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她还是摇摇头,说了声:“没事。”
眼前的人俯身, 在她嘴角落下轻吻, 一触就离。
反手摸到她的脊背, 拉链声在两个人耳边响起。
锦棠很适合这种荷叶碧绿色的礼服。
像是江南水乡画里走出来的温婉姑娘,眉目间都是似水柔情。
Clara在门口催了两声。
几分钟后, 锦棠提着两边的裙摆,慢慢走出去。
化妆桌前的人收着眼前杂乱无章的工具, 在无意间回头的那一秒,视线定格。
她们工作室里有些专业模特,腰细腿长,个顶个的漂亮。
但就这件礼服,无论是谁穿上,都差强人意。
没有那种宿命感,精致但很违和。
Clara希望它有种文化积淀的美,书卷气浓些。
在锦棠进试衣间前,Clara有想过,世间千千万的漂亮女孩,这少爷怎么就偏偏挑了个名不经传的。
听说,锦棠是博物馆的讲解员。
第一次,她感受到了如圭如璋的气质。
Clara很想为她设计一件礼服,她也确实开口提了。
一边,江少珩靠在更衣室门框上,伸手理了理衣领,替锦棠应了声“行”。
“做好联系我助理。”
Clara歪着头笑笑,“知道了少爷,不打扰您忙。”
锦棠在旁边扯着裙摆,怕地上的灰弄脏拖尾。
“锦小姐您不用这么扯着。”
Clara说,这礼服也就穿一次。
锦棠几百块的外套穿了两三年,可眼前价值不菲的裙子,就只有一晚的保质期。
她慢吞吞松手,微微垂头。
傍晚,锦棠挽着江少珩胳膊离开这家工作室。
黑色迈巴赫的车门被打开,韩助理站在一侧,面对走过来的两个人,稍稍躬身,“锦小姐,您请。”
车门在几秒后合上,冷气包裹全身,她环抱着自己的双臂,掌心的余温传递蔓延。
忽地,一阵风扫过来,周遭重新飘过阵纸莎草的淡香。
“还觉得冷?”江少珩的西装外套落在她身上,目光追随过来,语气里透着关心。
锦棠的手触碰到西装衣角,摇摇头。
车在喧嚣的夜里缓慢行驶。
锦棠的眼里都是这座城市的繁华景象,她忽然想到昨天的事。
“江少珩。”
在寂静氛围里,她出声,目光也紧跟着移过来。
“嗯?”淡淡尾音落下,他也渐渐侧目。
视线交叠,她又有些紧张。
在纠结几秒后,锦棠还是选择开口:“我能回杳霭苑吗?”
韩助理说了,这事得问江少珩。
当事人没有直接回应她,语调不变,只反问了句:“为什么想回去?”
“自己待着没什么意思,而且停云苑的人都对我都很好。”
那是锦棠在二十多年间,感受到所谓家庭的善意。
她还想问问齐雅蕴,肩膀上的伤有没有好全。
江少珩的声音顿了一秒,微挑眉,“很想回去?”
“一点点。”
锦棠倒是在哪里都能过。
“锦棠,过段时间吧。”江少珩伸手,帮她盖好外套,没有再看向眼前的人。
他说,先乖乖待在京郊。
锦棠默声,没再回应,只觉得那栋别墅是玻璃壳子。
她只身一个人,像浮萍。
……
车停在一家私人会所,距离濂珠江有段距离。
牌子上的烫金色字体印着独步春三个字,名取得雅致。
不出所料,锦棠在这边碰到了苏烟宁,她穿了身淡粉色的礼服,在画展外的长廊跟楚聿白撒娇。
身高差距,楚聿白侧目低头听她说话。
眼见着门外停了辆黑色迈巴赫,吸引了苏烟宁的全部目光。
“棠棠!”
