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霜歌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见他光明正大要去兰汀宫,有些诧异,“舅舅居然允许他去看望九思了?行啊,有点本事嘛。”
楚无恨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这是自然。”
他给了台阶下的锦衣卫一个眼神,锦衣卫领命,对公孙野道:“王爷请卑职来。”
“有劳。”公孙野冲他笑笑,转头与楚无恨道别。
楚无恨看着他步履轻快的离开,若有所思,这人还真是个情种?
竟然能做到入赘这份上?
……
公孙野跟着锦衣卫一路穿过长街,转了几道弯,最后在一处高大的宫墙下停住。
“王爷在此稍等,卑职进去通报一声。”
“好。”公孙野看着他在门口和侍卫交涉两句,随后跨过门槛进了兰汀宫。
他站在拐角处,抬头就见一枝红枫伸出墙来,此时已入秋,但还没特别冷,枫叶没有彻底红透,红红黄黄的缀在枝头,看着倒也算美丽。
仰头看了一会儿,他准备看看那锦衣卫出来没有,就听头顶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他疑惑抬眸,就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眼。
公孙野一愣,随即被巨大的惊喜裹挟,忍不住唤了一声:“小思!”
卫九思立刻冲他“嘘”了一声,她左右看看,没人发现,这才慢吞吞的爬上了树,看的公孙野一阵心惊肉跳,忍不住小声道:“你小心些,快下来!”
“没关系的,这个树很结实。”卫九思本来就瘦,坐在高大粗壮的树枝上,看的人着实为她捏了把汗,生怕一阵大风刮来把她吹落。
晴空万里无云,阳光灿烂热烈,卫九思一身淡粉色衣裙在红枫的映衬下隐隐有些绯色,她坐在树上,冲着他笑了笑,脆生生唤道:“公孙哥哥——”
公孙野心头重重一跳,不禁屏息抬头注视着她,“小思,你还好吗?”
“我很好,有吃有喝,也没人苛待我,就是有些无聊。”
她轻描淡写的揭过,完全没提被自己母妃臭骂一顿又打了一巴掌的事。
“你呢?最近换季,你的身体还吃得消吗?”
卫九思担忧的看着他,公孙野动容,“我一切都好,就是很想你。”
话音落下,两人都没再说话,静静的用目光描摹着对方的轮廓,仿佛想用这一眼看尽一生。
过了不知多久,卫九思忽然从身后取出一片枫叶,抬手扔了出去,血一般的枫叶在空中飘荡,最后落在公孙野摊开的掌心上。
“秋来枫红,可寄相思,君心不改,终有来日。”
后面传来了奴婢们惊慌失措的呼唤声,卫九思最后看了公孙野一眼,冲他笑了笑,顺着树爬了下去。
公孙野心内激荡久久不平,他垂眸看着那片枫叶,笃定这是卫九思精挑细选的,因为树上那些都没有这片红。
他把枫叶捂在掌心抵在心口,闭上了眼。
那么胆小内向的一个人,竟然为了见他一面,爬上了那么高的树。
“何以偿卿恩呐……”
第65章 楚无恨,你好好对她(五更)
傍晚时分,辛无牵着马入了城,轻车熟路的来到了楚府,是辛路给她开的门。
当时辛路正准备出门买只烧鸡回来,听到有人叩门,就把门打开了,辛无正好抬起头,两人隔着斗笠对视。
辛路愣了一下,上下打量她一眼,不确定的问:“辛无?”
辛无颔首,淡淡道:“嗯。”
辛路忙招呼人:“把马牵去马棚,你随我来。”
小厮们牵着马离开,辛无背着手跟着辛路往里走。
“你是从哪儿回来?”
辛路是个嘴闲不住的,即使知道可能不会得到回答,他还是会问。
不过辛无倒也没让他尴尬,他问一句答一句。
“南方。”
“赶路累坏了吧?”
辛无转过头瞥他一眼,藏在斗笠下的眼神意味不明,“不累。”
辛路:“……”
有点聊不下去了。
“哈哈,是吗,那你体力挺好的。”
辛无颔首:“嗯。”
辛路:“……”
实在是想不到什么能说的了,他暗中加快了脚步,决定把人赶紧送去西偏房,他好功成身退。
辛无又看他一眼,没说什么,也跟着加快了速度。
楚无恨正好在探望辛影,听到院子里的脚步声往外看了一眼,辛路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激动道:“主子!辛无回来了!”
