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此话何意?”
花如锦有些不明白老夫人话里的意思,听着倒像是自己蛊惑了表哥去投军的。
“我并没有要责怪你的意思。”
陶氏解释道:“老身估摸着,他是因为与你的亲事才想要去投军的。”
“这件事还请祖母宽心,我与表哥清清白白的,我不会忘记对祖母的承诺。”
花如锦话音刚落,陶氏就忙不迭的摆手:“不不不,我并非这个意思,今日前来就是想要与你们母女商议这件事。”
看了眼门外,见花君年仍未归来,她只得将目光转向蔡白薇。
虽然仍对如锦这丫头存有些偏见,可架不住孙儿的执念,又念着如锦如今有些声名,嫁入舒家倒也不算辱没舒家的名声。
“白薇呀,都是为人父母的,想来你也能够理解老身的苦心。”
陶氏语重心长的说道:“其实不过都是希望孩子们过的好,瑾玄这孩子的心思你和君年都是清楚的,从来都是将所有心思放在如锦这丫头身上,我呀现在也老了,只盼着他们能够顺顺遂遂的,并不奢求别的什么。”
蔡白薇也是听出了陶氏此行的用意,想来是为了瑾玄和如锦的亲事。
她肯妥协下来,自己本该高兴,可老夫人至今仍不肯踏入客堂里正儿八经的叙话,足见她打心底里并不认同这门亲事,不过是权宜之计,不想让瑾玄从军,只是想用这门亲事绊住外甥。
作为一个母亲,她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嫁进舒家。
横竖老夫人尚未挑明,她也装作不明其意的起身,笑吟吟的开口道:“老祖母和姑父暂坐片刻,我去沏壶茶来,拙夫也该回来了,有什么事情不妨等他回来再说不迟。”
陶氏一想也是这么个理,迟疑着点了点头,由着她去了屋中。
花如锦也意识到陶氏领着姑父前来是想要撮合两家的亲事,眼下知晓了自己并非花君年的亲生骨肉,和儒雅表哥的表兄妹情谊自然就算不上了,但一想到要与他成亲,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自己可从未想过与他有过这方面的打算。
就连他说前往北方投军,她也没曾想到是因为两人的亲事。
舒嘉彦最是喜欢这丫头,打心底里也认定了她就是自己的儿媳,得知母亲带自己来是为儿子提亲,他满心欢喜,急不可耐的抓住花如锦的手心,含笑说道:
“如锦,你祖母的意思你都明白了吧,她想让你做我们舒家的儿媳,成全你和你表哥,这样你表哥就不会想着去投军,可以安下心来与你过日子了。”
他一边用不太流利的语调将事情道明,还一边比划着动作。
看着姑父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花如锦心里不知为何,莫名的感到酸楚,甚至不忍心直接开口拒绝。
虽然她并非原主,可原主骨子里对这位姑父的敬意让她也像是受到了感染,再想到自己刚从窦家出来,他随着儒雅表哥一道来家里宽慰自己的情形,心里的暖意直往上涌。
恰在这时,花君年领着花幼恩和程霓霓正从门外进来,看到院里的情形,也一脸热忱的迎了上来,先是带着些责备的语气对花如锦说道:
“你这丫头,老祖母和你姑父来了家里,怎么不迎到客堂里落座。”
“不怪如锦,整日里在屋子里闷久了,老身啦就想在院里透透气。”
陶氏摆了摆手,示意花君年落座后,继续说道:“君年啦,都是自家人,老身也不拐弯抹角了,今日来是想与你们两口子商议商议如锦和瑾玄的亲事,他两啊年岁也不小了,都到了议亲的年纪。”
花君年听得一愣,茫然的看向花如锦,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他可还记得数月前,就在这同样的地方,老夫人还指桑骂槐的将自己和夫人好一顿数落,将如锦贬得一文不值,也没多久的时间怎的就改了主意。
他实在想不通。
仔细琢磨了会,大抵猜到该是因为外甥投军之事。
“老祖母,如锦就是个乡野丫头,只怕她嫁过去会辱没了舒家的威名。”
花君年心里还带着气,并不想直接应下这门亲事。
听到这话,陶氏面色一阵难堪,回想着自己往昔说过的话,也是懊悔不已。
“君年何必说那些气话,谁不知如锦眼下在江陵城的声望,配瑾玄这不争气的孽障是错错有余的。”
陶氏僵笑着看向花如锦:“我呀也没别的要求,你总归是女儿家,待得进了舒家的门,别再出来抛头露面,好好与瑾玄相夫教子就行,以前的事情咱们过往不究。”
本也是番中肯的话,可这强硬命令的语气却让花如锦还有些犯难的心顿时坚定了下来。
别说是自己压根就没想过高攀舒家,即便自己真的喜欢儒雅表哥,她也不想为一个男人如此委屈自己。
这老祖母打心底里还是瞧不上自己的。
第153章 拒亲
花如锦勉为其难的笑道:“祖母肯接纳我,我心里感激不尽,只是眼下我还无心婚嫁之事,更不想耽误了表哥。”
毕竟舒嘉彦和两位表哥都是真心待这一家人,陶氏虽然嘴上说话难听了些,也并非薄情之人,她并不想将话说得太难听,寒了所有人的心,于是便将自己的打算如实道了出来:
“也不瞒祖母和姑父,我刚接了省府的任状,过些日子便要前往省府,做叶大人的幕僚,如果祖母是担心表哥前往北地有风险,我愿意再替祖母劝劝表哥,只是人各有志,我并不能保证可以说服他打消念头,这点我想祖母十分明白,他若真是铁了心要去投军,怕是我与他成亲也改变不了他的志向。”
“叶成帏聘你去省府做幕僚?”
