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眉眼间俱带着笑意,同庆元帝和梁王拜年,乖巧又机灵的样子让梁王十分高兴,看到她身后的南康之后笑意就到达了顶峰。
南康似乎是知道些什么的,看到梁王慈爱的目光之后,面上的羞涩之情愈发藏不住了。
公主殿下见状直接奔到了庆元帝身边,凑近了问她父皇:“父皇,王叔是不是在给南康阿姊请旨赐婚了?”
庆元帝偏头看了看爱女,也笑容满满:“你怎么猜到的。”
听到自己的猜测真的中了之后,公主殿下小脸儿上的得意显示的淋漓尽致:“自然是儿臣观察细致入微又贴心敏锐啦!”
庆元帝笑而不语,眼神里都是纵容,明明是在问她,却叫他听了一耳朵女儿自夸的话,罢了罢了,她说的也是事实。
梁王同南康说了几句话,太子和褚元墨两人也正正经经地给庆元帝和梁王拜年,今年梁王给拜年礼似乎各有不同,公主殿下决定等会儿回宫之后第一个拆梁王叔的礼物。
庆元帝给太子和褚元墨赐座,这会儿文德殿的人还不多,都是亲近的一家人。
再过会儿的话,便要去大平安殿了受百官朝拜的,毕竟文德殿议政之地,年节也不在此处。
公主殿下悄悄地凑近太子,小声地问道:“阿兄今日熏的香是什么,怎么好似从来没有闻到过啊?”
太子一愣,他没熏过香啊。
公主殿下看着表情,是太子不知道?她又看向温绰,温绰也点点头,乖巧地说道:“太子殿下今日的香还挺好闻的。”
太子皱了皱眉,他今日没熏香不说,他也没有闻到有什么香味。他看着妹妹疑惑地眼神,心中一动,低声问道:“你今日熏的什么香?”
“清风暖月呀。” 褚明华脱口而出,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目光直视阿兄,眉头立马皱了起来,眼神里都是疑问。
太子缓缓点头,算是回应了妹妹的疑问,她即刻就要起身,太子立即摁住了她:“不碍事。”
太子语气甚笃,褚明华眼里的担忧还没消退下去,怎么会突然就没有嗅觉了?
但如太子所说,今日年节,这个节骨眼上若是宣太医,怕引人发出不善联想。褚明华转头看向惊蛰,惊蛰上前几步,她又叮嘱了惊蛰几句,惊蛰便屈膝退后离开了。
本来也只是个小动作,众人都在说话,并未注意到,偏偏褚元墨注意到了,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似乎若无其事的样子,也无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去大平安殿的时辰还未到,崔吉便命人上茶来,太子端起茶杯,浅饮了一口,褚明华也跟着饮了一口茶,又笑问太子说今日的茶如何?
“御茶膳房的手艺,也就是你还会想要挑剔些了。” 太子温和地笑着放下茶杯,神色丝毫没有变换。
褚明华听出了阿兄的意思,她明明是问的茶味如何,阿兄提都不提,反而说起她来,意思就是没有嗅觉和味觉了。
太子温声笑意,公主殿下先是笑着而后又撇撇嘴,这样的举动在旁人看来,也就是兄妹俩日常的对话,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可褚明华明白,她心里开始有些不安了,为什么阿兄莫名其妙就失去了嗅觉和味觉?明明先前已经让临田去查过了东宫器物并无不妥,阿兄怎么会突然如此?
