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变红灯了,跑起来!”蒋祈树拉着她在斑马线上奔跑。
梁蝉抬头看一眼正在闪烁的绿灯倒计时,还剩五秒,没空与他理论,只能任由他拉着她跑。
遇上他,总是被动,总是失控,总是恼羞成怒。
倒计时只剩最后一秒,两人顺利到达对面,蒋祈树松开她的手,叉在腰间,仰头呼了口气:“有没有很爽?”
梁蝉跑得头晕眼花,没觉得爽,淡淡瞥他一眼,扭头就走。
蒋祈树定在原地不动,在后面喊她:“梁蝉!”
梁蝉假装听不见。
蒋祈树乐此不疲地喊:“梁蝉!梁蝉!”
梁蝉停下,回首瞪他:“能不能别叫我?”
蒋祈树拔腿跟上:“我在叫树上的蝉,没叫你。”
梁蝉竟信了他的鬼话,凝神细听路边景观树上的动静,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夏天已过,蝉早就死了。
第23章 去我那儿借住一晚
蒋祈树到前台领了号,被提示需要等待十几桌。
他找到店外的空位坐下来,望向杵在两米远满脸不高兴的梁蝉,热情邀请她:“过来坐啊,站着不累吗?”
梁蝉无动于衷,冷冷淡淡地说:“你自己吃吧,我回学校。”
蒋祈树扬了扬手里的号码条,谎话张口就来:“我订了两人份的套餐,你不吃就浪费了。”
梁蝉想说他可以打包带回去给朋友吃,却见蒋祈树起身朝她走来,拉住她的手腕不由分说带到桌边:“梁蝉同学,你怎么这么别扭,一顿饭而已。”
梁蝉提线木偶般被按在椅子上,蒋祈树不知想到了什么,屁股刚挨到椅子又站起来:“你先等等。”
他进了不远处一家小店,出来时,手里捧着一碗什么东西,走过来放到她面前。
“这个是红糖芋泥麻薯。”蒋祈树给她介绍。
梁蝉瞪着双眼,知道这是红糖芋泥麻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给她买这个?
“你不是低血糖吗?”蒋祈树轻抬下颌,流畅的脖颈线条拉直,“吃点甜的,免得等的时间太久晕过去。”
梁蝉想从他脸上找出类似调侃的情绪,没有找到,他是认真的。
“没那么容易晕。”她小声解释。
她不知是哪里给了他错觉,让他误以为她是泥捏的纸糊的,动不动就昏倒。
蒋祈树抖着肩膀笑了声:“知道了。快吃吧,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加了双份红糖,估计挺齁的。”
梁蝉尝了一口,还好,不是很甜腻,是她能接受的程度。
蒋祈树百无聊赖地靠着椅背玩手机,时而瞥一眼对面的女生,她低头的样子总显得心事重重,像一块浸满了水的海绵,沉甸甸的。
“你一个人在酒吧玩?”安静的气氛持续了没多久,蒋祈树放下手机,找了个话题跟她聊,不想看到她静默冷淡的模样。
“做兼职。”她三个字就打发了他。
蒋祈树惊讶于她的坦诚,默了默,出于安全考虑不得不提醒她:“有同伴吗?酒吧那地方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孩晚上做兼职可能不太安全。”
梁蝉没出声,蒋祈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里存在歧义,一迭声找补:“不是不是,我不是说这份兼职不好,我是担心你的安全。”
他的眼眸澄澈,梁蝉相信他没有歧视的意思。
“有个认识的姐姐在里面。”梁蝉简单道。
蒋祈树挠了挠后脑勺,“哦”了声,不再继续这个容易踩雷的话题:“还不知道你是哪个专业的呢。”
梁蝉看着他,又不说话了。
“不打不相识,我们怎么说也算朋友了。”蒋祈树重新拿起桌上的手机,按亮屏幕,“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们加个微信吧。”
梁蝉忍了又忍,开口说:“你很……”
你很自来熟。她想说的是这句。想想还是算了。
“什么?”蒋祈树挑起眉梢,“你想说我很什么?”
梁蝉摇头,正好叫号轮到他们这一桌,两人从室外挪到室内就餐,蒋祈树把服务生递来的平板给她:“想吃什么自己点。”
梁蝉:“你不是说已经订好了两人份的套餐?”
