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那便无事,”苏必烈看着苏绣兰道,“这个世子不知道听谁说了什么,非要一睹你的芳容,今日天不亮便来苏府求见了。”
苏绣兰睁大眼睛看着苏必烈,十分厌恶地喊道,“哥,我不见他!我不要见他!”
“我自不会让他见你,这几日你也本分些,千万不要出门。”
“嗯!”苏绣兰见哥哥离开,惊吓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心想她才不要去见这个世子,要见也是让月华姐去见!
想着便又跑回自己的绣楼,嘱咐丫鬟们日后自己便不同家人一起用饭了,自己的饭菜就拿到绣楼里吃。
有月华姐还不够,还要打她的主意!
想到这里她就愤怒无比,她绝不会给那蠢东西半点机会的……
那苏府的人左拦右阻,最终还是没能见到苏绣兰的真容,张胜贤感到十分遗憾,只好偷偷贿赂了几个苏府的下人。
苏府下人深知自家小姐是个什么德行,立时便是一顿猛夸,把那苏绣兰夸的是只应天上有,人间几回闻。
几个仆从变着法子的夸她,几乎用尽了毕生的华丽词藻,说干了嘴里的唾沫,那张胜贤这才满意的离开。
郑月华那点姿色算什么,苏绣兰果然才是盛京城最显赫的贵女。
张胜贤为自己这个发现暗自窃喜,掀开马车帘子便对仆人喊道,“先不回去,去趟盛京府衙大牢。”
第30章 贤良淑德
王扶景神色诡异地看着面前一身绫罗的小胖子,看得他不由得有些心虚。
张胜贤心想自己带着这么多侍卫怕什么,便又挺挺肚子趾高气扬地对王扶景说道,“快回答我的问题!你是不是有姐妹?”
“不管是旁系的,还是嫡亲的都算!”张胜贤盯着王扶景,看着她那张脸心里又疼又痒。
“……没错,”王扶景点头,“有。”
张胜贤立刻眼睛一亮,看向王扶景的眼神也带上热烈,“那人现在在哪里?”
王扶景垂眸不言。
见王扶景不说话,张胜贤更着急了,“那人是不是姓苏,叫苏绣兰?”
什么苏啊绣兰的,王扶景不耐烦地皱皱眉头,“关你屁事。”
原来是这样吗?
张胜贤开动自己聪明的小脑瓜,很快想清楚了其中关节。
王扶景怕是那兵部尚书在外头养的小妾生的孩子,如今入狱,那兵部尚书却丝毫没有关照于她,自然心中有怨恨,不愿提及自己的家人……
想到此,张胜贤更开心了,他格外好心地对王扶景说道,“本世子是怜香惜玉之人,若是你现在就给我磕头认错,我便饶了你,日后就在我身边伺候如何?”
想到娘亲那里定不会轻饶了她,张胜贤又想出一个稳妥的办法,“若是母亲那边不喜欢你,我便将你养在外宅,抽出空就去看看你,保证你也能吃香喝辣,和那些在宅子里的姑娘一样。”
果然,人一急色,脑子就会变蠢。
“……”狱卒无语地看着这个世子,还养在外宅呢,这姑娘一拳就能把他打死再自己跑掉。
这两日也不知道是不是捅了侯府窝,看王扶景的人一波接着一波,让他本来平静的生活变得十分忐忑。
“我不想杀人,你不要犯贱,”王扶景淡淡瞥了张胜贤一眼,“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敢在这里杀了你。”
“……”还是那么凶。
看着张胜贤灰溜溜走掉,王扶景想起昨日在饭菜里吃到的白色弹丸,里面装着一张极薄的竹笺纸,其上只写了寥寥数字。
“你有姐妹,公堂勿语。”
……苏绣兰是哪个倒霉的家伙,王扶景挑挑眉又躺到床褥上准备睡个懒觉,肯定是徐仲臣又在打什么坏主意了,随他的便吧。
苏府。
苏绣兰在绣楼里半步也未曾出去,却凭空听闻一个噩耗,气的她将近处的花瓶都给推翻砸碎了。
“绣兰!不得胡闹!”苏父苏远道走进绣楼,便听到里面激动的谩骂之声,脸上的青筋都跳了起来。
没教养的东西,一点事情就如此失态,今后如何入宫!
