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掌柜的亲自站到卖场上,笑眯眯的说道:“想必诸位都知道,这幅画是刀笔邪神至今为此现世的第二幅画,时隔第一幅已经过去五六年的光景,下一次可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了,今日诸位都是因刀笔邪神的名声慕名而来,所以这件压轴的水墨丹青画,在下便只以当年先生大作成交的价格起拍,一千金。”
“一千金?”
场上一片哗然。
对于缺银子的人来说这自然是天价,可对于富贵人家来说,银子只是个数字,能够拿下这幅画才是最为紧要的。
当即就有人回应道:“我出两千金。”
“两千金?”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转向了喊价之人。
“卓家三爷出两千金。”
听到卓家的名头,花如锦也跟着看了过去。
邬慕柠不满的在两人耳旁抱怨道:“这卓家人也来凑什么热闹。”
随后又对朱枳烨提醒道:“殿下,卓家富可敌国,这次恐怕你只能拱手相让了。”
“凭什么。”
朱枳烨毫不示弱的瞪了眼卓家三爷:“我出五千金。”
场上之人并不识得宁王身份,也有人跟着叫价道:“我出六千金。”
卓三爷没好气的瞥了眼两人,一个不知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愣头青不知天高地厚倒还情有可原,可另一位却是江夏县土生土长的暴发户,不过是觉着手里有几个银钱就敢和自己叫板,简直不知死活。
他当即大手一挥,高喊道:“我出一万金。”
“我出两万金。”
朱枳烨盘算了遍手里的银子,小心翼翼的开口道。
“三万金。”
卓三爷再次喊道。
“五万金。”
朱枳烨狠狠咬了咬牙。
听到这个价码,所有人瞪大了双眼,不敢再开口,就连卓三爷也变得谨慎起来。
放眼整个省城,能拿得出这么多钱财购买一幅画的人家屈指可数。
隐藏在人群里的一些身穿便衣的官员有人认出了是宁王殿下,赶忙在卓三爷耳边小声提醒道:“这位乃是京中的贵人,宁王殿下。”
听到宁王的名头,卓三爷也不敢小觑,虽然不如福王那般尊贵显赫,可毕竟是皇帝的儿子,哪敢与之相争,只得暗暗咬紧牙关,准备忍痛割爱。
也不好揭穿他身份,连忙起身,一脸热忱的说道:“难得遇上惺惺相惜之人,这幅画不如就让在下买来赠与兄台如何?”
“谁与你惺惺相惜,卓家乃是大业朝声名卓著的皇商,在下更不敢高攀,兄台二字实不敢当,卓三爷若是疼惜银子,那在下就只好勉为其难拍下这幅画了。”
朱枳烨如今本就对卓家生出厌恶,此人还敢与自己称兄道弟,倒真是以为有福王撑腰就以为自己是号人物了,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再则,两人并无交情,他便拿画收买自己,岂不是想让自己落下话柄。
卓三爷本有意相让,他却不领情,还拿银子羞辱自己,完全不给自己台阶下。
这不仅是不给卓家面子,更是不给福王面子,卓三爷也顾不得旁人的眼神,直接开口道:
“实不相瞒,在下本是个粗人,只因我那表兄福王殿下喜爱刀笔先生的书画,所以才想买下这幅画让京中的福王殿下饱饱眼福,既然阁下不肯承我这番好意,那我也只好迎难而上了。”
话落,潇洒的比划出一根手指,声音响亮的喊道:“我出十万金。”
宁王虽是皇子,可手里自然阔绰不到如此地步。
只是他忍不了这口气,正想继续往上叫价,花如锦当即将他拦了下来:“殿下,这可是福王钟爱之物,你何必与之相争。”
宁王不明其意,听着更为来气,花如锦忙在他耳边小声道:“卓家财力的确不凡,可却将如此名贵之物献给福王殿下,陛下若是得知该当如何?”
宁王顿时恍然大悟:“父皇一向节俭,福王兄一直夸口卓家乃是皇商中的清流,所以才将不少重要的差事交给了卓家,可我这次出来所见所闻,足见福王兄所言并不符实,一幅画就能拿出十万金求购,只怕卓家果真没少中饱私囊,昧下了不少朝廷的银子。”
“既然如此,殿下又何必计较一幅画的得失。”
花如锦笑道:“今日之事虽不足以证明卓家有何猫腻,可许多事情日积月累,有朝一日终会彻底的爆发,卓家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卓三爷却不知收敛,只会为卓家甚至是福王引来更多的猜忌。”
邬慕柠虽然喜欢刀笔邪神的字画,但心里此时也变得异常的冷静,跟着附和道:
“殿下,花掌柜所言有理,别说是卓家即便是你,花这么多银子求购一幅画,陛下得知怕是也会不满,前朝梦龙先生的《万里江山图》当年也不过拍出了五万金的价格,还是太祖爷为了安抚前朝元老们故意所为,刀笔先生的画作固然珍贵,但花十万金求购多少带了些赌气的成分。”
朱枳烨深知父皇的脾性,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直挺挺的站起身来,朝着二人淡然一笑:“听你们的。”
随后,领着两人径直离开了拍卖行。
前往按察使司府邸的途中,瞧着邬慕柠手里的那幅字画,朱枳烨心里多少有些不甘心,暗暗捏紧了拳头,满腹憋屈的说道:“可恶的卓家,竟敢抢本王心爱之物,小花儿,你这次定要将卓家查个底儿朝天,本王可不信这卓家是什么清流门户。”
“放心吧,殿下,卓家若真是存有猫腻,叶公子也不会置之不理的。”
花如锦轻声宽慰道。
只不过宁王这番话夹带了些私人恩怨,她自不会因为今日这件事就对卓家带了些偏见。
魏老那句“轻口舌,重实据”的六字箴言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她,想要替穆然那表妹洗脱冤屈,还是得寻法子去证明那位被杀的卓公子并非犯有疯病。
就是卓家势力庞大,她该如何去彻查此人呢?