几次见面后,她们已经熟络了,苏烟宁就喜欢这么叫她。
锦棠还没迈到台阶上,一抬眸就看见了明艳的身影。
她直接丢下楚聿白,跑到锦棠身边。
但凡是有苏烟宁的地方,锦棠都会被拉着往前走。
江少珩眼神示意她只管往前走,自己在后面跟着。
四个人,几乎同时进场。
苏烟宁神神秘秘凑到她耳边,说了句:“今天纪祈川也来了。”
“纪祈川?”锦棠反问。
苏烟宁说,那是纪家现在的掌权人,和江少珩有婚约的是他妹妹。
说的是纪祈宁。
觥筹交错,无数光鲜亮丽的身影在眼前经过。
“就那个。”
顺着苏烟宁手指的方向,她瞧清了这位纪总的脸。
有种凌厉的攻击性,轮廓感强。
他身边站着纪祈宁。
这次画展,请的都是业内知名人士。
纪祈宁似乎是感受到了投过来的目光,跟旁边人说了声,端着杯香槟走过来。
高跟鞋声在耳边环绕,她停在锦棠眼前。
“锦棠,好久不见。”
她其实早就离开停云苑了,在老爷子过完寿第二天。
所以也并不知道锦棠搬去京郊的事,纪祈宁这话,是真的觉得两个人很久没见。
锦棠笑着,点点头:“是有段时间了。”
“最近都在忙公司的事,空了我去杳霭苑找你玩。”纪祈宁也在自家企业帮忙,占了小部分股。
“今天就是跟着我哥来随便逛展,预感会碰到你。”
果不其然,江少珩真的带她来了。
旁边,苏烟宁有些惊讶于两个人能这么不温不火又心平气和地交谈。
“你们认识?”
纪祈宁的目光递过来,随即点头。
她和印象里那种大小姐不太一样,大方得体,哪怕是谈到江少珩这个人,也绝对没有任何越界。
三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酒杯空了。
忽地,一道声音闯进来,带着浑厚的压迫感,不容拒绝:“祈宁。”
纪祈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凉薄的气氛压过来。
像风雨欲来的潮汐海啸。
“跟我过去。”他顿了顿,视线没在另外两人身上多停,继而道:“去找少珩打个招呼。”
第27章 生变
人来人往的公馆大厅, 灯影摇曳。
顺着光看过去,纪祈宁站在一架三角钢琴前,手里拿着侍者送来的香槟, 面朝着江少珩。
锦棠的视线微顿,在有些般配的两个人身上停了很久。
他们就像是一个圈子里的。
身侧,苏烟宁主动挽上她的胳膊,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热意,锦棠偏头看向她。
目光里丢失了江少珩的身影。
“我们去逛逛长廊那边的画。”苏烟宁在刻意支开她,指了指那边的油画展示区。
锦棠点点头, 还是不由自主地提起裙子,“好。”
这边今天不做拍卖, 算是私人展, 公共区多,除了大厅人多些,分馆很少被人踏足。
苏烟宁压根对这些艺术品没什么感觉。
停在一幅亮丽的色彩前, 锦棠缓缓放下手里的裙摆, 这幅画叫《自由》,介绍栏里一串法文, 所幸, 最底下有翻译。
注意到自己身后没了脚步声,苏烟宁默默回头, 又慢慢折回去。
靠近时, 她听见锦棠问自己:“宁宁, 我喜欢这幅。”
苏烟宁读不懂这些含义,但在看到下面那刚标题后, 她还是愣了一秒钟。
“你和江少珩在一起,不开心吗?”
锦棠说, 没有。
“他是那种所有人都会喜欢的类型。”锦棠偏过来的目光又收回,慢慢垂下。
江少珩无论站在哪里,都有人爱,也不缺人爱。
有些人,从出生开始,就有磨灭不掉的光源,在金字塔顶尖的江少珩,在俯瞰众生。
而锦棠,也在这段日子,见过了世态人情,拥有纸醉金迷的都市生活。
她没有不开心,只是很压抑。
他的感情好像永远飘忽不定,在爱与不爱之间来回摇摆。
苏烟宁说不要动心,但是这种事不是能靠个人意志操控的。
对江少珩,她是情不自禁。
“宁宁,你也知道,我的家庭并不优越,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感情,我都对自己没太有信心。”
没被人坚定的喜欢过,选择过,就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顾虑。
苏烟宁没作声,她其实能理解锦棠的感受。
更何况,江少珩是选择权最多的那个人。
她没有底,是正常的。
顿了几秒,苏烟宁告诉她:“其实呢,换成是谁对江少珩这个人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这是挺中肯的一句评价,让人反驳不了。
两个人在几个馆内转了转,没着急往场内走,后来是楚聿白叫人来找苏烟宁。
回去那会,纪祈宁已经不知所踪。
参加这种展会,大多数是带着目的性,牵到关系后,就干脆提前离场。
江少珩站在一侧,手里的杯子快空了,几秒后,从中抽身,似乎在朝她这边走。
步步靠近,他伸手揽过锦棠的肩膀,慢慢往自己怀里拉。
“刚才看了一圈?”
