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言铿锵的把昭和的罪状说与所有人听。
不管昭和目的为何,只这一点他就死得不冤!
生死之下,温言的话萦绕在每一个人心头,心思流转间,也知道如何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陛下饶命!是草民等人是非不分,昭和大人偷盗兵符死有余辜!陛下圣明!”
他们虽然想要扬大周国威,拓宽大周国土,但在生命受到威胁时统统都得靠边。
江岐嘲讽的勾起唇角,他掀起帘子一角,自窗口看向温言,“丞相大人,昭和偷盗兵符调兵赶往潼关,你真的不知情吗?”
昭和的本事并没有通天,必定是有人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有昭和出兵,后有百姓长街求情。
昭和已死,身后虚名又有什么用?
他们不过是想要借昭和重创月氏的势,继续开疆拓土,一洗前耻罢了。
江岐看着温言骤然变色的脸,似笑非笑的挪开了视线。
他懒懒的睨着匍匐跪地的百姓,“既然知罪,死罪可免。”
“大周有尔等爱国之士,是朕之幸。既如此每家每户十六岁以上的青年即刻从军,替大周征战沙场、开辟疆土!”
“如此,可好?”
屠城,似乎确实不好。
鄞州的这些百姓是整个皇城的烟火气,晏栖刚来到这儿,血腥气太重也不好。
既然他们喜欢征战,那就上战场好了,生死各安天命。
挺好的,不是吗?
江岐的眼尾有些泛红,眼里渐有疯狂之意,他还得找寻那个名叫往生的术士呢。
确实是需要大杀四方啊。
听闻死罪可免,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而那些健壮的青年听说可以从军上阵杀敌,脸上的喜色渐起,自江岐上位以来,大周比较重武,如今有机会征战四方,赚取军功,那将是无上荣耀!
“草民叩谢陛下隆恩!陛下圣明!”
温言叩谢抬眸的一瞬间,瞥见了江岐怀里已脸色灰白的月欢公主,僵在原地!
月欢……不是死了吗?
江岐在月氏皇都的所作所为早就传回了鄞州,但并没有收到消息说江岐把已经身死的月欢也带了回来。
他亲手杀了月欢,明帝岂会放任他带着月欢回到大周?
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岐没注意到温言眼里的惊骇,他抬眸瞥了眼渐渐黑沉的天空,落地即化的雪花给地面增加了几分湿意,很冷。
他放下帘子,淡声道:“回宫。”
马车一直行驶到乾元殿外。
所有的士兵全都跪在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江岐在这些问安声中抱着月欢一步步走下马车,往殿内走去。
他站在大殿外,垂眸看着月欢,“栖栖,以后你就要与我一起生活在这里了。”
听见江岐的声音,那些士兵偷偷抬眸,这才惊见陛下的怀里抱着一个女人!
不知是谁倒抽了口凉气。
那女人美则美矣,只是那脸色却是……
江岐正欲抬步进殿,蓦然瞥见上方的’乾元殿‘三个大字,微微蹙眉,“你一直住在安乐殿,醒来的时候会不会觉得陌生?”
更甚者,回家的时候会不会迷路?
“栖栖,我把这乾元殿改成安乐殿好不好?”
“一草一木,所有的样式规格都换成安乐殿的模样,这样你醒来的时候就不会迷路了……”
第240章 罚我
早在从月氏出发的时候,江岐就已经派人出发南海替月欢拿取鲛珠。
这些时日,江岐日日给晏栖喂自己的鲜血。
不知道是天气太冷的缘故,还是江岐的鲜血真的有效用,两个月过去月欢的身体并没有任何腐坏迹象。
这无疑给了江岐莫大的鼓舞。
江岐抱着月欢来到了他往日里住着的太子殿,把人放在床榻之上用被褥仔仔细细的盖好。
“栖栖,今日时辰已晚,明日再带你逛一逛我长大的地方可好?”
男人贪恋缱绻的目光顺着指尖一寸寸的描摹着女孩的容颜,眼里溢出的温柔好似躺在床上的女孩真的只是长途跋涉之后的困倦,陷入了沉睡。
指尖由眉心到长睫一路往下,停留在有些泛白的唇瓣之上。
江岐的眸子微黯,细细的摩挲着,“给你喂了那么多的血,怎么唇色还是这么白?”
他固执的反复摩挲着晏栖的唇,执拗的想要青白的唇色染上一抹嫣红。
可始终无济于事。
江岐的脸有一瞬间的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他停住了手中的动作,“对了,栖栖最爱美了,唇脂,要涂唇脂才是。”
他抬步离开床边,想要去寻,目光所及之处,清冷得不像样,一式一样全然是男子之物,姑娘家的胭脂水粉又怎会有?
