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若拔剑,我必杀你!”
一个暗卫而已,能有多忠心。
况且,他只想速战速决!
天知道,这一刻他有多兴奋,又等了多久。
他手里的剑,大概察觉到了他的兴奋,竟也开始嗡鸣起来。
“弈棋,你走吧。”
晏栖说过,有生命威胁的时候,她希望弈棋选择的是自己的生命。
弈棋余光睨了眼身后,没有回应月欢的话,眼神里是视死如归的决心。
他黑眸冷沉地注视着眼前神秘莫测的黑衣人,倏地抽出车厢旁的佩剑,冰凉的寒气自剑鞘往外溢出!
弈棋持剑站在车厢外,居高临下的看着同样手持长剑的黑衣人。
“来者不是客,杀之!”
他身为藏在公主身边的一柄守护之剑,焉有临阵脱逃之意。
他说过,想要杀死主人,必定是从他尸体之上他过去!
只要有一口气在,他定会守护公主平安!
那黑衣人抬眸看向守护在马车前的弈棋,眼里划过一丝狠意,他幽幽地盯着车帘之后始终没有露面的月欢。
似低声叹惋,又似不甘,“月欢,你可真是好命啊……”
身边尽是些舍命相护之人。
“你说你一个病秧子,到底有什么好?”
“不过就是个短命鬼,怎配被人捧在手心之上疼爱?”
弈棋身上的杀气瞬间四散开来,他阴沉地冷瞥着黑衣人,“你放肆!”
话音刚落,弈棋身如闪电地朝黑衣人欺身而去!
公主那般好,他岂能出言侮辱!
第123章 活下去
月欢,好命吗?
若论出身,她确实好命。
有疼爱的父皇母后,还有把她捧在手心的太子皇兄。
她生来就是月氏独一无二的公主。
有且仅有。
可若论遭遇,她真的好命吗?
自打皇后怀上她开始,就被尔虞我诈的后宫嫔妃下了无解的剧毒——
堕魂。
虽有神医相助,可也只保下了皇后慕容灵谙的命。
她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进入了生命的倒计时。
她活不过二十岁。
不仅如此,每每毒发半只脚就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屡屡在生死边缘徘徊,她到底哪里好命?
比起健康,比起生命,她缺失良多。
即使有泼天的富贵,她也无福消受,就连这秀丽山河她也是第一次踏足。
她与被困在囚笼里的鸟又有何区别?
晏栖掀开车帘行至马车外,抬眸看向半空中纠缠在一起的两人,见她出来那黑衣人撇开弈棋,朝她俯刺而来!
“公主!”
弈棋厉喝一声,直追黑衣人而来。
晏栖看着泛着冰冷白光的剑,脚尖下意识的轻点,闪避开去。
那黑衣人见她使用追风,眸光微愣,怔愣之时弈棋的剑紧随而至,侧身把月欢护在身后。
他侧眸看向月欢,眉眼凝重,“公主,你快走,这里交给弈棋!”
弈棋手里的长剑一闪,割断了套着马匹的绳索,想让月欢骑马逃走。
晏栖看着弈棋手臂之上被划开的剑伤,鲜红的血浸湿了他黑色的衣裳,晏栖在他身后低声道:“咱们一起走,不必恋战。”
那人并未受伤,可见弈棋不敌。
这么耗下去,讨不到半分好处。
她奉行的向来都是打不过就跑。
“走?”
那黑衣人眼里闪过一丝嘲讽,“你们是把我当作软柿子拿捏吗?”
他睨了眼弈棋,“我说过,你若拔剑我必杀你!”
“不过嘛,只要你把手中的剑刺向身后之人,你依然可以活。”
“而她,必须死!”
弈棋瞥了眼男人散发着蛊惑的眸子,动作敏捷地伸手一把搂过月欢的腰,把月欢紧紧护在怀里。
手里的剑狠拍马屁股,马匹受惊,疾跑而去!
弈棋飞身跃起,带着月欢稳稳落座在马背之上!
既然公主说一起走,他怎么着也要试一试。
黑衣人看着两人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阴沉,“找死!”
他阴鸷地盯着弈棋,“我给了你两次选择的机会,你都选择了赴死!”
“——那么我成全你!”
不过就是多条人命而已,他不在乎。
之所以会多言,只不过是想要月欢在临死之前,感受一下背叛的滋味。
这样的死法,才有趣啊。
不是吗?
眼下嘛,他狞笑着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黑色面巾。
这似乎也很不错。
弈棋一边带着月欢狂奔,余光时刻注意着身后的黑衣人,在看见他袖口处的射出的箭弩之时,他瞳孔微凝,拥着月欢的身子侧倒,半挂在马肚子的一侧。
躲开箭矢!