蒋祈树这时候倒诚实起来了:“我骗你的。”
梁蝉:“……”
事已至此,她也不再跟他拉锯战似的推来让去,拿过平板点了两道自己爱吃的菜。蒋祈树扬了扬唇,另加了一道招牌菜,一份清淡的菠菜蛋汤。
长条形的餐桌宽度是六十厘米,梁蝉得以看见他有一颗虎牙,没那么明显,只比正常的牙齿翘起那么一点点弧度。
不知是她目光太直接,还是蒋祈树过于敏感,他觉察到了,指着自己那颗虎牙讲起故事来:“这颗牙十分顽固,我初中戴了一年多牙套也没能把它掰回正道。”
梁蝉意识到自己盯着人家牙齿看不礼貌,垂下眼眸,研究桌布上的花纹。
蒋祈树自说自话:“也有可能是医生的技术不行。”
梁蝉被戳中笑点,微不可查地笑了下。
“你笑了?”蒋祈树低下脖颈,歪着脑袋看她。
梁蝉扬起的嘴角一瞬抿成直线,仿佛在告诉他,他看错了,她没有笑。
*
天公不作美,饭刚吃完,天空飘起了细雨。
这场本该在昨天降临的秋雨推迟到今天,梁蝉举起包挡在头顶,准备冲向公交车站,蒋祈树手臂横过来拦下她:“打车吧。”
梁蝉看向他,他招手拦下一辆开过来的出租车,替她打开后座的车门。
“愣着干什么,我衣服都打湿了。”蒋祈树轻轻推了下她的肩膀,是催促的意思。
梁蝉只好坐进车里,蒋祈树随后躬身上车,关上车门,拍掉棒球服外套上的雨水,跟司机师傅说:“到宜大。”
司机拍下空车牌,启动车子,半路雨下大了,开始塞车。
梁蝉着急地频频看手机,担心错过门禁时间,反观蒋祈树,不急不躁地掏出无线耳机,塞进耳朵里,见她看过来,他贴心地递给她一只:“要听歌吗?”
“你就不怕被关在门外?”梁蝉忍不住问。
蒋祈树耸耸肩,笑而不语。
梁蝉一语成谶,越是到接近学校的路上,越是堵得水泄不通。若不是外面的雨下得犹如瓢泼,她都想跳车跑回去。
等司机把车停在宜大校门口,大门果不其然锁上了,门卫室里一丁点光亮也无。
梁蝉站在栅栏门外,无奈地望着大雨滂沱中的校园,漆黑夜幕下几盏路灯发出寂寥的微光。
一阵风吹来,她冻得缩起脖子。一场秋雨一场寒,昨天气温直逼三十度,今天就降到十几度。
蒋祈树脱下棒球服披在她肩上:“我去叫人。”
她望着他只穿着卫衣的挺括身形,追上前去想把衣服还给他,只见他一手叉着腰,一手拍门卫室的防盗窗:“叔叔,开下门。”
没有任何回应。
蒋祈树尴尬地回头看她:“可能雨下太大了没听见。”
梁蝉听他提高音量又喊了两遍,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人来开门。
蒋祈树走回她身边,不慌不忙地说:“实不相瞒,我妈在学校附近给我买了套房子,要不……你去我那儿将就一晚?”
梁蝉愣在那里。
原来他一路上不见半点焦躁,是因为早有去处,不必担心露宿街头。
梁蝉扯下衣服塞给他,莫名来气:“不用了,谢谢。”
第24章 没打扰到树哥吧
雨越下越大,大有将天捅个窟窿的架势。
梁蝉缩着脖子进屋,手在墙边摸索着开了灯,灯光充盈,照亮一间小小的出租屋。她怎么可能到只认识一天的蒋祈树家借住,幸好她还有一个温暖的避风港,供她抵挡风雨。
防盗门反锁上,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去卫生间冲澡,换下来的衣服和男士棒球服塞进洗衣机里。这件外套她塞给蒋祈树,又被他展开披到她肩上。
算起来他有两件外套在她这里,回头还得另找时间见他一面,还给他。
梁蝉试着吸了吸鼻子,有点堵塞感,脑袋也昏沉沉的,可能感冒加重了。她打开饮水机烧了点热水,倒出来一杯放床头柜上,整个人躺进被子里。
一时想起邵霖风,浑身被一股浓浓的难过包围。
他不该再来找她的。
本来她过得好好的,渐渐忘记他,开始熟悉没有他照顾的日子。他一出现,她粉饰的平静被击得溃不成军。
他就不能离她远远的吗?她已经读大学了,他没有责任和义务再管她不是吗?
梁蝉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努力将那个人的身影从脑海中剔除。她不停暗示自己,快想一想别的,不要想他,不要想他。
想什么呢?
想想明天的兼职该怎么去,下这么大的雨,出行不方便……明天应该不会再碰见蒋祈树了吧。
他真像个神出鬼没的幽灵,她在离学校那么远的酒吧做兼职竟然也能碰见他。如果非说他们有缘分,也是孽缘。
他好像很热心,很爱多管闲事。
明明是他朋友砸到她了,他却鞍前马后地照顾她,冷脸对他他也不介意,还笑着请她吃饭,讲笑话逗她开心。
他笑起来那么耀眼,好像没有烦恼,说实话她有点羡慕,不,是嫉妒。怎么会有人过得那么洒脱自由、阳光肆意。
梁蝉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为了转移注意力,她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情,竟都与蒋祈树有关。
蒋祈树回了自己的家,连着打了两个喷嚏,他搓了搓胳膊上冻出来的鸡皮疙瘩,钻进浴室打开花洒。
手机铃声催命似的响起来。
李傲然打来的电话,大嗓门混合着噼里啪啦的雨声:“树哥,我们玩嗨了忘了时间,学校关门了进不去,到你那儿凑合一晚行不?”
