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没说话的乔梁上前一步质问：“都说你许大人铁面无私。但为何你只叫人拿我朋友？胡刈和那个叫秦寿的绸缎商呢？”
许昌平皱眉看乔梁，尚未说话，就听凌霜白冷笑道：“你这是惧了靖国公府的势力，却不知道方沐和是什么人，所以见人下菜碟吧？”
旁边的师爷忙上前笑道：“凌姑娘！话可不好这么说的。那胡刈的脸被烫伤了，还在医馆处理伤口，那绸缎商人在照顾胡刈……”
乔梁气得笑了：“陈师爷，这些话你糊弄鬼去吧。那胡刈早就处理好脸上的烫伤，回家了！来报案的是他儿子，我们来的路上也遇到了。”
“许大人，你怎么说？”凌霜白根本不搭理师爷，她目光如炬，只盯着许昌平。
被关在旁边小屋里的白季英听了这话，立刻气炸了：“喂！许大人！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你放原告回家，却把我们羁押在这里，这是什么道理？！”
“这怎么回事？！”许昌平瞪着师爷质问。
“这，小人是想让受害者先去处理伤口，然后再请大人升堂……”
“行了！别找借口了！”凌霜白冷声说，“既然许大人这么忙，那我先把他们保释出去，什么时候开堂审讯，我保证人随叫随到。”
“凌姑娘，这不合适……”
“怎么？相府的名誉在你许大人眼里，连这点事都担不起吗？！”
原本许昌平不用这么卑微，但胡刈的确没到，来报案的靖国公府家仆也走了。
若他不答应凌霜白，还真是有失偏颇。
不过许昌平也是个狠人，他不愿受一个小女子的胁迫，直接呵斥衙役：“来人！即刻把原告胡刈给本官带来！”
凌霜白冷笑一声，说：“既然许大人有时间了，那就先问一问你这师爷。为何对胡刈大行方便之事吧。”
许昌平皱眉看向师爷，师爷忙躬身说：“大人，这凌姑娘空口白牙就要污蔑小人，小人冤枉啊！”
凌霜白看了一眼乔梁，说：“乔梁，不如咱们猜一猜，这位师爷合抱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乔梁：“那枚黄翡玉蝉可是胡刈花重金从一个古玩商人那里收来的，一向都不离身。怎么就到了陈师爷的荷包里了呢？”
那师爷吓了一跳，忙抬手捂住了腰间的荷包。
许昌平见状，厉声斥道：“拿出来吧！你既然敢收，那就有本事承担后果。”
师爷还想说点什么，乔梁却忽然上前，一把扯过他的荷包，从里面扣除一枚玉蝉，还有一张五百两面值的银票。
“实澹泊而寡欲兮，独怡乐而长吟。声皦皦而弥厉兮，似贞士之介心。”凌霜白嘲讽一笑，“许大人，你的这位师爷，还真是有风骨的很。”
陈师爷还想着挽回一点尊严，指着凌霜白质问：“你，你凭什么就说这东西是别人送我的？~！”
“旁的东西倒也罢了。只是这古董珍玩上，谁也骗不了我。这枚玉蝉是从五百年前的一个将军墓里挖出来的，几经辗转到了靖国公的手里。”
“但靖国公嫌弃这枚玉蝉受损，不稀罕了。就被他的夫人当做赏赐，给了襄州通判夫人。”
“这位通判夫人为了筹措天子圣寿的贺礼，把这东西卖给了一个绸缎商。”
“就在前日，这位绸缎商秦寿把这枚玉蝉送给了胡刈。一个时辰前，这玉蝉就到了你的荷包里。我没说错吧？”
凌霜白如数家珍，把这玉蝉的来龙去脉说了个通透。
别说许昌平了，连小屋里的方沐和都惊掉了下巴。
“这姐们儿，这么厉害的嘛？”方沐和问白季英。
白季英笑道：“凌姑娘的外祖谢老先生，研究了一辈子的古董珍玩。还写了好几部书，专门记录评价这些古董。凌姑娘这是家学渊源。”
方沐和感慨万分：“真是人才啊！”
许昌平看着师爷发白的脸色，肺管子都要气炸了。立刻吩咐旁边的衙役：“来呀！先把他给我绑了！”
有了师爷受贿一事，许昌平为了在凌霜白面前挽回拿点可怜的尊严，直接把胡刈跟陈师爷都判了三年的牢狱。
方沐和打人的事情，赔了点医药费就算完了。
当然，医药费也没用方沐和拿，白季英早就给了。
如此，许昌平以为凌霜白有个台阶下，就可以带着方沐和走了。
但他没能如愿，因为锦阳公主来了。
第155章 十倍赔偿
“我倒是要看看，是哪个长了九个脑袋的东西，敢调戏我沐姐？”姬耘燕站在大堂里，左右环顾着。
许昌平：“……”所以这个方沐和究竟是什么人？！
