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祈树:“滚。”
第19章 被篮球砸晕了
学生时代最长的假期莫过于高考完的这个暑假,既没有堆积如山的作业,也没有需要操心的学业问题。
梁蝉在假期里同时做着好几份兼职,在开学前攒够了学费,还有富余的,够她几个月的生活费。
她目前正在做的兼职来钱多,开学也不舍得辞掉,缺点是晚上结束时间不定,因此她没有退掉租的房子。
开学这天处在持续的高温天气中,太阳光不要命地播撒热情,想要把世间万物炼化。梁蝉在浅蓝色吊带外穿了同色的薄针织开衫,白色长裤,一双浅棕色德训鞋,从公交车上下来,两鬓的碎发湿嗒嗒的,黏在皮肤上。
她推着行李箱,还没看清学校大门,陈小音就跟火箭似的,冲到她面前。
陈小音微胖,但她从不过分在意自己的身材,穿着紧身的浅灰色短袖,胸前一块玫粉色印花图案,搭了条复古蓝的牛仔短裙,不介意暴露自己胖乎乎的小肚子和大白腿。
她给了梁蝉一个大大的拥抱,甚至想亲亲她:“我以为你要上北城大学,你能来宜大我太开心了!真的!为了这个,今天我请你吃大餐!”
她太激动,一声比一声高亢,兴奋地晃动着扎了几根小辫子的脑袋。
即使梁蝉心情沉闷,也被她治愈了几分,抿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先放开我,喘不过气了。”
陈小音松开手,退后一步认真打量她:“哇,梁蝉,我说怎么抱起来手感不对,你瘦了好多,去参加变形记了吗?”
她帮梁蝉推行李箱,梁蝉自己只需拎着一个行李袋:“没有。”
陈小音“嘁”一声:“你好没幽默感。”
两人办理好入学手续,去宿舍放东西,完了出校门吃饭。陈小音口中的“请吃大餐”就是去肯德基。她点了两人份的套餐,额外加一份小食拼盘和一大份薯条。
“突然想吃肯德基的薯条了,嘿嘿。”陈小音喝一口加冰块的可乐,一次性抓起三四根薯条塞嘴里。
梁蝉放空大脑啃着香辣鸡腿堡,尽量找话题,不让气氛冷掉:“你读的什么专业?”
“建筑啊,我没跟你说过吗?”陈小音摸了摸垂在胸前的小辫子,“已经能预想到不久的将来,我的脑门草木稀疏的状态了。”
梁蝉被辣味呛了一下,也可能是被她的话逗得笑呛到了。
陈小音就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跟她待在一块非常放松,能够帮助她短暂逃避那些苦闷的事情,获得片刻喘息。
她是梁蝉唯一的朋友,即使相识的时间不长,即使很多女孩子之间聊的私密话题她们从没聊过,也不妨碍她们相谈甚欢。
陈小音托着腮,想到什么,眼眸刷地点亮:“不过,我们学院有大帅哥!报到时碰见的,帅得那叫一个清新怡人,就跟夏日里郁郁葱葱的大树似的。从教学楼出来,我就听见好些女生谈论他……他背的那个包也好好看,想买同款,早知道拍下来在淘宝上搜一搜了。”
“以后总会再见到的。”
“也对。”陈小音边说边手舞足蹈,“我跟你说,你见了就知道,比明星还出挑。”
梁蝉不紧不慢地吃完一个汉堡,咬着吸管喝了口冰可乐。她在现实中只见过一个比明星还出挑的人,那就是邵霖风。
不,应该还有一个。她曾在网吧里碰见过一个漂亮的男孩子。男孩子应该也能用“漂亮”来形容吧?他的眉眼出落得精致又干净,像筛过绿叶的阳光,也像夏日的柑橘,散发着温暖的带着青涩味道的香气。
她们两个的相处时光多数是陈小音在讲一些琐事,梁蝉在听,偶尔给一两句回应,没有出现冷场的情况。
梁蝉也知道朋友之间是要共同维系的,如果一个人长久输出得不到回应,会打击分享的欲望。
陈小音看她安静倾听的样子,另起话题问道:“小蝉,你为什么抛弃北城大学来上宜大?你选的金融学是你喜欢的吗?”