楚无恨走出来,辛无在台阶下停住脚,摘下斗笠抓在手里冲楚无恨行礼:“属下见过主子,主子别来无恙。”
谢霜歌之前听他们说辛无就挺好奇,此刻见到真人,立刻站到窗边仔细打量。
辛无是个颇为高挑的姑娘,容色如冰似霜,配上那一身玄色衣裳,瞧着越发让人不敢靠近,纤腰一把,身形颇为瘦削。
“免礼。”楚无恨语气如常,“一路赶回,辛苦了。”
辛无淡淡道:“不辛苦,主子有命,属下万死不辞。”
她一抬头,谢霜歌才看到她的真容,简直像个冰雪里走出的仙人,眸色浅,唇色也浅,很大气的长相,长眉微利,英气逼人。
“难怪叫辛无,这般气度,确实天上有地上无,真美。”
谢霜歌忍不住赞叹,楚无恨眸光微凝。
他转身道:“进来看看辛影。”
“是。”
辛无看也不看就把斗笠一扔,正正好落到辛路怀里。
辛路:“???”
“拿好,谢谢。”辛无从他身边路过,带起一阵凉风,隐隐还有几分淡淡的药草味。
辛路:“……哦。”
……
谢霜歌还沉浸在辛无的美色中,忍不住问:“楚无恨,你的暗卫长得都很好看嘛,辛无姑娘今年多大了?可有婚配?”
楚无恨眯了眯眸,神色稍显不善,你一个姑娘,为何对另一个姑娘如此感兴趣?
不过有人在场,他不好说话,只能沉默的用力捏了玉佩一下,借此发泄自己的不满。
谢霜歌头被按得一偏,不爽道:“你又发哪门子疯?”
楚无恨又捏了两下,面上一本正经的对辛无道:“辛影外伤有些重,你拆细布的时候小心一些。”
辛无掀开了里间的床帐,闻言应了一声。
辛影迷迷糊糊察觉到有人靠近,陡然清醒过来,眼神锐利正准备出手,对上辛无那双半点波澜没有的眸子一下子就泄了气,“是你啊,吓我一跳。”
辛无扬了下眉,语气冰冷:“几月不见,你就把自己搞成了这样,你是不是武功退步了?”
辛影:“……”
她嗤笑一声,撑着坐起来,翻了个白眼,“一个手打你绰绰有余好吧?你最好给我老实点。”
辛无如有实质的视线落在她的腹部,不屑的扯了扯唇,什么都没说,却比说了还刺激人。
辛影:“……”
啧,手好痒。
听着两人在里面拌嘴,楚无恨优哉游哉的在桌边坐下,当做没听见。
谢霜歌诧异的问:“这两人有仇?”
楚无恨点了玉佩两下。
谢霜歌:“……你这什么意思啊?”
她坐下来商量道:“这样吧,以后‘是’,你就捏一下,‘不是’就捏两下,行吗?”
楚无恨从善如流的捏了一下玉佩。
谢霜歌知道他是答应了,便又问了一遍:“她们有仇?”
“哒哒”点了两下。
谢霜歌狐疑:“没有怎么一见面就掐?什么特殊的沟通感情的方式?”
“哒”点了一下。
谢霜歌哭笑不得,“那还真是挺特殊的。”
“手——”辛无没什么好气的说。
辛影没什么好脸色的把手怼到她面前,辛无垂眸把脉,还顺带看了眼辛影的脸色,半晌后松开,又解开她的衣服看了眼伤口,腹部的刀伤不算特别深,但很长,横跨整个腰腹,现在还泛着红,看起来触目惊心。
辛无的眉头一下子皱起,“还有别的伤吗?”
辛影有气无力道:“还有些擦伤,都不严重,上点药就好的差不多了。”
辛无沉默片刻,把衣服给她合上,“等着。”
她起身出去,楚无恨抬眸:“如何?”
“内伤更严重些,所以她现在聚不起气,四肢无力,经常头晕,容易嗜睡。”
楚无恨看向辛路,辛路点点头:“对对对,她这两天一大半时间都在昏睡,还时不时的发热。”
辛无:“正常情况,她会有一段时间的发热,等热彻底退了才能开始恢复,外伤用属下的药,恢复的会很快,但……”
她转头看了眼床上的辛影,终于露出了点淡漠以外的情绪,“伤口如此深,属下不能保证不会留疤。”
谢霜歌闻言也替辛影惋惜,“姑娘身上留疤,不好看啊,楚无恨你好好对她。”
原本楚无恨还面色肃然的听着,结果谢霜歌一说话,他就有几分哭笑不得,怎么这么心大?让他好好对另一个姑娘,她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察觉到楚无恨的情绪变化,谢霜歌说:“你的人,为你出生入死,你身为主子,一定要妥善安排好她,不然其他人会寒心的。”
楚无恨一愣,她是在为自己考虑?
心里一热,他轻轻的摩挲了下玉佩。
“尽力别留下疤,留下了也没关系,我疾影楼的副楼主,不担心嫁不出去。”楚无恨这话是说给辛无的,也是说给辛影的。
第66章 为了大计,死几个人算什么?