一时间,她也困惑的陷入了沉默之中。
第169章 没品味
因钱氏一事,骆楚淮和陆鸣皆到了武昌府,叶成帏的心里近来也越发的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前几日陆鸣的话倒也提醒了他,眼下的朝堂怕是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
倘若陛下真的打算立嗣,他也不得不为以后做些打算。
只是允王、福王二人的作为都让他感到心寒,如果新君是在这两位王爷中诞生,只怕大业朝的未来必将被断送。
想来陛下心中也是心知肚明,所以迟迟没有作出决断。
这一整日他都坐在庭院里,思考着陆鸣所提之事,想着京中的各位王爷有谁是值得他将来可以继续尽忠效力的,一直到傍晚时候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看着汀安兴匆匆的回来,叶成帏收拢思绪,淡淡的问道:“事情都办妥了?”
“不仅办妥了,怕是公子知道了结果会大吃一惊。”
汀安将从拍卖行兑回的银票放到他面前,打开匣子,笑着说道:“还请公子过目。”
叶成帏票眼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多银票?”
少说也得好几十万两。
“也怪公子不够勤勉,自打进入太学以后就没有过大作问世了,如今市面上皆是只闻公子名声,却不见佳作,对公子的书画可都是求之若渴,价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汀安笑眯眯的说道:“那些富贵人家果真都是豪掷千金的性子,今日卓家的三爷单公子那幅画就拿出了十万金购买。”
“十万金?”
听到这个数字,叶成帏顿时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看来卓家还真是不简单啊。”
“公子您是不知道,今日宁王殿下与卓三爷为了那幅画险些打了起来。”
汀安幸灾乐祸的回道:“拍卖行的掌柜也是求着我多替他搜罗些刀笔邪神的字画,为此那三幅书法他分文未取,只提了三万金卖画的银钱。”
说着,他又看了眼匣子里的银票,撇嘴道:“有了这七十五万两银票,公子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佳作问世了。”
叶成帏自己都没想到他的书画如今会被人哄抢到如此地步,以往只觉有人喜欢,正好还能换些养家糊口的银子,可以让母亲不必紧衣缩食,也能让自己的求学之路顺遂些。
猝不及防赚来这么多银子,他有种当暴发户的错觉,一时间倒还真有些手足无措了。
汀安似乎嗅到了赚钱的商机,阴笑着打趣道:“要我说公子不妨将身份公诸于世,要是世人知道刀笔邪神就是公子,别说是达官显贵,就连京中的那些皇亲贵胄又要对公子高看几分。”
“胡闹。”
叶成帏挑眉道:“何必去招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你是嫌我如今每日过得太清闲了是吧。”
想了想,他收起匣子,冷静的对汀安吩咐道:“还是老规矩,给老夫人捎些回去,如今来了省城也得置办些田地。”
“京中可还要再添置些?”
汀安觉着以公子的能力早晚是要入京高就的,早些年在京中秘密置下的产业并不多,趁着这个机会该多置办些产业。
“不必了。”
叶成帏思忖着回道:“你以刀笔邪神的名义拨十万两给陆典史,让他送往江安县,分发给白头山遇难的那三千受难家属。”
刚交代完事情,便见府中的小厮急匆匆的奔了进来,禀道:“大人,宁王殿下和花小姐到了,下官已差人带他们前往省城驿馆安置。”
“命驿馆的人好生招待。”
叶成帏还不清楚宁王为何也跟来了省城,不过他住在驿馆中,那整个驿馆怕是难以清净,每日少不了些官员争先恐后的去巴结,便忙着问小厮:“前几日我交代给你在按察使司衙门附近寻的宅子可有着落了?”