他越发觉得让绣兰入宫是个坏打算,不若就给她找个好人家赶快嫁走算了。
苏绣兰已经气得满面泪痕,整个人都抽噎得喘不上气,“爹…爹,我不想嫁那张胜贤,你快把那红娘赶走!”
侯府来人,岂能说赶便赶。
苏远道冷着张老脸坐了下来,长叹了一口气,“兰儿,你当兵部尚书之女这么好做吗?”
苏绣兰抬起头,惊讶地看向爹爹,“爹……你什么意思?”
“苏家给你的锦衣玉食,上等荣宠,从来都不是白给的,”苏远道冷眼看着苏绣兰,“倘若你不管不顾苏家的荣誉,任性妄为,苏家随时会弃了你。只要抬个姨娘,苏府马上就会有新的嫡女……”
苏绣兰睁大了眼睛,突然觉得自己的爹十分的陌生。
苏远道说着,语气又软了几分,“我儿,你要好好听从爹爹的安排,为了苏家的荣耀,有时候就是要你去嫁乞丐,你也要嫁!”
“兰儿……知道了,”苏绣兰低下头,攥紧了手心,指甲都嵌进了肉中也浑然不觉,“兰儿听从爹爹安排。”
“……”
苏必烈静静地站在妹妹的绣楼外,掌心摩挲着一株新开苞的黄月季,月季才刚刚准备盛开,可能稍微遭遇点不测,就会开败了、枯萎了。
随便抬个姨娘吗?
“哼,”他轻哼一声,大步朝着院外走去,他的妹妹再不济,也要嫁将军,一个蛆虫也敢肖想明珠!
“备马,”他接过马鞭,一个漂亮的翻身上门挥鞭,“驾”的一声便跑走老远。
来到东阳书院问过门房,才知道徐仲臣确实已经来过了,现下正在里面讲学。
自家娘子都住大牢了,还有兴致讲学吗?
苏必烈觉得很有意思,这个徐仲臣也不是那么惧内嘛。
“我便在里面等徐夫子,烦请带路吧。”苏必烈不打算走着进去,此刻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看着门房牵驴过来。
兵部尚书的名声向来跋扈,他也乐得利用父亲的名声,能省去许多麻烦。
苏必烈以前来过书院,门房自是知晓他的身份,惹不起只得老实带路。
来东阳书院的人各个非富即贵,惹到哪一个他都吃不了兜着走。
“这里的风景还是那么好,一点都没有变样子,”苏必烈看着四下的景色感慨道,看过那么多园林,唯有这里的最为清幽。
林荫如瀑,墨香四溢,心中的烦躁仿佛都被一扫而空。
日后可以常回来看看。
“苏兄?”徐仲臣走出学堂看见苏必烈时,苏必烈已经等了两柱香的时间。
他极少等别人,这一等茶水已经喝过十几盏,心中也渐渐有了成算。
听到声音,他回头看向徐仲臣,只见那人一袭滚边青布长衫,脚踩黑面布靴,依旧是清贫如洗的书生打扮,细看却是面如冠玉,风度卓绝,每每出街,不知会惹得多少女子流连惊叹。
“难得你来找我,今日不当值吗?”徐仲臣笑笑,为苏必烈续上茶盏。
“当不当值,还不是我说了算,巡逻守卫而已,每天都是一样的日子,我早便腻烦了!”苏必烈大马金刀地坐着,笑哈哈说道。
“苏守蔚日夜巡卫,都是为了盛京的安危,如此劳苦繁重,自是要好好休息的。”
“……”
二人都没有再说话,喝了两巡茶,苏必烈忽然开口道,“我家中有一小妹,贤良淑德,资容上佳,十分单纯可爱,即便你出去玩女人,只要养在外面她便不会发现,你把她娶了如何?”
