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是表哥买的,你也没有份。”
“去你娘的小贱种,表哥你偏心。”
花如锦听着有些不对劲,连忙走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到舒瑾玄单手握着花承安劈下来的糖葫芦草靶,护在花幼恩身前。
“承安,他们可都是你的弟弟妹妹,你怎么能如此说话?”
舒瑾玄气闷不已,虽是答应花幼恩买糖葫芦,可就害怕兄妹二人吵架,所以才刻意买了整个糖仓让大家都有份,谁知这臭小子一见面就出口伤人。
“哼,也不知道是哪里带回来的小野种,我才没有这样丢人现眼的弟弟妹妹。”
花承安撅着嘴,一脸不服气。
花幼恩、花沐阳听着顿时委屈的哭了起来。
花如锦瞧着旁边无动于衷的花君煦,上前去便是猛的一巴掌煽到了花承安脸上:“整日嘴里不干不净的,都是谁教的。”
说着,又轻瞪了眼花君煦:“堂堂县学训导,难道二伯平日里就是这样教学子们礼数,这般敬老爱幼的?”
“不过是孩子们之间的玩闹罢了,你这丫头何必如此心狠手辣?”
花君煦心里一急正要上前去安抚儿子,花承安将手里插满草靶的糖葫芦奋力一扔,摸着滚烫的脸颊与花如锦怒目相对:“你个臭不要脸的贱货,竟敢打我?”
当着花君煦的面,花如锦又是狠狠一巴掌煽了上去:“你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还要剐了你。”
“你等着,你们都给我等着,等我阿姐做了知县夫人,有你们好果子吃。”
花承安又气又怕,横冲直撞的赶紧往屋子里跑。
花如锦听得一愣:什么知县夫人?
舒瑾玄也是一脸纳闷,一边安抚着两个小豆丁一边不解的看向花君煦。
花君煦心虚的赶紧去拾掇洒落满地的糖葫芦,不敢伸张,转而去责备冲进屋子的花承安:“你这臭小子买了又不吃,纯粹糟蹋银子,整日里说什么胡话。”
“不过几串糖葫芦,能值几个银子,好端端的谁又招惹我这小祖宗,让他受了气?”
胡南汐满脸不屑,跟在孟羽棠和花君年身后一道走了出来。
第23章 月黑风高杀人夜
可看了眼院子的情形,一股子火药味,胡南汐立刻住了嘴。
花如锦气恼之余,努力琢磨着花承安的那句话,再回想着今日在县衙里见叶成帏的情形,渐渐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很显然,他当时与自己讨论的不是同一件事,否则怎会在问完话刻意强调了句“仅此而已”,甚至压根不清楚自己去县衙的意图。
尴尬!
知县夫人?
她突然反应过来,当年孟羽棠撺掇着胡南汐退掉叶家的这门亲事莫不是在给花时语做嫁衣?
叶成帏如果果真有孟婆子说的那般不堪哪里能高中状元,同为读书人她最是清楚学霸的日常。
这妇人可真是心机叵测,阴狠得紧。
难怪她拼了命的要将原主留在窦家,原来竟只是单纯的不给她女儿挡道,真是自私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目光狠辣的瞥向孟羽棠,花如锦肃声问道:“二伯母昨夜当真只是去孟家求银子的?”
“咳,自然是,不然黑灯瞎火的我还能去何处?”
孟羽棠故作镇定,轻咳着捂嘴理了理嗓子。
“可我听说堂姐要做知县夫人?”
花如锦再意味深长的审视她。
“不过是小孩子胡说八道罢了,你去计较这些做什么。”
孟羽棠一脸严肃的回答。
“也是。”
见她打死不认账,花如锦故意挑拨道:“二伯父当年不过一介秀才,二伯母就花了数百两银子倒贴门才让祖母同意了这门亲事,这叶家公子堂堂状元郎只怕孟家倾尽家财人家也不一定看得上。”
“嘿,你......”
孟羽棠一阵心梗。
想到今日去叶家吃的闭门羹和当年嫁入花家的曲折经历,直接被戳中了痛处。
当初,因迷恋花君煦美色,又知道胡南汐是个贪财的,硬是花了近两百两银子倒贴给花家才征得胡南汐同意。
为此,让孟老员外被人耻笑了好一阵子。
胡南汐听出这死丫头是在挑拨婆媳关系,赶忙出来解围:“你乱说个什么,你堂姐想做知县夫人又怎么了,她要真有这本事也是她的造化。”
可话音刚落就渐渐意识过来,只怕当初儿媳要自己退掉叶家的亲事果真是另有图谋。
虽说不喜欢如锦这死丫头,但真让她嫁进叶家,那到了现在可就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自己说不定能多挣不少银子。
哎,终究是可惜了。
如今也只能指着二房这位孙女去搏一搏。
再则,眼下既然分了家,她还得更加向着二房媳妇。
不愿再与花如锦争执,胡南汐便将目光迅速落到舒瑾玄和两个小豆丁身上。
看了眼外孙手里举着的草靶上插满的糖葫芦,便没好气的指责道:“这大热天的,瑾玄你买这么多糖葫芦干什么,不过两个三岁的孩子,吃的完吗,简直就是糟蹋银子。”
“我......”
