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你家老爷子身边的老管家来找我。”
纪祈川顿了一秒，随即抬眸，视线定格。
“说是，要谈谈你和祈宁的婚约。”
被点名的当事人猛咳一阵，伸手去找旁边的水杯，顺了半天气才缓解。
室内，只有纪祈川的声音。
拧眉，她反问：“婚约？”
“哥，这事不都翻篇了吗？”
本来就是江沐娴随口订的娃娃亲，他们两个人那会连拒绝的话都不会说。
但两家休戚相关，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京城有不少家族选择联姻。
可纪祈宁想这都什么年代了，现在还要干涉她的婚姻自由。
纪祈川沉冷的目光投过来，指尖在杯口轻叩着，不怒自威。
她从小就怕自己哥哥。
这会，就只能乖乖闭嘴。
纪祈川的目光重新回到对面人身上，继续开口：“当然，找我的人不止你们家老爷子。”
他说，还有江景林。
齐肆和江少珩的年龄相仿，也是和纪祈宁一起长大的。
京城纪家，人人都想攀点关系。
而纪祈川就这么一个宝贝妹妹，从小被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在听到江景林的名字时，江少珩并不惊讶。
甚至没有丝毫的波动，静等着纪祈川的下文。
“我的意思是，不希望祈宁卷到你们江家的事里。”
他很清楚，那一大家子个个都是会使手段的，纪祈宁可以选择履行婚约，但不是现在。
纪祈川很聪明，他在观望。
看看江家这场明争暗斗最后是谁掌权，江少珩的赢面大，但纪祈川并不想赌。
他只做有十足把握的决定。
纪祈川是在划线，无论江家怎么样，都和他妹妹无关。
至于婚约，也得看她喜欢。
江少珩笑笑：“这话，你应该跟江景林说。”
齐雅蕴当年把自己儿子留在大院，就是等着齐肆争气，可他偏偏得不到老爷子的青眼，这对夫妻就把主意打到纪祈宁身上。
这些年间，江少珩也瞧得出来，齐肆是真喜欢她。
但始终没说出口。
“江景林的手段能有多少？”纪祈川并没有把他们夫妻放在眼里，说来说去，他只是在提防眼前这个人。
江少珩能把家族企业经营成现如今这样，本质上就是个不好对付的。
非必要情况下，纪祈川不想跟这样的人交手。
至于江家其他人，不足为惧。
一顿饭，桌上的菜放凉都没动几筷，纪祈宁就吃着眼前这盘，都没转桌。
半小时后，纪祈川被助理请走。
他下午还有会，看了眼腕表的时间，叫着旁边的纪祈宁，离开了斯里兰卡。
擦肩而过的那瞬间，纪祈宁的目光落在江少珩身上。
顿住脚步，那一眼，意味深长。
江少珩掀起眼皮，余光中，感受到她的目光。
像是某种刻意又收敛的交流。
屋内，重新恢复一个人的宁静。
微闭上双眼，江少珩的头枕在椅背，耳边，响起阵规律的脚步声。
“少爷，我已经送锦小姐回去了。”
“嗯。”
他的声音透着股淡淡疲累，停了几秒后，重新开口：“她怎么样了？”
“情绪还算稳定。”
闻声，他缓缓睁开双眼，深邃的黑眸闪过一丝情绪，又消散。
韩助理站在一侧，在欲言又止中纠结，最后还是试探问了句：“真的不需要告诉锦小姐……”
“你跟了我多少年？”
“七年。”
从江少珩接受公司，韩助理就一直在他身侧，算是亲自培养起来的老人。
他微微偏头，情绪不明，背对着自己的助理，“那你应该清楚，我不喜欢话多的人。”
他做事，一向不解释。
韩助理低头，“是我的问题。”
“去开车吧。”
江少珩没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在洞悉博物馆发生的一切后，他只犹豫了两秒钟。
