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明华爽朗一笑,“巧了,特地说给你听的呢。”
桑枞在旁吃吃笑,被徐景行捅了一拐子,他顿时龇牙咧嘴起来。
公主殿下抚掌笑,“对了对了,就是这样。”
江绵也忍不住笑,看得太子殿下连连摇头,这几个小家伙几时能长大。
徐景行和桑枞来了没一会儿就走,也陆续有贵女来给公主殿下敬酒,公主殿下今日高兴,来者不拒。
太子只怕妹妹喝醉,冲江绵使了个眼神,江绵会意,给公主殿下倒酒时,少了许多。
褚明华当然知道江绵的小动作,她也没说什么,任由江绵安排。
就这会儿,褚元墨也过来了,太子见他来了,便邀他与自己同坐。褚元墨推辞了一番,太子也就没有勉强。
褚明华盯着褚元墨看了一会儿,褚元墨察觉到她的目光,笑道:“朝宁看什么呢?我有什么不对吗?”
褚明华笑道:“堂兄今日愈发英俊,想必迷倒不少人,方才我还看到有人偷瞄堂兄。”
听到褚明华的话,褚元墨不禁在心里松了口气,面上无奈地说道:“又来打趣我了,方才明明万众瞩目的是你和太子。”
太子也跟着笑道:“堂兄莫谦虚了,孤也觉得堂兄今日很是俊朗。”
褚明华举起酒杯,隔空与太子一敬,笑道:“我与阿兄,英雄所见略同。”
太子会意,配合地举起酒杯与公主殿下同饮:“好说好说。”
褚元墨满是无奈,“你们啊,光会笑我了。”
南康送完太后回来就往这边来了,正好听到褚元墨这一句,她笑着接入:“在说什么,也说给我高兴高兴。”
褚元墨刚想说南康别一起胡闹,就听得褚明华快人快语道:“咱们梁王世子人中龙凤,今日宴会说不准就有咱们未来堂嫂。”
南康诧异地看了兄长一眼,只看到褚元墨满脸的无奈,她便也笑道:“原来如此,那南康先恭喜阿兄。”
褚元墨一愣,随即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点了点南康:“你也跟着胡闹。”
两对兄妹说话的热闹劲儿叫旁人看了都羡慕不已,圣人与梁王关系好,太子公主与梁王世子兄妹关系也好。不论是攀上哪一个,荣华尊贵还不是近在咫尺的事情。
明着是太后圣诞,实际上也是相看的大好时机。
太子公主够不着的,梁王世子和南康郡主也能够一够啊。
这般下来,当晚宴会结束时,连梁王都收到了不少邀请,那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直接奔着跟他结亲家这件事去的。
对比下来,容王府就显得有些冷清了。
按说容王府的配置也不错,谢世子郎艳独绝,气质卓绝,虽瞧着有些病气,是真挡不住他在人群中夺目。而谢媞也是小小年纪,气质绝尘,品貌俱佳,来的人也多数都是探问了谢媞的婚事。
谢宴疏不在意,姚氏就更不会在意了,她巴不得所有目光都只在谢媞和谢恒安身上才好。就是恒安年纪太小,否则的话,公主殿下青睐的还不知是谁呢。
姚氏的心思,谢宴疏也并未放在心上。京中的流言叫不少人对他都望而却步,或许旁人会觉得若此事不成怕会影响他的婚事,可谢宴疏对旁人无意,更是在他明确自己心意之前,也未曾想过要成婚这种事。
姚氏在众人面前还是会做样子的,容王虽然不喜欢长子,却也希望借由长子给容王府多添些注目,他叫谢宴疏去给太子敬酒,怎么说也是进东宫编书了,这种场合怎么能不去太子面前露露脸呢。
谢宴疏知晓谢季的心思,他淡淡地看了谢季一眼,谢季正想说他,又听到谢宴疏说是。谢季见他这副淡漠疏离的模样,心中厌烦,若不是在太后寿宴,定要狠狠训他几句。
谢宴疏往太子与公主殿下那边走去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整场都安静了一瞬。还是奏响了歌舞,又才热闹起来。
虽如此,不少人还是关注着谢宴疏的举动,看他是去太子那儿,还是去公主殿下那儿。
江绵也在说,褚明华似笑非笑地看了江绵一眼,“你觉得呢?”