晏栖的余光自然也看见了极速飞过的短箭,眼睁睁地看着箭矢深深射入树干之中!
晏栖的心猛地一抖,她紧紧地攥住弈棋的手。
弈棋垂眸看着受了惊吓的月欢,“公主,别怕。”
“一会儿你先走,弈棋会拦住他!”
“待弈棋杀了他,自会去寻公主。”
弈棋并不是盲目自信的人。
通过方才的交手,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武功在他之上!
那人紧追不舍,想要逃跑谈何容易,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杀了他!
或是能拖住他片刻,为公主争取到更多逃离的时间也是好的。
晏栖紧紧抓住弈棋的手,“弈棋,你身上有信号弹一类的东西吗?”
倘若明帝在月欢身边有安排别的暗卫呢?
只要看见了信号弹,他们一定会来相助。
弈棋一顿,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有的。”
他连忙掏出腰间的信号弹扭开,咻地一声响起,灰蒙蒙的天空之上瞬间炸开一朵银白色的月牙弯弯!
这是月氏皇室独有的信号弹,只要附近城镇的兵士看见亦会来相助。
正朝着姑苏奔袭的月珏,看见远处炸开的月牙信号弹,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缰绳。
皇室信号弹并不是谁都可以拥有,能拥有这种级别的信号弹,只有他们几位皇子。
如今月璟在后,月临在皇都。
而那枚信号弹的主人,很可能就是月欢!
月欢她遇到了危险!
月珏霎时心急如焚,他猛地调转方向,对着秋安说道:“朝信号弹发射之地赶去!”
黑衣人看见头上炸开的月牙烟花,眼里的戾气沈腾而起,杀意炽烈!
他脚下运起轻功,手里的袖箭连续射出!
倘若晏栖此刻回头看上那么一眼,就会发现,那黑衣人使用的轻功与她同出一辙!
乃月氏皇室的独门轻功——追风!
弈棋耳尖微动,察觉到身后接连而来的短箭,抱起月欢飞身而起,手里的长剑飞旋变幻,劈落近在咫尺的短箭。
然而千防万防,抱着月欢的右臂还是中了一箭,手臂上传来的痛意让他的手心下意识地一松。
又猛地抱住,伤口处的鲜血因用力喷涌而出,顺着手臂蜿蜒而下,染红了晏栖月白色的衣裳。
弈棋垂眸看着被染红的白衣,嗓音有些哑,“公主恕罪,把您的衣裙弄脏了。”
“弈棋……”晏栖鼻尖泛酸,眼角微红。
“这都什么时候了,脏了就脏了,你放下我吧,轻功我也会。”
晏栖清秀的眉此刻已狠狠皱起,要是她功夫好,就不会拖累弈棋了。
弈棋脚底下的功夫不停,他疾速去追跑远的马,却没有放开月欢,“公主,此人功夫极高,倘若弈棋没有猜错的话。”
“与青山拦截属下之人,就是他!”
在与青山那人意在调虎离山,并没有对他下杀手。
眼下,他全然没了顾忌,没想到功夫这般高深。
虽然都蒙着面,但一招一式里,仍有当时的影子!
饶是晏栖都有些惊诧,竟是同一人吗?
她心里的阴翳又重了几分,弈棋不止一次的说过,此人武功极高。
现在有了她这个拖累,弈棋更是被他压着打!
看着近在咫尺的马匹,晏栖被弈棋稳稳当当的放在马背之上,“公主先走,弈棋随后就来!”
晏栖看着紧随而至的黑衣人,快速做出抉择,她留下也只会是拖累,不如她快马去盐城搬救兵,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她深深地看了眼弈棋,“一定要活下去,等我。”
弈棋听话点头,扬手拍在马背,目送着月欢。
喃声道:“公主,保重。”
第124章 他不是菩萨
“想走?”
黑衣人眼里嗜血翻涌,无数枚暗器朝月欢追射而去。
弈棋瞳孔微缩,身影快如闪电般的朝暗器奔赴而去,用身体,用手里的长剑替月欢拦下暗器!
可还是有一枚暗器成了漏网之鱼,射中了疾跑的马腿。
悲鸣声响起,马儿吃痛仰身立起,晏栖被猛地摔下马背,顺着坡道翻滚而下!
“公主!”
弈棋想飞身去接,胸前蓦地多了柄冷剑,朝他横扫而来。
黑衣人又怎么会给他机会,他睨了眼滚落而下的月欢,眼里闪过一丝快意!
他只要拦住眼前之人,就她那副病怏怏的身子,摔也能给她摔死。
晏栖的身体努力想要稳住翻滚的身体,可周围竟找不到一处攀附之地。
直到,她的腰狠狠撞上一块大石!
“啊——!”
