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来是有人忌惮邬兄出任江陵城。”
朱枳烨刚得出结论,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按理来说,邬兄就是出来历练历练而已,一个小小知县,为何会有人忌惮?”
毕竟,他也不是叶成帏,身上没有肩负特殊使命,不会有那么多人防着他,老爹也没将自己这发小看在眼里,不过是碍于邬家的颜面给了个荫封。
“或许是有人觉得邬知县前来挡了他人的道也说不定。”
花如锦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人。
她记得县丞唐浩然也是当年允王在江陵城时的党羽,只是此人出身微寒,仅有个秀才的功名,所以在当年提拔时只做了江陵城的二把手,矜矜业业几十年再无升迁。
要是叶成帏没有外放江陵城,此人应该就是新任江陵城知县。
邬慕柠倒是个聪慧的,立刻明白了她所指之人,兴奋道:“黑心掌柜,你说的是县丞唐浩然?”
“正是。”
花如锦笑道:“邬小姐还真是聪慧,能够在戒备森严的县衙中将官印盗走这除了内部人士还有谁有这等本事。”
邬樾似乎也想到了些什么:“昨日唐浩然来见我时我就觉得鬼鬼祟祟,只怕他早就在算计着此事。”
朱枳烨气得狠狠一巴掌拍打在桌上:“真是胆大妄为,我这便差人去将他捉来。”
“这还只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
邬慕柠虽然赞同花如锦的说法,可并不同意宁王的主张,连忙阻拦道:“殿下,倘若此事并非他所为,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不是他还能有谁。”
朱枳烨如今笃定此事就是唐浩然所为。
“既然殿下笃定是县丞所为,我倒是有个法子可以让他现形。”
花如锦灵机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三人见她信誓旦旦的模样,立刻凑了上来。
花如锦在几人身前小声耳语了一番,三人一听不约而同露出会心的笑意,连连点头道:“果真是个好法子。”
当晚,所有人睡得正酣甜时,县衙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求救声不绝于耳。
邬樾急急忙忙的拿了些紧要之物匆匆跑出内室,到得大院里便见一群人拎着水桶、木盆端满了水前来救火。
“大人,您没事吧?”
县丞唐浩然看着从硝烟弥漫的内堂里走出来的新任知县,忙不迭问道。
“无妨,无妨。”
邬樾打量着四下,见典史陆修远正领着人进去扑灭大火,随即将官印盒子交到唐浩然手上:“县丞大人年迈就不必跟着我们受累了,在此歇息片刻,本县还有些贵重之物在房里,我看看能不能进去挽回一些,劳烦县丞大人替我暂时保管官印。”
不容他置喙,邬樾便将官印盒子强塞到他手中,眨眼间就冲入了火海中。
唐浩然目视着知县大人消失在眼帘里却渐渐皱起了眉头,整张脸跟个苦瓜似的难看。
思索再三后,趁着纷乱的人群赶紧消失在了院中。
院子里吵嚷了一阵,火势很快得到控制,邬樾吩咐众人散去后,这才见唐浩然不紧不慢的走上前来,将官印盒子重新递回自己手中,还不忘叮嘱道:“大人请保管好。”
邬樾并不好直接打开盒子察看,万一里面是空的大家都尴尬,只得虚开一丁点缝隙偷偷打量了眼,结果让他震惊的是,原本的空盒中官印又原封不动的放了回来。
两人面面相觑着淡然一笑。
邬樾皮笑肉不笑的拱手道:“真是有劳县丞大人了。”
“大人客气,大人体恤下官,下官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既然大人无恙,下官就告辞了。”
唐浩然装得若无其事的与他作别后,匆匆离去。
等着此人离去后,藏在黑暗中的花如锦和宁王、邬慕柠才走了出来。
官印失而复得,大家自是高兴,可同样也充满了困惑。
“傻姑娘,既然这官印是唐浩然窃取的,为何不直接拿下他?”