江岐的脚步骤然顿住,是了,这里不是安乐殿。
栖栖的胭脂全都没有。
男人转过身,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在触及到那张小脸时,又蓦然扯出一抹微笑,“栖栖,是我思虑不周,没有提前准备好这些东西。”
“明日好不好?明日你喜欢的珠钗水粉,漂亮衣裙我全都会为你准备好。”
江岐的目光触及到晏栖散开的青丝,“你的发,我还替你簪,就像在永陵之时……”
倏然,一颗晶莹的泪滴落在晏栖的唇上,男人有一瞬的怔住。
慌忙伸手去抹,“栖栖,你和我说说话,你太安静了,我害怕。”
“你与我说说,明日你想要梳一个什么样的发髻,戴什么样式的钗环好不好?”
任由他如何擦拭,滴落的水珠越发的多了起来,而他乞求的姑娘,并未搭理他的碎碎念。
“栖栖,你理理我,理理我啊……”
江岐紧紧的拉起晏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之上,眼泪顺着晏栖的指尖落下,嗜血的帝王无助极了。
像一个被丢弃的小孩。
乾元殿彻底变成安乐殿的时候,南海的鲛珠已送进了皇宫,而同一时间江岐却也收到了来自北齐的东西。
是闻陌派人送来的不腐草。
江岐看着在冬季依旧青翠碧绿的不腐草,眉目深深,他恍然想到了在月氏时闻陌的模样。
现如今,却又送来了不腐草。
何其可笑。
闻陌回到北齐之后,自心底涌上一种手足无措之感。
他心里慌乱得厉害,又苦又涩,轻轻一碰又剧痛难忍。
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他把自己无数次关进药庐,反复的研制着堕魂的解药。
没日没夜,看着渐渐堆积起来的药丸,他的心没有得到丝毫的平静。
潜伏在他四肢百骸的恐惧开始席卷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救她救她救她救她救她!
如何救她?
怎么救她?
他亲眼看见了身死的月欢,可他坐在药庐里,每一分每一秒脑子里也好似魔怔了般的涌现着这个想法。
救她!
他一边派人去寻找能保存尸体不腐的异宝,这一刻,他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真的忍受不了栖栖彻底消失在这世上,哪怕是尸身他也想要留下来。
是以,他反复的研究着那些早就烂熟于心的草药,每一种草药上面都没有告诉他起死回生的方法!
他疯了似的砸了所有的药草,重新炼制堆积如小山的丹药也被他扫落在地!
他狠狠的踩碎那些药丸,眼里全是绝望,“废物!废物!没用!全都没用!”
巨大的声响,引来了师无涯。
师无涯看着满地的狼藉饿,眸色前所未有的深沉冷凝。
“无弦,你给我清醒一点!为了一个死去的女人而已,大周的皇帝已经疯了,你也要跟着疯吗?”
师无涯的面色有些冷,看到如此模样的师无弦他没有一日不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放任他离开北齐。
倘若这样,他也不会遇到那月氏的公主,也就不会有这样一段孽缘!
“如今人死不能复生,身为北齐二皇子你这般模样成何体统?!”
师无涯是有些失望的。
他的弟弟风光霁月,如何是眼前这个颓丧不知岁岁的邋遢男人?
“皇兄?她真的死了吗?”
闻陌红着眼睛看向师无涯,不等他回答,随即摇头,“不!不会的,她不会死!”
闻陌好似陷进了一团迷雾,“皇兄,栖栖不会死的对不对?”
江岐与明帝都很笃定月欢没有死,也不会死。
那么是不是月欢的身上真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奇迹?
就连堕魂这样的剧毒,她不也撑到了现在吗?
“无弦,你身为医者,那月欢公主死没死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别在自欺欺人了!”
“你是北齐最尊贵的皇子,一个女人就让你碎了脊梁吗!”
他不清楚那位月欢公主究竟有什么样的魔力,把他弟弟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同时,就连嗜血杀伐的大周皇帝也为其发了疯!
他可是听说大周的皇帝陛下,把那公主的尸身带去了大周,日日与尸体为伴!
并且为了寻找得以保存尸体不腐的鲛珠,发兵南海。
现在据说又在寻找叫什么往生的术士。
所到之处,兵荒马乱!
已然彻底疯了。
闻陌红着一双眼睛,“皇兄,你告诉我该如何清醒?”
“我没日没夜、费尽千辛万苦才配制出栖栖身上堕魂的解药,她怎么就不能等等我呢?”
倏地,闻陌似想起什么般,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嗓音空前的绝望:“皇兄,你说她是不是在怪我?”