江绵微微一笑,“臣女不知。”
公主殿下撇撇嘴,“这就没意思了。”
江绵眨眨眼,“反正不管谢世子来找谁,殿下都会主动跟他说话的。”
褚明华戳了戳江绵的手腕,笑了:“就你聪明。”
江绵看了一眼快要走到近前的谢宴疏,才幽幽地说道:“不是臣女聪明,是殿下偏心。”
公主殿下面色微微泛红,那,好看的人多得几分偏心,也没什么不对吧。
太子时刻都关注着妹妹的动态,看到妹妹这粉面含春的模样,他看谢宴疏的表情就显得不那么温柔了,那是欣赏之中带着点狠,笑容之间带着点渗人。
谢宴疏非常明白太子对公主殿下的疼爱,对于太子的反应,谢宴疏也是不卑不亢地接受了。
当他站在太子身侧时,众人都觉得意料之中,谢世子入东宫编书的事大家都知道嘛,跟太子关系好一点也很正常啦~
但其实更叫人心知肚明的就是,公主殿下在旁那目不转睛的眼神啊!
太子同谢宴疏说话之前还是先看了一眼自家妹妹的,看到妹妹目光落在谢宴疏身上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咳了一下。
谢宴疏听得太子殿下咳嗽,他就知道一定是小公主在看自己,他忍了忍,也没忍住,微微侧目对小公主的目光对上了。
在两人目光对上的一瞬,太子殿下不满的,重重地,咳了一下。
公主殿下无语,望向太子:“阿兄你身子不适吗?”
太子此刻犹如一根酸黄瓜,“略有不适。”
公主殿下坏笑了一下,“那还是离谢世子远一些,他身子弱,叫阿兄传染了就不好了。”
太子怒目而视,谢宴疏温柔一笑,语气如清泉:“多谢小殿下关心。”
褚明华自然而然地就忽略了她的酸黄瓜太子阿兄,非常熟练地同谢宴疏谈笑风生:“应该的应该的。”
太子看着傻妹妹心里疯狂吐槽,应该的?什么应该的?哪来的应该的!你们两个应该保持距离好不好?这才是应该的!
眼看着太子已经在爆发边缘,公主殿下又一副懒得管太子殿下死活的模样,江绵也只好缓和一下气氛,说道:“既然太子殿下略有不适,小殿下,不如以茶代酒吧。”
褚明华也不是真的要气死她的阿兄,有台阶立马就下了:“还是小绵儿心细,阿兄还是与谢世子喝茶吧。”
江绵:给了台阶,公主殿下好像下了,又好像没下。
太子忍住要吐血的心情,命人换了茶来,谢宴疏见公主殿下狡黠的笑容便笑了笑,显然是纵容的模样,看得太子牙齿都发酸。
“来喝!”
太子把茶喝出了酒的架势,谢宴疏也以茶代酒敬了太子殿下,公主殿下也站在两人身边,饮了口茶。三人站在一处,仿佛将整场宴会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也有不少贵女见谢宴疏与太子殿下站在一处毫不逊色时,怦然心动,但瞧见旁边灿若骄阳的公主殿下时,心动戛然而止。
开玩笑,公主殿下看上的男人,没有谁会这么想不开要去争一争吧!?
