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督谬赞了,小女子不过一乡野丫头罢了,实在担不起大都督这番美誉。”
贺诗音谦逊的回了句,瞧着他那色眯眯的眼神,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贺小姐不必自谦。”
骆楚淮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在我眼中,要说我朝四大才女,唯有贺小姐名副其实,全然靠着自己的能力享誉大业朝上下,哪能不让人敬佩。”
“大都督过誉了。”
贺诗音也怕他生出别的心思,赶忙转移了话题:“难得大都督看得起小女子,我也是仰慕大都督威名,正好近来听闻了一桩事情,想着郡主与福王怕是牵扯其中,特来禀告给大都督。”
“噢,何事这般严重?”
骆楚淮慢悠悠的喝着茶,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姿态。
贺诗音吟吟一笑:“咱们省城江夏县的卓家,骆大都督该是不陌生吧,前阵子卓家的公子被人当堂杀害,这桩案子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听说那杀害卓公子的凶犯亲属已经聘请了我们江陵城的花小姐前去替人诉讼。”
静静的打量他片刻,见这人脸上毫无异样,贺诗音也不敢猜测二人的关系,只是随口言道:“这卓家的名声在咱们省里可谓是毁誉参半,能成为赫赫有名的皇商当初也是靠了福王殿下的提携,那花小姐的名头大都督也该有所耳闻,就怕她一不小心查出些不该查的事,会对福王殿下不利呀。”
“咳,这种事福王殿下哪能过问得了。”
骆楚淮心里已然有了戒备,但明面上还得装作跟没事人一般:“卓家毕竟是福王生母的娘家,殿下念及骨肉亲情多提携提携卓家也是理所应当,倘若卓家真做出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那也该接受惩处,怨不得旁人。”
“如此再好不过了,小女子前来也只是将此事告知给大都督,既然大都督已经有所决断,那我就告辞了。”
贺诗音恭敬的福身后,便准备离去。
即便他不说,自己心里也清楚,福王绝不会看着花如锦彻查卓家。
骆楚淮虽说生性风流,可也不喜强人所难,本以为她果真是仰慕自己,见她不肯在府中逗留,便听出只是客套言语。
又因惦记着卓家的事,只得放她离去。
等到堂中清净下来,他沉着脸问侍从:“如锦那丫头何时前往省府?”
“就在今日。”
“立刻备马。”
第164章 让人震惊的秘闻
花如锦安顿好家中的一切,便随着朱枳烨的车驾一道前往省府。
出城没多久,到得城外的一处亭子里,突然遇上几名身穿便衣的侍卫将车马拦了下来。
领头的侍卫先是向宁王拱手作礼后,这才恳切的相邀:“还请殿下通融,我家大都督请花小姐到前面长亭一叙。”
朱枳烨也开始察觉到骆楚淮对花如锦的态度不同寻常,静静的坐在马车里拧眉看向她。
花如锦心里有些担心自己走后,他会去为难一家老小,默默的与朱枳烨和邬慕柠示意了眼,颔首道:“劳殿下和邬小姐稍后,我去去就来。”
“你当心些。”
朱枳烨叮嘱了句,才肯放她出马车。
花如锦跟着侍卫们到了长亭里,骆楚淮正背负着双手站在亭子最里面,听到脚步声这才转过身来。
瞧着女儿今日这身装扮,跟个翩翩公子似的,不由得就想到了自己年轻那会儿。
“像,真是像。”
骆楚淮不住感慨道。
“像什么?”
花如锦不解的看向他。
“自然是像为父。”
骆楚淮缓缓坐下身来,也示意她一同入座,将石桌上备下的几样点心一一拿到她跟前,笑着说道:“也不知你的喜好,为父随意备的,你尝尝。”
“我不饿。”
花如锦冷冷一笑:“大都督专程前来,想来不只是为我送行,若是有事但说无妨。”
她对自己这冷漠的态度,使得骆楚淮一阵心凉。
沉吟片刻后,他勉为其难的笑道:“一个姑娘家哪能整日里到处抛头露面,窦家的事为父也有所耳闻,你受苦了,既然逃离了苦海,就更应该安安分分的待在家里,等着为父忙完手里的事情,亲自为你寻门好的亲事,也不是为父夸口,大业朝上下,凡是你看中的人家,为父定会为你做主。”
“我的亲事就不劳大都督费心了。”
花如锦并不想与他聊自己的私事,不耐烦的催促道:“大都督还是说事吧。”
骆楚淮沉沉的叹了口气:“听说你与叶成帏甚是亲近,这次也是受他相邀去省府做他的幕僚?”
“有这回事。”
花如锦答道。
“这家伙,如今都做了省府的按察使,什么样的幕僚请不到,偏偏将你留在身边,怕是居心叵测吧。”
作为情场上的浪荡子,骆楚淮自是清楚其间的缘由,不悦道:“如锦,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是我的骨肉,这是你否认不了的,叶成帏的身世并不简单,他的生父正是如今的吏部尚书陆鸣。”
“那又如何?”