师无涯的眉拧得很深。
“我与她约好两年的,是我食言,没能两年期满的时候赶到她的身边,她一定是在罚我。”
“罚我再也见不到她……”
第241章 抓尽天下术士
江岐在改造乾元殿的同时,修建了一个巨大的地下宫殿,他派人寻来传说中的千年寒冰床,听说此床有滋养魂魄的功效。
他隔三差五就会带着晏栖在上面躺上许久,因着冬季的缘故气温本来就低,不大一会晏栖的羽睫之上便会染上一层白霜。
这个时候,江岐就会抱着晏栖回到安乐殿,割腕给她喂血。
至于那位名唤往生的术士,他也派人前去多方打探,除去北齐与月氏,稍远一些的天启、大夏、青川、永明等国家也派了探子前去。
目前为止,并无线索。
这让江岐的戾气越发的深重起来。
金銮殿,金灿灿的龙椅之上。
白发如雪的妖冶帝王怀里抱着一个睡得安详的绝色女人,那女人衣着华丽,是皇后的制式。
就连头上的珠钗也是皇后才能佩戴的金钗步摇。
脸上妆容精致,薄唇之上是恰到好处的嫣红,就这么看去,俨然就是贪睡的睡美人。
只是,如今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都知道他们尊贵的皇帝陛下怀里抱着的,正是那位已然身故的月欢公主!
大殿之下,噤若寒蝉。
温言蹙眉看着龙椅之上的两人,虽然江岐在出发月氏之时就曾命内务府的人缝制喜服,很明显是想要迎娶月欢为妻。
可如今,人已经死了,且两人并未成亲。
月欢衣着全按照皇后的规格安排,是不是太不合礼制了些?
与他有同样想法的人,也不是没有,面面相觑之后,胆子较大的往前走了一步,“陛下,凤袍乃是皇后的象征,陛下给月欢公主……是否欠妥?”
江岐带着月欢回鄞州的那天,就险些屠城,在发现他们的皇帝陛下把已故的月欢带回大周的时候,他们也不敢多说什么。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陛下对那位月欢公主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谁还敢上赶子去触江岐的霉头?
如今江岐更是直接把凤袍穿在了月欢的身上。
这是要做什么?
江岐慵懒的倚靠在龙椅之上,把玩着晏栖冰凉的指尖,凤眸幽深冷邃的看着台下的朝臣,“朕的皇后身穿凤袍有何不妥?”
诡异冷沉的气氛,瞬间燃了起来,低垂着头的朝臣蓦然看向江岐。
皇后?
且不论她的身份,把死人带上金銮殿已然是狂悖之举,如今更是指明已经死了的月欢是一国皇后?
大周的皇后是一个死人?
这传出去,大周的国威何在?!
温言脑子里的弦蓦地断了,他怔怔的站在原地,抬眸看向已然有些疯魔的江岐。
他能感受到朝臣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他身为昔日江岐的老师,他们还天真的以为他的话江岐会听取一二。
温言低垂眼眸,长叹一口气,陛下早就不可同往日而语。
他一直都知道陛下对月欢有着爱慕之意,可是没想到他这份感情会这般浓厚。
哪怕是已经死亡,他皇后的位置也只能是月欢的。
早知如此,他就……
“陛下,还请三思!”温言承载着众朝臣的期盼,还是开口了。
“皇后乃一国国母,掌管后宫,更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如今月欢公主……实在是不能胜任,还请陛下三思!”
江岐唇角微微勾起,“掌管后宫?”
“谁和你说朕会有后宫这个东西?整个后宫只会有皇后一人,如此丞相可放心了?”
还不等震惊散开,江岐注视着堂下的朝臣继续道:
“既然话说到这了,那朕希望诸位爱卿能谨记,朕不打算纳妃选秀,往后这事也不要提到朕跟前,否则……斩、立、决!”
这这这,这不是胡闹吗?
已故之人坐上皇后凤座就罢了,如今更是不选秀纳妃,这不是要亡大周之象吗!
众朝臣立马弯膝下跪,“陛下,万万不可啊!”
“陛下身为大周的天子,绵延皇嗣乃头等大事,万不可一意孤行啊!”
皇嗣吗?
江岐垂眸看着怀里的晏栖,眼里划过一抹柔软,清冷似妖的帝王终于有了一丝人气。
他轻抚晏栖的脸颊,倘若他们真的能有一个孩子的话,应该会很好很好吧?
栖栖啊,与你一般相似的小孩会是什么样的呢?
“爱卿说得对,皇嗣确实是头等大事呢。”
朝臣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正当以为江岐回心转意之时,就听见他说。
“是以,朕的皇后如今病重沉睡,还需爱卿等人多多尽力寻找那名唤往生的术士才是。”
“如此,大周方可无忧啊。”
江岐三言两语把朝臣方才聚集起来的喜气,瞬间击溃,人死不能复生,天地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