“过来吧。”
蒋祈树说完丢开手机,两手交叉拽住卫衣下摆往上一扯,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站在花洒下冲澡。
穿好衣服,李傲然他们刚好到了,个个淋得跟落汤鸡一样。
跟在他身后进来的林昊拍掉身上的雨水,探头探脑往里看,神经兮兮地问:“没打扰到树哥吧?”
蒋祈树从厨房过来,叩开一瓶可乐,不明所以地问:“打扰什么?”
他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他家,开学那天晚上聚会,他们吃烧烤喝啤酒到很晚,便是在这里留宿。
林昊挠挠头,没解释。李傲然是个藏不住话的,指着林昊笑说:“他在路上猜测,万一你带妹子回来,我们过来不像话。”
蒋祈树呛得咳了声。
林昊抢话:“别听他造谣,我没这么说过。”
李傲然:“你是没直说,但你的意思就是这样的,我帮你翻译出来了。”
“滚你的。”林昊跟他打了起来。
李傲然绕着沙发跑了几圈,累得不行,高举双手投降。他叉腰喘气,看着蒋祈树:“耗子一说我还真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树哥你是不是对那个叫什么蝉的女生太殷勤了。我们可亲眼看见你拉着人家的手走了。”
蒋祈树捏瘪了可乐罐砸过去:“闭上你的嘴,不然滚出去。”
李傲然在嘴巴上比了个拉上拉链的动作,不说了。
*
周一,梁蝉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纸袋去上课,里面装着洗干净的两件男士外套,散发着洗衣液的清新香气。
她想好了,上完课去找陈小音,托她拿给蒋祈树。
梁蝉来得早,教室里三分之二的座位空着,她翻出课本,拿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旁边的位子有人坐下,连带着一整排的座椅颤动了一下。
她没抬头,开口说:“同学,这里有人了。”
室友发消息让她帮忙占座,早八上课,她们起不来,会掐点赶到教室。
旁边的人像没听见,岿然不动地坐着。
梁蝉停笔扭头,正要将话重复一遍,谁知对方抢在她前面说:“一个星期的早餐,说好了的。”
蒋祈树把一份早餐推到她面前。
梁蝉张了张嘴,被他风雨无阻送早餐的执着惊到。
蒋祈树手掌撑着脑袋,打了个哈欠,牛仔外套上沾染了一层秋季的凉意与湿气。他一看就没睡好,脸上的疲惫感掩饰不住。
“我说你早上几点起来的?”蒋祈树眼皮褶皱很深,耷拉着,平日炯炯有神的眼眸,此刻变成网上说的可怜巴巴的狗狗眼。
他伸出拇指和小指,其余三指收拢:“六点。我六点就在你们宿舍楼下等着了,这样也能错过,你怕不是昨晚就来占座了。”
梁蝉抿唇:“抱歉。”
她昨晚也睡在出租屋,没回学校。昨天中午回了一趟宿舍,拿了今天上课要用的课本和他的另一件外套,早上直接从出租屋过来的。
蒋祈树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像是撑不住了,趴在课桌上。
梁蝉望着桌上没了热气的早餐,没说自己已经吃过了。
半晌,蒋祈树竖起一根食指:“昨天早上没给你送早餐,延后一天。”
梁蝉见识过他的执拗,没浪费口舌与他争辩,随他去了。
阶梯教室里陆陆续续进来人,这堂课两个班一起上,人数不少,那些空着的座位一一被占用。
再过不久就到上课时间,蒋祈树睡得很沉,呼吸声绵长均匀又缓慢,梁蝉有些无奈,酝酿许久,决定叫醒他:“喂,快上课了,你不走吗?”
那人没反应。
两条手臂环绕着脑袋,侧脸压在桌面,依然可见清晰的面部轮廓,漆黑的卷翘的长睫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淡淡的影子,形状似小扇子。
梁蝉吸了口气,拿笔戳他胳膊:“醒醒,上课了!”
她刻意拔高了音量,不信这样叫不醒他,结果他动了动,脑袋转向另一边,继续睡他的觉。
梁蝉没辙了。
过了一会儿,她的室友们过来了,幸好这一排还有多余的空位。
她们的目光从梁蝉脸上平移到她旁边的男生,停留了几秒,认出他就是建筑学院的蒋祈树,一个两个见鬼了一样。特别是爱八卦的卢明明,她指着蒋祈树,磕巴了下:“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梁蝉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索性装哑巴。
上课铃响了,老师踩着铃声进来,蒋祈树照样睡得昏天暗地。梁蝉不管他了,安心听课记笔记。
轮到提问环节,整间阶梯教室鸦雀无声,同学们缩头缩脑尽量降低存在感,以免被抓起来回答。
年过四十的女老师站在讲台上,两手撑住讲桌边缘,目光扫过台下的“鹌鹑”们,想不注意到睡大觉的蒋祈树都难。
她眉心一凝,抬手一指,戴着小麦克风的声音万分洪亮:“第五排那个穿牛仔衣的男生,别睡了,起来回答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