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握着她的手,“当然。”
话音方落,远处忽然想起一个女子的呼喊声:“囡囡,囡囡!”
几人闻声望去,一个粗布打扮的高壮女人正从远处跑过来
“娘!”小姑娘立刻举高双手。
那女人一见,立刻扑过来,一把就抱住了小女孩。
“囡囡,囡囡……”
“娘。”
母女两人抱了一会儿,女人才发现一旁的梓萱。
女人面色顿时一变,连忙跪下,“草、草民……”
梓萱连忙拉住她,“夫人不必多礼。”
她的声音里还有未曾散去的惊恐,“草民微寒,怎、怎敢当殿下一声夫人……”
说着,她将女儿拉倒自己怀里,“这丫头不懂事,冲撞了殿下,草民代她给殿下赔罪了,殿下——”
梓萱连忙示意兰辛一起拉住她,“夫人这就太折煞我了!我小小年纪的,哪经得起夫人这般大礼?”
兰辛也在一旁道:“我们殿下一向规矩少,就请夫人入乡随俗,从了我们殿下吧。”
“那——”她还有些迟疑。
梓萱笑道:“夫人请便便是,我也要走了。”
那女人肩膀足以门宽,个头更有墙高,可在她面前却如个小鸡仔一般。
梓萱深知在这个社会阶层悬殊之深,不是三言两语一个笑脸就能化解的。
生怕对方更加拘谨,梓萱让兰辛推着她转身离去。
兰辛将她推上马车,她掀起车帘。
夕阳的影子被两边的墙壁拉得老长,殷红的颜色在巷子的尽头被不断扩展开。
女人背着女儿独自朝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走去。
趴在她娘肩头的小姑娘一眼就看见了她,顿时眼睛一亮,冲她大力地挥舞起双手,“公主姐姐,再见!”
她娘肉眼可见地趔趄了一把。
梓萱失笑,同样对她摆手,“再见。”
马鞭扬起,车轮开始缓缓转动,街道也开始逐渐向后退去。
梓萱放下车帘,兰辛正好替她斟好一杯清茶。
她伸手接过,便听到兰辛道:“殿下确定,今天的人是少君?”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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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怀疑
“不确定。”她答得果断。
兰辛:“……”
“他那么吹毛求疵爱干净的人,”梓萱对她笑笑,“打死他,他都不会愿意扮成那个样子——更何况,这又不是什么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他也没必要亲自来。”
来,也肯定是衣冠楚楚的来,人模狗样的来。
呵,男人。
抛开秦铮,她扭头看向兰辛,“兰辛,咱们回去吃点好的庆祝一下吧。”
兰辛闻言,满脸震惊地看着她:“您平常吃的还不够好吗?”
“……”
***
马蹄踏过青石街道上斜照的残阳,驶过京都的大街小巷,最终,驶入公主府的后门,在府内的小花园后面停下。
侍从打起帘子,梓萱被兰辛从车上推下来。
“后面再摆两日,再有有需要的人,便让他们直接去庄子找人吧。”
兰辛点头应下:“是。”
两边的繁花碧叶不紧不慢地从眼前溜过,梓萱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道:
“……晚上吃什么?”
兰辛一脸“您也就忍到现在了”,嘴上却并不戳破,“厨房里说包了饺子,与殿下庆贺。”
“饺子啊!”她立刻扭头给了兰辛一个“不愧是你”的眼神。
“您倒是容易满足呢。”兰辛笑道。
“嗯,谢谢夸奖。”
主仆二人又要包饺子笑闹了一阵,轮椅碾过胁迫,在松膳厅前停下。
梓萱抬头,秦铮和恒安正站在廊前。
不知道是转为等她,还是巧合。
而破天荒的是,他竟然没有束发。
梓萱愣了愣,接着便发现了他发尾的湿润,“少君沐浴了?”
秦铮对她点点头。
夕阳淡金色落在他身侧,他一身胭脂色的细纱直缀,更有种艳极转淡的美感。
微湿长发的垂落胸前,比往日多了几分不羁。
他站在那里,便好似画中走出的美人一般。
梓萱本能地感觉不好,却摸不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少君请。”她试探地看着他。
秦铮颔首,却少见地走在了她身侧。
“……”
梓萱立刻收回了搭在扶手上的胳膊。
松膳厅内,桌子上已经摆满了白花花的饺子。
二人分次入座,梓萱接过兰辛递来的筷子,隔着腾腾热气迅速瞥了他一眼。
却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雾里看花,水中看月,白烟缭绕中的秦铮,更似隔世的仙人了。
算了……至少目前来看他应该不会突然暴走在饭桌上取她性命,那就……随便他吧。
她迅速收回目光,也压住了心底方才一瞬间的微妙变化。
冒着热气的饺子在香醋里滚过一圈,她低头,咬住,芹菜的香气瞬间在唇齿间蔓延。
兰辛知我!