听到这个消息,花如锦倍感震惊,但面上还得装作异常镇静。
难怪他能一次次的化险为夷,陆鸣可是即将继任的首辅,位高权重。
“这陆家的背后是薛家。”
骆楚淮一脸严肃的解释道:“你虽自小长在江陵城,但对京中的形势想来也有所了解,叶成帏的嫡母薛夫人乃是当朝太师之女,她的姐姐更是陛下最宠爱的薛贵妃,允王的母妃,如今朝中储君未立,福王、允王皆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于公于私为父都不希望你与此人走得太过亲近。”
“这是你们男人间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花如锦装作不懂,他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让自己站定立场,免得往后自己与他的父女关系被人察觉,会惹怒福王。
“你这丫头怎么就不明白呢。”
骆楚淮蹙眉道:“叶成帏是谁的人,是允王的人啊,你若替他对付福王,岂不是让为父为难,为父到时候如何保你周全?”
“大都督言重了吧。”
花如锦带着些讥讽的语气,说道:“我并不识得什么福王,也不知允王,而且叶公子为人公正,他的心中只有陛下和天下百姓,断不会介入党争之中,我此去省府也不过是替人鸣冤昭雪,谈不上对付福王,难不成真如坊间传闻所言,卓家和福王殿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休得胡言。”
骆楚淮有些失望,觉得自己这女儿弄不清形势,沉下脸来斥道:
“能成为声名卓著的皇商,哪个背后没有些不寻常的手段,福王的生母又是出自卓家,自会对卓家多些怜悯,你又何必再生枝节,为父也听说了省城这桩案子,卓家的公子已经被杀,那犯妇出了心中的恶气,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即便你去又能翻出什么浪来。”
“道理可不是这么讲的。”
花如锦面露愠色:“倘若不是官官相护,穆然的表妹怎会心生绝望,做出这种极端之事,倘若那卓公子不作恶,那十岁的幼童又怎会丢了性命?”
“你与一个犯有疯病的人计较什么?”
骆楚淮无理可辩,只得拿出官府的定论来搪塞。
“大都督如何断定他犯有疯病?”
花如锦厉声道:“我可听说此人从无犯病经历,如果将来人人都拿此借口来麻痹世人,这世道还有何公理可言。”
骆楚淮看出她是下定决心要插手卓家的事,颇为无奈的长叹了声:“看来为父今日是说服不了你的?”
想了想,他更觉无可奈何的摇头道:“你这是何苦呢,那犯妇杀了人总归是要偿命的,你却因此开罪了福王,值得吗?”
“我倒想问大都督,你为了一己私利便将吕家上下十余口人灭口,大都督每夜可能睡的安宁?”
花如锦不答反问,再次将吕家的事提了出来。
骆楚淮苦笑:“你还小,许多事情与你说不明白,身在我这个位置有着许多的不得已,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阖族上下的兴亡必须有所取舍。”
“所以就可以滥杀无辜,嗜杀成性?”
对于这种深陷权力漩涡中的人,花如锦并没兴趣劝说他迷途知返。
党争历朝历代都是存在的,她无法去评说其中的是非,可就吕家一事来说,她对眼前这位只有心寒。
仅是为了栽赃嫁祸政敌,就牵连这么多无辜性命,只怕那福王将来就算是做了皇帝也不见得是什么明君。
“我不想关心大都督的雄心壮志,也请大都督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一家人的清净。”
花如锦最后警告道:“我并不愿与任何人为敌,倘若大都督苦苦相逼,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话落,径直起身转身离去。
望着她决绝远去的身影,骆楚淮一脸困惑和失落,暗暗道:“你是我的骨肉啊,我怎会逼你做任何事情。”
......
第165章 新任首辅
省城按察使府邸,叶成帏刚整理完近来各地汇总上来的卷宗邸报,笔挺的身影这才缓缓放松下来,劳碌了一天,准备好好透个气。
已是腊月,盘算着时间,花如锦也该到省城了,可至今未到,他猜测着怕是前几日的一场大雪让这妮子的行程受了阻,只得安下心来静静等候。
“公子。”
他正一脸踌躇的发着呆,忽听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抬眼望去,见是汀安背着厚厚的行囊走了进来。
叶成帏看了眼他身后,有些失落道:“你怎么独自来了省府,花小姐没随你一道前来?”
“宁王殿下与邬小姐陪着花小姐一道坐马车从江陵城出发的,花小姐让我先来与公子知会一声。”
汀安知他惦记着花小姐,只是宁王不愿自己一道随行,他也不敢强行与之为伍。
“宁王殿下?”
叶成帏冷嗤道:“咱们这位殿下对花小姐似乎太过关切了些。”
话音刚落,又听一道老沉的声音传了进来:“哪家的花小姐竟让咱们的状元郎跟着这般上心?”
