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妾——靡夏【完结】
时间:2023-08-05 23:03:13

  朝朝方才也许是因为气急攻心而导致的晕厥,没一会儿就幽幽的转醒,春荷惊喜不已,不住的看着朝朝,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姨娘,您终于醒了。”
  朝朝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春荷,有满肚子的话要问。
  她这是在什么地方?
  林氏呢,她走了吗?
  可还没等她比划什么,就听见了裴铮的声音,“朝朝,你醒了?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
  裴铮方才因为林氏在场的缘故才没有进屋来看朝朝,如今见她醒了自然顾不得别的,关心之言脱口而出。
  朝朝听到裴铮的声音,猛然抬头看过去,眼里有着有着隐秘的期待,而裴铮也并未叫她失望,快步的走到朝朝身边问她,“可还好?”
  朝朝摇头,想说自己一点也不好,她想告诉裴铮林氏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想告诉裴铮,她现在很难受。
  只是这话不知要从何说出口。
  她缓缓的伸出手,想要去碰裴铮。
  林氏将二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摸了摸自己的发髻,很是善解人意的开口道:“铮儿,还是快些让大夫瞧瞧,晕厥这事可大可小。”
  朝朝听到林氏的声音,心里猛地一颤,将缓缓伸出的手飞快的缩了回来。
  她方才清楚的听到林氏的声音,自然也觉察到她在何处。
  只是朝朝并不想抬头看她。
  仿佛看不见,就能当林氏对自己说过的话不存在一样。
  裴铮将朝朝的反应尽数看在眼底,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只是这会儿他不方便多问。
  裴铮便是有诸多不耐,但舅母说的话并没有错,大夫总是要看的。
  裴铮错身让开,让大夫诊脉。
  朝朝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默默的伸出手,她看着大夫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她缓缓的抬眸,只见大夫的老神在在的摸着自己的胡子,时不时的皱眉。
  一位大夫下去之后,另一位大夫替上。
  他们请来了两位大夫,自然不好浪费。
  两位大夫的神情如出一撤,诊完脉之后就开始小声的商议。
  屋子里只有他们俩OO@@的说话声,还时不时问了春荷一些问题,看的朝朝有些不安,她无助的望向裴铮,很想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裴铮自然看的明白,出声安抚她:“没事,大夫不过是在看诊。”
  “总归不会是大问题,若是病了喝上几服药就会好。”
  两位大夫都是临时请来的,并非是镇南侯府平日用惯的那一位,大夫也只知道裴铮是贵人,并不知他的身份,如今听见他这般温和的安慰着人。
  心中自以为有了成算,异口同声的说道,“恭喜这位郎君,夫人并非病了,这是滑脉,郎君大喜。”
  随着大夫的话音落下。
  屋子里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朝朝原本就烦闷害怕的心,在这一瞬更是跌入谷底,滑脉二字她不是听不懂的,只是听懂了又能如何?
  在镇南侯府的这些日子,她听懂的明白的又何止这些。
  她呆呆的靠坐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甚至都不敢去碰一碰自己的肚子。
  林氏整个人都惊呆了,她惊讶不已,想要让自己平静些,可脸上惊愕的表情怎么都掩藏不住。
  柳朝朝不是个妾室吗?
  妾室怎能有孕?
  林氏冷静下来,往后退了一小步,用帕子掩唇仔细观察着裴铮的模样,见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一时之间心思浮动起来。
  裴铮倒是一脸的平静,让福财送大夫出去,福财是裴铮身边的人,自然把主子的心思猜测了七八分。
  便送走了林氏请来的那位,将自己请来的那位大夫带到了书房等候。
  至于林氏这边,裴铮便亲自开口:“舅母如今也知道朝朝平安无事,不若早些回去休息?”
  林氏早就想走,但她身为长辈总不好偷偷摸摸的,这会儿裴铮把话说的这么明显,林氏要是还不走,就显得有些没脸没皮,何况她也想要将这件事情告诉大姑姐,于是就笑着应了下来。
  几人心思各异,很快就散了去。
  只余下柳朝朝和裴铮。
  朝朝的心乱极了,裴铮也没有好到那里去,他坐到床边,握住她冰冷的双手,出声安抚她,“朝朝,别担心。”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等再过来看你。”
  这件事情在众目睽睽之下暴露,定会引起很多问题,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应对,只是这些话裴铮并未和朝朝提起,嘱咐完春荷之后,便往书房走去。
  朝朝在裴铮走后,就将春荷喊到自己的跟前来:春荷,我想求你一件事。
  春荷紧张的瞪大了眼睛,“姨娘说什么求不求的,若是有事您吩咐就好。”
  朝朝抿着唇,最终还是没有战胜自己心中的欲・望。
  春荷其实心中有所猜测,但实在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居然还能听到姨娘说这些话。
  她应该要拒接才是的,但实在不忍心。
  在春荷回过神来之后,已经躲在了书房的窗户底下。
  书房里,大夫已经等了好一会儿,看着这富丽堂皇的屋子,心中开始忐忑起来,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裴铮终于过来了。
  “烦大夫就等,我有些事要私下询问,方才人多口杂,实在没有机会,这才出此下策。”裴铮的态度很是温和。
  大夫连连说是应该的。
  寒暄的话不必赘述,裴铮只想知道喜脉一事究竟如何,“这孩子多大了?”
