久,锦棠才回过神。
  抬手,关掉水龙头。
  沉沉吸了口气,微躬下身,锦棠捂住脸。
  她在想赵倚婷的话。
  京城纪家,那是她在财经日报才见过的字眼。
  钟鸣鼎食,银屏金屋。
  赵倚婷说,她可以去问江少珩,这事圈里都传开了,压根算不上什么秘密。
  “锦棠,江少珩不过是玩玩,男人最后娶的都是对自己事业有帮助的,扪心自问,你能给他带来什么?”
  洗手间潮湿阴凉,她一个没站稳,靠在旁边的白瓷墙面。
  几颗水珠打湿后背,让人慢慢清醒。
  江少珩只说,让她跟着自己。
  她从来没细细想这话是什么意思。
  但生在鸣钟列鼎之家的公子哥,会有几分真心实意呢。
  苏烟宁从一开始就提醒过她,别太期盼感情这个词。
  凌晨时分,她穿着薄睡衣在阳台吹风。
  夏夜蝉鸣不止,褪去白日焦金流石的燥意。
  两小时前,沈悠宜给她发消息,说是自己已经到家了。
  今夜,宿舍就她一个人。
  形单影只,锦棠裹紧了身上的睡衣。
  几分钟后,手心传来细细密密的震动,以为是沈悠宜的消息,她抬起屏幕,有些惊讶于上面显示的名字备注。
  是苏烟宁。
  就在今夜两个人刚刚交换过联系方式。
  【苏烟宁】:后天我生日,有时间吗,让江少珩带你一起来呗。
  【锦棠】:你怎么不去问他?
  明明,江少珩看起来更像是那个会忙的人。
  【苏烟宁】:哦,因为我只关心你会不会来。
  她和那位少爷又不熟。
  苏烟宁没几个朋友,在第一眼见到锦棠时,就有说不出的喜欢。
  她管这个叫美女之间的吸引力。
  【锦棠】:最近博物馆不忙,晚上可以。
  【苏烟宁】:那就说好了啊。
  顿了几秒,面对亮起的屏幕,锦棠在犹豫中删删改改敲字。
  最后,按下发送。
  【锦棠】:我能问你件事吗?
  【苏烟宁】:可以啊。
  又是迟疑一阵。
  咬咬下唇,她的心跳声快而沉,呼之欲出。
  【锦棠】:你知道江少珩他有婚约的事吗?
  赵倚婷可能胡乱编排,但苏烟宁应该不会骗她。
  双手交叠,屏幕的亮光被她捂在胸口,震动随着情绪起伏,突兀又惊心。
  琥珀色的眼眸沾上明亮,水光晕成个圆点。
  苏烟宁说,知道。
  一颗心,沉沉落地。
  【苏烟宁】:确实有这么件事,但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楚聿白提过两句,但她对江少珩这个人的事并不上心。
  听过就忘,如若今天没说起来,苏烟宁早把这篇揭过了。
  锦棠的掌心发热,微微颤着敲了“谢谢”两个字。
  而后,她收到苏烟宁很长一段语音,似乎在外面,风声贯耳。
  “锦棠,江少珩他拥有很多,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没有那么喜欢他。”
  直至很久之后,锦棠才明白今时今日这句意会不明的话。
  自己大概是他所拥有的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飞蛾扑火,俟河之清。
  ……
  凌晨,江宅蝴蝶主楼。
  灯火璀璨,恢宏的中式装潢,胡桃楸木楼梯顺沿复式二楼,木板被擦得泛着油光。
  江老爷子在主位落座,手里拨弄着一串小叶紫檀佛珠。
  颗颗分明,闷沉的轻撞声在寂静空气中无限放大。
  一边,江少珩单手搭在桌沿,长腿交叠,微闭着双眼。
  老人指腹隔绝下一颗珠子,偏过头望向他,“听说,你最近跟博物馆一个讲解员走得挺近。”
  老爷子手眼通天,更何况,他一开始没打算瞒着。
  闻声,当事人低低抛出个“嗯”字。
  “有点分寸……”
  话只说了一半,老管家从屋外进来,引着一众人。
  “齐少爷回来了。”
  跨过门槛,齐肆在近处停住脚步,鞠躬开口:“江爷爷,小叔。”
  身后,站着他的父母。
  齐肆算是江家旁支,之所以能叫江少珩一句小叔,是因着那会江老爷子为着好名声,把他们家这一支收到自己膝下。
  这些年,日子是好过不少。
  但他终究不姓江。
  “难为你们,还特意从国外回来给我祝寿。”江老爷子笑笑,示意他们旁边落座。
  “我们在国外都记挂着您呢。”说这话的人是齐雅蕴,她坐在江少珩斜对面,打量着笑道:“我们刚走那会,少珩才大学毕业。”
  “多谢嫂子惦记。”
  江少珩扬眉,指尖在桌面上有规律地叩着,没什么情绪起伏。
  对面,江景林始终沉默,听着旁边妻子出声:“齐肆一直是养在你身边的,怎么就没熏陶到半点,看着呆头呆脑的。”
  齐肆不语,抿嘴站在一边。
  主楼内,整点钟声敲响。
  老爷子熬不住,招呼管家扶自己回房间。
  周遭众人,纷纷起身。
  “你们聊,我是年纪大了,熬不动。”
  老人始终躬身,每一步都缓慢迟钝,背影融入浓液。
  主位空了,他们也没再多留,齐雅蕴揉着太阳穴,缓解旅途疲惫,缓缓开口:“那我们也回了,还得倒倒时差。”
  “慢走。”
  目送一家三口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江少珩重新落座。
  一直站在身后的韩助理上前,微微俯身,话落在他耳边,“这些天一直都是禾瑶小姐陪着老爷子。”
  眼眸微沉,江少珩摆摆手,示意他回去。
  然而,韩助理刚走两步,就被叫住,“对了。”
  “您说。”
  “你明天去接锦棠。”
  一怔,他问了声:“您不亲自去接锦小姐吗?”
  屋外,风声阵阵,撞破寂寥夜晚。
  颇有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不了。”
  看来,老洋房得热闹一阵。
  ……
  芒种,京城太阳毒得要命。
  一大早,宿舍楼的电闸又跳了,屋里空调停止工作,锦棠是被热醒的。
  睁眼摸到桌边的手机,刚过六点。
  她没了睡意,接了杯凉白开往嘴里灌,缓解燥热。
  拿旁边纸巾擦额头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坐回床沿,她盯着眼前的纸盒发呆。
  她答应过江少珩要搬,但是婚约这件事像是堵在她的喉咙口,总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
  两小时后,她收到了韩助理的电话。
  说是来接她。
  锦棠让他把车停在宿舍楼外的水泥路上,那是片绿荫,冬暖夏凉。
  拨开窗帘,银白色卡宴车停在视线范围内。
  锦棠开始折衣服。
  她记得江少珩曾经说过,没有别人。
  那锦棠信一次。
  约莫四十分钟,她才下楼。
  顶着烈日,她的手上是沉重的纸箱,见状,韩助理接过去。
  “我来吧,您先上车。”
  锦棠点头致谢,“麻烦了。”
  空调的冷气扑面而来,她拿出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江少珩发条消息。
  踌躇不定,想到韩助理说他似乎在忙,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蜿蜒山路,前排人安安静静开车。
  锦棠眼见着老洋房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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