辛无肃容道:“主子放心,属下必竭尽全力。”
床帐之后的辛影释然的笑了一下,“谢主子。”
楚无恨没有多留,见没什么问题就离开了辛影的房间。
辛无让辛路拿了纸笔,她开方子让下面的人去抓药,又派人把马背上驼的药箱拿来,给辛影重新上处理伤口,药粉里含了安神的成分,没一会儿辛影就又昏睡了过去。
辛无坐在床边看了她一会儿,静静的起身,顺便给辛路使了个眼色。
辛路跟出来,把门带上,低声问:“你叫我有事?”
辛无侧过脸瞥他一眼,霜白的脸在阳光下简直要融化,她轻笑一声:“没事。”
辛路皱眉:“没事你——”
“孤男寡女,你和人家共处一室是要做什么?”
辛路:“……”
“我这不是没反应过来嘛,再说我们从小一起训练的,我把她当自己亲姐姐,怎么可能生出什么心思?”
他瞪了辛无一眼:“你满脑子装的都是什么?”
辛无意味不明的眯了下眼,“哦?亲姐姐?那我呢?”
“妹妹啊。”
辛路一摊手,耸耸肩:“谁让你来的最晚,按资排辈,你是小师妹。”
辛无默不作声的盯了他两眼,看的辛路后背汗毛直立。
“你做什么这么看我?”
他忍不住搓了搓手臂,莫名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辛无平静的收回视线,“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了某人小时候偏爱穿花裙子,长得也水灵,一天到晚跟在我身边姐姐姐姐的叫。”
她施施然挎着药箱往外走,感慨道:“可惜岁月不饶人啊。”
辛路:“?”
他一下子火就上来了,撸起袖子叉腰道:“你什么意思?辛无——你给我站住说明白了!”
然而不管他怎么喊,辛无都不为所动,三两步就出了院子。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就知道她回来我没有好日子!明儿我就搬出去!眼不见为净!”
辛路鹅毛扇子拿习惯了,顺手就想扇扇风,结果被带着药草味的东西扑了一脸。
“什么玩意?”他嫌弃的把手拿开,定睛一看,是刚才辛无扔给他的斗笠。
“难怪一股子苦味。”他瞪了斗笠两眼,抬起手就想扔了,但想起辛无那淡漠的眼神,手一抖,还是放了下来。
没办法,打不过,他这人从小身子骨就差,所以没习武,学了些理财管账的本事,为楚无恨打理名下产业,加上长得温和无害,成了他明面上的管家,迎来送往的一把好手。
辛无就不一样了,医毒双修不说,还自幼习武,没办法,不会武在江湖上行走还是不太方便,所以她的功夫比起楚无恨一行人,只略逊一点,轻功更是一流。
忍了又忍,辛路自我安慰道:“算了算了,气坏身子不值得,这黑心肝的肯定会趁机给我药里下毒,我绝不能给她这个机会!哼,还说我小时候的糗事,你等着,我明天起什么都不干了,就盯着你,只要你出糗,我都给你记下来,写成一本书,天天看着!”
院子外靠墙站着的辛无把他的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中,忍不住极浅的弯了下唇角,转瞬即逝。
……
华灯初上,金都揭开了自己纸醉金迷的面纱。
赌场里人声鼎沸,座无虚席,甚至没位置了就在边上站着,每一桌都挤得满满当当。
从楼上往下看,乌泱泱的全是人头。
楼梯拐角处的蓝袍男子瞧着,忍不住勾了勾唇,神色不屑,真以为自己有多好的运气,能在这儿一夜暴富?做梦。
一夜倾家荡产还差不多。
偏生这群人看不透,一股脑的冲进来,热血上头,什么都敢赌,最后哭天喊地,哭爹喊娘的被拉出去。
他扇子一展,百无聊赖的看了一圈,忽然身后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的问:“怎么?”
伙计打扮的人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男子脸色一变,立刻收起折扇快步往三楼去。
“你在下面守着,不许人上来。”
“是。”伙计应了一声,就杵在楼梯拐角站着。
蓝袍男子上了三楼推开第一间雅间,果然见到一戴着银面具的男人坐在桌边,他立刻作揖道:“属下孟长吉见过主子。”
“起来吧。”男人声音仿佛砂砾滚过,听起来颇为粗重,似是做了处理。
孟长吉习以为常,低声道:“主子来此有何吩咐?”
男人指尖在茶盏上摸过,没有喝,随意的问:“南疆来的那几人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金都的人没见过他们,属下直接让他们在赌场打杂了。”
孟长吉说着顿了下:“不过,他们来的时候好像出了点岔子。”
“嗯?”男人的动作一顿,冷厉的视线投过来:“什么岔子?”
“他们在例行查验身份的时候,发现有个女子混进来了,不知道是哪来的探子,他们合力围剿,把人打成了重伤,却还是让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