随即，淡淡开口。
“回杳霭苑。”
……
京郊别墅，月朗星疏。
锦棠借着微醺的酒意去了四楼天台。
她最终也保留了丝清醒，没敢多喝，理智的人连喝酒这种随性的事都要思虑再三。
始终没开的手机被她扔在楼下。
晚风吹在她脸侧，撩动碎发，面对濂珠江，耳边是此起彼伏的水声。
她很喜欢沿江的风景，但似乎也只能看到这处风景。
苏烟宁之前来玩，说是她这边空空荡荡的，没什么人气。
“江少珩怎么想的，这是要把你藏起来？”
苏烟宁随心之言。
那会，她没作声，也就当是个玩笑。
晚间，江风里卷了丝丝凉意，吹在身上有些冷。
锦棠回了别墅内。
没开手机，她面对桌上做好的晚饭，还是没什么食欲。
打算关掉灯直接上楼，忽地，耳边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锦棠靠近玄关，才听清外面的女声。
现下，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棠棠，你在家吗？”
一开门，苏烟宁的脸呈现在眼前，带着几分着急。
在见到锦棠的后一秒，才暗自松了口气。
“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吓死我了。”拍着胸脯顺气，苏烟宁一脚踏进别墅内。
“是不是没电了啊，我给你打了十多个都是已关机。”
“你不知道啊，我是偷偷跑过来的，被狗仔拍到又要在微博上乱写了。”
上次，她和楚聿白在车上接吻，被拍到后在热搜挂了一天一夜。
当然，她怀疑那是楚聿白自己买的。
锦棠轻轻“嗯”了声，顺手从柜子里找了拖鞋给她，应声道：“是关机了。”
她没跟苏烟宁坦白。
后者渐渐凑近，蹙眉，在她身上嗅了嗅，“你是不是喝酒了？”
“一点点。”
后退半步，她拉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遇到什么事了？”印象里，锦棠不是个喜欢喝酒的人。
她情绪稳定，也从来不用酒这东西来浇愁。
“工作上的事，已经解决了。”
锦棠草草解释，带着她来客厅沙发上坐，顺势拿走了茶几上的手机。
苏烟宁也没多问，只说今晚想留下来陪她。
“江少珩不回来吧？”
苏烟宁可不想睡到一半，被这位少爷赶出去。
锦棠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
这个回答完全在她的意料之外，眼见着面前人倒了杯热水，猛喝一半后，缓缓点头。
“嗯，不知道。”
他似乎从来没提前说过，想来就来。
毕竟，这是他的房子。
有几次，锦棠在夜间被吵醒，能感受到身上的炙热温度。
他的手臂结实又有力量，把人圈得很紧。
锦棠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躺在自己身侧的，卧室没开灯，连个清晰的轮廓都没有。
苏烟宁眨眨眼，不可思议道：“那你就不问问他？”
“他很忙。”
锦棠的笑容有些勉强，微垂下头，情绪不明。
客厅内，两个人坐在同一个长沙发上，苏烟宁的手搭过来。
“那你觉得，楚聿白忙不忙？”
锦棠偏过头，在苏烟宁没什么波澜的目光点点头。
江少珩和他是一个圈子的人。
大概有共同性。
“但是，他每天都会回去陪我。”甚至在她拍戏场地附近，一掷千金买了幢别墅。
“棠棠，你觉得江少珩能有多忙？”
第29章 旗袍
这话一出, 两人同时沉默。
躲避苏烟宁探寻的目光，锦棠只留了个侧脸给她，灯影下, 朦胧的看不清神色。
苏烟宁说的，何止是有道理。