陶氏并没将注意力放在后半段话里,倒是对她去省府一事更为惊讶,有些将信将疑的狐疑了一阵,总觉得这事有些不可思议。
那叶成帏是何许人也,年不过二十就做了省府的按察使,真真的前途无量,什么样的幕僚请不到,怎会让她一介女流之辈跟在身边做幕僚。
但也听出了这丫头的推脱之辞,苦笑着点了点头:“难得叶公子雅量,没有计较你那祖母和二伯母做的糊涂事,到了省府定是要恪尽职守,切莫与人留下话柄。”
“多谢祖母提醒,我定会谨记祖母的教诲。”
花如锦随口应了句。
陶氏本想着自己主动提出这桩亲事,这一家上下必会感恩戴德的答应,没曾想却得来这样一个结果。
舒家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门户,多少女子赶着进门,花家却这般不识抬举。
即便是为了孙儿,她也不至于低眉折腰的再去恳求。
装作无事的起了身,她冷声说道:“既然如锦另有打算,老身啊也不勉强,就此告辞了。”
说罢,拉着舒嘉彦就要离去。
舒嘉彦对几人的对话听得并不是十分清楚,可瞧着母亲说话的气势可不像是来商量事的,更像是长者对晚辈的命令和吩咐。
他不甘心的扯了扯陶氏的衣角,示意道:“母亲。”
陶氏面色变得有些不高兴,朝着一旁的侍女大声斥道:“还不快扶着你家老爷回马车。”
舒嘉彦被侍女强拉着出门,心里又惦记着花如锦即将离家远走,不放心的叮嘱道:“如锦,你到了省城不比家中,万事定要小心些。”
陶氏生怕自己这糊涂儿子扫了舒家的颜面,赔了个淡淡的笑意,立即追了出去。
花君年和蔡白薇在一旁看着一行人离开了院子,虽觉得惋惜,可想着老夫人盛气凌人的气势,并未再想要挽留。
倒是突然听闻叶公子聘女儿入省城做幕僚,让夫妇二人感到格外诧异。
“如锦,叶公子果真说要带你去省城?”
花君年有些难以置信的确认道。
“的确如此。”
当着夫妇二人的面,花如锦自不会隐瞒什么,将叶成帏提前支付酬劳的事也一并说了清楚。
之后,又从怀中掏出两千两银票交到花君年手上,恭敬的说道:“女儿去了省城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阿父和阿娘带着幼恩沐阳搬去新宅,需要置办的也不必吝啬银子。”
“你呀不必担心我们,定是要照顾好自己。”
花君年将银票推回她手上,蔡白薇一脸困惑的看着面前的银票,却是担心不已:“叶公子这究竟是何意,也没听说叶家殷实到如此地步,怎舍得花这么多银子让如锦去省城做幕僚?”
“成帏是个有本事的,现在江陵城多少人家上赶着结交呀,不过做了几个月的知县就一跃而升成了省府的按察使,这是如锦的福分,你呀就放心让她跟着去吧。”
花君年心里已然生出了想要挽回这门亲事的打算,笑吟吟的拉住蔡白薇,说道:“你也别去揣测人家哪里来的银子,横竖如锦跟着成帏去省城吃不了亏的。”
“这倒也是。”
蔡白薇高兴得合不拢嘴,想到先前叶成帏落难时自己和花君年还让女儿疏远叶家,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好在女儿不是忘恩负义之徒,帮着照料他母亲。
她终于放下芥蒂,放心的对女儿叮嘱道:“既然你阿父觉得此事妥当,你就安心的去省城,不必担心家里的事。”
对“阿父”二字还刻意加重了语气。
这话让花如锦顿时意识到自己与花君年的关系,再去回想过往的点点滴滴,她对面前这个男人又多了不少的敬意。
他明知原主并非他亲生骨肉,这些年还任劳任怨的付出,这样的父亲也真是世间少有。
她将银票重新递回花君年手中,温笑着答道:“阿父阿娘放心吧,我有分寸,倒是去省城也不缺吃少穿的,无需带太多银子,留些在家里我心里也踏实许多。”
瞥了眼程霓霓和花幼恩,她又继续道:“阿父、阿娘如今每日操持的事情不少,搬去新宅后,再寻几个靠谱的下人、女使到家中使唤,家里自该多备些银子。”
花幼恩如今只想整日黏着她,哪肯让她一个人去省城,眼巴巴的望着她,恳求道:“阿姐,我也想与你和姐夫一道去省城。”
小豆丁开了口,程霓霓也立时看了过来。
“你们还小,得留在家里好好温书习字。”
当着花君年的面,花如锦不好提骆楚淮的事情。
只是和花幼恩相处了这么久的日子,她打心底里不想看到小豆丁有何闪失,目光迟疑着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她借故说道:
“舒家祖母今日来家里,想来是与表哥起了争执,她毕竟上了年岁,盼着自己的孙儿留在身边也在情理之中,我既答应了她再去劝劝表哥,这便带幼恩一道过去见见表哥。”
正好借此先听听小豆丁自己的想法。
花君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不知这孩子是怎么想的,好端端的医师不做了非得要去投军,你去一趟也好,毕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若能如了你舒家祖母的意也不枉两家相交这一场。”
征得了夫妇二人的同意,花如锦吩咐花君年收好银票,领着花幼恩匆匆出了门。
......