到现在为止,参加宴会的大多数人都觉得谢世子估摸着就是公主殿下选定的驸马了,要知道去给太子殿下敬酒的人不少,叫公主殿下也这么言笑晏晏的,就谢宴疏一个。
谢宴疏回到容王府所在位置时,不多会儿就有个小黄门悄然而来,给谢宴疏送了碗醒酒汤。
谢宴疏望向公主殿下的席位,人已经不在席位上了,他看向小黄门,小黄门低着头轻声道:“请世子用。”
容王不明所以,姚氏目光深邃,谢媞在侧只淡淡地看了一眼,倒是谢恒安眼神里有些好奇,不知道是谁给他阿兄送醒酒汤啊。
谢宴疏并未让小黄门停留太久,叫他放下就离开了。
只是一个小小插曲,也并未引人注意。
可谢宴疏了然,这碗醒酒汤决计不可能是公主殿下送的。
若是公主殿下的授意,她不会叫一个小黄门来送,定然是她身边宫侍之一,二来公主殿□□贴人也不会用这么显眼的法子。
与其说显眼,倒不如说公主殿下或许心中并未明确,她也不会做这些叫人误会的事。
这就有些意思了,宫里奇怪的人的确也不少。
他端起醒酒汤,以长袖遮掩,假装饮了一口,实则碗口倾斜,倒了一些出去。
宣昌长公主一直都看着公主殿下那边的情况,看到谢宴疏去太子那边,太子特地换了茶时,觉得有趣,同丈夫说道:“看来太子也对谢家这小子另眼相待。”
周措哭笑不得,他道:“我看未必,太子将朝宁当成心肝眼珠,如今有人要来挖他心,换做是你,还对人另眼相待?”
宣昌长公主闻言笑了,“你说得也对,那就是朝宁那丫头太偏心了。”
周措颌首,显然十分同意:“什么时候咱们也试试这小子。”
这句话就说到长公主心坎儿上了,她连连点头,“你说得对,初雪那日可办个喜雪宴,看看朝宁都想请哪些人去。”
周措满口答应,“好,正好我给她又新磨了箭。”
宣昌长公主看着丈夫清润的眉眼,突然心生愧意,低声道:“阿措,没有孩子,你后悔吗?”
周措一顿,立刻紧紧地握住妻子的手,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你想要孩子吗?”
宣昌长公主看他无措的样子,愈发心软:“我不……”
“我不需要。” 周措握紧妻子的手,笑容真切:“只要与你一处就好,孩子有朝宁一个就够操心了。”
宣昌长公主轻笑,点点头:“你说得对,有朝宁就够了。”
夫妻俩在无形之中又表达了一下对公主殿下的喜爱,以及谢宴疏突然连续打了几个喷嚏,谢恒安还关切地问他阿兄是不是着了风寒,谢宴疏笑着说没事,心里却想着,或许是谁在惦记他。
虽然此惦记非彼惦记。
褚明华提前离席的原因自然是去给庆元帝告状了,她作为一个啥事不干的小公主,有事找家长,完全没毛病。
庆元帝得知长宣殿事情的来龙去脉,又看了邹秋交上来的口供,面色不善。
公主殿下不想让庆元帝不高兴,立刻就上前说道:“父皇不必担心,此事不会再发生。”
庆元帝摸摸女儿的头,严肃地说道:“父皇不能随时在你身边保护你,但你一定要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永远是最重要的那个,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明白吗?”
褚明华点头,郑重道:“父皇放心,朝宁知道。”
庆元帝叮嘱了几句,便让崔吉送她回宫,太子在妹妹走了之后,才进了文德殿。庆元帝一见他便沉了脸色,“贺儿,你轻敌了。”
太子认罚,“儿臣的错。”
庆元帝轻叹一口气,语重心长:“你将来也是要登上这九五之尊的,你要切记,为君者,有些东西是需要舍弃的。父皇对你的期望不止如此,待父皇百年之后,你在世间就只有秾秾一个血亲了。”
太子猛然抬头,神情少见的慌乱了一瞬:“父皇!”