半盏茶的功夫,崔吉又过来了,说是去受百官朝拜的时辰到了,请陛下动身。
庆元帝颌首,对着太子和公主殿下招招手,示意两人过来跟着他一同出去。
太子闻言,含笑起身,公主殿下紧紧跟在太子身侧。
庆元帝哭笑不得:“怎么今日怎么黏你阿兄,你要站到朕的身边来。”
公主殿下当然知道她和太子应当一左一右站在父皇身边,但是她心中不安,不是她疑心病,她就是觉得这件事有古怪。
就在公主殿下迟疑这一瞬,太子突然平底趔趄了一下,若不是公主殿下反应快,他就要摔地上去了。
“阿兄!” 公主殿下大力扶住了太子,语气低压。
太子苦笑,这下瞒不住了,他低声到:“秾秾,我看不见了。”
褚明华脸色一变,下意识看向庆元帝,庆元帝也发觉了不对,脸色沉了下来,问道:“太子怎么了?”
太子借着妹妹的手站稳了之后,面不改色地对着庆元帝的方向,说道:“儿臣突然看不见了。”
庆元帝面色一沉,气势倏地变得肃杀:“传太医,崔吉去传话,今日朝宁公主代太子受百官朝拜礼。”
“皇兄,这,这……” 梁王想说什么不合礼法的话,但看着太子双目失去焦点又定立原地,依旧气质卓然沉稳,朝宁虽担忧太子,可眉眼间更是气势十足。
梁王在心中不合时宜的感叹,朝宁似乎在不知不觉之中就成长了不少了。
庆元帝看了崔吉一眼,崔吉立刻会意,躬身退了出去,他知道庆元帝此刻是不会去大平安殿的,那就只剩下宣昌长公主能带着公主殿下去大平安殿受礼了。
“阿晔,照顾好朝宁。” 庆元帝看了梁王一眼,目光肃然。
梁王当即撇去了那副笑哈哈的样子,变得正色起来,拱手领旨:“弟弟知道了。”
褚元墨一直在看着太子,太子似乎真的是看不见了,他的眼神里已经失去了方向,甚至没有了光芒。
南康在褚元墨身边,先是被太子突然失明之事惊到了,又听闻庆元帝居然让朝宁代太子受百官朝拜礼这样不合礼法之事,心中无比震撼。
皇伯父,待朝宁也太好了些?这样的事都肯让朝宁去代替?
那……
南康看着失明的太子殿下,心里也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若是,若是太子殿下的眼睛好不了,皇伯父,会让朝宁成为皇太女吗?
这个念头一出,南康就被自己吓着了,皇太女?!她怎么会这么想!?
可心底有个声音不断的告诉南康,是可以的,当然可以的,大周朝不是出过一位励精图治,英明神武的女皇陛下吗?
温绰是第一个接收到褚明华意思的人,她要留下,留在太子殿下身边守着太子。
褚明华看向温绰,温绰重重点头,上前站在了太子的身边,太子听到了一些动静,低声唤了一句秾秾,褚明华马上握住了太子的手。
“阿兄我在。”
“只管去,其余的事,阿兄和父皇都会替你摆平。” 太子云淡风轻地说出这句话。
就在太子身侧不远的褚元墨听完这句,心中已经恨得滴血,他不明白,为什么太子和庆元帝甘愿让朝宁一个女子代为受礼,也没有想过让他辅佐太子?
他只是想求一个辅佐的位置,难道都看不上吗?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抢来这个位置,他自己坐好了!
而似乎是有所察觉,太子往褚元墨的方向往了一眼,明明他已经看不见了,褚元墨却被这一眼镇住了,整个人都有些僵住了。
南康距离褚元墨更近些,察觉到兄长似乎有些不对劲,她拉了拉褚元墨的衣袖,这才让褚元墨回过神来。
“阿兄……”
“没事,南康别怕。”
南康不敢跟兄长说刚刚自己的念头,她觉得这个念头很疯狂,可她不知道,有一个瞬间,她的兄长也这样想过。
皇太女,凭什么呢!?
第064章
宣昌长公主一身戎装与梁王两人一左一右的跟在朝宁公主身后走上大平安殿丹陛时, 百官纷纷惊讶,圣人与太子不在,为何, 为何是公主殿下代为受礼?
“公主殿下虽身份尊贵, 可这百官朝拜贺岁之礼, 殿下代受不宜!”