城外叶家小院中,叶成帏领着汀安刚进门,便见秦绾柔笑眯眯的迎了出来。
闻着满院包裹着的浓郁饭菜香味,叶成帏对分隔许久的母亲恭敬的作了作礼,而后百般温柔的说道:“看来今日母亲备了不少的美味,就等着我回来了。”
“的确是备了不少。”
秦绾柔抿唇浅笑:“可这却不是我的功劳,都是诗音,得知你今日回江陵城,她忙活了一整日,做的都是你喜欢吃的,快些进门准备准备用饭吧。”
“贺小姐?”
听到贺诗音的名字,叶成帏面色一沉。
可又不好扫了母亲的兴致,只得陪着笑意随母亲一道进了院子。
第154章 叶母的心思
刚到客堂落座,贺诗音就领着侍女从厨屋出来,一边摆放做好的菜肴,一边笑吟吟的说道:“我就知道兄长是个福禄深厚之人,陛下哪舍得责罚兄长,伯母实在是过虑了,如今不仅毫发无损的回来了,还做了省府的按察使,这份殊荣怕是京里的王爷们也望尘莫及。”
“贺小姐过誉了。”
叶成帏皮笑肉不笑的应了句,想到从别处听来的文家之事,心里颇为不悦。
看来她果真与自己渐行渐远,为了挣银子竟昧着良心去谋人性命,他如今只想离此人越远越好。
贺诗音全然没察觉到这一点,一脸殷勤的为叶成帏和秦绾柔夹着菜,笑意浓浓的继续说道:“我自打认识兄长以来就觉得兄长异于常人,早晚是能成大事的,这次江安县的事情倒是小妹见识浅薄了些,还望兄长莫要怪罪。”
说着,又往他碗里夹了许多菜:“兄长这一路紧赶慢赶,定是又累又乏,多用些饭菜了早些歇息吧。”
叶成帏看着碗里的饭菜索然无味,再也隐忍不下去,面无表情的起身,朝着秦绾柔淡然一笑:“我的确是有些乏了,母亲先用饭吧。”
话落,转身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秦绾柔对儿子的突然离席虽然有些不满,可也不好表现在明面上,只得温笑着一边为贺诗音夹菜一边安慰道:“这孩子近来脾气愈发古怪,诗音你别往心里去,他并非冲着你,想来是在京中受了些委屈。”
“我没事的,伯母。”
贺诗音心里跟块明镜似的,定是兄长得知了自己近来接的几桩案子,对此不高兴。
只是做讼师的不就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兄长不能理解自己的苦衷她也不好责怪他。
秦绾柔陪着贺诗音用了些饭菜,将她送走后,理了理思绪,亲自热了碗羹汤去了叶成帏的房间。
见儿子正专注着看书,她脚步轻盈的走到伏案边,将羹汤放到儿子跟前,温声示意道:“这是为娘亲自替你准备的四神汤,你快趁热喝些。”
“嗯,母亲先放下吧,我看完手里这几页就喝。”
叶成帏仍是眼不离书,随口搪塞了句。
“这四神汤是花家小姐配置的调理身子的,有提神醒脑的功效。”
秦绾柔加重了语气,刻意强调道。
一听说是花如锦配置的醒神汤,叶成帏立时抬起头来,可又担心母亲察觉到什么,便慢悠悠的将书本放下,端起汤轻抿了几口,这才不紧不慢的回道:“看来母亲对花小姐配置的汤药甚是依赖呀。”
秦绾柔瘪嘴冷嗤道:“怕是你这孩子有此心思吧。”
沉吟了片刻,秦绾柔坐到他身边来,带着些责备的语气说道:“诗音忙活了一整日专门为你置办的一桌接风宴,你却不领情,那花小姐的一剂汤药就让你魂不守舍了。”
“母亲何必拿儿子打趣。”
叶成帏欲言又止的也不知如何与母亲说道贺诗音的事情。
“我呀也明白。”
秦绾柔含笑说道:“诗音这些年替一些苦主诉讼,难免使了些手段,可她一个女儿家,又孤苦无依的,若事事像你这般只求心中道义,如何能够独善其身,今日她也与我道明了心意,准备收山寻个如意郎君好生在家相夫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