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云蓼跺脚道：“谁说的，我皇兄那是有苦衷的！再说了——”
“云蓼。”秦铮低声呵住她。念慈左右看了看，从他肩上跳了下来，秦铮连忙小心护着她。她歪头看着他，秦铮拉着她的手蹲下来任她看。
“你说的对，是爹爹不好，念慈不要讨厌爹爹好不好？”
青塬的使臣都变了脸色，几时见过秦铮这样当众低三下气地哄一个人。
念慈上前摸了摸他的脸，“爹爹不要难过，我没有讨厌你啊……娘亲说你被海盗抓走了，所以才没来看念慈的——师父！师父不是去抓海盗了吗，我有拜托师父救你哦！”
一直沉默当背景板的兰辛此时此刻轻咳了一声，俯身对秦铮低声道：“郡主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问一遍少君在哪里，这个答案，她不会记多久的。”
秦铮面不改色地笑了一声，轻轻握住女儿柔软的小手，“嗯，师父后面被海盗骗了，幸亏爹爹聪明，才把他救出来。”
念慈眼睛一亮，早就忘了一开始是谁救谁，拍手道：“真的？那爹爹好厉害！”
秦铮笑着抱住她，“嗯，爹爹厉害的地方还多着呢。”
兰辛无言，但秦铮对念慈的耐心还是超出了她的想象。想到这里，那些在一次次目睹梓萱每次看向画像时眼底藏不住的落寞而生的怨怼之情，悄然散去了。
她走到黄茵背后，“公子。”
黄茵点点头，“萱儿给念慈留的这条后路，也未尝不可。”
风声寂寂，却吹响头顶的树叶。
大殿之上，百官面面相觑。
三日前忽然晕倒在大殿上的皇帝，传闻里早已生死不明的人忽然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还有本应在千里之外的长公主！
黄毓莘是被内侍抬进大殿的。
梓萱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金銮殿上一时坐了两个人！
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大殿陷入死一样的沉寂。
“朕诏诸位贤卿来，实有一桩大事要与诸位相商。”
“臣等不敢！”殿下的声音整齐得令人背后生寒。
毓莘笑得漫不经心，声音却陡然一利，“来啊，给我拿下这个乱臣贼子！”
刀剑之声顿起，不知从何处冲出的羽林卫瞬间包围了整个大殿。
寒光森森，冰冷的长剑齐齐指向梓萱。
“三姐，”毓莘笑道，“是你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念慈的设定是三岁，但为了剧情需要，感觉我写的像四五岁的小孩哈哈，
第111章 正文完结
殿下，众臣抖如筛糠，更有人，跌坐在地。
隔着森森长剑，梓萱笑了一声，“毓毓，你连最后一份体面也不给自己留了吗？”
“三姐，”她的声音已经微弱，却仍倚在龙椅上冲她笑，“若今日黄泉之路能得你同行，倒也不枉此生了。”
梓萱笑着站起来，无视刀锋在脖颈上瞬间刻出的血痕，“你舍得这条命？”
“若是没有权力，这条命便如蝼蚁一般！”
鲜血沿着脖颈流下，死士被她迫得退了一步，梓萱走到她面前，“即便坐在这龙椅上，你的命和蝼蚁又有何不同？”
袖中银光一闪，镜面折射的日光晃得所有人错目！再睁眼时，她已经欺到她面前！
匕首抵在她喉间，梓萱不紧不慢道：“你难道没听过，布衣之怒，伏尸二人，天下缟素？”
刀剑落在她身后，削断了她半肩长发。
“陛下！”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毓莘。
“三姐真忍心杀我？”毓莘笑吟吟道。
她眼中的狠厉几乎喷薄而出，这样的眼神她在过去的三年已经见过无数次，斩杀自己的亲姨母时，她也是这样笑吟吟的表情。
这是她的女主，为了她黄萱萱献祭了自己整个的人生。
梓萱指尖紧了紧，却始终不曾让锋刃伤她分毫，“你觉得在殿下众臣眼中，你我现在是什么情状？”
黄毓莘眯了眯眼，这也是她看不懂的地方，冒这么大的风险博一个虚假的名正言顺，将自己逼入绝路……
但是，她三年前就能为了博名冒险进入普济寺，在大火中还要救那些贱民的孩子，如今不过是故技重施——更何况，事到如今，除了压上所有筹码，她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梓萱静静看着她眼底风云变幻，从最天真的残忍到冷漠的冷静，然后，蓦地瞪大。
在她们周围，所有的死士逐个倒下。
