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竟无言以对，转动着轮椅往车子的方向过去：
“今天晚上就找到叶清歌，我有事跟她说。”
沈聿一听连忙大步追了上来：“诶等等，我听这意思，老板，我的这个工作的事……”
顾言懒懒的来了句：“行，以后有我一口饭吃，就有……”
话说到这，她抬头看向他忍不住上扬的嘴角，蹦出了后面几个字：“就有你一个碗刷。”
沈聿笑容凝固在嘴角。：“……”
漂亮。
第227章 不对劲
夜里，秋风凛冽，残月西枕。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靠在了市区郊外的马路上，顾言抬手扫了一眼手表，现在是晚上11点。
这是郊区的路边的十字路口处，这个时候夜里在路上已经没有什么车辆了，行人罕见，唯独街头一家便利店牌匾上的灯光红蓝闪烁。
再旁边并排的是一家其貌不扬的小宾馆，里面透着点昏黄的灯光，外面玻璃门上还贴着几个红色的大字：住宿费50元／一夜，小时房10元／小时。
沈聿降下车窗看了一眼外面的画面，微微叹息一声：
“你这大晚上过来是不是不太合适，都多晚了，不是影响她们休息？”
当然，更影响她的休息。
工作起来可以忘记一切的女魔头也非她莫属了。
顾言像是很听他的话那般的点了点头，嗯了声，道：“你说的没错，江城失去的只是人身自由，而她们失去的可是一些休息的时间啊。”
聿哥闻言，一下子就无话可说了。
再说下去，他就是圣母本圣。
顾言下车了，坐在轮椅上在路边等着人出来，唇瓣微动，又语气清浅道：
“夜里是人精神脆弱的时候，也容易暴露更多蛛丝马迹。”
所以这才是她这个时间过来的原因。
沈聿：“……”
是他想简单了。
沈聿办事的效率还是很快，进去之后和宾馆里的老板不知说了什么，十分钟后，顾言就看见他带着一个身影纤瘦的女人走了出来。
顾言在黑夜里看到她的第一眼，第一印象就是瘦，还不是一般的瘦。
像是营养不良，夜里的风一吹，她人似乎都要倒下那般，看得令人不免心生几分怜意。
“人带来了。”
沈聿说罢，自己就先去附近守着去了。
小跟班重新上岗，自然要认真负责。
而顾言看着眼前的女人，一向脸色冷漠的这会儿柔和了许多，她缓缓道：
“不好意思叶小姐，冒昧打扰你了，我姓顾，是江城的朋友。”
或许是她早就猜到了，叶清歌的眼底没有什么太惊讶的神色，只是微微点点头，道：
“没关系，顾小姐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开口。”
顾言望着她此时的状态，心底微微动荡了下。
这叶清歌比她想象的镇定多了，哪怕知道她来是为了什么，她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懦弱的女性。
她微微颔首，道：
“方便的话，可以跟我讲一下你和江城的事情么？你也知道他现在被关了进去，法院很快会将他判刑了。”
叶清歌闻言，微垂下了眼睑，昏黄的路灯投射下，她的睫毛像是一把扇子，挡住了她眼底的情绪，令人无法洞悉。
顾言只是见她睫毛颤动了下，唇瓣微动，缓慢道：“其实我和他的相遇，只是一场意外……”
随后，顾言便从她的口中听到了她和江城之间的故事。
没有丝毫有失偏颇的，她讲述的这个故事，和从江城口中得到的，如出一辙。
可也正是如此，让顾言心底浮现一抹异样的感觉。
第228章 其实你是喜欢他的吧
“……其实，不得不说，他坐牢多少都和我有关系，如果他那天没有来的话，悲剧也就不会发生，他更不会……”
话说到这，她的话戛然而止，刚才那个还看似冷静镇定的女人，红了眼眶。
叶清歌攥紧了拳头，最后抹开脸，似乎不想被人看到她有些痛苦的模样。
顾言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落在轮椅上的脚尖。
少顷，她再抬头的时候，突然来了句：“其实你喜欢他是吧。”
这话虽然是问话，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我——”
叶清歌唇瓣微动，下意识想要去说什么。
可顾言没有阻止她，只是平静且又温和道看着她。
反倒是她说不出话了，她甚至是有些难以面对顾言的视线，怕泄漏了自己的内心。
可回答不上来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她没有想到顾言会突然问这个问题，自然也无法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说出来。
顾言的声音在这个夜里显得很温和，她垂眸低声道：
“不谈江城其他，光看你丈夫是一个脾气暴躁的男人，对你和女儿非打即骂，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赖着你不去离婚，这样的男人，别说是你，任凭天底下任何一个女人都无法接受。”