饺子里她最喜欢的就是芹菜饺子。
肉丁的大小也刚刚好——够有嚼头,又不至于让人囫囵吞下。
咽下一个饺子,她又夹起另一个,“兰辛,给厨子涨工钱吧。”
兰辛正在帮她剥蒜,“殿下,这是您这个月第三次说这句话了。”
“……”
“请您节制一点。”她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
梓萱悻悻地低下头。
“都还顺利吗?”
她一愣,饺子掉在醋碗里。
“……恒安没给你汇报?!”她抬起头惊愕地看向声音来源。
而秦铮转过头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梓萱被他盯得心虚起来,不由开始反思自己刚才的措辞是不是也太不近人情了……明明之前还是她先说要好好相处的……
她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顺利倒还算顺利,虽然中间出了点波折,但结果是好的。”
总不好就这样结束,她想了想,与他形容道:“中间来了个壮汉,那个头——足有三个恒安那么壮吧,眼睛瞪得像铜铃,真是力大如牛,我那时候还真怕他是来砸场子的。”
她低下头笑了笑。
“可真是人不可貌相——明明最后折断了耙子,却分文不取大笑离去——没有半点强人所难的意思!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侠义吧!”
“侠义之人不会为难女子。”秦铮不带一丝感情道。
雾气散去,她扭头看他,他的脸又是往常里冷漠的样子了。
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她冷冷道:
“这怎么会一样,若是在你们青塬,男子天然便占尽优势,有点廉耻地自然不屑与女子争锋。可这是在我们桃源,他身为男子,天生便比女子矮一头,可他不仅在城南创建了自己的事业,还不改豪情,敢作敢当,难道不该敬吗?”
他看她的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气氛一时有些凝重。
许久,梓萱放下筷子,开门见山道:“太子殿下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她这样说了,他却忽然别开了眼。
蜡烛在沉默中静静燃烧,连呼吸声都微不可闻的厅内只能听到灯花爆开的声音。
半晌后,他终于开口。
“柳如玉是浙苏柳家的下一任家主,对吧。”
梓萱攥了攥掌心,“……是,不过……她跟我从小就不对付,来砸场子倒也不奇怪。”
她字字斟酌道。
秦铮却忽然笑了一声。
他侧首看向她,眼底全是嘲讽,仿佛在质问她是把他当傻子还是她真的这么傻。
“沈约出身江宁沈家,丞相之子,”他冷笑道,“都会因为胞妹的鲁莽来向你请罪,你觉得,柳家哪来的底气,敢容许自己的少主冒犯当朝公主?”
“可那是沈约啊……”她眉头微皱。
秦铮眼底一深。
梓萱对他摊手,“沈约素来不与人为敌,对人一向以礼相待——他不是为我,也不是畏权势——只是因为这是他做人的准则,换任何一个人他也会这样做的。
“……柳如玉就不一样了,”她继续道,“她自恃出身高贵,家中坐拥桃源半数渔场——在这京城里,从来只有别人看她脸色,没有她向别人低头的。她瞧不起我出身上压她半头,却样样不行,自然从小就针对我。”
她说得理所当然,却仿佛这些人和物,都与她无关一般。
秦铮低头一笑,“你对这京都中的人物倒是都摸得很清楚。”
她心里立刻咯噔了一声,声音不由弱了三分,“……毕竟一起长大的嘛。”
秦铮不说信也不说不信,仿佛那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梓萱却不敢掉以轻心,她了解秦铮,他根本不会做这种无用功……
“恒安,”秦铮连头都没抬,“天凉了。”
恒安立刻俯首,“小的这就去取外衣来。”
“婢子也去替殿下取两件厚衣裳吧。”兰辛跟着道。
梓萱闻言一怔,刚想说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等她回头,两个人已经齐齐夺门而出,走在最后的兰辛还十分体贴地将门掩好。
“……”
她的女官长在想什么啊,这气氛也不是暧昧吧……
如今封闭的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秦铮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你就笃定我会倾慕于黄毓莘,也是因为自幼便听说过我吗?”
