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明华看着少女的模样,陷入了沉默,少女觉得心中万分委屈,哭诉道:“请公主殿下成全臣女与太子,臣女与太子两情相悦……”
“闭嘴!” 南康听不下去了,立时呵斥:“太子殿下风光月霁,岂会做出这等下流不堪之事!你再敢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褚明华听得一声怒喝从身后传来,她还惊讶了一下,南康怎么看起来比她还生气的样子。
南康拨开惊蛰,上前查看少女的面容,竟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这是谁。
可这少女突然就疯狂挣扎起来,若不是大雪的剑收得快,怕是要血溅当场了。
“郡主!您何必这样污蔑臣女!今日臣女在此不是您特地安排好的吗!”
南康气得呼吸急促,生怕朝宁误会自己,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你胡说!我见都没见过你!”
少女有些癫气地笑了起来,“此事自然不必郡主亲自出手,难道那个名叫洛羽的宫侍不是郡主身边的一等侍女吗!”
听她提起洛羽,南康怒不可遏:“不过是随口一问就知道的消息,你竟也敢拿这个来攀诬我!”
褚明华眨眨眼,看来南康比她生气多了。她看了看惊蛰,惊蛰连忙上前安抚南康郡主,南康见惊蛰上前来时,下意识地往朝宁的方向看去,看到对方胸有成竹,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的样子,她心里愈发混乱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褚明华看南康的反应便也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她看了小寒一眼,小寒立即把口缚给少女再次绑上。又才看向南康,问道:“阿姊怎么过来了?”
南康定了定神,如实相告:“我见太子阿兄和你陆续离席,不知道什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便想来看看。”
褚明华了然,攀诬太子私情倒不见得,非要离间她和南康倒是真的。即便是南康不来,怕也有人有办法引她过来。以南康之前的性子,见自己这般被人污蔑,决计是忍不了的。
“你相信我,我没做过这样的事!”
在褚明华沉思时,南康突然坚定地说道:“我不会害你和太子阿兄,绝对不会。”
这是南康的心里话,虽然与朝宁有所不和,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人。
褚明华笑了,点点头:“我相信阿姊,阿兄也是,阿姊不必担心。”
南康见朝宁笑着说话,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她还想再说些什么,但褚明华竖起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南康也就把自己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等到邹秋出现时,公主殿下的笑容才愈发真切了起来:“秋秋,抓到人了吗?”
邹秋面不改色地点头,“是,殿下,人抓到了。”
褚明华兴致勃勃,“好好看着,千万别死了。”
邹秋再度点头,“殿下放心。”
少女被忽略在一旁,她一直不安地看着外间天色,眼神飘逸不定,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褚明华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小寒便又把少女的口缚解开。
“你在等什么呢?” 褚明华问。
少女心中不安愈发扩大,她有些胆怯了,“没,没什么。”
褚明华笑容愈发真切,在少女看来都有些恐怖了。
“说了这半天,你还没说你是谁呢。”
少女支吾不语,没说。
褚明华也不介意,正好邹秋递过来一卷纸,她展开看了看,笑道:“你姓萧?跟萧太师府有什么关系?”
南康听到这个萧字,皱眉努力回想,终于在脑海里寻到一个能对得上号的人:“萧珠儿?萧家的旁支?”
萧珠儿被叫破身份,再无法隐藏,咬唇,呼吸都急促起来。
褚明华忍不住摇头,“萧太师孙辈唯有庞绮一个外孙女,虽不是萧家人,但品貌气度都交口称赞,不辱萧家门风,啧,你这样子,说是萧家人都没几个人信呢。”
公主殿下杀人诛心,萧珠儿脸色愈发苍白。她本就不喜欢庞绮,可偏偏庞绮又是萧太师长女的女儿,虽不是萧家人,可谁不知道她娘她祖父。
而她这个正儿八经的萧家人,却从未被人放在眼里过!
南康看向朝宁,又看了看萧珠儿,心里那种古怪的念头又生了起来。
这好像有些相似,又有些不对劲。
“幸好你是旁支,处理了你对萧太师府问题也不大,小寒动手吧。” 褚明华不甚在意地挥挥手,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当场灭口的态度。
萧珠儿惊惶尖叫,“你不能杀我!我与太子已经私定终身!他许诺我会是太子妃!”
褚明华抬手制止小寒的动作,微微眯眼,对这个萧珠儿的脑子实在是有些看不上。都被骗成这样了,还想着当太子妃呢?
“证据呢?” 褚明华耐着性子问。
萧珠儿此刻狼狈不已,眼泪鼻涕都糊在脸上,“玉佩,玉佩就是证据!”
褚明华十分疑惑:“玉佩?你是说这块儿吗?”