宁王不解的问道。
花如锦泯然一笑,并未急着开口,看了眼被烧坏的县衙,作出相请的手势:“还请各位移步客栈说话。”
第139章 女师爷
回到客栈后,花如锦亲自备了些螺蛳粉和小吃。
围坐在楼上的一间厢房中,大家一边吃着东西,花如锦一边为大家解释道:“唐浩然不过区区县丞,虽是暂时代替行使县令职责,可一时间能调动那么多刺客行刺邬县令,只怕他一人很难办到。”
“这倒是。”
邬慕柠茅塞顿开的点了点头:“瞧着那些刺客的身手可不像是县衙中的差役,而且县衙的差役也不可能人人听他号令,总有嘴不严实的,毕竟并非个个受过严格训练,他就算再信任也不敢如此草率用人。”
“所以只有可能是他背后另有高人,而且早就培养了一批职业杀手。”
花如锦坚定的回道。
“那得将他立即捉拿严刑拷打逼问才是啊。”
宁王急着催促道。
“殿下,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邬樾解释道:“毕竟官印被盗是笔糊涂账,即便刚才我拿他问罪,他若咬死不承认也拿他没有办法。”
“的确如此。”
邬慕柠鼓了鼓嘴:“我们也不过是诈一诈他,谁知道果真是此人偷走了官印,又如此胆小。”
“咳,他若不知情倒还好,从他接下官印盒子那一刻主动权就已经掌握在了我们手中,所以他只能将官印奉还。”
花如锦此时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倘若官印并非唐浩然所盗,那今夜的安排可就成了一场乌龙事件了。
到时候只怕唯有拿唐浩然当替罪羊。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宁王眼下只想将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急着催问道。
“花小姐已让我差人盯紧唐浩然。”
邬樾说道:“如果这批刺客果真背后另有人指使,想必唐浩然定会去见这幕后之人,到时候就能寻出刺客的真正源头了。”
朱枳烨此时内心无比的感动,没想到与花如锦萍水相逢,她竟然如此热心肠,不仅帮着邬樾寻回了官印,还将一切安排的这般周到。
虽是长在皇宫,金尊玉贵,可他除了母妃,关系最要好的便是邬家兄妹。
他不希望看到兄妹二人有何闪失。
有些激动的抓住花如锦的手,朱枳烨一脸赤诚的说道:“傻姑娘,多谢你这次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
“咳,举手之劳,殿下不必客气。”
花如锦下意识的连忙将手抽离出来,看着傻王爷突如其来的深情款款与正经威严,一时间倒有些不习惯了。
“邬樾是本王最好的兄弟,你帮了他就是帮了本王,本王从来不欠人人情。”
朱枳烨很认真的说道:“你可有什么心愿,不妨与本王说说,我能做的一定替你完成。”
心愿自然是有的。
花如锦定定的注视着他,可这些心愿实在难以启齿。
她想买豪宅,挣很多很多的银子。
如果可以,再赐给自己一个精壮的美男子。
朱枳烨见她久久不语,只当她是做好事不图回报,心里更加感动,连连感慨道:“倒是本王唐突了,听闻你在江安县白头山上不畏强权也要为那些无辜冤魂发声,这才有了案情水落石出的一日,花小姐大公无私,实在是本王格局小了。”
“殿下过誉了。”
花如锦很想说,我就是个俗人啊。
你要真想感谢,就多砸点银票,最好能将人砸晕也行呀。
听宁王提及江安县的事,邬家兄妹也是一脸的肃然起敬。
邬慕柠历来喜欢江湖中那些行侠仗义的侠士,此时对花如锦坑她二百两银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多抱怨了。
而且,她还救了自己兄长。
同为女人,她最是清楚花如锦的心思了,像她这种寒门出身的女子,敢于出来抛头露面,自然是想靠着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
抓住花如锦的手,邬慕柠一改先前的态度,郑重其事的说道:“花掌柜,你不必太过自谦,你的所作所为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兄长如今初到江陵城,人生地不熟的,你若不弃可以留在他身边做个幕僚。”
邬樾也是十分欣赏这女子的才学和胆识,跟着附和道:“舍妹所言极是,若能得花小姐相助,往后我在江陵城也能顺风顺水许多。”
说着,又审视了眼花如锦,含笑道:“至于薪俸嘛,我每年给花小姐五百两银子做酬劳,花小姐也不必鞍前马后的跟在在下身边,若是遇上他县外差我不会阻挠,只需花小姐在紧要事务上替我出谋划策即可。”
“二位果真是慷慨。”
这么丰厚的待遇对花如锦来说充满了十足的诱惑力。
要知道大业朝一位知县年俸也不过百余两,他却拿出五倍的俸禄来聘自己为幕僚,可谓是诚意满满。
最为紧要的是,成为正式的幕僚后就相当于有了职称,哪怕是编外,可也是挂职于县衙,往后接手官府事务更加如鱼得水。
她实在稀罕这个职称。
到巡按府做幕僚多多少少都掺杂了些人情世故在里面,这可是她靠着自己的本事挣来的。
朱枳烨很怕她会推辞,也不知怎的打见到这傻姑娘第一面开始,他就想着每日能够见到她,如今正好将她留在邬樾身边,往后见到她也能容易许多,连忙补说道:
“傻姑娘,眼下刺客的源头尚未查清,我想你必不会袖手旁观的对吧,要是你觉得薪俸不够,我让阿樾再替你添些。”
“不必不必。”
花如锦也并非贪得无厌之人。
活了这把岁数,自是清楚编制内外的差别。
为官府打工表面上挣的银子虽少,可是却有更多的资源,她自是不会在意知县开的薪俸。
见几人都这般赤诚,花如锦当即表态道:“我愿意为知县大人效劳。”
“多谢花小姐垂青。”
邬樾满是欢喜,毫不含糊的掏出一张五百两银票,交到她手上:“这是今年的薪俸,若花小姐他日有了更好的去处,在下绝不阻拦。”
“知县大人客气了,眼下我尚无尺寸之功,岂敢生受俸禄。”
花如锦对他这番诚意有些惊愕,刚刚应承下来就发薪水,平生都没见到过这样的好事。
“咳,你就不用推辞了,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花掌柜好歹也是名震一方,我们还怕你携款潜逃了不成。”
邬慕柠将银票强塞到她手里,笑着打趣道。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花如锦没再推脱,乖乖的收下了银票。
第140章 买房
拿了五百两薪俸,花如锦只觉腰包更鼓了,安家置业也更加有底气了,耽搁了这一日,回到家里又重新与一家老小商议买宅子的事。
花君年和蔡白薇虽然也盼着能够有自己的宅子,可毕竟是女儿挣下的家私,他们并不希望靠着女儿过活。
横竖眼下县衙有薪俸,客栈也有生意,再攒上几年总能在城里立足。
反倒是女儿因窦家之事,他们想着让女儿多积攒些家私,将来到了夫家也能过得安稳自在些。
“如锦呀,为娘倒是觉得眼下挺好,也不急着买宅子,更何况还是内城,动则上千两银子呢。”
早间才被说服的蔡白薇这时却重新劝说女儿打消买宅子的念头。
“眼下手里有银子,也没有别的打算,买了宅子田地心里总能踏实些。”
花如锦其实早已有过打算。
不管自己将来会不会成亲,这宅子她都想要置办。
如果将来有幸得遇良人,宅子留给花君年、蔡白薇夫妇和花沐阳,也算是替原主尽了孝道。
毕竟自己承了这具身体,许多东西是割舍不掉的。
再则,做最坏的打算,要是一直和他们生活在一起,总得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恰巧次日,儒雅表哥从外地送药材归来,花如锦示意表哥一道拉着蔡白薇去内城看宅子,蔡白薇拗不过兄妹二人,只好跟着去了。
因为温毓鸣失势垮台,内城不少官吏和与之有勾连的富商都受到了牵连,仅是抄家流放的就有十余家门户。
一时间,内城的宅子空置出来的不少,新任知府尚未接任,整个内城都是人心惶惶的,所以宅子的价格比正常时期要低上了一层。
正好赶在这个当口,花如锦对此倒是十分欢喜。
负责房屋销售的牙人领着三人在内城里连着看了好几座宅子,花如锦都不是十分满意,直到看见州府不远的一处两进两出的大院,她才终于来了兴致。
只是听牙人提及此处院子离着贺诗音的别苑不远,让她不觉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何,她并不喜欢和这位大名鼎鼎的才女做邻居。
而且,此处先前是州府某位高官豢养外室的院子,让她更为嫌弃。
可拗不过宅子的别致,那处处亭台楼阁,山水相间,走进院里就充斥着诗情画意,她实在抵不过这层诱惑,最后竟然没出息的直接掏出了一千五百两银子,当即买下了这座院子。
牙人高兴之余还附赠了城外的二十亩水田。
当接过房契地契的那一刻,蔡白薇激动得泪流满面,喜不自胜的望着花如锦说道:“往后咱们终于有了自己的新家了。”
这无疑让她对螺狮粉生意更加有了信心。
“是呀,都归功于阿娘不辞辛劳,将螺蛳粉的生意渐渐做了起来。”
花如锦笑着安慰道:“往后咱们家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
舒瑾玄也是打心底里高兴,大手一挥:“这次果真是要喝上舅母一家乔迁的喜酒了,小侄啊提前恭贺你们了,正好去附近的牙行挑选一辆马车,就当是小侄聊表心意吧。”
“内城离着城南的确有些距离,有辆马车能方便许多。”
花如锦接了话,却转而言道:“不过如此贵重之物表哥你就别破费了,我们手里还有些余钱。”
“表妹这次就别再推辞了。”
舒瑾玄这次态度很强硬,直接说道:“过了年关我便要前往北方投军了,也不知何年何月才会回来,所以这辆马车就当是我留给舅母、表妹你们一家人的一个念想吧。”
“投军?”
花如锦和蔡白薇听得都是一愣。
蔡白薇忙不迭劝道:“瑾玄,你怎么好端端的想着去投军呀,北地苦寒,你哪里受过这样的辛劳,再说打仗那是会出人命的,你母亲过世得早,如锦她姑父也需要你和你大哥照料,眼下煜宸入了宫,家中可就指着你了,你要是去投军,老祖母心里得多难受。”
花如锦也对儒雅表哥突然生出这个心思感到诧异。
如果他有叶成帏那等本事自己倒也不担心,可偏偏他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去了战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哪能让人放心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