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只能轻声哄着,哭了好一阵,才渐渐止了哭声。
将她从怀里拉出来,低下头一看,流云的两只眼睛都成了兔子!
“快进屋来!这可成了兔子精了!”
让她这一闹,白氏反而没了落泪的心情,将她拉进屋子里,取来热水烫了巾子敷在脸上!
热腾腾的巾子包裹着红肿的眼睛,仿佛是舒服了一些,起码不再干涩了,又敷了两三次方恢复心绪。
“云儿,你老实和母亲说!可是那江家苛待与你?”
白氏的心思全写在脸上,又担忧又不忿。
“没有啦母亲!”
这说的是实话,江家确实没有苛待与她。
“那可奇了!为何哭?”白氏不依不饶。
“许久未见母亲,又一直没有消息,担心母亲!”
说着又撒娇的藏进白氏的怀里。可这回却被白氏推了出去。
“扯谎!”
“就是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反正......哭过了发泄了......就......母亲一路上可还顺利?”
“你又打岔!”白氏哭笑不得,拿她是真没有办法。
“我的事不重要,都是小孩子闹脾气,过一阵就好了,倒是母亲路上没遇到什么阻拦吧?”
若说叶家善罢甘休,她可是不信。
“我们一路到了荔平城下,秋雁拿出你的亲笔信,我一看又让我们乔庄打扮,掉头一路向北!”白氏指尖戳了戳她的脑门,笑道,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你这个鬼滑头!”
秋雁掩嘴轻笑,接着道:“夫人起先还担忧怎么瞒过车夫,我才告诉夫人车夫也是咱们的人,夫人惊讶的不得了呢!”
“对呀!这王腾你是什么时候安插进来叶家的?”白氏道。
“嗯......就是那一次我问母亲可愿跟女儿一起走,母亲答应后我就开始安排了!”
说着这儿,流云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秋雁,道,
“今日这事能成,多亏了秋雁和王腾的一路照顾,娘!可要备好多嫁妆,风风光光的把秋雁嫁出去!”
“那是自然!”
自秋雁揭示了王腾的身份,白氏一路上看过来,怎么不明白!
“夫人小姐说什么呢!”秋雁羞的满脸通红,跺了跺脚出去了。
残雪一脸懵,咋回事?秋雁姐姐要嫁人了?嫁给谁啊?她们刚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哪冒出来一个人?
“娘,一路上可遇到过叶家人?”
“遇到过!若被他们截下就麻烦了!好在王腾机警,有惊无险的都躲了过去!”
流云从怀中取出和离书,交给白氏,
“娘,和离书在此,女儿擅作主张,母亲可会怪罪?可会后悔?”
白氏看着纸上的最后两行字,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忽然笑了。
她笑的那样的轻松自在,笑的如释重负。
“傻孩子,怎么会?母亲本就与你相依为命,如今只是没了别人的叨扰,依然还是咱娘俩!”
第86章 什么是喜欢
“只是这庄子里只有你们三人是不够的!母亲可剩余的有银钱?”
“有!还有不少呢!”
白氏取出两张银票,流云看清了银票上的数字满脸的不可置信。
“母亲!!这庄子就只花了一千两白银?还带着田地?这不可能吧?”
“听秋雁讲,这庄子原来的主人急用钱便贱卖了,可巧咱们手上有这些,便优先卖给了咱们!”
白氏说起这事便觉得运气好,果然离了叶峰,财运也滚滚而来。
流云叫进来秋雁一通问询,秋雁对答如流。
倒不是她信不过秋雁,就是觉得距离临江城这么近的庄子,风水又好,怎么也得七八千两银子吧!
“不会是凶宅吧?”流云脱口而出!
“不会的小姐!”秋雁信心满满道:“附近几个村子让腾哥哥转了转,这处庄子原先是预备卖给江家的,因江家出了事,无暇顾及,这才便宜了咱们!”
“谁是腾哥哥?腾哥哥是谁?”残雪突然问道。
秋雁红了脸,白氏和流云相视一眼,噗嗤笑出了声。
这下残雪更不明白了!
“秋雁,你再去给母亲添置些丫头和厨娘,不能只劳累你一个人,多些人也没关系,不过规矩不能乱,辖制下人的事,交给你我放心!”
流云递给秋雁两张银票,秋雁看了眼道:“小姐,多了!用不了这么多!”
“去临江城里盘下个铺面,让王腾干些顺手的买卖!你要嫁的人可不能没有家业!”
“这......这太贵重了小姐,他不能收!”