庆元帝把太子扶起来,太子便看到了他父皇鬓角的白发,深深地刺进了他心里。
“慌什么,都这么大个人了,还动不动就红眼睛。” 庆元帝嘀嘀咕咕的。
太子一时失语,心头掠过一丝酸楚,他紧紧地攥住了拳头。
第038章
太子一时流露出的脆弱让庆元帝也心软了不少, 他抬手,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摸了摸儿子的发髻:“不必如此,这些年你一直都做得很好, 朕对你也一直都非常满意。”
太子很快就收敛了自己的情绪, 可听到庆元帝的话, 他心里还是为之动容:“是, 父皇。”
“这一次, 你查到的事朕不会插手, 你交给朕什么答案, 朕就做什么决定。” 庆元帝看着太子, 他的长子真的像极了当年的他,只是同样的事或许也会有不一样的结果。
太子沉默了一下, 听明白了庆元帝的意思,缓缓点头, 应下了:“是, 儿臣明白。”
“回去吧,朕也累了, 有事明日早朝再议。” 庆元帝摆摆手,让太子离开。
太子走后,庆元帝立于文德殿的中央, 偌大的宫殿显得有些空空荡荡的, 崔吉送完太子折返,见此场景,顿住了脚步, 不敢贸然上前。
庆元帝回头, 看到崔吉站在门口,他笑了笑, 说道:“朕有点儿想皇后了。”
崔吉闻言,蓦地一下怔住了:“圣人,可是累了?”
庆元帝悠悠地往御案走去,崔吉想上前搀扶,却又发现庆元帝并不想让自己过去,便还是保持着距离。
庆元帝一步一步走到御案,坐在龙椅上,看着崔吉与自己始终也有着无法触手可及的距离时,微微轻叹,“朕不是是累了。”
只是觉得世间的事终究逃脱不掉‘轮回’二字。
崔吉心里微微一颤,除了皇后娘娘薨逝那次,他从未见过圣人这般疲累的样子。
庆元帝此刻心里涌现起极其强烈的、想要去跟皇后说说话的念头。
崔吉连忙就命人安排了圣驾,庆元帝也并不避讳,直入了凤栖宫,崔吉自己带人守在殿外,就像这么多年以来圣人一直站在最前端守着所有人一样,他这次守着圣人,给他留下一点点属于自己的时间。
凤栖宫自从皇后去世,宫中一切都未曾动过,日日有人打扫,一尘不染,一丝未改。
庆元帝今日踏进凤栖宫寝宫时,总觉得皇后应该还坐在软榻前斜倚着看书,月色也好,日光也罢,落在她身上始终都显得那么温柔。
可庆元帝忽然一下记不清皇后的面容,他往软塌看去,软榻上空空荡荡,只有一本书孤独地落在榻上。
庆元帝停下脚步,觉得有些恍惚,似乎是怕触景伤情,竟有些胆怯。他转身就去了供奉着皇后灵位的正殿,给皇后上了一炷香。
青烟曼起,庆元帝苦笑了一下,低声说道:“不知为何,今日突然很想你。秾秾今日替她哥哥解决了个麻烦事,应该是我教得好,她胆子大得很,一点儿都不用操心。倒是贺儿,更想你,心肠软些。”
皇后画像高悬,庆元帝看着,抬手在空中抚摸,深情温柔:“你还是这般美丽,而我白发已添,不知来日见面,你是否还能认出我来?”
殿中寂静,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也再无其他。
“秾秾已经十六岁了,你也走了快十六年了,她如今都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也会自己去看好看的小郎君了。” 庆元帝笑了笑,似乎在回忆从前:“我还记得,你当年也觉得我生得好看,同秾秾看那小子一样。”
“倒是贺儿,他迟迟未点头,婚事怕是还要落在秾秾之后了。”
“若你真的在听,便等等我,不要再让我寻不见你了……”
庆元帝在宫中缅怀皇后,巧的是梁王宴毕回府,已经有些醉意了,沐浴之后整个人反而清醒了起来,独自一人坐在书房思念妻子梁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