她眼中终于闪过了然，梓萱勾唇一笑，袖中匕首一收，反手夺了最近的死士手中的长剑，长剑一挥，鲜血瞬间从对方胸口涌出。
“护驾！”
殿外瞬间涌入两排带甲的士兵！
在她们后面是款款走来的何蔚！
黄毓莘目光一变，梓萱低声道：“你以为我会用阿龄？”
“草民救驾来迟，”何蔚站在群臣中央高声道，“沈将军已经接管了宫城营卫，所有叛党尽皆诛杀。赖长主所托，一应奸佞都已束手就擒！”
黄毓莘笑了一声，“打着禅位的幌子，原来是清君侧！”
一丝鲜血从她唇角流下，梓萱俯身掐住了她的下巴，阻止了她自尽的动作，“现在想死了？
“你以为死在这大殿上是唯一能报复我的方法？”
“不然呢，难道你还会让我活着？”
将一颗药丸塞进她口中，梓萱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咽下去，“我比你想得，有人性多了，不然——也不会赢你。”
她起身，让毓莘跌回龙椅上，用只能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道：“三个月，你的毒就会慢慢解开。”
毓莘笑出声，“你要我慢慢被活着两个字磨掉意志，最后变成只能做梦的贪生怕死之徒。”
梓萱回以一笑，“死了就连做梦的权力都没有了不是吗？”
内侍的声音赫然在身侧响起，是朱音。
他念的，是伐佞诛邪的诏书，诏书总所列一条条，是毓莘手下最后几位心腹的罪状。
后退半步，梓萱转身走下丹墀。
殿下众臣仍在瑟瑟发抖，只有何蔚对她挑了挑眉。
梓萱对她回以一笑，反手将长剑扔在脚下，在朱音的念诵声中走出大殿。
***
殿外天朗气清，阳光照在身上，梓萱终于感到暖意。
宫城内一切依旧井然有序，丝毫看不出兵变的痕迹。
她早有准备，就算沈约无法如约而至，她也依然能反杀毓莘，控制整个宫城。
为了这一天，她们所有人都赌上了全部的身家性命。
而这场生死一线的搏杀在史书中也只会留下寥寥的几个字：远平三年，帝病危，下遂乱，长主与人谋，清君侧。
三日后，帝下诏罪己，禅位于长宁长公主。
越明年，长公主登基为帝，迎少君为中宫，改年号景和。
立长女为东宫，册沈约为君使，掌使君令，却别居宫外。
至此，一切都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结局真的超难写……感觉每一笔都不是结束，都还有好多故事未完待续，最后也只能马马虎虎凑到这个结尾了。
梓萱的人设，开始我并没有想那么复杂，写的过程里，却一次次改变对她的认知，可能也是因为这一点，对她性格里脆弱的一面的着墨更多。
或许会让大家觉得她矫情又懦弱。
对于结局，我原本是要把她和秦铮分开的，因为我怎么想，秦铮都是她唯一可以放弃的部分。江山美人，只有在极端理想的情况下，才可以兼得。但写到最后，还是给了一个非常理想化的结局。
女主是从现代而来，那磨掉她身上最后一点现代人的影子，才是最残忍的。所以最后的最后，我不负责任地乌托邦了一把，逻辑已死，只希望所有人在这个故事的结尾都能幸福！
最后感谢所有看到这里的朋友，毫无客气的说，是你们的不离不弃，才让我最终没有弃坑哈哈哈
下一本估计会开圆房，那一本的女主是我第一次写娇蛮活泼大小姐哈哈，但她将是不逊于明玉的勇敢的女孩子。这一次我会好好存稿，争取全文再和大家相见啦！祝大家都身体健□□活愉快！！！
我们江湖再见
第112章 番外
“娘亲！！”
念慈从秦铮怀中跳下来，一路飞奔着扑进梓萱怀里。
梓萱紧紧抱着她，将她举到空中抱进怀里，两个月了，现在她还会后怕，怕再也见不到她了。
“念慈过得开心吗？”
念慈蹭了蹭她的脸颊，“嗯，我认识了爹爹，他会陪我玩！”
梓萱被她蹭得发痒，“嗯，那你喜欢爹爹吗？”
“喜欢啊！”
梓萱笑着看向秦铮，那眼神中甚至有三份邀功的意味。
秦铮对她露出笑容，却俯身向她行了臣礼。
“外臣见过贵国陛下。”
梓萱一怔，上前抓住他的手，“使臣……不必多礼。”
他起身，她却没有放开他的手。
“朕的手臂麻了，不知可否劳使臣为朕分忧？”
秦铮看她一眼，然而不等他接话，念慈先跳了下来，拽着她的袖子道：“娘亲手臂麻了，那念慈给娘亲呼呼！”
梓萱矮身与她平视，亲了亲她的额头，“嗯，念慈最好了。”
念慈露出笑容，“吧唧”在她脸颊亲了一口，“那娘亲以后不能离开念慈那么久了！”
眼底一涩，对女儿的愧疚泛上心头，梓萱笑着抱住她，“嗯，娘亲答应你，一言为定！”
眼前有黑影落下，梓萱双肩一沉，正对上秦铮的目光，念慈从她怀里冒出头，被秦铮从她怀中接过，让她坐在肩上。