徐仲臣无奈地一笑,那苏必烈立刻打断他的口风,“我知你所图甚大,只要你能护她一生康健,苏府的势力你随意借用。自然,只要你不是想做皇帝,其他打算,我苏某自当是全力相助!”
徐仲臣不置可否,淡淡笑道,“苏兄说笑,我想要的早已说过,若你同意,我可以告诉你侯府的把柄,这样我们都能两全。”
第31章 好一个戏子
翌日一早。
“走吧,要上公堂了!”狱卒忍不住催促道。
可算是要把人给送走了,不管是流放还是砍头,总归不用他在这里胆战心惊地防着侯府的人害死她了,人只要不死在牢中就好。
王扶景刚刚梳洗好,给自己弄了一个简单的发髻,插上竹钗便走出去了。
这些天自己梳头发才想起来,以前都是徐仲臣为自己挽发的,她不会梳那种复杂的发髻,只好简单的打理了一下,看着不乱就可以了。
走出了盛京府衙大牢,王扶景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的空气,快活地说道,“外面的太阳真大呀,天也很蓝,只有在牢中品尝到了失去自由的滋味,才知道外面的日子是多么好!”
“……”不知道谁在牢中吃香的喝辣的还日日睡懒觉,碰到好饭好菜还故意说得很大声,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还说什么品尝到失去自由的滋味,他看她倒是挺享受这种滋味的!
“走吧,大人还在等着你呢。”狱卒带着人向公堂走去,心中隐隐带着雀跃,终于把这胆大包天的混子给送走了!
“王夫人,此案由在下做您的状师,还请多多包涵!”
刚刚走进公堂,王扶景尚未瞧清楚公堂长什么样子,便见一白衣男子正朝自己作揖,抬起头是一张清秀的脸庞,肤色白净,细眉薄唇,眼睛眯缝得厉害,让人瞧不出到底睁着眼没有。
竟然还有状师这种职业!王扶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王夫人,根据南昭国的律法,嫌犯见官是要跪下的,”状师朝她笑笑,用心提点道。
王扶景看了他一眼,朝堂上跪了下去。
连这种事情都要提醒,知府大人了然地看着王扶景,这便是卢琼那小子一直念叨的那个脑子有点毛病的可怜女人了吧。
长得倒是十分美貌,怪不得最近才名鹊起的徐仲臣如此看重于她。
有些顺水人情简直是举手之劳,他也乐得让徐仲臣欠下一份人情……
“侯府可有来人?”
他环视台下,已经是开堂的时候了,现下人还未来,面上不由得阴沉起来。
“来了!侯府的人来了!”