“人呢？”姬耘燕看了一圈没找到人，径自走到许昌平面前，“你把胡刈那个混蛋弄到哪里去了？”
许昌平忙躬身回道：“回公主殿下，人犯已经押进了大牢。”
姬耘燕冷笑：“呵呵！你的动作倒是麻利的很，是怕我会把他怎么样吗？”
许昌平：“……”今儿是天子圣寿的正日子，我手心脚心也没想到您会来啊！
方沐和拉了一下姬耘燕，别有深意地看着许昌平。说道：“公主殿下不要难为许大人了。许大人清正廉明，自然不会冤枉了好人，放纵了恶人。”
凌霜白怕姬耘燕不明白方沐和的意思，立刻说：“许大人清正廉明，奈何有一位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陈师爷呢。”
许昌平：“……”师爷受贿，必定牵扯到主君，这也是无法辩驳的事情。
“对！这个陈师爷还有胡刈那个狗腿子，都得交到刑部，好好地审一审！”姬耘燕立刻接了凌霜白的话。
“如何就要闹到刑部？”许昌平还想再挽回一点颜面。
凌霜白冷笑反问：“靖国公府大总管联合地方行商，在陛下圣寿之日寻衅闹事，还贿赂朝廷大员。这样的案子不交刑部，难道许大人是想让陛下在太宸殿御审吗？”
许昌平毕竟理亏，无可辩驳。
旁边的主簿还想挽救一下，拱手说：“公主殿下，凌姑娘，这件案子已经结了，若是要复审，应该转交大理寺……”
“你说结了就结了？”一声冷冽的质问从外面传来。
众人忙回头，只见穿着一身正红色亲王礼服的姬耘韩缓缓地走进了大堂。
“参见韩王殿下。”众人赶紧行礼。
“我说你们一个比一个跑得快，居然都跑到这里来了。”又是一个穿着亲王礼服的王爷进了大堂。
大家还没来得及起身，接着说：“参见秦王殿下！”
没错，跟在姬耘韩身后来的，正是四皇子姬耘秦。
这是一个冷面王爷，一向不苟言笑，一年三百六十天，脸上都是挂着霜的状态。
姬耘燕立刻上前去，开始拱火：“四哥，你一直帮着父皇监管刑部，现在这儿有个大案子，你一定得好好过问一下！”
姬耘秦抓住姬耘燕的手，眼睛却看着凌霜白：“说好了宫宴结束后去谢记坐坐，你怎么半路离席，还跑这里来了？”
“我最好的朋友被许大人不明不白的关了起来，我当然要来问问缘故了。”凌霜白立刻把锅扣在许昌平头上。
谁让他开始端着清官的架子，一点面子都不给。
凌姑娘心里不爽，当然要找个出气筒。
“许大人，我刚进门前听了几句，既然你已经牵涉其中，就不便再审理此案了。此案有关的案卷，人犯，人证，物证，都移交刑部吧。”姬耘秦说。
“是。”许昌平在两位亲王一位公主面前，还能说什么呢？
这边许昌平等人刚站起身来，又有人来了。
周野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傅宁，胥珩，袁筑。还有年纪最小的周玄煜。
许昌平：“……”今天是捅了马蜂窝了嘛？怎么这些纨绔子弟都跑这儿来点卯了？
“胡刈那条老狗呢?”周野进来就问，
乔梁：“在牢里呢。一会儿许大人会安排衙役把他送到刑部大牢。”
“不用劳烦许大人了，小爷我亲自送他去刑部。”周野说着，转身就往外走。
“啧，这事儿怎么能少了我？”袁筑立刻跟上。
“这里没啥事儿了，我去搭把手。”胥珩也跟着走了。
傅宁叹道：“这些人就是性子急了些。”
周玄煜跑到方沐和跟前，拉着她的手问：“姐姐，你没事吧？”
方沐和揉了揉眉心：“你们怎么都来了？”
“都怪乔二没用！传个话也说不明白。”傅宁瞪了乔梁一眼。
乔梁没辩驳。今天这事儿，他是办的不利索。被指责也认了。
“傅宁。”方沐和瞪了傅宁一眼。
“好的好的，我错了。”傅宁赶紧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好了，我累了。咱们撤吧？”方沐和问大家。
“嗯，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姬耘秦拉着凌霜白走了。
方沐和看着她们两个牵在一起的手，玩味的看向姬耘韩。
这凌霜白不是皇帝给姬耘韩选的王妃吗？怎么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呢？
姬耘韩读出了方沐和目光里的戏谑，狠狠地捏了一下她的手指，拽着她离开。
