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不渡我——三月棠墨【完结】
时间:2023-08-06 14:44:07

  陈小音难掩兴奋地说:“今晚我们建筑院和文法学院联谊,负责人斥巨资在银海那边订了一个超大的包厢,你过来玩呗。”
  梁蝉的大脑被浓重的困倦席卷,思绪所剩无几:“什么是联谊?”
  “就是交朋友啊。”陈小音咬重了“交朋友”三个字的音,带着两分暧昧的意味。
  梁蝉不傻,大概明白了所谓的联谊是怎么回事,当即拒绝:“我不去,你玩得开心。”
  “别啊,今天周一,晚上你还要去做兼职吗?”陈小音不想看她不到二十岁活得跟三十四岁那么累,“适当放松一下啦。”
  梁蝉困得站不住,把手机放床上,先爬到床铺上,躺下来再拿起手机跟她说:“我不太喜欢那种场合。”
  “你是不是误会了?”陈小音说,“不是非得交朋友,我们可以去蹭吃蹭喝,自助餐式的聚会,随便吃。”
  “你们两大学院的联谊,我去不合适吧。”梁蝉意识逐渐涣散,声音软绵绵的,像是在说梦话。
  “不会,我们班长说可以带朋友来。”陈小音嗓音甜甜地撒娇,“就当陪我好不好?”
  梁蝉抬起一只手臂搭在额头,勉强答应下来:“……那好吧,出发的时候你打电话叫我。”
  “到点我去接你!”
  “嗯。”
  梁蝉拖着尾音,手松开,手机从掌心滑出去,掉落在枕边。她就这么睡过去,忘了盖上被子。
  窗外飘着细蒙蒙的雨丝,没早上下得那么大,只能听见雨水溅落在树叶上的微小的淅淅沥沥声,像风吹动树叶的窸窣声。
  室友们从外面回来,前一秒在说说笑笑,进门后见梁蝉躺床上睡着了,她们彼此交换眼神提醒对方,噤了声,蹑手蹑脚地活动。
  梁蝉睡得沉,似乎做了一场梦,醒来却记不清了。
  “梁蝉!起床啦!”
  陈小音趴在她床边,梁蝉睁开眼就是她放大的脸蛋,化了精致的妆,眼皮上亮晶晶的细闪如同星星闪烁,头发绑成蓬松的丸子,用亮蓝色的大肠发圈捆住。
  梁蝉揉了揉眼睛,再睁开,瞧见陈小音还在眼尾用眼线笔点了一颗泪痣。
  “睡好了吗?”陈小音笑着说,“睡好了我们就去吃免费大餐吧!”
  她的声音充满活力,梁蝉笑了笑:“等我一下。”
  梁蝉翻身下床,去卫生间洗脸。
  天冷了,室友们没出去逛街,盘踞在各自的小床铺上看书追剧。卢明明好奇心起,脑袋从床帘缝隙探出来:“你们要出去玩吗?”
  陈小音坐在梁蝉床下的椅子上,说:“今晚我们建筑院和文法学院有联谊会,我带梁蝉过去玩。”
  卢明明睁大眼睛:“蒋祈树也会去吗?”
  洗完脸的梁蝉精神了些,从卫生间出来就听到她的话,擦脸的动作顿住。她怎么忘了,建筑院有蒋祈树。
  陈小音撕开一颗溜溜梅丢嘴里,含糊地说:“他应该不会去。他室友在班群里说晚上去俱乐部打球。”
  下雨了,露天篮球场没法用,学校的室内篮球场除了上体育课一般不开放使用。
  梁蝉清楚感觉到自己提起的心落了回去,他不去就好。
  卢明明又问:“蒋祈树在你们院是不是特别受欢迎呀?”
  “那还用说,行走的热搜体。”
  “有女生追他吗?”
  “不清楚。”陈小音中肯地说,“反正我是没撞见过,不过以他的受欢迎程度,不会缺女孩子追的。”
  “这倒是实话。”
  两人聊天的工夫,梁蝉换好了鞋,怕晚上回来会冷,她在卫衣外面套上一件橄榄绿摇粒绒外套:“我们走吧。”
  陈小音将她从上至下打量一番,不赞同道:“你就打算穿这身?”