公堂下观看的人们纷纷向后看去,一队人马很夸张地挤进人群,抬着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便上了公堂。
只见那人全身上下被包扎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人还在不住的哼唧着,好像十分痛苦的样子。
“这便是我们家世子,”来人朝着公堂上的大人弯腰说道。
此时,一顶轻软小轿正好停在公堂门口,侯夫人也来了公堂,她带来的侍从们将周围的人群统统驱赶到一边,护着侯夫人便走进堂内。
只见侯夫人身穿宝蓝色银丝对襟收腰宫装,系紫金嵌芍药翠底宫绦,梳着皇家妇人流行的高云髻,额间珠光宝气,华光点点,伸手扶髻时,能看到指甲之上扣着妖艳的宝石,兰花玉指一动,那宝石便熠熠生辉。
这一身行头参加宫宴都是绰绰有余了,没想到来上个堂都如此讲究。堂下百姓哪里见过此等场面,纷纷睁大了眼盯着她细看,私下讨论光她头上一对金钗怕是就能买下一个带院子的独户了。
“侯夫人,”知府大人朝着侯夫人拱拱手,“快快请坐。”
这些权贵最是麻烦了,他心下感慨一声,面上仍然不卑不亢地说道,“侯夫人既然要在堂上旁听,那便要守我公堂的规矩,一切以律法为先的好。”
“这是自然,”侯夫人下巴微抬,坐到椅子之上,眼睛扫了扫跪在地上的王扶景,恨不得用眼神给她来一刀。
这贱人怎么还蹦哒着,连那些宫中秘制的剧毒也没能毒翻她!剑鞘之事倘若闹到公堂之上,对贤儿的名声十分不利,他还未娶正妻,闹出去谁还想嫁过来……
侯夫人那边一直给她递眼刀子,王扶景却目不斜视地跪在地上,丝毫没在意她那宛如实质的视线,让侯夫人这口恶气出的十分不爽。
“堂下何人!”知府大人惊堂木一拍,公堂之上立时肃静,鸦雀无声。
“堂下王扶景,徐仲臣之妻,曾在蒋氏铁匠铺打铁数月。”
不消王扶景说什么,那状师已然替她开了口。
“……”脑子病得这么严重,连说话都不会了?全让状师代她回答,这案子可怎么审!
知府大人眉头一皱,觉得这个人情不大好送。
“大人有所不知,王扶景曾得了一种看见生人就说不出话的病,但是可以用点头或者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众人哗然!
竟还有这种病!
这怕不是病吧,这是被吓破胆了!
“哈哈哈……”立刻便有人在堂下哄笑起来,搞得知府大人一脸阴沉。
卢琼在后堂忍不住扶额看向徐仲臣,“徐兄,你总不能一句话都不让你娘子说吧,这还让我伯父怎么审案!”
“她若张嘴说话,此案必输。”徐仲臣慢慢喝着茶,对卢琼的话不是很上心。
输了倒是也不打紧,误杀了侯府的人就会很麻烦。
“你的人情可真是难赚,”卢琼见徐仲臣一点也不急,自己也不去想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想赚人情的是他伯父,这种难题就让他想办法解决吧。
躺在担架上的张胜贤悄悄扭过头去偷看王扶景,心中十分纳闷儿,这女人什么时候得了这种怪病的……他眼睛猛地睁开来,这个骗子!
“她骗人!”张胜贤还未说什么,侯夫人已经大喝一声,怒目看向王扶景,“她根本没病!这是在装模作样呢!”
在牢里喊的那么精神,声音比敲钟都要响,看见带刀侍卫还立在那里眼睛都不多眨一下的人,怎么会得看见生人就说不了话的病!
侯夫人心中冷哼一声,这是怕她说了话会本性毕露吧!在盛京城还这么嚣张,走到今天怕是活够本了。
“大人,这女子如此藐视公堂,你难道要置之不理吗!”侯夫人目光灼灼地看向知府,一副逮到人小辫子的激动神色。
“……”知府大人拧起了眉头,这女子到底是不是藐视公堂还不清楚,但侯夫人在公堂之上吵吵嚷嚷扰乱公堂倒是真真的。
最烦这种无知权贵指手画脚了,公堂可不是她家的后院。
他也丝毫没有给侯夫人好脸色看,冷峻地说道,“侯夫人言重,是不是藐视公堂本府会自己判断,还望侯夫人莫要如此干扰本府!”
侯夫人僵着一张脸,心中又气又怒,瞪那王扶景时正巧见到她幸灾乐祸的笑脸,一时间更加气不顺,指着王扶景便说道,“你看她这副样子!哪里像是害怕生人!”
知府又看向王扶景,这厮正乖巧地跪的笔挺,看其五官端正,神色无辜,小鹿般的眼睛中满是害怕和不解,果然很怕生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