晏栖控制不住的痛呼出声,后腰处传来的剧痛让她仿若觉得自己的腰断了。
躺在原地,动弹不得。
“——公主!”
弈棋听见月欢的痛呼声,眉心紧拧,已无暇他顾,只恨不得立马赶到月欢身边!
黑衣人闻声收回眸子,他看向因为心急破绽百出的弈棋,嘲讽道,“你似乎没把我放在眼里,面对我还能分心,就这么着急去投胎么?”
“噗呲!”
黑衣人说完毫不留情的一剑刺穿弈棋的胸膛!
看着止不住踉跄的弈棋,他手里的长剑狰狞旋转,狠狠剜着弈棋的血肉!
弈棋再也支撑不住地跪倒在地,死死咬住自己的唇瓣,一声痛哼也不曾溢出。
他抬眸轻瞥一眼蒙面的男人,目光担忧的看着躺在原地一动不动的月欢。
蒙面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暗笑,“自己都这样了还惦记她呢?你倒是条忠心的狗,可惜的是跟错了主人。”
弈棋闻言垂眸,左手紧握着手中的长剑。
千钧一发之际倏地站起身,手里的剑猛地朝蒙面人脖颈之处横刺而去!
借势后仰,依托惯性拔出胸膛里的剑。
霎时间,鲜血喷洒而出!
弈棋紧急的在自己身上点了几处穴位,拉开两人的距离。
蒙面人没料到弈棋还有爆发之力,躲避之际脸上的黑色面巾不慎被弈棋的剑尖扫落在地。
脸颊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急涌溢出!
他眼里的戾气阴鸷嗜血,死死地瞪着弈棋。
咬牙切齿道:“你,该死!”
弈棋看清他的脸,惊诧的瞪大了眸子。
还未待弈棋出声,晏栖虚弱的嗓音响起。
“三皇兄,果然是你……”
晏栖好不容易爬起来,看见的就是月璟面纱被勾落的瞬间。
她忍着腰间碎裂般的疼,靠在石头之上遥遥的看着月璟那张杀意遍布的侧脸。
她先前总觉得那双阴鸷盯着她的眼睛有些熟悉。
不由得多看两眼,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
用那样轻蔑的语气叫着月欢的名字,她想不出还有谁。
哪怕是夜离那样的杀手,面对她称呼的都是一声声的‘公主殿下‘。
月璟眸色微顿,缓缓转过身看着惨白着一张脸的月欢,唇角的笑意缓缓勾起,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
“月欢妹妹好眼力。”
晏栖看着他唇边的笑意,若是忽略他那双依旧冰冷的眼睛,这幅模样,和往日跟在月珏身边唤她月欢妹妹的月璟如出一辙。
晏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她现在依旧跳动着的心脏。
闷闷地,重重的。
她看着月璟的脸,缓了口气,“皇兄呢?你们……一起去的东极洲。”
晏栖有些担心月珏的处境,她当初给月珏递了信,让他小心月璟。
可如今,站在她面前的人是月璟。
那么月珏呢?
他,没事吧?
月璟睨了眼月欢疼得轻皱的眉眼,那张脸和月珏太过相似。
月璟脑海里蓦地闪过月珏在东极洲陷入昏迷时的模样,渐渐重合在一起。
他的心不合时宜的有些抖。
月璟强压下心里的异样,幽幽道,“皇兄啊,大概在姑苏吧。”
上苍是站在他这一边的,他比月珏先一步寻到了月欢。
只要他擦干净身上的血,皇兄又怎会知道是他杀了月欢?
他在月珏心里,依旧是那个不会武功需要保护的月璟。
晏栖闻言悄悄松了口气。
月珏,还活着。
她看向胸口一直流血的弈棋,黑色的衣裳都被染成了暗红色。
她眉间染痛。
“放了弈棋。”
冤有头债有主,月璟想来只是想要杀她。
弈棋本无辜。
月璟睨了眼弈棋,轻嗤,“你觉得可能吗?”
“我既选择杀你就不会留下祸患!”
看了他的脸,又是皇宫里的暗卫,他可不是菩萨。
会留下祸根。
他做事向来狠绝,斩草除根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弈棋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快速扯下衣襟内衬潦草的包裹住伤口,他闻言握紧手里的剑,不动声色地离月璟远了些。
他跃至月欢身边,看着额角疼出虚汗的月欢,满是血污的手想要碰触,却又害怕弄脏月欢的白衣。
他嗓音涩然,“公主不必求他放了弈棋,弈棋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不会离开公主身边!”
晏栖深吸了一口气,“弈棋,无畏的牺牲是最不可取的。”
“眼下,我已经动不了,但你还可以,你可以盐城府衙搬救兵。”
“你放心,他好歹是我三皇兄,又怎会真的想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