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雾——暄慕【完结+番外】
时间:2023-08-06 14:42:31

  林雾摇头。
  他说:“这首歌叫《喜帖街》,这条街在香港是真实存在的,街如其名,是专门卖结婚用品的。”
  “居然真的有这么一条专门用来卖结婚用品的街,感觉好浪漫啊。”林雾是极致的浪漫主义者,脑海里已经脑补出了画面。
  下一秒,江尘的话就把她的美好幻想打破了。
  他说:“可惜这条街在二十一世纪初被拆了,因为香港要重新开发那一带。”他顿了一下,“所以这首歌也算是个纪念。”
  林雾有些唏嘘,把惋惜的情绪挂在脸上,“感觉好可惜啊。”
  “时代总要进步嘛。”他轻声安慰,“人也一样,不可能永远停留在某一个阶段出不来。”
  “真的会有人一直沉郁在某个阶段出不来吗?”林雾不禁反问。
  江尘想到了李幼舒,故作轻松地说:“大概有吧。”
  车程比较远,江尘手探到后座给她拿了瓶水,还跟她说可以小睡一会儿。
  林雾真就摇摇晃晃这么睡着了,她是个坐长途汽车都不会睡着的人,在他身边却睡得格外心安。
  途中经过了郊外的一片大棚地,有人正把刚刚修建的玫瑰花装上大货车。十月天寒,玫瑰只能在大棚中种。他们运气不错,倒是遇到收割玫瑰花的场景,放眼望去,各种颜色的玫瑰花被大面积的摆放,也算是一场盛景。
  江尘忍不住轻声把林雾叫醒了,林雾茫然睁开眼,听见他说看窗外。
  没有意外,她的第一反应也是震惊,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玫瑰花。”为了看得仔细一些,她甚至把车窗打开,凛冽的风吹乱头发都不介意。
  江尘自己知道,他把她叫醒让她看这个场景不过是有些事想要和她诉说。
  他说:“我妈就特别爱玫瑰花,我小时候,她种了满园的玫瑰花。”
  林雾思来想去,试探着问:“玫瑰花好种吗?”
  江尘侧眸看她,“应该是好种的吧,选种,泡种,催芽,浇水这些活儿看上去也不算难。”他仔细回忆在花园中劳作的李幼舒,脸上挂着丝丝笑。
  林雾没想到他一个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公子哥儿居然对种花这事儿了解得这么清楚,她既疑惑又崇拜地看着他。
  江尘仿佛能洞察她的想法,“日不一日、年复一年地看,总能摸出个门路。”
  车已经驶离了那片玫瑰花园区,林雾把窗户关上,“阿姨是开了花店所以要自己种花吗?”
  “这算是她的一个执念吧,她年少的时候喜欢玫瑰,我父亲便不间断地送她玫瑰追求她。后来没人送了,她就自己种。”
  林雾想起他的私生子身份,没再刨根问底多问。
  有些话,他若是想说,那她便当一个倾听者。可他若是不想说,她也决不会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去揭开别人的疤。
  “那你喜欢玫瑰吗?”这是她问的最后一句。
  那段路不太好,车身摇晃得厉害,他在颠簸中随意评价说:“碎冰蓝玫瑰还不错。”
  车程上上下加起来大概得有两个小时,江尘和林雾到了的时候天已经微微擦黑。
  江尘带着林雾顺着台阶进院子,林雾这才意识到这是一家专门建在山上的较为隐匿的园区,来北城这么久她居然都不曾听说过这个地方。
  整个园区占地面积很大,从外部建筑上看,有种田园诗的感觉。但走进去才发现,这地方完全是用钱烧起来的,室内的装饰很是豪华。
  据江尘说这是季家投资的一家用来农家乐游玩儿的园区,主要是为了赚圈内人的钱,也不怎么对外开放。
  江尘带着林雾绕到后院的一间房,说她可以先休息一下,吃晚饭的时候他来叫她。
  林雾乖巧地点头,人还没坐到床上,他却又折返了回来。
  “走吧,我还是带着你一起吧。”
  “去做什么?”
  江尘轻笑,“介绍你给我朋友认识。”
  也许从那时候起,他就已经做好了和她走到最后的准备了吧。他想把她介绍给他身边的朋友,他愿意带她进去他生活的圈子看看。
  其实,按照他和林雾那时候的关系,他真的没必要多此一举。他只需要对外说一声他带了个朋友一起过来玩儿,旁人自然也不至于多问。
  林雾跟着他走到了一片空地,甚至有人已经支起了天文望远镜,还有一干人在准备晚餐,明显是要露营的架势。
  江尘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旁边无所事事的程落和赵霁月,两个大小姐,不知在低头说些什么,倒是轻松恣意。
  江尘轻喊了声:“月月,落儿。”
  林雾看到那两个姑娘茫然抬头,几乎异口同声叫了声江尘哥。
  江尘低头附在林雾耳边,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编着头发的那个是赵霁月,二哥的妹妹,二哥上次和于胭在一起你见过的。”
  林雾打量着赵霁月,一看就是从小娇生惯养被家里宠着长大的姑娘,完全是娇滴滴又有些傲娇的大小姐。
  “散着头发的那个是程落,陈望洲家的。”他想起陈望洲她还没见过,补充说,“一会儿见到他带你认识。”
  相比于赵霁月,程落看上去更安静清冷也更孤郁一些。
  赵霁月见到林雾,给她做了个鬼脸,玩笑问:“江尘哥,这是谁啊?”