  “有问题吗?”宿舍里有全身镜,贴着墙壁,梁蝉走过去照了照,稍微梳理了下睡得蓬乱的头发,其他地方没有不妥。
  陈小音说:“我记得高考完吃散伙饭那晚,你穿的黑色礼裙超级漂亮。”
  梁蝉的脸色一霎灰暗,如同窗外的天色。
  陈小音察觉到她表情微变,一顿,联想到那一晚她遭遇的事情,反应过来自己言语有失,恐怕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连忙过去挽住她的手臂,轻轻摇晃着哄她:“走吧走吧,挺好的,保暖重要。”
  “等等。”梁蝉藏起脆弱,回身拿上帆布包。
  她有些心不在焉,里面的书本忘了掏出来。
  *
  晚上的俱乐部灯火通明,不输白天的热闹,尤其是篮球场那片区域,听说来了个长得正的男大学生,引得许多年轻女孩前来围观。
  室内开着空调,那些女孩身着运动风格的服装,都是过来打球的,羽毛球、网球、棒球,或是对着电子屏练习高尔夫。
  篮球馆是另外几个球类场馆的必经之地,她们路过时很难不被吸引。
  蒋祈树个子最高,最显眼,穿白色球衣,背后是两个大大的黑色数字,腕带和护膝是浅蓝色的。汗湿的额前碎发捋过头顶,露出光洁白净的额头,长眉清目,扬唇一笑,四周都显得更亮堂了。
  他屈肘跑起来,黑发掉到额前,发梢扫过眉尾,几分凌乱的美感。
  “跟树哥打球就是倍儿有排面,看看场外的妹子,下一把我必定投个三分!”李傲然撩起衣摆擦汗,故意露出腹肌。
  “怎么那么骚包啊你。”林昊呛道。
  还有一个室友叫梁滨,平时话少,此刻也忍不住笑了,对李傲然说:“既然想看妹子,你怎么不去参加今晚的联谊会?”
  李傲然拧开一瓶矿泉水,仰脖灌了几口,畅快地打了个嗝:“还不是树哥说他晚上要请客吃人均三百的海鲜大餐。”
  蒋祈树大喇喇地席地而坐,手肘杵着腿,用毛巾在脖子旁扇风,汗珠仍然不间断地顺着喉结滚落。
  有女生找准时机跑来给他送水,他礼貌拒绝了,捞起腿边的保温杯向对方示意。
  李傲然笑得肩膀颤抖,目送那女生离开,拿出手机刷群消息,顷刻改了想法:“文法学院的妹子颜值好高啊,没去后悔了。”
  他拍拍蒋祈树的肩,把手机递到他眼前,企图寻求认同:“树哥你看,漂亮不?”
  蒋祈树不甚感兴趣地掀了掀眼皮。
  光线幽暗的包厢里,黑色沙发上坐了几个女生,个个妆容明丽,衣着光鲜,她们头上戴着俏皮的卡通发箍,笑着分食茶几上的蛋糕,蒋祈树只注意到照片角落处那个只露了半张脸的女生。
  她微垂着眼睑,身上的孤寂感与周遭的欢乐气氛格格不入。
  蒋祈树单手撑地,借力站了起来,径直走向换衣室。
  李傲然问他干什么去,他丢下一句:“去参加联谊会。”
  李傲然怀疑自己听岔了,向另外两人求证:“他刚说什么?”
  林昊一字不差地重复蒋祈树方才的话:“去参加联谊会。”
  李傲然拍地而起:“靠!他走了谁请我吃海鲜大餐?!”
第28章 处理伤口
  包厢里有人在唱陈奕迅的《十年》,跑调跑到十万八千里外。
  梁蝉捏着一个纸杯蛋糕,小口吃着,上面的奶油有点腻。这是陈小音那个没良心的闺蜜塞给她的,然后她就去勾搭一个长相清秀的男生。
  借着墙壁上的一盏灯,梁蝉翘首张望那个男生,体型还没陈小音壮实。
  她的视线倏然被一道晃过来的黑影攫住,竖条纹衬衫外面套着深蓝色的英伦风针织背心,棒球服挂在臂弯。
  梁蝉抬起视线的同时,眼前的“黑影”开口说话了:“在偷看什么呢?”