  “不足二月,只是那位夫人的身子有些弱,需得好好的调养,才能顺利分娩。”大夫见朝朝梳着妇人的发髻,便自作主张的称呼夫人。
  而裴铮也没有反驳的意思。
  他知道朝朝很喜欢孩子,也知道朝朝有多期待能有一个孩子,只是这天大的喜事却带不来丝毫的喜悦。
  裴铮想起方才大夫说是喜脉时朝朝的神情,只觉得心有些刺痛。
  她是明白了吗?
  终于明白了,这是什么地方,为何会有那样的神情,是知道自己留不住孩子吗?
  “若是落胎,可会对她有什么影响?”
  大夫吃了一惊,但高门大户之家,也不是他这样的普通人能够明白的,只是将其中的利害关系分析清楚,“郎君,那孩子虽不足二月,但脉象稳健,怀象极好,何况那夫人先天积弱,若是落胎日后只怕…”
  裴铮听得分明,让大夫留下安胎的药方后,便让福财送人出去。
  福财得了命令,亲自送大夫离开,叮嘱了大夫几句,大夫自然是个明事理的。
  待福财送走大夫去往书房复命时,裴铮已经开始研究其这张药方,“去府中库房瞧瞧,可有这些药。”
  福财双手接过药方妥帖收好,只是心中多生担忧,“世子爷,您预备怎么办?”
  裴铮揉了揉酸痛的鬓角。
  今日的大夫是舅母请来的,她本人也在场,听得清楚分明,母亲那边是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去。
  裴铮其实知道,母亲之前愿意停了朝朝的汤药,只因为她让大夫给朝朝瞧过,确认她不易有孕,才会答应。
  如今朝朝有了身孕,母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愿意她生下孩子的。
  其实,她没有这个孩子,才是最好的结果。
  但裴铮却不愿意。
  他不想看到朝朝难过,敲了敲桌子将福全叫进来,“去查一查吏部尚书的嫡次女。”
  福全领命而去。
  福财全神贯注的等着裴铮吩咐,那副模样看的裴铮多少有点想笑,“天还没到塌下来的时候,苦着一张脸做什么?”
  “世子,奴才不是…”福财慌乱的要解释,只觉得这事儿闹得尴尬极了。
  “之后我去上朝,你就待在府中,好好的守着朝朝,莫要让任何人接近她。”
  福财满脸纠结,小声的说福全比他更合适,“奴才都不会拳脚功夫。”
  “福全性子耿直,处理不来府中错中复杂的关系。”裴铮淡淡出声,福财听到此处明白主子心中所想,低声称是。
  他受重任,自然会竭尽全力。
  而正院里。
  阮氏在听完林氏的话之后,差点儿连冷静都维持不住,“你说什么?她有了身孕,此话当真?”
  林氏用力的点头,“千真万确,当时我就在场,是大夫亲口说的。”
  “这…”阮氏怎么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但她知道这件事情拖不得,立刻让张嬷嬷将李大夫请来。
  张嬷嬷在一旁听得分明,小心的问道,“您可有什么话吩咐李大夫?”