“别起急了，当心头晕。”
梓萱抿唇一笑，拉着他递来的手缓缓起身，额前的十二毓轻轻晃动。
“陛下先行吧，免得误了觐见的吉时。”他不紧不慢道。
“那太子殿下可以跟紧了。”她转身就走，却没有放开他的手。
于是当时所有刚刚从朝房退出的大小官员，当值的宫女内监，都看到他们的陛下牵着青塬太子的手旁若无人地穿过了太和殿前的广场。
而太子肩上就坐着她们本朝唯一的公主……
于是不过半盏茶的时间，阖宫上下便都知道公主的生父进宫了。一炷香的光景，整个京都就都知道原来小公主的亲爹真的是那个青塬的小白脸太子！
江龄陪黄茵穿过集市，便听到一个说书人正口沫横飞地讲述这青塬的小白脸是如何勾引她们的陛下，乃至诞下公主的……
“秦太子……是今天进宫的吧？”江龄迟疑道。
“萱儿有意护他，不想市井认为念慈是时卿的女儿。”黄茵慢声道。
江龄瞬间松了口气，不然这大明宫真成了马蜂窝了，什么消息都能这么快传出来……
“我们去看看莹莹吧，从萱儿亲自将她从石赭山接下来后，我还没见到她。”
江龄笑了笑，推着轮椅继续前行，“二殿下忙着筹备聘礼，怕是不一定有时间见我们。”
黄茵叹了口气，下山第二天就扎进了军营，到现在都不见踪影。梓萱与他商量赐婚的事，就算真的要赐婚，也得先找到人不是？
“尹少爷也是从陛下回来第二天便不见了踪迹……”江龄叹道。
“终于从这场泥泞里脱出身来，”黄茵道，“各人都要寻各人的路了。”
不然这人生有多少个三年可以蹉跎呢？
江龄舒然一笑，“是，各人都要寻各人的路了。”
***
一应接见程序都按照流程走完，念慈被兰辛抱走午睡，使臣团依礼告退。
可半炷香后，原本应该同使团一同回到驿馆的青塬太子，却出现在了凝晖宫的寝殿。
挥推所有宫人，梓萱扯住他的衣袖，“你怪我吗？”
“怪你什么？”他颔首看她，“怪你没有八抬大轿把我正门迎进中宫？”
他的声音是漫不经心的语气，眼中却透着三分危险。
梓萱干笑了两声，“我把原本属于你的使君印给了时卿，我……”
他抬手抚住她的侧脸，“在桃源只有你是属于我的。”
梓萱双颊蹭地一红，后面的话立刻打了结。
他俯身贴着她的额头，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你的用心，我都明白。不然念慈会有杀身之祸。”
心底一时间酸甜交加，梓萱垫脚抱住他，“秦铮……”
“嗯。”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桃源的时候，也是以使臣的身份入宫觐见。见完母君，也是来了凝晖宫吗？”
“嗯，我还记得你在我面前连做梦都在喊沈约的名字。”
“……”梓萱咬牙切齿，“那你还眼睁睁看我摔跤还袖手旁观！”
低沉的笑声在耳边响起，“那我们扯平？”
“谁跟你扯平！你就是那时候发现我还是处子之身的吧！你竟然还跟我演戏，想继续骗我！”
秦铮笑得更大声了，“我也没想到，原来你是真的以为自己已经失身于我了。”
“……”
不，她还没那么蠢……她是……
“后来才知道，”秦铮替她说出了口，“原来对于黄萱萱的了解，你和我在那时竟是一样的……”
“秦铮……”
他低头吻住了她。
温热的呼吸一路向下，却在划过颈间的痂时，温柔的流连。
梓萱被他折磨得脚下发软，几乎完全挂在他身上。
“伤口不深的，只是看着可怖而已。”
秦铮笑了一声，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向床榻走去，“我现在在你眼中，已经这么好糊弄了？”
“……”
他们都知道，那是生死一线，只要差一点，他们就将天人永隔。
“她们不敢真的杀我的，而且泻药的时间我也把握的很好……”梓萱自知理亏，声音越来越小，“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背上那道疤怎么来的，你知道我多心疼吗！”
“你还会翻旧账了。”将她放在榻上，秦铮笑道。
“秦铮，”她起身抓住他的衣襟，“我们——算是苦尽甘来了，是不是？”
虽然他们彼此心中都清楚，前面还有重重困难阻碍，这条路其实才刚刚开始走而已。
“嗯，”他轻轻吻她的额头，“我会陪着你，这一生都陪着你。”
哪怕我们还会分离，还会因为彼此的责任而不得不再分开，但无论何时何地，我都会再回到你身边。
至死不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