但或许，对于江少珩来说, 她的存在可能不是自己生命中的第一位。
可这是一个人的选择，算不上什么错。
关掉客厅的灯，两个人上楼。
苏烟宁睡不着, 拉着她看电影，大明星忌讳多, 得罪她的导演拍过的片子不看, 对家演员的也不看。
挑挑拣拣，就剩一部动漫电影。
蜷缩身体坐在软沙发上，苏烟宁把手机开了静音扔在旁边。
“怕楚聿白给我打电话。”
她不喜欢剧情被突然搅乱的感觉。
苏烟宁平时吵吵闹闹的, 但面对电影却异常安静, 真的能静下心来盯着屏幕。
反观锦棠，她倒成了那个心不在焉的人。
手机被她重新按开, 未接来电都是锦妈打来的, 在半小时前就停了。
微叹口气，锦棠熄灭屏幕, 抬头, 眼底染上荧幕的亮光。
苏烟宁在旁边笑出声, 正在兴头上。
靠在身后的软垫，锦棠双手抱着腿, 长达两个小时的电影，她没怎么看到剧情。
结束时, 已经是凌晨了。
楚聿白真的给旁边的人打了很多通电话，眼见着苏烟宁起身，去阳台那边拨回去。
腻腻歪歪，她像是在撒娇。
荧幕已经灭了，锦棠的手机没有响过，轻轻按了一下，空空如也。
俯身，她坐到地板上，指尖叩着屏幕，“哒哒”响声在观影室回荡。
界面是江少珩的聊天框，上一条消息还是五天前。
良久，删删改改，她只发过去两个字。
【晚安】
捂上亮起的屏幕，忽然，胸口一震。
眼底满满接触到亮光，在琥珀色的瞳孔晕成个圆点。
【江少珩】：怎么还不睡？
【江少珩】：明天不是还要上班？
【锦棠】：睡不着，苏烟宁来了，这几天休假，不用去博物馆。
韩助理大概没跟他说。
也是，总归不算太重要的事。
可能太忙，就忘记了。
【江少珩】：那明天我回去陪你。
【锦棠】：可以吗？
【江少珩】：锦棠，你应该说，我等你。
面对这行字，她的心跳在寂静环境中被无限放大，耳边，苏烟宁的声音弱化了些。
锦棠轻咬着下唇，在屏幕上敲字。
【锦棠】：我等你。
【江少珩】：好。
夜静悄悄，她似乎总被牵引着走。
心之所向，难以转圜。
杳霭苑正厅内，男人的目光从亮起的屏幕收回。
眼前，坐着正放下茶杯的纪祈宁。
她靠着黄花梨木椅背，微微眯眼，睁开时正看见江少珩放下手机。
“锦棠的消息？”
男人淡淡“嗯”了声，双腿交叠，敛着眼皮，眼底情绪不明。
纪祈宁挑挑眉，又道：“我哥好像已经知道你们俩的事了。”
她的话轻飘飘，没什么重量。
江家，又或是江少珩的事，她都一向是这样风轻云淡的态度。
“纪祈川如果不知道，我才奇怪。”
一开始，也没打算瞒着。
纪祈宁耸耸肩，自顾自添了杯茶，出声道：“也对。”
他哥这些年对江家的关注并不少。
“那你有没有想过，把锦棠从江家的事里拽出来。”
纪祈宁顿了顿，抬眸看向他。
家族之间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锦棠只算局外人。
可现下，她被迫卷进来。
“对她来说，停云苑那几位就不是好对付的。”
老爷子过寿前，齐雅蕴三言两语，略施小计就取得锦棠的信任。
江少珩并没有跟她说过家里的事，锦棠毫无防备，也是情理之中。
更何况，还有始终没出手的江沐娴。
江家人人都攥着十八颗七窍玲珑心，表面一片祥和，个个都是大度温厚的主，实则，最会背后捅刀子。
纪祈宁可不想往这狼窝里钻。
但若是得偏帮一方，她始终都是江少珩这边的人。
因为无论齐雅蕴，还是江沐娴，都在拿她得婚姻做筹码。
纪祈宁不想受制于人。
抬眸，她在等眼前人的答案。
“纪祈宁，你觉得呢？”
现如今，局势不由人，齐雅蕴已经盯上了锦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