前一个问题很好回答,梁蝉说:“我的分数只比北城大学的录取分数线高几分,不太稳妥。至于选金融学的原因……”她顿了几秒,有点不好意思,“听起来是个将来会赚很多钱的专业。”
陈小音哈哈笑起来,掐了下她没有几两肉的脸颊。
*
大学的日子没有高中时期憧憬得那样美好。犹记得高中老师常挂在嘴边的话:别看现在苦,将来上了大学就轻松了。
哪里轻松了?照样要上课、写作业,外加处理繁杂的人际关系。
军训过后,梁蝉兼职太忙的时候,会住在校外的出租屋,没那么忙能赶在宿舍门禁前回来就尽量往回赶,其他时间照常上课、泡图书馆,一星期里跟陈小音约一次饭。这就是她全部的生活。
因为每天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也就没多少机会跟舍友相处,另外三个经常一起吃饭逛街,越来越熟,跟她渐渐疏远了关系,倒也称不上孤立。
她还跟高中时期一样,独来独往,沉默寡言。
星期五下午只有一节课,上完课,梁蝉背着书包独自走在校园的林荫路上。
今天是阴天,一丝风也无,天气闷热得不行,估计再有一场雨,气温就能降下来,迈入秋天。
她捂着不舒服的肚子,白净的额头浮起一层细密的汗。她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出门做兼职,但是没办法,周五晚上客流量大,能拿到比平时多一倍的提成。
再忍忍,去便利店买一块三明治垫肚子,再吃一粒布洛芬就能缓解。她走得极慢,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路边一排香樟树,后面是露天篮球场,场上正在上演激烈角逐。奔跑时球鞋摩擦水泥地的脚步声、篮球触地的响声,混杂着女生们的欢呼声,热闹非凡。
梁蝉垂着头,鞋底踩过地上几片掉落的树叶,从旁经过时一眼也没看,她并不关心篮球场上的赛况。
蓦地,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灌入耳朵:“李傲然,接球!”
李傲然原地起跳,身上的背心球衣随惯性动作往上窜起,露出精壮的腹肌。他高举起双手拦住隔空飞来的篮球,旁边一个男生前来抢球,没控制住力道,两具身体撞到一起。李傲然不仅没接到球,反而给篮球注入一股力量,直接飞出球场,砸到路边。
梁蝉心里装着事,注意力分散,只听见别人高声喊着“小心”,还没意识到危险来临,一颗篮球重重砸到她脑门上。
她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不堪一击,砰一声倒在地上。
李傲然吓傻了,嘴里喃出一句:“完蛋了。”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办的时候,一道身影以极快的速度从他身旁越过,冲向昏倒的女生,打横抱起她朝医务室的方向狂奔而去。
待李傲然看清那是他树哥,连忙拔腿跟上。
第20章 我怕你摔倒再晕过去
“怎么弄的?”医务室里的女大夫指着病床,示意蒋祈树把人放上去。
蒋祈树依言放下梁蝉,大口喘着粗气,紧皱的眉头写满担忧:“被篮球砸到脑袋,昏过去了。”
女大夫一边给梁蝉检查一边数落两个汗流浃背的男生:“你说你们这些男生打球也不知道注意点,砸到脑袋是闹着玩儿的吗?”
跟着过来的李傲然仍然一副惊魂未定的状态,双手合十,一迭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真不是故意的。”
“等人醒了再道歉吧,跟我说有什么用。”女大夫找来体温枪贴在梁蝉额头测量,撑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松一口气,“她发烧了,38度6,估计是体力不支,被砸一下就没抗住。”
蒋祈树和李傲然相互对视,稍微放下心来。
蒋祈树问:“人什么时候能醒?”
“我也说不准。”女大夫转身去放满药品的置物架前配药。
李傲然朝病床上的人看去一眼,瞪圆了一双眯眯眼,惊呼出声:“哎,树哥,这不是高考出成绩那天在网吧见过的女生?”
蒋祈树早就认出来了,没吭声而已。
李傲然一手叉着腰,捋了捋汗湿的额发:“这是什么孽缘啊,上回砸到她了,这回又砸到了。”
蒋祈树踢他:“还说呢,不都怪你。”
李傲然心虚,接了他一脚没还手,确实怪他,没得辩驳。
女大夫被吵到耳朵,挥手作驱赶状:“先让她躺着休息会儿,你们别在这里说话了,有什么事出去讨论。”
李傲然缩缩脖子,拽着蒋祈树挑开帘子出去。蒋祈树回头看了眼病床上脸色苍白、不停冒虚汗的女生。
他怀疑她体重不足八十斤,抱起来都没什么分量,身形纤薄得跟纸片似的。
蒋祈树没离开,坐在帘子外一张带靠背的椅子上,长腿敞开,手搭在医生用来写病历的办公桌上,使唤李傲然去篮球场把他的衣服和背包拿过来。
祸是李傲然闯的,他自然没怨言,耷拉着脑袋走了。
不久后,梁蝉悠悠醒转,睁开眼,目之所及一片雪白,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和石灰墙的味道充斥在鼻腔。
“你醒了?”女大夫坐在床边,见她眼神茫然,倾身询问,“现在感觉怎么样?头还痛不痛?”
梁蝉逐渐清醒的大脑告诉她,此刻身处在医务室,她轻轻晃了晃脑袋,气若游丝道:“不痛,就是……有点晕。”
“最好还是做个脑部CT,万一是脑震荡。”
“应该不是。”梁蝉笃定地说,“我中午没吃饭,可能低血糖犯了,还来了例假,肚子太痛,又被篮球砸了下,就成这样了。”
女大夫扶额叹气:“你还发烧了你知道吗?”这么多毛病同时出现,铁打的身体也熬不住啊。
帘子外的蒋祈树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默不作声地起身出了医务室。
梁蝉抬起手掌覆上额头,感觉不出来。她上课时身体就很难受,以为是天气闷热加上痛经的缘故,是发烧了吗?