说着，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叶清歌变得些许苍白的脸，她继续道：
“这个时候，但凡有一个人能帮你一把，你都会对他感恩戴德，更别说，这个人还帅气又多金……并且他是真的能够解救你，给你美好的生活，让你重新对未来有了希望……
所以，我想，如果我是你的话……应该也会沦陷的吧……”
在面对一个深陷痛苦中挣扎的人，如何才能走进她的内心，去突破她的内心防线？
那就是——共情。
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感受一切，但即便是共情，也无法真的感同身受，毕竟针没有扎在自己身上。
但对于受害者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安慰。
即便是叶清歌也不例外，在顾言的那一番话后，她泛红的眼眶里瞬间就扑簌簌的落下了泪水。
她却连忙转过身抹去，声音沙哑的含糊道：
“……我的生活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不过还是…谢谢你，谢谢你能站在我的角度去想。”
顾言则望着她道：
“我知道有很多人可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污蔑你，抨击你，但你要知道抨击你的人，那些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更没有遭受过你经历的苦难，所以你根本不要去在乎。”
很多事情都要权衡利弊，有的人认为婚姻为大，甚至是法院都不肯判离婚，可这样的结果，造成的惨剧数不胜数，不是妻子被家暴打死，就是妻子反抗将丈夫弄死。
况且，从她对她和江城的描述中，她发现了一个令自己没有想到的一点。
江城或许对她没有真正的男女之情，他对她的感情，是来自他死去的未婚妻。
那是他的执念，将对未婚妻的愧疚之情，转嫁于一个和她模样相似的女人身上。
第229章 真正的凶手
而叶清歌也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对他的感情，只是埋在了心底。
因此，即便是在婚姻中遭受了噩梦一样的对待，他们双方也都从未越矩。
江城没有骗她。
这也让她对男人有了新的见解。
顾言看她站在那泪如雨下，拳头攥紧又松开，却又再一次攥紧，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道：
“叶小姐，虽然这一切也不是你的错，只是可惜，江城在经历这件事后，这辈子算是毁了，法院应该会判他无期徒刑……”
这话一出，叶清歌豁然抬头，湿润的眼底闪过一抹惊愕：“怎么会，他明明……”
顾言轻抿了下唇瓣，盯着他道：
“没办法，他说是他故意将你丈夫推下去的。”
“不，事情不是这样的，当时明明是——”叶清歌下意识的反驳着，可说着说着，似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那般，她及时停住言语。
“那天早上发生了什么？”顾言问。
叶清歌苍白的脸色涨的有些发红，攥紧的拳头在唇边轻咳了下，望着顾言的视线有些躲闪。
“没，没什么……”
她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将一切言语化于无，并且视线看向了宾馆的方向。
顾言眼底黯了些许，其实在判断一个人是不是撒谎的时候，往往用一个肢体动作去判断是不准确的，但同时能有多个动作在通过肢体表现出来时，那就毋庸置疑了。
而她在刚刚那短暂的时刻内，嗓子间迅速的滚动、干咳、眨眼的次数增多、眉头皱起、手朝嘴巴处的位置移动。
江城是个面不改色的厉害角色，可她叶清歌就不同了。
所以，下一秒，顾言又落下一句话：
“人其实不是他害死的，对吧。”
这句话询问的很平淡，可一个字一个字落下来的时候，却犹如震耳的雷那般，重重的敲打着饱受折磨的内心。
叶清歌望着宾馆的方向，路灯的光投射下来，将她湿润的眼底似笼上一抹朦胧的金色。
她死死攥着自己的手指，语气意外平静的道：“人究竟是不是他害死的，我相信警察和法医比任何人都清楚。”
顾言听着这一番话，她的视线不由得顺着叶清歌的看过去，就正好看到一个穿着粉色棉衣的小女孩隐隐出现在了小宾馆的门里面。
一小手中还拿着一个小兔子毛绒玩具，一小手贴在门上，站在门内望着这边的一幕。
那一刻，顾言哑然。
“顾小姐，请问你还有什么想询问的吗，没有的话我就要先回去了。”叶清歌说道。
顾言点点头，礼貌回应：“没事了，今晚麻烦叶小姐了。”
后者也冲着她微微一笑，随后径直穿过了马路，离开。
……