  是蒋祈树。跟早上不一样装扮的蒋祈树。
  他一天到底换几套衣服?哦,也可能是早上冒雨骑车载她去教学楼,淋湿了衣服。
  她还有一个疑问,据陈小音提供的消息说,他今晚不会出现在这里。怎么突然过来了?
  梁蝉摇头:“没看什么。”
  她想起了林黛玉那句台词: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
  建筑学院的新闻人物一现身,场子立马热了起来,一大半人跑来跟他打招呼,喊什么的都有,“蒋祈树”“祈树”“树哥”“阿树”,还有直接喊他“院草”的。
  蒋祈树一概用微笑回应,而后,不避嫌地在梁蝉身旁的沙发扶手上敞开腿坐下,外套搭在靠背上,身体前倾,从茶几上给自己捞了一份没人动过的水果拼盘,用牙签扎起,大口吃着,比梁蝉还像来蹭饭的。
  “今晚是我们学院和文法学院的联谊吧,你怎么会在这里?”一块苹果将他的腮帮子撑得鼓鼓的,说话声不够清晰。
  鬼哭狼嚎的飙歌碾压了一切,梁蝉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些什么。
  没等来回应,蒋祈树偏头垂眸,去盯她的眼睛,看她不像故意不跟他说话,于是躬身凑近了一点,在她耳边低语:“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股热气撩过耳根,麻麻痒痒的,梁蝉退开少许:“陪朋友来的。”
  “你朋友呢?”蒋祈树话刚出口,微垂的视线注意到什么,不等她回答,他搁下水果拼盘执起她的手,“你手指怎么弄的?”
  包厢里注视着他们的同学齐齐倒抽了一口气。
  这什么情况?
  蒋祈树不会真的在追那个女生吧?
  梁蝉缩回手,但被他的力道禁锢得死死的,她没能挣开,羞恼道:“你……松开。”
  “看着像被利器划破的,得打破伤风,再处理一下伤口。”蒋祈树攥紧她的手,眉心拧成结,“你就这么任由伤口暴露?很容易感染的。”
  梁蝉觉得他小题大做。
  “蒋祈树,你先放开我行不行?”那些充满八卦的目光她全都感觉到了,她很不喜欢别人的凝视,无论是不是带着恶意。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蒋祈树怔忡了一秒,五指的力道松懈。她趁机抽回自己的手,左手握住右手腕,转了转被弄疼的部位。
  都说十指连心,梁蝉指腹上的伤口确实很疼,尽管已经不再流血。
  蒋祈树来之前,她用开瓶器帮陈小音开啤酒,不小心割破了,她没吭声,包厢里光线晦暗,陈小音也没发现她受伤了。
  不曾想到,竟被蒋祈树瞧见了。
  他的眼睛未免太毒,不是近视了吗?
  蒋祈树大概被她的态度伤到,一句话没说,起身走了,一直到离开包厢,没有回头。梁蝉看了眼他的背影,抿抿唇,收回视线,留意到遗落在沙发靠背上的外套。
  他忘了拿走自己的衣服。
  梁蝉闷闷地吃完剩下的蛋糕,目光在人群中搜寻陈小音的身影,她想回去了,得跟陈小音说一声。
  陈小音不知跟那个男生跑哪儿去了,梁蝉找了一圈没找见人,倒是先看到折返回来的蒋祈树。
  他手里多了一个透明小袋子,一路说着“借过”,走到她面前。
  “手。”蒋祈树说。
  “什么?”