说话之人是朱御史, 他是个性子耿直, 恪守礼法之人, 今日见状, 便第一个开口诘问。
褚明华站在丹陛之上, 目光缓缓落在朱御史的身上,朱唇轻启, 冷眼看他:“朱御史,觉得本宫不配?还是在质疑圣人旨意。”
“自古以来便没有这样的道理, 圣人太子尚在, 百官的贺岁之礼怎能让公主代受?!” 朱御史理直气壮,显然也并没有把朝宁公主放在眼里。
在他看来, 圣人恩宠朝宁公主也就罢了,但公主殿下毕竟只是一介女子,要上朝代太子殿下和圣人受礼, 这自然是于理不合!
褚明华颌首, 她并没有要跟朱御史争辩的意思,抬手便有羽林卫站在了门口,齐齐落地的脚步声, 让众臣都心头一跳。
宣昌长公主原本还想需不需要自己出手, 但看朝宁也并没有让自己开口的意思,就在侧等候。
果然褚明华见羽林卫落定, 扬声道:“本宫代父皇与兄长受礼,今日夜宴照常,圣旨在此,有谁不服?”
武宁侯看着公主殿下小小个人儿在丹陛之上手执圣旨,气势凛然,心中饶是有对圣人今日此举的疑惑也知道此刻不是发问的时候。
梁王很明白庆元帝的心思,他知道必要的时候会动用一些非常手段,幸而朝宁行事风格也并没有那么激进,他就在侧看着。
其实梁王也不是没有怀疑过庆元帝对朝宁的态度,若他无心,朝宁能接触到的朝中政务的确与太子也相差无几,只不过这件事梁王一直都并未对外提起过。
“臣不服!” 朱御史显然是气狠了,直接从队伍中走出来,话锋直指公主殿下:“此乃牝鸡司晨,绝不可有!”
“朱洪!你放肆!” 宣昌长公主顿时喝骂道:“朝宁公主奉旨行事,岂容你如此侮辱!”
“长公主身为女子之身,就不该在朝中参议政事!” 朱洪甚至还连带着长公主一块儿输出:“长公主已然已经卸下军职,今日便不该出现在这大殿之上!”
朱洪全然没有发现满朝文武,只有他一个人说话,其余人等甚至都没有开一个口,哪怕是十分不解圣人为何如此,但方才公主也都说了,夜宴照常,那便无事,何必上赶着年头上给人找不痛快呢。
以为陛下死了是吧?这么欺负他女儿?疯了吧?
还牝鸡司晨呢?这货说的都是什么话?
不知道本朝有女帝吗?不知道宣昌长公主立下多少战功吗?简直是无知至极!
“朱洪抗旨不尊,言语有辱本宫与宣昌姑母,实乃无德无行,忘恩负义,念圣人皇恩,新年之日,网开一面,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杖二十,贬至岭东城为县丞。”
褚明华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段话,就看见朱洪一瞬间血色全无,百官更是有不少人都变了脸色,她又道:“本宫得父皇亲自教导,与朝中政务也烂熟于心。如朱御史这般不尊圣旨,妄自揣测之人,为官岂不是祸害百姓!你若不服,便去看一看岭东城,看一看宣昌长公主护住的边城是如何,看一看是不是光凭你朱御史一张嘴就能退敌数十万!”
英国公闻言,看向朝宁公主的眼神就发生了变化。
武宁侯更是心中感叹,殿下这是长大了,被朱洪这厮指着骂都不生气,倒是听到朱洪牵扯到长公主,甚至是言语侮辱才动了怒,真是进步了。
朱洪抬手颤颤指向朝宁公主,而少女站在丹陛上,冷眼看着他:“还不把人拖出去,新年头上,还望诸位不要犯了晦气。”
公主殿下气势高贵冷傲,下令之时就有羽林卫上前把朱洪拖走了。
就这一流程有多流畅,满朝文武甚至没有人说一句公主殿下的权利竟如此之大,而是心知肚明,若不是公主殿下手下留情,这朱洪怕是狗命都没了,还贬官?