她把刚刚从萧珠儿手上抢到的玉佩展现出来,南康一见都有些愣住了,这,这好像的确是太子阿兄的玉佩。
下一瞬,褚明华就把这玉佩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萧珠儿登时吓得不敢作声。
“大概你也是没见过什么好东西,这般粗劣的玉,摸着都硌手,略用些手段看着昂贵罢了。随便寻个破烂货,也敢拿来污蔑人,若我是你阿娘见你如此无耻,干脆一根白绫吊死算了。丢人现眼。”
褚明华第一眼就看出来这玉佩是假的了,她年幼时不小心摔过那块玉,那玉上是有一道裂痕的,只不过寻了玉器大师以巧妙的方法养了一阵好了许多,就是裂痕处的颜色更深了些。
没有拿过把玩的人是不会看出区别的。
萧珠儿或许是被骗了,但她未必就全然无辜。能出现在长宣殿,还让她撞个正着,怕不是打着要生米煮成熟饭的意思,太子妃是别想了,若成功,良娣之位或许可以。
这样的用心,既险恶,又愚蠢,更是没有下限。
褚明华心中有一瞬也替萧太师心痛,家族太大,只靠他一人,总有些管不着的地方。萧珠儿这一出,决计瞒不住的,往后萧家女的名声怕是要被她影响了。
萧珠儿还不明白,此刻焦急不已,为什么人还不来?为什么只有朝宁公主在这里?她心里不安都已经表现在了脸上。
看萧珠儿频频望向殿外的目光,南康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她看向朝宁,又看了看长宣殿外那条路寂静无声,就知道朝宁已经做好了全部安排。
褚明华不愿再跟萧珠儿多言,起身欲走,萧珠儿才猛然间明白了什么,整个人开始疯狂的挣扎,大雪都差点没摁住她。
“是你!你破坏了我的计划!”萧珠儿瞪着公主殿下,恨不能瞪出个洞来。
褚明华站着,居高临下,很冷漠地看着她,“本宫说过了,宫里是我的地盘儿,就你这点儿本事还没资格让我在自己地盘儿上栽跟头。”
“你恶毒!”萧珠儿恨不能双目泣血。
褚明华摇摇头,看向萧珠儿的目光满是同情:“你愚蠢。你想让我做撞破你的私会,又请人来长宣殿,好叫人看准你一定与东宫有关,左右与你私会的人已经逃走,又拿着太子的玉佩。加之你是萧家人,虽是旁支,可我父皇敬重萧太师,说不定这事儿含糊一下就过去了,这样一来,东宫不认也得认,一个良娣的位置也跑不了。”
“只可惜,你计划得很好,但你最大的错就是不该在宫里这样做,也不该把我当傻子。”
萧珠儿咬牙,形容癫狂:“你胡说!”
褚明华看她的眼神愈发可怜,“宫中兼备森严,岂是你想如何就如何的地方?提醒你一句,若今日之前,你家还有可能靠你兄长读书入仕,今日之后,就什么都没了。”
“你不过是出身好!何必得意!”萧珠儿痛骂:“若我是萧氏嫡支嫡女,莫说良娣!就是太子妃,如何不能!”
“太子妃固然要看家世,更看品行。” 褚明华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心生毒计害人终害己,品性卑劣无耻,目无法纪人伦,还敢将这些归结于出身,自欺欺人也不是这样算的。”
萧珠儿还想再说什么,褚明华也不想再听了,摆了摆手,大雪直接把人敲晕了。
褚明华踏出长宣殿,望了望天,万里无云,除了明月高悬之处有一片亮色,周遭都显得黯淡无光。她阖眸静默,几息之后再睁开,心中已然定了主意。
南康今日也算是见了朝宁的一些手段,对于她又有了些新的看法。
她原以为朝宁性子活泼热情,遇事也都宽容,不过是玩闹不大有分寸罢了。可今日之事,分明就不是如此。她是朝宁,手握堪比禁军的青玉卫,地位远高于一般的公主。
她和气,只是因为她愿意和气,若她不愿意,她自然有无数种方式。
南康此刻心情十分平静,觉得好像这样才对,这样才是朝宁,深受庆元帝疼爱的宝贝女儿,勾勾手就能权势加身的公主。
褚明华与南康走出长宣殿的路口时,才看见夏至候在路口等着。
南康想了想,还是决定直言相问:“你一早就知道……所以才会离席吗?”
两人本是并肩行走,褚明华闻言,侧目看她,笑了笑,摇头:“到了长宣殿才察觉不对。”
南康讶然,刚到长宣殿就能迅速地察觉不对,并且命夏至在路口将所有往长宣殿去的女眷都引到别的宫殿去,还拿住了萧珠儿,三言两语弄清事情来由,这一系列的反应不可谓不快。
褚明华看到南康的惊讶,目视前方,颇有些轻松地笑笑,“不知道阿姊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反正我一直都有。我的直觉,通常都极其准确,这次也是。”
从小到大,她的直觉都很准确。她凭着这个直觉,也避过或者解决了一些问题。刚刚长宣殿的事,也算其中之一。
南康更惊讶了,“只是凭直觉?”