  “不必。”阮氏冷声拒绝道,“等李大夫来了,让他开一副汤药,你亲自盯着她喝下去。”
  张嬷嬷领命离开。
  林氏见阮氏气成这副模样,少不得得安抚大姑姐,“大姐,您也别生气了,许是这乡下丫头不知轻重,自己偷偷倒了避子汤才会如此。”
  阮氏默认了林氏的说法,根本没有提避子汤这事是裴铮求她的。
  她虽然停了柳朝朝的汤药,但也没有想到她居然真的会有身孕,明明大夫都断言她极难有孕,也不知她这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大姐不必忧心,铮儿是个有分寸的孩子,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方才我看在眼里,铮儿似乎也并不高兴。”林氏认真的说道,“铮儿毕竟是侯府世子,就算再喜欢妾室,也不会不明白嫡庶之别,正妻都还未进门,怎么也不会任由庶子出生的。”
  若是搁在以前,阮氏也真的会这么想。
  只是自从裴铮带回柳朝朝之后,许多的事情就变得非常不一样,阮氏就是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裴铮如今的种种行为,只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这件事情,可由不得他。”阮氏冷着脸开口,手中的念珠被她越攥越紧,死死的嘞在手上。
  川舒苑中,朝朝忐忑不安的等着春荷回来,自从知道自己有了孩子之后,她的心就再也没有办法平静下来。
  她从前一直都盼望着可以有一个孩子,和阿阳成亲之后,这份期待就愈演愈烈,她以为他们感情和睦,很快就会有孩子,但是没有,无论他们怎么努力,她都没有孩子。
  还是后来去镇上的医馆瞧了大夫。
  大夫说她先天积弱,恐难以有孕。
  当时朝朝失魂落魄的,心中的失望难以言喻,还没离开医馆就已经承受不住,阿阳因为她的缘故,他那般善良的一个人,竟也会学着旁人口吐恶言,非说大夫是庸医。
  被人赶出医馆之后也没有改口,“娘子,他定是一个庸医,你千万不要信。”
  朝朝从前孤单一人,渴望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在遇到阿阳之后,他们俩就有了家。
  她当然会希望他们俩能有个可爱的孩子,但朝朝并不想阿阳因为她的缘故造下口业,从那之后朝朝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来到镇南侯府之后,她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被迫喝下避子汤时候的心痛,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易有孕和从不让她有孕,是不一样的。
  她依旧渴望做母亲,只是在镇南侯府,这份渴望和期盼,她要不起的。
  所以朝朝才觉得,她没有孩子也是一件好事。
  她已经知道了嫡庶之别,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裴铮的妾,她生下来的孩子,叫庶子。
  朝朝偶尔听府中婆子闲谈时提起过裴铮那些庶出的弟妹们,跟着他们的姨娘一块儿生活。
  不被重视,不被期待。
  不被喜欢。
  高门大户之中,庶出的孩子,身份上本就有差了嫡出一大截,若这孩子还得不到父亲的喜爱,就愈发艰难了。
  她当时不过是听了一耳朵,毕竟自己都已经自顾不暇,哪里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为别人的事情伤感?
  如今这事情落到了自己的身上,朝朝才知道究竟有多么的无助。
  庶子啊……
  这就是她孩子的命运吗?
  朝朝想让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但越这么告诫自己就越忍不住,若她推算的没有错,这孩子根本就不大,这么丁点大的孩子,都尚未成型。
  自然什么都不懂的,若是这会儿放弃,他应该是不会痛的吧?
  朝朝这般想着,只觉得下腹一阵刺痛,她猛然回过神来,只觉得自己怎么会这恶毒。
  她看向自己的肚子,仿佛刚才的刺痛是自己的幻觉一般,锦被很好的掩盖了一切,她明明知道了孩子的存在,却连掀开被子看看他的勇气都没有。
  春荷高高兴兴的跑进来,激动的握住了朝朝的手,神情兴奋不已,“姨娘,奴婢听见世子爷说让大夫留下安胎的药方。”
  朝朝看着春荷出神。
  “是真的,您相信我,奴婢还听到世子爷让福财留下照顾您。”春荷注意到朝朝的手冰凉一片,立刻去给她拿暖手炉,小巧精致的手炉放在手里。
  朝朝觉得心里都暖了起来。
  “姨娘,世子爷待您这般好,她一定会允许您留下这个孩子。”春荷的话让朝朝猛然回过神来。
  朝朝知道,这件事情没有那么快结束,她能不能留下这个孩子,都是个未知数。
  裴铮的心思她尚且不明确,阮氏的心思,朝朝却是知道的,她不会让自己生下这个孩子。
  她捧着暖手炉,瞧瞧的朝外头看过去,她的动作做的非常隐秘,除了她自己,就连春荷都没有发现。
  而也只有朝朝明白,自己在等什么。
  她在等裴铮,等他来告诉自己。
  只是朝朝没有等到裴铮,反而等来了张嬷嬷。
  裴铮被阮氏喊去正院之前,将福财留在了朝朝的身边,而张嬷嬷是得了阮氏的命令来送堕胎药的,本就是站在对立面。
  张嬷嬷知道福财难缠,若是用些常规手段,根本就不得其法。
  于是张嬷嬷来到川舒苑后,直接命几个人高马大的家丁制住了福财,在他尚未反应过来之前,提着药去往西苑。
  福财立马挣扎起来,但早已经失去先机,只得在院子里拼命的呼喊着让朝朝小心。
  但还没说两句就被帕子堵住了嘴。
  福财拼命的挣扎,却不得其法被他们脸颊朝地死死的摁在地上。
  春荷听到动静还没来得及看一眼,就被张嬷嬷带来的婆子给死死摁住,朝朝看见张嬷嬷,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肚子。
  张嬷嬷也并不和朝朝废话,只想着快刀斩乱麻,从食盒里拿出汤药,“姨娘,还请您不要为难我们。”
  朝朝摇头拒绝,根本不肯喝。
  张嬷嬷本想用更加温和的方式,但她知道自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便命身边的婆子动手,今日这碗汤药,就算是灌也要给朝朝灌下去。
  但朝朝根本就不让她们近身,赤着足从床上跑下来,情急之下拿起了一旁的剪子死死的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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