主仆二人闻声望去,对这位骤然而来的不速之客不约而同的露出惊讶神情。
“小的见过尚书大人。”
汀安顿时肃然起敬,拱手作礼道。
“下官见过尚书大人。”
叶成帏也严肃的朝来人执礼,语气不冷不热的问道:“下官应该改口称呼一声首辅大人,不知首辅大人深夜来到江夏县所谓何事?”
来人并非别人,正是原吏部尚书陆鸣。
他刚得到京中传来的消息,师尊卸任,陆鸣已正式接任首辅一职。
照此情形,只怕允王即将被立为储君。
“还是与我这般生分。”
陆鸣老沉的眸子微微眨闪着不停打量着他,眼中尽是慈爱:“过了年关我便要重新组建内阁,陛下准了我一月的假期,趁着有些时间我特意回故地来看看。”
在屋子里随意环顾了一遍,他悻悻的问汀安:“怎么没将夫人接到省城来,你家公子如今在省城高就,留她一人在江陵城何等的凄凉。”
汀安有些难为情的看自家公子,也不知如何答话。
“家母的事情就不劳首辅大人挂心了。”
叶成帏冷着脸看陆鸣,也没打算招呼他入座的意思。
陆鸣只得自己坐到茶几边,自顾自倒了盏茶,一边喝着一边说道:“将你母亲接到省城来吧,这个年节我陪着你们母子一道在江夏县过。”
“还请首辅大人自重。”
叶成帏不悦道:“家母孀居多年,不愿再见曾经的故人。”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母亲还是如此嫉恨我,始终不肯见我。”
陆鸣心里一酸,一脸落寞道:“可你终究是我的骨肉,她却拦着不许你我相认,实在是太过狠心了些。”
说罢,从怀中掏出厚厚一沓银票放到茶几上,叮嘱道:
“成帏,你也不小了,该到了议亲的年纪,我听说你在江陵城订过一门亲事,这十万两银子是为父特意筹来为你成亲用的,你让汀安在省城买座大些的宅子,再多置办些田产,其余的就当是下聘的彩礼,好歹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这亲事又是你儿时就定下了的,可别亏待了岳家。”
“这事更不劳首辅大人操心了。”
叶成帏将银票推了回去。
陆鸣只好将银票转而塞到汀安手中:“拿着,别与你家公子一般见识。”
“大人,公子早前订的亲事已经让人退了。”
汀安有些手足无措的拿着银票,感觉整个手心都在发烫。
“哪家的姑娘这般不识抬举,别家打着灯笼都求不来的亲事竟会有人退亲?”
陆鸣脸色一阵难堪,随后一本正经的言道:“这样的人家不要也罢,正好我离京前,允王殿下想将他的长女静昀郡主赐给你做正室夫人,我还担心你不喜欢,没有立即答应,等过完年节我回京就替你应下这门亲事。”
“我的确不喜欢。”
叶成帏目如寒潭,语气更冷:“首辅大人此来若是因为私事,那下官与首辅大人无话可说,还请首辅大人早些回去。”
说完,便吩咐汀安将银票还给陆鸣。
汀安苦着脸将银票塞回陆鸣手里,笑道:“大人,我家公子向来都不缺银子的。”
“你家公子的本事我自是清楚的。”
陆鸣对儿子的冷漠早已习以为常,欣慰不已的说道:“京中盛传已久的刀笔邪神正是你家公子吧,八岁时就以一幅稚嫩的书法卖出了两千两的天价,十二岁时所作的一幅水墨丹青画更是有人肯花千两黄金购得,这些年不少人对刀笔邪神的大作求之若渴,一直有价无市,我自是不担心你家公子手里缺银子。”
温眸相望着叶成帏,陆鸣语气极为温和的说道:“只是为人父母总该尽到父母的责任,打你小时候出生开始,你母亲就不愿我们父子相见,为父没能陪着你长大,也只能在你的亲事上多做些补偿。”
听他一直提及当年旧事,叶成帏心中的怒火再也按耐不住,厉声叱道:“你有何脸面再提我母亲,难不成首辅大人觉着靠这些银子就能弥补你对我们母子的亏欠?”
回想着当年之事,陆鸣心里痛如刀绞。
十余年前,他出任荆州府大司马,一日游湖时邂逅了渔家女秦绾柔,两人一见倾心,私定了终生。
当时家中虽是为他订了门亲事,但并不如他意,只想自己寻个情投意合之人。
再则,当时的薛贵妃还只是王府侧妃,不足为惧。
谁知天不遂人愿,太祖爷驾崩,新帝登基,薛氏一跃成为新朝最受宠的贵妃,她那妹妹薛晚凝自然就成了朝中最受倚重的皇亲国戚家眷,这门亲事想退也退不了。
他只得撇下秦绾柔回京与薛晚凝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