褚明华点头,“只凭直觉。”
南康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这样的直觉,或许她也有,但看朝宁说的意思她这个直觉似乎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南康也不由得想,自己或许太没有危机感了。
这个念头一出,南康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颤,脑子里一下冒出了许多念头。
褚明华见她抖了一下,也并未多想,只是问她是否夜凉风寒,又叫小满去取个新的手炉来。
南康捧着手炉,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心里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什么样的人才会一直有危机直觉呢?
朝宁,一直都有这种感觉吗?
她一直,不安全吗?
南康突然明白了青玉卫存在的必要性,可是……谁会想要伤害朝宁?
第037章
公主殿下更衣再回到宴席上时, 就对上了远处谢宴疏的目光,青年的目光纯粹又温暖,公主殿下心情都好了许多。
在公主殿下回来之后不到半盏茶的时间, 太子也回来了。
宣昌长公主一直关注着太子兄妹俩的动静, 这会儿看两人神色如常, 也就没再多想了。着实也是长公主十分信赖太子兄妹俩的能力。
小事自然不必惊慌, 若是大事儿, 惊慌也无用。
而在梁王府位次处, 褚元墨见太子与公主殿下这么早就回来时, 用力得捏紧了酒杯, 骨节都泛白。
梁王是个乐子人,正食指点膝欣赏乐舞, 一扭头,见儿子捏着酒杯不说话, 乐滋滋地举杯凑过去同他碰了一下。清脆的瓷杯相碰声音惊醒了褚元墨, 他回神时便看到自己父亲温朗的笑容,眼角上扬, 是真的高兴。
褚元墨举杯一饮而尽,梁王惊叹自家这个向来规矩文雅的儿子也有这么豪爽喝酒的时候,笑着说道:“玄朗也长大了, 这饮酒风姿不输为父当年。”
褚元墨扯动嘴角笑了笑, 一如既往的翩翩公子模样,这样的笑容他早已熟练,唯有他自己知道此刻心中有多后悔。
萧珠儿那个蠢货, 想必是把事情办砸了!
褚元墨一边同梁王小酌, 一边心中猜测萧珠儿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他往太后那边看去,正好看到南康也回来入席, 他皱了下眉,心里有点儿不太妙的感觉。
可看到太后带着浅笑同圣人说话的样子,褚元墨心中就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般。
没事的,萧珠儿没有证据,这件事他完全没沾手,即便是要查,也不会查到他身上来。
今日晚宴明显是叫圣人与太后都开心了的,圣人赏赐了不少乐人,太后也有不少赏赐下来。只是太后年纪大了,也不会从头坐到尾,宴会过半,太后便面露疲色了。
圣人孝顺,便亲自送了太后回兴庆宫去。
众人以太子为首,起身恭送太后。
太后圣人离席,歌舞继续,气氛也愈发热烈了。
犹记得,圣人当初是为了朝宁公主的婚事也令各封地的王爷州牧都携家眷入京,那谁不知道是为了选驸马的意思呢。
今日太后圣诞,自然是来的人也都见到了朝宁公主。
公主殿下气质明艳矜傲,与太子殿下在一处丝毫不落下风,众人也见了圣人一开始就给公主殿下送了两道菜品,对公主殿下的圣宠也有了新的认识。
旁人在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自然也在看这些不常入京的陌生面孔。在太后圣人离席之后,公主殿下干脆就命人把江绵从江尚书那边请了过来,两人同坐一处,十分亲近。
公主殿下这一举动,叫不少人把目光都转移到了江绵身上。
有人同江夫人来敬酒,言语之间都是在打听江绵的婚事,江夫人擅交际,当然利用这个机会多看看。毕竟她女儿身为公主伴读,又是贵妃侄女,这样的身份在京城这个圈子也是拔尖的。
更早些时候,不少人都以为江家会抓住这个机会再送个人进东宫,可是江淮夫妇从来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江夫人曾经与女儿深度谈过婚姻之事,得知江绵无意东宫,她还松了好大一口气。
公主殿下看着江夫人那边不断地有人来来去去,调侃地说道:“小绵儿炙手可热,江夫人都快忙不过来了。”
江绵早已经习惯公主殿下的调侃,环视了一周,轻声道:“公主殿下不遑多让。”
褚明华挑眉,举杯同江绵一碰,“可有看上的?”
江绵双手举杯,面不改色道:“光看容貌可看不出好坏。”
公主殿下抿一口,美酒醇香,公主殿下快乐地眯了眯眼,“先看着么,父皇是有意留人在京城,都是青年才俊,不好好差使起来,岂不是浪费了。”
公主殿下意有所指,江绵了然。
褚明华同江绵聊天说话,那边徐景行与桑枞就过来了,来找太子殿下敬酒,也跟公主殿下打个招呼。两人今日穿得如同兄弟一般,和气的样子让公主殿下都看得有点儿不太顺眼。
褚明华低声说道:“一日不见他们俩吵嘴,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徐景行无奈地咳了一声,“小殿下,我就站在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