“你也太瘦了,看着有些营养不良,听你说中午没吃饭,一日三餐要按时吃啊,最好荤素搭配,再配合锻炼,身体才能健康。”女大夫早就开好了退烧的药,一听说她胃里没东西,也不敢给她吃了。
她哗啦一下扯开帘子,准备叫外面等候的男生帮忙买饭,却没见到人:“奇了怪了,刚还在这里。”
“谁?”梁蝉坐起来,靠在床头往外望。
“送你过来的男生。”
话音刚落,蒋祈树气喘吁吁地推开门,手里拎着个白色小塑料袋,里面一支棒冰,四袋建达缤纷乐巧克力棒。
“我朋友去食堂买饭了,你先吃点这个垫肚子。”蒋祈树走到病床边,从袋子里拿出棒冰,剩下的巧克力棒塞给梁蝉。
他用运动外套的袖子包裹住棒冰,贴在梁蝉额头,帮她物理降温,视线落在她脆弱的脸上,语气恳切:“代我朋友向你道个歉,他不是故意的。”
梁蝉上下唇紧紧压在一起,他没觉得这套说辞很熟悉吗?
蒋祈树像是有读心术,干笑两声,说:“上次也是他砸到你了。等会儿他来了再跟你赔罪。”
梁蝉偏了偏头,意思是他不用这么举着手给她降温:“我知道了。”
“那你……”蒋祈树的手没拿开,伸长手臂追着她转头的动作,棒冰依旧牢牢地贴在她前额。
“你不用这样。”梁蝉不适应这种距离的接触,推开他的手,眼神无奈,是她自己走路心不在焉,没注意周围,怨不得旁人,“我接受你们的道歉。”
蒋祈树垂下手,顷刻间做了个决定:“为了表示歉意,接下来我每天给你送早餐,直到……直到你没事为止。”
梁蝉:“?”
他是不是有病?
梁蝉饿得胃部痉挛,没精力跟他周旋,撕开包装纸,三两下吃掉一根巧克力棒,胃里好受了些,才开口说:“我现在就没事了。”
女大夫在一旁帮腔:“做错事就该有道歉的态度,人家说给你送早餐,你安心接受就是了,不用不好意思,不然他们不长记性。”
蒋祈树被内涵了也不生气,笑着点头:“是是是,姐姐说的对。”
一声“姐姐”哄得年过四十的女大夫心花怒放,也不忍心再训他了。
梁蝉连续吃了两袋巧克力棒,手撑着床面侧过身,脚够到床边的运动鞋蹬上,起身时察觉到身下不对劲,一扭头,想死的心都有了。
白纸一般的脸立时增添了一丝血色,是羞红的:“不好意思……”
女大夫和蒋祈树同时看过来,洁白的床单上染了一块血迹,她的裤子也脏了。
蒋祈树一愣,慌忙偏过头去,轻咳一嗓子,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
大夫是女人,对这种小状况习以为常,没当回事:“没事儿,洗洗就好了。你把药拿回去吃,记得别空腹吃,要是明天还不退烧就来输液。”
梁蝉的脸烧透了:“多少钱?”
女大夫指了指脖子扭过九十度没看任何人的蒋祈树:“这位帅哥付过了。”
蒋祈树敛下眼眸,默默拿出运动外套袖子里的棒冰,拉开两条袖子,绕过梁蝉的后腰,在她身前利落地打了个结,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道歉:“对不起。”
他动作太快,等梁蝉回过神来,他的外套已经围在她腰间,帮她挡住了尴尬的部位。
他说:“走吧。”
梁蝉走出医务室,身体还很虚,脚步迈得慢吞吞的,从地上投映的影子看出那个男生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她回头看他,不知何时出太阳了,刺眼的阳光照得她睁不开眼:“我回宿舍。”言下之意,你别再跟着我了。
“我送你回宿舍。”
“我自己可以。”
“我坚持。”
梁蝉感到无力,任由他跟着,可他跟着跟着突然加快脚步,与她并肩而行,扶住了她的胳膊。
她正要挣开,他就义正词严道:“我怕你摔倒再晕过去。”
梁蝉闭眼,几个字从齿缝里挤出来:“我没那么虚弱。”
蒋祈树弯起嘴角:“等你活蹦乱跳的时候再说这句话。”
梁蝉无言。眼下的她的确能用“虚弱”来形容,几步路走得她气喘不匀、头昏脑涨,若不是借着他手臂的力量,搞不好她真会摔下去。
蒋祈树送她到女生宿舍楼下,一路上,收获了一批又一批注目,临走时,他特别叮嘱她记得吃药,还有,他明早过来给她送早餐。
梁蝉在楼道口驻足,回过头再次强调:“不用。”
蒋祈树佯装没听懂,边倒退着走边挥动手臂告别,逆着光看不清五官,却能感觉到他在笑:“就这么说定了。”
梁蝉两道弯眉中间的距离蹙拢,要被气晕了。
怎么会有人上赶着给自己找事儿?
蒋祈树退到女生宿舍楼的铁栅门外,停住脚步,从浅灰色的斜挎腰包里掏出手机,给李傲然发消息。
“带上你的饭,来女生宿舍3号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