  “林雾,我的一个朋友。”
  “你好你好,小嫂子。”赵霁月挑了江尘一眼。
  林雾闻言,耳根立刻就红了。
  江尘严肃说:“月月,注意分寸。”
  赵霁月撇撇嘴,“知道啦。”她随后跟林雾道歉,“我开玩笑的,你别介意啊,林雾姐。”
  立刻把称呼改成了“林雾姐”,识时务,很是赵霁月的作风。赵霁月从小到大哪个哥哥都管不了她,甚至越管越闹脾气,唯独对江尘的话言听计从。
  陈望洲看不惯她这看人下菜碟的样儿,之前堵着她问过为什么待他不能像待江尘那样尊重。赵霁月也毫不避讳地说实话,说江尘哥一看就是个儒雅有风度的翩翩公子,你们其他人一眼看上去就不像好人。
  陈望洲叼着烟问她这是把赵冀舟也变相骂了,赵霁月理直气壮地说她二哥承认自己不是好人。
  陈望洲看赵冀舟跟自己划到了一条线上,敞开怀笑了,索性也不和赵霁月纠结这事儿了。
  林雾看着赵霁月,轻轻摇头,她倒是也没生气这种玩笑话,反而觉得赵霁月这人挺可爱的。只是,头一次被叫嫂子,紧张又有些不可言说的欢喜漫在心头。
  后来江尘跟她说:“月月就爱认嫂子,家里她这些哥哥只要身边带了个女生,她就认人家为嫂子,还让人家好好管管她哥哥。”
  很久之后,赵霁月自己说她这嘴大概是开过光,当初她看着有眼缘认的这些嫂子竟都成了她的嫂子,唯独除了林雾。
  程落还没搭上话呢,陈望洲就过来了,一把搂住程落的肩膀,散漫地跟江尘打招呼,还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林雾。
  “林雾对吧,我可是常听江尘提及你啊,我们万年不沾女人边儿的江大少可是有一次带个姑娘跟我们出来玩儿呢。”
  陈望洲话说得不正经,倒是挺得江尘的心意,也让林雾原本就微红的脸颊红得彻底。
  只是,程落一把把陈望洲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推掉了。
  陈望洲也不生气,伸手去揉程落的头发,“落儿,三哥给你赔不是,你别气了。”
  程落没搭理她,倒是赵霁月开口了,“那三哥,你哪错了?”
  陈望洲扯着嘴角,妖孽的脸挂着浪荡的笑,“三哥哪哪都错了。”
  赵霁月给他投去了一个“你没救了”的眼神,下一秒就被程落拉走了。
  程落:“江尘哥,我和月月先走了。”她看了眼林雾,微微对她点头。
  “不是,落儿,你得讲些道理,这场流星雨我可是特意带你来看的,我女朋友我都没带。”陈望洲扯着领带喊冤。
  这话一出,程落几乎跑了起来,陈望洲也紧紧追了过去。
  原本热热闹闹的氛围,顷刻间就剩下林雾和江尘两个人了。
  江尘侧身问她:“我们也随便转转?”
  “好。”
  林雾脑海中的画面还停留在刚刚那一幕,她对江尘说:“你身边的这些朋友们还挺有意思的。”
  她曾经以为,他们这个圈子麻木无情的纨绔子弟居多,却不曾想每个人都这么有血有肉、生动鲜活,打破了她一些固有的潜在的认知。
  江尘笑着说:“陈望洲这个人,不算太好,但也不坏。至于月月和落儿,挺好的姑娘,你可以和她俩一起玩儿。”
  林雾嘴角的笑丝丝抽开,她和赵霁月、程落放在那一眼望去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凭别的,光凭借着装和行为举止就能看出来。
  她们这些大小姐有种由内而外散发的骄矜和自信,不需要刻意表现出来的,刻在骨子里的。
  当林雾的思想又挤进了牛角尖时,江尘的一番话就给她拨开了云月。
  “她们俩和你我一样,也都是个普通人。”
  他把自己放在和她一起的位置,说他们都一样。林雾倏地鼻尖一酸,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她心中最大的纠结,而他也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帮她化解开这道隔阂。
  林雾静静地看着他,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周围甚至有人升起了篝火,劈里啪啦的火苗跳跃的声音跃进耳蜗。
  她眉间的那层阴翳的雪,化了。
  “走吧,先回屋,晚些再出来。”
第14章 尘雾
  夜色渐凉,暮色低垂。仔细听来,喧闹的夜晚,除了熙攘的人声,还夹杂着大自然的天籁之音。
  江尘收到陈望洲的微信,把播放到一半的电影暂停,他笑着问林雾还要接着看完吗。
  林雾嘴唇微阖,摇摇头说别让大家等他们两个,她心里承受不起的。其实她心里有点儿遗憾,还没和他看到这场电影最经典的一部分。
  江尘笑着起身去关电影,他没说其实他们出去与不出去,外面其实并不会受到什么实质上的影响。