锦棠点点头,顺势抬眸,“嗯。”
“有没有喜欢的?”他问。
“这边今天好像没有拍卖。”
江少珩展颜笑了,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侧,“你喜欢的话,可以有。”
他说,买回去挂在京郊别墅。
一幅画而已。
锦棠想到刚才墙上那副明亮的油彩,还是摇摇头。
总觉得别墅那边和这幅画,没来由地冲突。
跟在江少珩身侧,看几个人找他搭话,说的都是工作上的事。
苏烟宁说过,他的生意做得很大,无数人都想争取合作机会。
借着他的光环,所有人对自己也是礼貌点头,给足了面子。
锦棠听不懂这些生意场上的事,只在边上陪笑。
还没等到散场,江少珩就带她离开。
他喝了点酒,倒不至于醉,上车后,单手扯开喉结处的第一个扣子。
领带松松垮垮。
微眯着双眼,他抬手,轻捏了两下眉心。
韩助理坐在驾驶位上,忽地回头,“少爷,需不需要我让管家提前准备点醒酒汤。”
“不用,今天去京郊。”
闻声,锦棠的目光移过来,在他身上定格。
宽敞的林荫道,黑色迈巴赫驶过,带起阵阵风声。
锦棠的手捏成软拳,慢慢放在身侧。
夜间,路上没什么车。
约摸半小时后,锦棠眼见着濂珠江的岸边,几艘豪华游轮停在江上,灯火通明。
京郊这边的别墅,没有几处光。
韩助理把车停在院外的柏油路上,起身帮两个人开门。
哪怕是黑夜,落地窗也反着光。
抬眸,锦棠的礼服裙摆被风撩起,卷了丝凉意,她环抱双臂,企图找点温度。
江少珩走在她身后,把外套披到锦棠肩上,慢慢整理了一秒。
“披好。”
两个人走进别墅内,锦棠扶着玄关处的鞋柜,把高跟鞋脱下来。
她的脚踝很白,在氛围灯下微微发光。
赤着脚,还没打开鞋柜,锦棠感受到一阵让身体悬空的力量,紧接着,自己被打横抱起。
顺势搂住江少珩的脖颈,两个人近在咫尺。
下一秒,西装外套掉在玄关处。
“衣服……”
“别管了。”江少珩嗓音清冽,直直打断。
第一次,他没有先吻锦棠,而是摸到她的脊背,去触碰拉链。
试衣间里,是他帮自己拉好的。
此时此刻,二楼卧室内,灯没亮,只有皎洁月光。
借着薄薄的亮,锦棠看着眼前人。
他们之间,快速升温,锦棠的耳边是他的呼吸声。
“锦棠,帮我脱,好不好?”
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衬衫扣子是颗颗剥落的。
夜又长又静。
两个人的呼吸交织,江少珩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很轻,很热。
伸手,锦棠在他最后一颗扣子上顿住了指尖。
黑暗中,她看不清眼前人的表情,只听得到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重重回响。
她的肩膀上沉甸甸,江少珩哑着声问:“想不想让我也帮你脱。”
他的手一直停在拉链处,就是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别开脸,她咬着下唇,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心跳在寂静中无限放大。
江少珩笑意浓浓,温热鼻息洒在她脸侧,就像是故意的撩拨,但又见好就收,却挠得人心痒痒。
“锦棠,说话啊,想不想?”
……
次日,并不是假期。
昨天晚上,江少珩没有再做什么,只是抱着她,吻落在锦棠的发梢,细细密密。
半夜里,她听见浴室哗啦啦的水声,困意席卷,她没睁眼。
现下,京郊别墅已经没了江少珩的身影。
韩助理依旧按时来接送她,车内,锦棠很少问起江少珩的事。
在博物馆前停下,前排人的话术和之前相同,“锦小姐,下午我会来接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