舒瑾玄一脸苦闷的看向花君煦跟前散的满地都是的糖葫芦,嘴里就跟吃了黄莲一样。
而花如锦对这老婆子的偏心也倍感无奈。
好在明日就能离开这糟心的院子,否则还不得憋屈死。
见舒瑾玄这儒雅少年被她训斥得一愣一愣的,花如锦冷笑着摇了摇头:“祖母当真是会说话,自己拿着卖儿卖女的钱让孙子糟蹋,表哥心疼弟弟妹妹花的是自己挣的干净银子,即便是真糟蹋了夜里也总能睡得安稳。”
“你......你......”
胡南汐顿感胸闷气短,喘着粗气被孟羽棠紧紧搀扶着,一时间也找不到反驳的话,又开始连哭带唱的数落起来:“真是我养的好儿子,好孙女哦,我这一生改嫁三次为的是个什么哟......”
花幼恩、花沐阳听得一阵厌烦,立时停止了啼哭,捏着手里的一串糖葫芦赶忙捂上耳朵偷偷的溜进了屋里。
孟羽棠和花君煦也无奈的背过脸去。
花如锦却步履沉沉的走向孟羽棠,阴鸷的眼神紧盯着她,让人毛骨悚然。
经过孟羽棠身边时,花如锦脚步忽的顿住,嘴角勾出阴森的笑意:
不就是玩阴的,谁不会。
一时间也生出了走恶人的路让恶人无路可走的念头。
眸光在她身上停顿几秒后,大踏步的回了堂屋。
看到坐在板凳上晃着小腿,仿若无事的两个小豆丁,各自手里紧握着串糖葫芦,表面已被小嘴唆得秃噜皮也没舍得吃,花如锦又气又心疼的上前静静凝视着二人,当下猜到花幼恩这小家伙定是故意出去向花承安显摆。
说起来倒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回来这几年未得到过胡南汐半分疼爱,甚至是蔡白薇对这小丫头都是冷冷淡淡的,不像对原主和花沐阳一般上心。
“往后想吃什么就告诉阿姐,阿姐买给你,但咱们不做那种讨人厌的事情。”
花如锦目光灼灼的望着她,温声叮嘱道。
花幼恩咬着小嘴唇,慢悠悠的点了点头。
花沐阳将手里的糖葫芦递到花如锦手上,乐滋滋的唤道:“阿姐,你吃。”
“阿姐已经尝过了。”
花如锦笑着摸了摸花沐阳的小脑袋:“快吃吧。”
这时,蔡白薇将做好的饭菜端了上来,招呼着花君年、舒瑾玄坐下身,闻听着外面的哭唱声,有些不知所措的想要出门。
但这次,却被花君年一把拦住。
“别管,咱们吃饭。”
本以为二嫂今日所为是桩善举,不曾想她一直都在处心积虑的算计这一家。
当真是自己瞎了眼,就是可惜了女儿与叶家的亲事。
而母亲今日当着自己的面偏袒二房,更是让他心寒。
也不知如锦这孩子以前一个人与她们相处在一起又该是怎样一番情景。
想到这里,他心里变得更加气闷。
屋子里氛围也跟着有些凝重,大家都沉默无声的吃着饭菜。
夜幕渐渐降临,院子里也渐渐安静下来。
花家后院的烛光颤颤巍巍,东边柳叶窗里印出的忙碌身影婆娑了好一阵,才渐渐停歇,之后灯火一盏盏熄灭,整个院子被黑夜彻底湮没。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城南窦家如同被一层厚厚的阴霾笼罩着,让诺大的府邸显得异常的阴森可怕。
巡夜的小厮手提着灯笼提心吊胆的行走在屋角的巷子里,每走一步背心都跟着发凉,熟悉的小路怎么走都感觉走不完,似乎没有尽头。
思绪游移间,忽然一道白影从屋檐处一闪而过。
小厮手中的灯笼晃晃悠悠,直到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整个人开始随着灯笼摇摆的节奏颤抖不停。
“三......三......三......”
“嗤......”
灯笼掉落在地,火光渐渐熄灭。
白影掠过屋檐,转瞬不见,唯有一双毫无血色的诺大瞳孔紧紧望着长空。
第24章 让死人说话
天色渐明,下梁村叶家
清晨的第一缕微光洒入幽静的院子,一道玉白的身影端坐在院中小河池旁边,温润的眼眸一直紧紧落在手中展开的那道长条卷宗上。
“你这孩子都盯着这道卷宗半晌了,为娘真怕你走火入魔了。”
秦绾柔同昨日一样,端着做好的饭菜径直走到他身边,心疼的说道:
“要是觉得一时间适应不过来,便请位得力的幕僚协助你处理政务,哪能事事都自己去亲力亲为呀。”
见儿子目光仍未转移,秦绾柔又继续道:
“家里也不缺银子,你阿父每年四十多两的抚恤银我也花不过来,自打你进入府学后这么多年从未要过家里一分银子,到了国子监又时不时的往家里寄银子,为娘都给你攒着呢,都有数千两了,田产呢也置办了不少,就算是成亲了都够养活一家老小的。”
“倒不是银子的事。”
叶成帏这才收起卷宗,缓缓坐过来。
闻听这话,秦绾柔面色变得有些难堪:“那也没必要和那几个比,咱们与他们八竿子打不着一撇。”
“母亲多虑了。”
叶成帏淡然一笑,也不知如何向母亲解释。
想了想,便故作轻松的说道:“不过是觉着这两年州府官员即将有调动......”