秋雁忙推拒,这临江城的铺面盘下来可不是小数目,他们如何受得起。
“别着急拒绝呀!我也是有条件的!”
“啊?条件?小姐请说!”
“母亲一人孤单,我又不在她身边,你若来年生下个一儿半女陪伴我母亲,这钱花的值!”
“哎呀!小姐又说荤话!”
这回秋雁真是羞急了,不管流云怎么喊她,死活不进屋了。
“你还没嫁人呢!什么生不生的?羞不羞!”
白氏笑弯了腰,拧着流云的小脸蛋不撒手。
“母亲开心就好!~”
她也开心,好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流云帮着白氏一起择菜,收拾盆碗,做了一桌子好吃的。
几个人围着小桌子有说有笑的吃的格外香。
流云在庄子里逗留了一整日,又去了田地里溜达了一圈,残雪说这叫地主巡地。
嗯!地主二字颇有气势,她喜欢!
夜幕临近时,流云上了马车,江家还是需要回去的,等彻底完了这件事,不愁没有整日团聚的日子!
再说了,时常出来也不是难事!
流云脑袋伸出马车,一个劲的冲着白氏挥手,直到消失在地平线。
“小姐!秋雁姐姐要嫁人了吗?嫁给什么人?”
残雪总算得了机会好好问一问。
“嗯......一个她想嫁的人,名叫王腾,是个靠得住的人!”
流云思来想去,嗯!靠得住这个词非常妥帖!
“那......小姐,秋雁姐姐喜欢他吗?”
她歪着小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那当然,不然怎么会想要嫁给他!”
“那小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或许......吧!......”
“可是小姐,那天我问暖春姐姐,什么是喜欢,她说喜欢就是爱,就是会着急对方的一切,会想着对方.....嗯......”
残雪沉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到了答案,一双大眼睛郑重的注视着她
“小姐,残雪喜欢您!”
“不是......那个......残雪,你的喜欢不是那种喜欢......”
流云真是无语,这丫头出了医学方面的天赋,其他方面一塌糊涂。
“可是.....”残雪语气低了下去,包含委屈
“残雪看到小姐喜欢江柏!不喜欢残雪......小姐着急他的病情.....总是关心着他......”
“............”
“小姐喜欢他可是要嫁给他?”
“你怎么会想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呀?”
流云赏了她一记脑瓜崩,
“做好你分内的事,帮着王兴治疗他的病,听明白没有?!”
装着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她一吓,不然又是没完没了的问。
“知道了!”
此招果然有用,残雪瞬间安分了下来,老老实实的不在多说一句。
反而看的流云有些心疼,刚才是不是太过了......
.................
天气冷的特别快,转眼已是年关,进了腊月,江柏进行了第三次驱虫,如今的他康复的越来越快,听残雪回来讲,已经与常人无异了,只是身子还是虚弱。
流云也曾在门外同他说过话,可他一概不理,门窗皆关的严实。
见他执意于此,流云也不好强求,待他彻底康复再说吧!
出了江柏的事,便是秋雁的事情不能在等了。
流云让人看了日子,决定先把秋雁嫁出去!
年后王腾盘下了一个酒馆,生意也算红火,
其实她们二人的婚事秋雁家中是不同意的,无非是嫌弃王腾家境实在贫寒,就连基本的彩礼也拿不不出手!
可婚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们若草草完婚可不是什么光彩好看的事!
流云早已想到了这些,先是着人书信一封送到了秋雁的娘家。
当然,信封中夹带着银票,虽数量不多,可依然够她们那种小家庭白吃好几年了。
若是再勤奋些,也算翻身了!
杂七杂八的算起来,也挺费心的,好在白氏是过来人,帮了不少忙。
就在流云忙着张罗婚事的时候,江行止回来了,人整整瘦了三圈。
话说流云也感到奇怪,他曾对人说起过,最多不过两个月便能回来,可如今小半年快过去了,这才刚回来!
江行止一进家门便先去探望了江柏。
睿云斋内,江柏坐在靠窗的躺椅上,如今已是三月末,他却依然是冬装。
身上盖着毛皮大氅,脚下笼着火盆,一旁的小几上烧着热茶。
“三弟可还安好?”
江行止进门后收敛了许多,就连说话也是轻声轻气。
“二哥回来了?!”
江柏难得露出笑容,对着一旁的椅子点了点头,
“二哥得偿所愿,三弟这里恭喜了!”
“若是你,可不止于此!二哥是倒数第三名!倘若是你,定拔得头筹!”
“二哥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意思,我已废!”