  “手抬起来,帮你处理伤口。”蒋祈树都快怀疑人生了,自从碰见她,他身体里就自动开启一套老妈子模式,有操不完的心。
  可能从前没遇到过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的女生,完全不拿身体当回事。
  梁蝉一动不动。
  蒋祈树简直被她逼得没脾气了,干脆不和她商量了,屈膝蹲下来,从袋子里拿出一瓶碘伏和一包棉签,旋开盖子,抽出一支棉签蘸取碘伏,捉住她的手,涂抹在伤口处。
  微微的刺痛感令梁蝉皱起眉头。
  蒋祈树抬头,视线自下而上看她,嗤笑:“还以为你是铁打的,不会痛呢。”语气生硬得很,他的手却不自觉放轻力道,小心细致地点涂。
  梁蝉眼睫毛轻轻颤动,心里酸酸涨涨的,许久没有的感觉。
  两人之间莫名萦绕着别人融不进来的奇异氛围,哪怕身处在嘈杂的包厢里,四周都是人。他们就像被困在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里,别人上不来,他们也下不去。
  蒋祈树撕开一片创口贴,在她指尖绕了一圈贴好,手撑着膝盖站起来:“这几天注意点别碰水。”顿了顿,不厌其烦地叮嘱,“如果是金属划伤的,建议你最好抽空去打一针破伤风,这种事别抱有侥幸心理。知道吗?”
  梁蝉性格沉闷,家里出事之后又遭遇情感打击,愈发封闭自己,但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谢谢。”
  蒋祈树不领情地“嗯”了声,出了包厢,去洗手间。
  他一走,那些女生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起梁蝉,从她的头发丝研究到脚后跟,试图弄清楚她赢在了哪里。
  可惜没有答案。
  除了那张脸清秀可人,她们暂时没找到梁蝉身上其他的过人之处。她穿着橄榄绿外套和黑色牛仔裤,外套敞开,里面一件半新不旧的杏色卫衣,不需要靠近观察就能看出那件卫衣起了球。
  而且,她还冷冰冰的、爱摆臭脸,进来到现在就没见她笑过,也不跟人交谈。有男生找她搭讪,她也爱答不理,一个人躲在那里吃吃喝喝。
  几个心思活络的女生看不过眼,又拿她没办法。
  其中有个叫于嫣的,军训期间跟蒋祈树表白过,被他拒绝了,亲眼目睹蒋祈树对梁蝉呵护备至的一幕,心里气郁难平,滔天的嫉妒几乎将她淹没。
  包厢入门处设置了储物柜,前来参加联谊会的同学将外套和包寄存在那里。
  于嫣趁人不备走过去,找到梁蝉的包。她的包实在好认,进来时她就看到了,普普通通的米白色帆布包,底部拼接了两块褐色的劣质皮料,洗了多次的原因,边缘处泛起毛边。
  帆布包没有拉链,中间一枚磁吸扣,轻而易举就能放东西进去。于嫣勾勾唇,掀开一角,准备把自己昂贵的钻石手链丢里面。
  如果梁蝉被当众揭穿是“小偷”,蒋祈树一定会对她避之不及……
  她身上那股穷酸气息快要扑出来,会偷拿别人的东西也不奇怪。包厢里人这么多,过了今晚,她会在整个学校里出名。
  想到这里,于嫣露出得逞的笑。
第29章 不小心看到了你的日记
  “你在做什么?”
  门边冷不丁插进来一道沉冷带怒的声音,正在做坏事的于嫣吓一大跳,她手一抖,帆布袋从储物柜边缘掉到地上。
  书本、钱包、文具袋等物品散落一地。
  于嫣惊慌失措地望过去,正对上蒋祈树深黑的眼睛,那里头涌动着骇人的情绪,于嫣心猛地一紧。
  “我问你,你在做什么?”蒋祈树瞥了眼地上梁蝉的包,再度将冰冷的视线锁住面前的女生,“为什么动她的包?”
  于嫣面色刷白,血液的温度急剧上升:“我、我……”她磕磕巴巴,在大脑宕机的情况下解释不出所以然。
  紧接着,蒋祈树看见她手里攥着一条细细的链子,看不清是手链还是项链,闪烁着点点亮光:“你拿她的东西?”
  “不是!”于嫣生怕他误会自己,连忙辩解,“不是她的,这是我自己的手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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