圣人怎么会允许一个人既抗旨又辱骂他的宝贝女儿和当朝重臣宣昌长公主啊?
朱洪,你怎么敢的啊?
朱洪被拖走,大平安殿安静了不少,褚明华看了崔吉一眼,崔吉扬声报吉时,百官纷纷叩拜行礼,口中高呼万岁,褚明华面色沉静地替圣人完成了百官朝拜贺岁之礼。
唱贺结束之后,褚明华又以往年的惯例给今日来朝拜的重臣分发圣人的福字。武宁侯府,宣昌长公主自然是都有的,今年桑将军和庞铮也得了,众人纷纷贺喜,得到了圣人亲自写的福,这可是新年的好兆头啊。
褚明华也不在大平安殿久留,往年圣人也是分发了福字之后就先行离去了,众大臣们又送别了朝宁公主和宣昌长公主,梁王留在殿内渝众臣们说话,大家看着都还是一片和谐。
在公主殿下离开之前看了武宁侯一眼,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武宁侯笑了笑,又同英国公说话去了。
但是只有公主殿下自己知道,心中有多少担忧。她怎么都不明白,为何阿兄突然会失去味觉嗅觉,甚至眼睛都看不见了。
东宫一定是有问题的,可是问题在哪儿?
从大平安殿出来之后,宣昌长公主才问了一句是何情形,她其实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听了庆元帝的口谕,先来陪同朝宁一块儿受礼。
公主殿下摇摇头,现在也不是能细说的时候,此刻她也不知道阿兄到底是什么情况?中毒,又或者……
看着朝宁少有的面带忧色的样子,宣昌长公主握了握她的手,低声道:“不必担忧,你阿兄和你父皇都会有解决办法的。”
听到姑母这样说,公主殿下脑子里突然有个不太好的预感,如果,这件事父皇和阿兄不能解决呢?
她总觉得姑母这句话,似乎冥冥之中点中了什么,可一时之间她又想不起来。
“姑母,此事古怪。” 公主殿下把之前搜查东宫的事简单地说了一下,若是宣昌长公主都不可信,那还有谁可信呢。
宣昌长公主听完面色也有一些疑惑,想到别的什么,问道:“东宫来往的人都搜查过了吗?”
公主殿下猛然抬头,又见长公主面色严肃道 :“哪怕只是一个细小的地方也不能放过。”
“姑母……”
“我随你去文德殿,稍后东宫之事若你父皇开口我去办你尽可放心。” 宣昌长公主面色笃定:“无论是什么样的事,但凡做过一定会有痕迹,秾秾放心,姑姑绝对不会再让人伤害你们。”
宣昌长公主第一直觉便知道此事一定是冲着太子和朝宁来的,说不准圣人身边也有什么脏东西。
姑侄俩很快就回到了文德殿,太子端坐在榻上,左边是看不出喜怒的庆元帝,右边则是跪着的几位太医。
宣昌长公主看出来不太对劲,她从一进来,见到太子就发现太子没有任何动作,眼神失焦,这是看不见了?
长公主面色微沉,上前同庆元帝行礼,庆元帝摆摆手,“不必多礼了。”
褚明华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她奔到太子面前,轻唤了一声:“阿兄?”
太子似乎是察觉到了有人触碰他,他微微晃动了一下,反而笑了:“是朝宁回来了吗?”
褚明华看向庆元帝,目光中尽是疑惑:“阿兄,听不见了?”
庆元帝眉头紧皱,显然褚明华猜的没错。
“许太医,我阿兄到底如何?”褚明华看向许太医,追问太子情况。
可许太医根本不知道太子缘何如此,既没有中毒迹象,也没有任何不适,把脉丝毫不见不妥,他行医多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