风卷着地面上枯黄的树叶袭来，其中一个树叶飘飘转转落在了她膝上的毛毯上。
顾言素白纤细的手指捡起，微垂的眼睑遮住了她的 想法。
“怎么样，今夜可有什么收获？”
沈聿清雅惑人的声音传来。
顾言却微微扶额閤眼，良久，她胸口深深起伏了下，最后再睁开有些干涩的眼眸时，她缓缓来了句：
“你觉得真正的事实最重要，还是尊重他们的决定重要？”
第230章 聿哥酸了，吃醋了
岂料这话一出，沈聿先愣了下，随后则轻嗤了声：
“不是吧，之前只是猜测而已，难不成还真的像东野圭吾小说里写的那般，玩凶手替身那一套？”
顾言看着叶清歌抱着女儿消失在宾馆走廊里的身影，她低声喃喃了句：
“如果是的话又怎么办……？”
站在法律的角度，她无比清楚该怎么做。
“法律就是法律，谁杀了人谁就是要有相应的惩罚，阿言，除此之外，其他事情都不是你该纠结的。”
沈聿脸色逐渐认真了起来，说道。
顾言眉头轻敛，片刻后，她缓缓来了句：
“罢了，我们走吧。”
虽然这一切很现实，或者也很残酷，但事实就是如此，她的工作就是发现隐藏在背后的真相，不冤枉任何一个人无辜之人，哪怕这个人，是自愿的。
私下的这些调查有了眉目，但是当陆原亲自过来询问的时候，顾言并没有立刻将一切有关真相的想法告诉他。
她总觉得，这个案子上还有一些重要的讯息被自己遗漏了。
而具体在哪里，她一时半会儿有些捕捉不到。
翌日，顾言在办公室里和陆原说着案子相关的事情，办公室外面沈聿和杨小天二人大眼瞪小眼。
沈聿扫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门，暗暗磨牙，内心一肚子无名火。
再看向杨小天的时候，沈聿没好气的道：
“喂，你这小子，姓陆的那小子趾高气扬的也就罢了，连你也针对我是吧，昨天她让你干什么去这点小事竟然还瞒着我不说，你知道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吗……！？”
杨小天看他那凶巴巴的模样，顿时一阵无语：
“行了行了，聿哥，你们俩要是真有点啥，关系匪浅的话，还用在这里为难我，套我的话吗？”
“你——”沈聿瞬间胸口一滞，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妈勒个鸡，他这明明都已经真的“关系匪浅”了，他无数子孙都败在她的手上了，这关系还简单吗！？
可偏偏，她做的那些事情，也不会都和他说。
沈聿微微咬牙，想好好骂他一顿来着，但想着现在的处境还是忍了下来，最后只是把他抓了过来，手重重的在杨小天的肩膀上拍了拍，皮笑肉不笑的道：
“来来来，我知道你想抱住她的大腿，让聿哥来教你几招。”
杨小天还真的凑了过来准备受教一番，结果下一秒，就听他聿哥教给他职场生存小技巧：
“其实她这个人脾气古怪，就喜欢那有个性的员工，所以啊，以后你们出去吃饭的时候，她夹菜你就转桌，她开门你就上车，她ktv里唱歌你就切歌，她敬酒啊你不喝，她喝水啊你刹车，这一套下来，她绝对对你另眼相看，觉得你非凡人，会好好重用你了！”
而这番话落下的时候，那杨小天上扬的唇角，逐渐一点点的就僵在了那里，甚至是，眼角还抽了抽。
这他传授的，确定是《职场生存小技巧》，而不是《每天一个离职小技巧》？
而眼下，办公室的门咔嚓一声，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第231章 哥哥，喝茶吗，我是铁观音
顾言坐着轮椅先出来了，她看了一眼沈聿，神色略微有些微妙。
后面随之跟着出来的是陆原，穿着一身深咖色皮夹克的他身板笔挺高大，他手中还拿着一份档案，看着沈聿的眼神也意味深长。
似乎他刚刚传授杨小天的那一番话都被听到个真切。
沈聿则咳了一声，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那般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顺便在休息室的桌子上倒了两杯茶，推到了桌子边缘，对着陆原伸手示意道：
“看你们在里面说的口干舌燥，估计是累坏了，来，喝杯茶水吧。”
这俩人并排的身影看起来，还真是怎么看怎么不爽，沈聿视线懒洋洋的，舌尖却抵了下腮帮子。
陆原垂眸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茶水，端起了起来，指尖触及到他那杯茶杯壁滚烫的温度，他微微挑眉：
“绿茶？”
这话一出，旁边的杨小天顿时噗了声。
好家伙，这陆队长不愧是文化人，这话中自有深意啊。
沈聿自然也意识到了他什么意思，这边刚给了杨小天一个犀利的眼神，再看向陆原时，他顿时唇角似笑非笑的幽幽来了句：
“哪呢，哥，人家这明明是铁观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