他勉强的扯着嘴角,自嘲的笑道。
第87章 我不配
“你是怎么回事?不是马上康复了吗?怎么这般颓废?”
江行止皱眉,他的三弟可是个骄傲的人中之龙,从不会这般自行诋毁。
“康复又怎样,病了又怎样?不过一死人而已!”
“你在鬼扯些什么?”
此时的江行止有些怒了,江柏可是江家的继承者,如此自轻自贱怎么可以?!
忽想起一人,难道是她做了什么?
“她.....来看过你了?与你说了什么?”
“二哥说的是谁?”
江柏捧着茶,他沐浴在阳光之下,可依然觉得寒冷。
“叶流云!”
“母亲娶进来冲喜的人吧!过些时日送出去便是!也算有功!赏些银钱打发了吧!”
“江柏你小子甭跟我装傻!那女子便是你的.......她的剑是嚣张!我看过了!”
事情未过明路,他不好明说,话到一半,生生咽了回去!
“我的什么?”
江柏冷笑,将手中的杯盏搁在桌上,把玩着横躺在怀中的玉笛。
“我的救命恩人?不瞒二哥,我也曾救过她,一命换一命,扯平了!”
“扯平?好!恩情能扯平!剩下的那些也能扯平吗?你小子脑袋里也进了虫吗?说的什么话!”
江行止生了气,话出口又有些后悔。
“是!我脑袋里也进了虫!我的眼睛、嘴巴,哪哪都是虫!我能怎么办?二哥!你杀了我吧!”
江柏一副无所畏惧的神态,慵懒的躺着,斜眯着一双眼,那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光彩,状如死灰!
“你!你!”
江行止气到郁结,可又不能怎么样,毕竟江柏还病着。
“那日我都和她说了!我问她是什么意思,她说等着你亲口回复!你可倒好,就这副鬼样子?”
“我本就不人不鬼了,还能是什么样子,只能是鬼样子!”
“你就这副鬼样子好了!快要被你气炸!我告诉你,她要参加下一次的万仙清谈会,有本事你就一直躺着吧!”
气的江行止拂袖而去,
“拂冬!送二哥!”
依旧是要死不活的语气。
江行止气不过,走到门前狠狠踹了两脚!
待他走远,江柏终是失去了那份倔强,周身感到深深寒意。
“拂冬!”
他的声音没了适才的尖锐犀利,仿佛瞬间老了几十岁,尽显苍老与无力。
“公子!”
拂冬关了窗,将皮毛大氅裹紧了些,搀扶着他向后走去。
“你看!我连走路都不稳!他却来说什么故人!好笑!”
他依旧自讽自嘲,深恶痛绝现在的自己。
“公子莫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需要时间!”
他缄默无语。
在拂冬的搀扶下步履维艰的向前挪动。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虚弱过,可他却身体强壮,环绕在她的身旁,生怕她跌倒。
那时的他,如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如今的自己,呵!如同粪沟里的蛆虫!只会令人生恶。
江柏在竹帘后一阵摸索,缓缓拉着绳子,竹帘向上卷起,露出了后面的静心。
拂冬取下剑交到他手中,又小心翼翼的扶他坐下。
干枯的手掌拂过那蛇皮剑鞘,手掌不比剑鞘柔软多少.....
不知送她的蛇皮比甲,她有没有穿。
那东西很坚韧,可护她周全!
握住剑柄,想拔出剑来,可依旧力不从心,明明用了力,那柄剑却纹丝不动。
可某人曾经被他轻松的抱在怀中啊!
拂冬见状想帮忙。
江柏却兀自笑了起来,那笑声在拂冬听来,犹如万把利剑插在心尖。
直到他的眼角笑出泪,笑的剧烈咳嗽起来。
“公子!”拂冬心中不忍,轻拍着他的后背,“这又何必!”
他将剑交给拂冬,待咳嗽稍缓,只幽幽道:“我不配!”
江行止气呼呼往回走,可巧碰到了江淮卿,本来他能进入岳阳山是举家同庆的事,江淮卿也开心这个二弟终于有所长进!
如今又见他举止乖张,毫无收敛,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顿责骂!
不由分说拉着他去向母亲请安!
路上才知道江柏将叶流云赶出去的事情,怪不得他刚才进房间没看见叶流云呢!
至于为何,江行止也能猜的七七八八,无非是曾经的天之骄子变成了如今的病秧子,面子上过不去罢了。
不过关于这些,他什么都没透露,有些人有些事,当事人想不明白,他急有什么用?又不能代劳!
或许江柏还需要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