她后脊一僵,灯影在地面上被无声拉长。
“若不为人,”她有些僵硬地扭过头,“那你又能为什么来和亲的呢?”
他胳膊搭在圈椅的扶手上,面上带着三分漫不经心,双眼却毫不避讳地盯着她,好似盘旋地猎鹰盯着垂死挣扎的猎物。
“我是为人,”他笑了一声,“青塬自立国以来,将相和睦,四海升平,本来该日益富强,安定——却因为桃源,让青塬出现了人心浮动的苗头。
“长此以往,只怕我青塬必将人心涣散,我来,就是为此。”
不是为一人,而是为千万人。
梓萱目瞪口呆。
她震惊的不是内容,而是——
他竟然在跟她说实话——
秦铮竟然在跟她说实话!
——她当然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心疾,夕颜,都是幌子而已,彻底摧毁桃源才是他的目的……
但是……为什么突然要对她说这些……
后背的冷汗刷地浸透了衣衫,按照一般规律……但凡知道主角秘密的人,大多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你、”
“你信了?”他打断她。
梓萱错愕地看着他。
秦铮向后一仰,微微一笑,胸有成竹道:“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是吗?”
他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梓萱却如坠冰窖。
他随手拿起一只琉璃盏,让它在掌中折出万般光彩。
“这才是你心里的想法,对吧。”他低眉笑道。
她满脸僵硬地看着他。
“无论是令妹还是夕颜,”秦铮看她一眼,“你都没有任何意外,理所当然得就像我便该这样告诉你一般——”
他低头笑了笑,道:“既然如此,你应该也很清楚,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吧?”
她猛地掐住掌心,他眼底的笑意如同新月下的雪中埋藏的刀锋,让人寒彻入骨。
秦铮最恨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
他起身,微微俯身向她,居高临下道:“对自己的父母亲人,你也应该更加了解吧——那为什么,在发生了青楼的事后,要来向我求饶,而不是寻求你兄姐的庇护呢?”
她几乎被他完全困在椅中,只能顺着他的意思仰头看他。
“既然信誓旦旦地确定我是成婚当天害你的凶手,又为什么没有向最疼爱你的女皇告状呢?”
他对她微微一笑,说出的话却仿佛恶魔的低语。
“你是桃源最受宠的三公主,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了开始了,狗男人他开始了!
第24章 他想勾引她??
整个世界仿佛都陷入了死寂。
秦铮的目光如利剑一般,仿佛要直接劈开她的天灵盖,看见她的灵魂。
梓萱紧紧攥着扶手,连呼吸都轻了。
他与她近在咫尺,她甚至能看清他眼底自己的影子。
如果真的让秦铮知道她根本不是原装的黄萱萱……
她的目光不由滑过他扶在她身侧的手臂,那只修长而白皙的手,仿佛随时都能掐住她的喉咙,了结她的小命!
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审视,仿佛命运的最终审判,只要她一字踏错,高悬在脖颈上的闸刀便会顷刻落下,血/溅当场!
“我也以为……我是的。”梓萱艰难地开口。
他眼底没有一丝波动。
梓萱几乎要将扶手抓碎。
“我……”
她忽然别过头,埋在袖中的手猛地掐住大腿,泪水瞬间盈满睫间!她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泪珠挂在眼底,如同将要断线的珍珠。
烛光落在她的侧脸,她的脸色一片惨白。
秦铮却没有丝毫心软的意思。
梓萱抖了抖嘴唇,仿佛有千言万语,又仿佛根本无从说起。
良久,她缓缓开口:“太子殿下自然不懂,殿下从出生起便一直如明星一般闪耀,怎会懂我等尘埃的悲苦……”
泪水倏然滑落,跌在地上。
她微垂着头,露出雪白的后颈。
秦铮依旧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梓萱盯着地毯上殷红的纹理,恐惧混合着委屈,在心底不断积压,酝酿,泪水争先恐后地涌到眼前,掐着大腿的手已经麻木了,她的眼泪却忽然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也止不住了。
“要凉了。”他的声音仿佛忽然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梓萱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他已经放开了她,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他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一般,就好像那只是她一个人的闹剧。
她忽然感觉到她在秦铮面前,除了示弱,竟然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当作者当到她这个地步,没有更失败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