小厮连忙点头:“下官已经办妥,一切都是按着大人交代的选的,是座两进两出的新宅院,本是布政使大人差人新建出来安置远房的一位表亲,得知叶大人需要宅院安置贵客,便将宅子先让了出来,一两银子也没多要。”
“替我谢过布政使大人。”
叶成帏又叮嘱道:“待会晚宴后你领着花小姐搬到新宅里去,她若问起,你便说是官衙临时租赁的宅子,叫她安心住下来。”
“是。”
小厮答完,先行离去。
叶成帏回屋换了身便服,领着汀安朝着驿馆赶去。
到得驿馆,却见不少官员闷闷不乐的从里面出来。
叶成帏大抵猜到了原因,堂堂亲王让省城的一位皇商驳了颜面,这些官员还赶着来逢迎,那不是热脸贴冷屁股还能是什么。
只是自己办的接风宴可并非是为了讨好宁王,他顶多算个不速之客,竟让他搅了局。
还真是叫人有苦难言。
与几位同僚默默执礼后,省府的参政怕他进去也讨不着半分好处,好心提醒道:“叶大人还是改日再来吧,今日宁王殿下不想见客。”
“参政大人多虑了,在下并非前来求见宁王。”
叶成帏朝众人泯然一笑,直接进了驿馆。
此时的驿馆中,气氛显得有些凝重,所有小吏都满是踌躇的守在院子里,无人敢踏进朱枳烨落脚的行苑。
驿丞本是满心欢喜的置办晚宴准备招待几位贵客,可宁王殿下进门便吩咐避不见客,着实叫他为难。
看到叶成帏入内的身影,驿丞脸色更苦,委屈的唤道:“大人。”
“都下去吧。”
叶成帏朝驿丞和小吏们挥了挥手,之后漫不经心的进入了堂内。
花如锦和邬慕柠正坐在茶几边,默默的喝着茶,瞧着叶成帏进来,都不约而同的起身,欣喜的唤道:“叶公子。”
他今日仍是穿着一身玉色长衫,却因外面披了件暖白色的袍子,让整个人的气色都变得不一样了,犹如从画里面走出来的,让花如锦整个眼前都不由得为之一亮,忍不住多了看了他一眼。
多日未见,今日重逢,叶成帏心里也是欢喜,礼貌性的向邬慕柠回以一抹温笑,之后也开始不停打量着花如锦,瞧她消瘦憔悴的模样,想着她这段日子在操持吕家之事,满是心疼的关切道:“瘦了不少。”
这话让本就一肚子火的朱枳烨更为不满,大声斥道:“叶成帏,你什么意思,是在责怪本王没有照顾好小花儿?”
“小花儿?”
叶成帏一脸嫌弃,顾左右而言他:“这么多年过去,殿下还是这般没品味。”
“连你也敢嘲笑本王?”
朱枳烨气急。
第170章 古怪的状元郎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叶成帏知他是在因为卓家之事生气,但一想到自己今日思虑之事,脑子里突然豁然开朗。
在京中所有的贵妃中,他唯独觉得吕贵妃是位让人敬佩之人,伴君这么些年,从不私结党羽,也不谄媚君主,即便是不得盛宠,但也让陛下十分敬重。
魏老还常在自己耳边提起,陛下凡是遇到不决之事都会前去过问吕贵妃。
想来正是吕贵妃这淡泊的性子才养出了这么一位同样不争不抢的儿子。
为此,魏老还多次感慨,宁王生性淳朴,要是能将心思放到军国大事上来,多加历练,将来必然能有一番造化。
只可惜这家伙只想着做个不问世事的小王爷。
许是他涉世未深,不知这世间凶险,与其怒其不争,倒不如趁着这家伙这次出来,让他好好感受感受皇宫外的人心向背。
朱枳烨对他的傲慢性子本也是习以为常,算起来自己同他皆是出自魏禹渊门下,虽说比他小上两岁,可却比他早入师门数年,他好歹也该称自己一声师兄,而这家伙哪里对自己有过半分敬意。
“我算是看出来了,叶成帏,你也是来看本王笑话的。”
朱枳烨不满的冷嗤道。
“我可没那雅兴。”
叶成帏故意冷眼相待,随后又将目光转回花如锦和邬慕柠身上:“看来殿下这气一时半会是消不了的,花小姐、邬小姐赶了这许久的路怕是饿了吧,不如先随我去附近用些便饭。”
邬慕柠虽是仰慕叶成帏的才学,可他对宁王这态度实在叫人看不惯,揣测着他该是效忠于允王,所以才敢和卓家人一般不将殿下放在眼里。
只是这家伙又在追查钱氏的事情,真是看不清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我有些乏了,就不打搅叶大人和花掌柜了。”
邬慕柠委婉的言道:“想来花掌柜还有事要与叶大人商议,不如你随叶大人去吧。”
花如锦正想回话,叶成帏直接拉着她就要出门:“那二位早些歇息吧,若是有何差遣吩咐驿馆驿丞。”
“叶成帏,你准备带小花儿去哪儿?”
朱枳烨见他要强带走花如锦,顿时急了眼。
“看来殿下今日是被气糊涂了吧,我方才不是说过带花小姐去附近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