  刚刚江尘确实是打算带着林雾回房间先休息一会儿的,他估计着今晚要闹到挺晚了,怕她身体吃不消。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人三两句话聊到了音乐剧歌舞片《Chicago》,林雾说这部片子是她真正意义上第一次接触歌舞片,看电影的过程中整个人都处在极为震惊的状态。
  “我没想到电影还能这么拍,而且这部电影蒙太奇的手法用的太好了。大一我在电影赏析课上看到这部电影,真觉得超级震撼,尤其是‘狱中女人的探戈舞’,狂野又性感。”林雾细眉微蹙着跟他说,看表情好像是在回味这部电影。
  “因为这部剧爱上了这种类型的电影?”江尘问她。
  林雾点头,“这部电影也让我对jazz age有了些了解。”
  “纸醉金迷的爵士时代?”江尘说。
  林雾点头,“对,纸醉金迷,娱乐至死。”
  她偏头往窗外看去,窗外树影摇曳,只能看见外面点点光亮,看不清外面的人在干什么,隐约能听见吆喝的拼酒声。
  林雾总觉得,外面这些人也只能用“纸醉金迷”来形容了。
  “你说在那个只认金钱的社会,所有的道德伦理、甚至法制制度都不重要了吗?有罪的人也能利用‘罪’本身量身打造一个剧本然后受人追捧?“
  江尘发现她思考起来问题喜欢抿唇,脸颊挂着淡淡的酒窝。
  他暗暗点头,“人所处的环境会影响到人本身的,有时候改变不了环境,便也只能适应环境。”
  “即使知道不对,或者自己不喜欢,也要适应吗?”她的思维越发偏颇,甚至已经就这个话题远离了电影本身。
  江尘眉间的愁绪渐浓,他悲观地引用苏轼《赤壁赋》中的话回她:“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很久之后,林雾才明白江尘说这些话背后的身不由己。
  江尘抬眼,林雾静静地看着他,他却坦然露出个笑容,回避掉这个话题,“要不然看部电影?”
  “看什么?”
  “《Chicago》?”
  林雾叹口气,“这部电影不符合今晚的氛围。”今晚至少是浪漫的。
  他没问她今晚是什么氛围,只是说让她挑一部电影。
  林雾纠结许久,说:“《Singin’ in the Rain》吧。”
  于是两人拉上窗帘,窝在沙发上看起了电影。
  说来也是奇怪,屋内灯光昏黄暧昧,投影仪上光影斑驳,老片的画质自带朦胧模糊感。孤男寡女处在这样的氛围中,难免心里生出别的想法。
  可他和她没有这些,他们之间只有极致的纯洁,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窝坐在一起看场电影叙叙旧。
  江尘侧眸看她,睫毛在她的眼底投出扇形阴影,她支着下巴,将自己的心思完完全全投入在电影中。
  多年后,江尘回忆起这夜,总说这样的她让他痴迷,他眷恋她身上这种安稳感,让他觉得踏实。
  电影看了将近一半,陈望洲就发微信叫他们出去,他们只好终止了这场电影。
  林雾打了两个瞌睡,一抬眼,就撞进了他温柔的眸子中。她有些不好意思,立刻回避视线。
  “看电影的时候倒是没见你犯困。”江尘轻声调侃。
  林雾揉揉眼睛,“后知后觉。”
  他们绕过那狭长的长廊,走到户外。户外被营造出一副野营的架势,帐篷,篝火,啤酒饮料,电影幕布……
  林雾吸吸鼻子,还闻到了烧烤味儿。
  江尘把她带进人群,又跟着几个林雾没见过的人介绍了她,然后把她带到了程落和赵霁月身旁。
  赵霁月摇晃着红酒杯的动作一顿,立刻往程落身旁挪了挪,“江尘哥,你们坐。”
  江尘看了眼林雾,林雾便挨着赵霁月坐下了。
  赵霁月抬身又拿了个杯子,“林雾姐,喝点酒吗?”
  林雾偏头看了眼江尘,他伏在她耳边轻声说:“能喝就喝,不能喝咱就不喝。”
  林雾其实是想喝两杯酒的,这氛围,不喝酒有些不搭。可她自知酒量不佳,又怕喝醉,即使她信任江尘,可她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还是没有安全感。
  江尘垂眸,“不想喝就不喝,在我这儿,你自在就好。”
  林雾摇头小声对他说:“我酒量不太好,就怕喝醉了。”
  江尘明白了,她这是想喝但又不敢喝,便问:“你几杯的量?”
  “四五杯。”
  林雾想起自己高考结束后,父亲林志坚特意在饭桌上给她倒了酒,林志坚说试试她的酒量,免得以后出去在这事儿上吃亏。
  江尘滚烫的呼吸打在她的耳畔,他说:“想喝就喝,我看着你,总不至于让你喝醉了。”
  就这样,林雾接过了赵霁月的酒杯,她轻抿了一口价格不菲的红酒,酒气香醇,一口入肚,身上好像也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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