话音未落,却见书童汀安领着县衙的典史陆修远急急忙忙的赶了进来。
叶成帏不紧不慢的盛好一碗汤递到母亲手中,看着陆修远焦头烂额的样子,眸光沉了沉:“到书房说。”
随后,温笑着看向秦绾柔:“母亲先用。”
叮嘱完这才领着二人去了书房。
“大人,不好了,窦家死人了,顾公子吵嚷着要见大人,说大人若不公正审判窦家这桩亲事,他便要替窦家直接告到州府衙门去。”
陆修远眉头紧皱。
叶成帏慢悠悠的坐下身来,星目闪烁间,剑眉微微蹙起:“死的何人?”
“倒不是什么紧要人物。”
陆修远回道:“是府上的一名下人,据说在窦府已有些年头了,府上都在传是被窦家三公子鬼魂索命,硬生生给吓死的。”
“仵作可有去验尸?”
“有。”
陆修远详禀道:“但死者浑身看不到半点凶杀痕迹,体内未抽查出异物,排除毒杀可能,附近也未发现任何打斗痕迹,从死状来看,的确是生前受到惊吓过度气衰而亡。”
“如此看来,窦家的确有鬼。”
叶成帏嘴角微弯,抿出一抹幽深的浅笑:“只是那位大名鼎鼎的顾公子何时这般惜命了,顾惜的还是位下人的命,听说他这些年耍手段迫害的苦主并不少。”
迟疑了片刻,他忽然起身:“去窦家。”
领着陆修远和汀安出门,经过莲池时,又停下脚来,看了眼那边正与自己张望的秦绾柔,柔声对汀安叮嘱道:“你陪老夫人用过饭再去县衙。”
“是。”
汀安刚轻应了声,就见公子已经离去。
出了门,看着几名差役牵着的马匹,叶成帏随意挑选了一匹飞身上马,便朝着县城方向疾驰而去。
陆修远见状,也连忙跨上马匹,吩咐差役们跟上。
几匹快马一路急行,一刻钟的时间就先赶到了窦家宅院。
彼时的窦家院门外已围满了赶早看热闹的人群,被差役们拦在外面翘首向院中不停张望。
叶成帏一跃下马,随着差役们守出的过道径直往里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只见漆黑的门栏、门柱上,各处都贴满了黄色符纸,一群身着青衣的道士们正绕着院中的廊坊诵经作法。
叶成帏跟着引路的差役赶往案发现场,狭窄的过道里已经挤满了窦家的小厮。
差役们一路开道,走到白布裹盖的死尸跟前,叶成帏弯下身来揭开白布的一刹那,也被这瘆人的死状吓得一怔。
思忖片刻,转瞬间却又恢复如常。
他转眼看向候在此处的老仵作,沉声询问:“检验结果可否如陆典史所言一致?”
“启禀大人,并无半点差池。”
老仵作恭敬的禀道。
这才话音刚落,就见一名身形佝偻的老仆跪了过来。
此人正是府中老管家,见到新任知县就老泪纵横,歇斯底里的哭着恳求道:
“还请知县大人做主呀,我家老爷刚正严明,为护国法家规,忍痛割舍了二公子,可三公子泉下不安,若知县大人不将我家少夫人送回,恐怕窦家上下难以安宁啦。”
叶成帏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忽见几名奴仆打扮的下人围着位身穿灰色绸缎的中年男人。
那男人气定神闲,看似憔悴沧桑,可皮肤细致紧实,俨然看不出年岁。
唯有那浓密的美髯胡须勉强能确认并非弱冠少年。
衣着看似质朴,可细密的针脚和绸缎上透出的仙鹤图案,让叶成帏立马意识到此人身份并不简单。
“阁下便是窦员外?”
他压着沉沉的步子走向中年男人。
“正是老朽。”
窦樾扶着拐杖,拱了拱手:“犬子无德给知县大人添麻烦了,只是......”
不等他将话说完,叶成帏便将他一语打住:“大义灭亲与草菅人命这是两码事。”
窦樾眉峰轻闪,嘴角微张:“叶大人所言极是,老朽无能,没能管教好犬子,让生者受苦,让逝者不安。”
目光沉沉的瞥了眼陈尸处,他缓缓闭上了双眼:“是老朽当年的一念之仁,害了陈三。”
深深的自责了一番,就见柳橙与顾朗熙风尘仆仆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