周玄煜不满的提醒着：“喂，韩王殿下你慢点！别把我姐姐绊倒了！”
“阿煜，咱们走。”姬耘燕拉了周玄煜上自己的马车。
傅宁瞪了一眼乔梁：“走吧？难不成你还让我拉着你？”
“想得美！爷能瞧得上你吗？”乔梁牵了牵斗篷，走了。
小桃叹道：“好好地一桌全鱼宴，也没尝出滋味了。白白浪费了几百两银子。”
傅宁嘿嘿一笑：“放心，今天的损失，必定有人十倍赔偿。”
白季英：“……”
也只能怪秦寿这孙子点儿背，他在湘南起家的，却得罪了闽宁候府。以后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事实正如白季英猜测的样子。
虽然闽宁候周懋嘉这次回京述职，年后可能要卸去西南经略使的职务。但是他在西南任职六年，那势力根系也算是深深地扎下了。
想要让一个绸缎商活不下去，也就是几句话的事儿。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方沐和等人离开虞都府衙后，各自上马车。
姬耘秦喊弟弟妹妹：“老五，阿燕，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多谢四哥，我就不去了。”姬耘韩现在只想跟方沐和去沐熙斋。
“四哥，你跟凌姐姐去吧，我还有别的事儿。”姬耘燕现在只想去找周野。
于是三兄妹各干各的，互不相扰。
白季英拉了乔梁和傅宁：“哥几个，找个地方好好喝一盅去？”
“你请？”傅宁问。
“当然。”白季英笑道。
“那走着？”傅宁看乔梁。
“走。”乔梁今天跑了大半个虞都城，早就饥肠辘辘了。
第156章 像是一条被捏住七寸的蛇
方沐和回到沐熙斋，才发现这些人都各干各的去了，只有小桃跟了回来。
辛农媳妇进来问：“姑娘，我炖了百合雪梨汤，还有羊肉饼，您想吃点什么，我再去做。”
“没什么胃口。你不用管我了，等会儿我想吃什么自己去做就行。”方沐和把外袍丢在衣架上，又把靴子脱了。
小桃端着一盆热水进来，方沐和洗了脸，穿上家常袄子，方问：“韩王走了没？”
小桃扁了扁嘴巴：“怎么可能走？就在厅里坐着呢。”
“哎，你看见没？凌霜白被秦王殿下给牵走了。”方沐和幸灾乐祸地说。
“看见了。简直要闪瞎了狗眼。”小桃也眨了眨眼睛。
“唉！你说，看见自己的亲哥哥把自己要定亲的女人牵走，这心理阴影面积得多大呀？”
“凌姑娘是韩王的未婚妻？”小桃惊讶地问。
方沐和：“之前他是跟我说过一嘴的。是皇上有意安排两个人，但还没放到明面上来。”
小桃：“那还好，否则这里子面子可都丢干净了。”
听了这话，方沐和又忍不住笑：“好了，宫中的宴席向来都吃不饱的。你去厨房看看，做点好吃的安抚一下受伤的韩王殿下。”
“好嘞。”小桃答应一声去了厨房。
方沐和先做了一碗杏仁茶去前厅招待姬耘韩。
“今天的宫宴很热闹吧？因为我的事情，惊动了两位王爷还有公主，实在抱歉了。”
姬耘韩皱眉看着方沐和：“抱歉？你有什么好抱歉的？”
方沐和心里骂了一句熊孩子欠揍，脸上却笑着说：“你跟秦王殿下还有公主那么早出宫，陛下和皇后娘娘知道了，定然要问责……”
“所以，你是什么时候跟我四哥那么好的？遇到事，不找我，却去找他帮忙？”
“这件事情不是我做的。是乔梁……他去找人，并不是我让去的。”方沐和耐着性子解释。
姬耘韩冷笑道：“好吧。那小子没去找老三，已经是给我很大的面子了。”
“他已经被乔家逐出家门了。”方沐和说。
姬耘韩吃了一口杏仁酥酪，方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的确。”这句话倒是说到方沐和心里去了。
乔家已经走到尽头了，乔梁若是真的跟他们划清了界限，也是明智之举。
但这前提是真的划清了界限，不是什么藕断丝连或者身材曹营心在汉。
小桃端着一个炭盆进来，上面支好了铁丝网。
“这一天闹哄哄的，姑娘都没好好吃口东西。王爷辛苦一下，陪我们姑娘吃点东西吧。”小桃现在也会说几句场面话了。
方沐和问：“这么晚了，你这是要烤什么吃？”
小桃笑道：“羊肉，鸡肉，土豆，芋头，茄子都是咱们自家的，孜然，辣椒，细盐也都备好了。刚好，之前夫人送了几坛子桂花酿，我去拿一坛子来。”
方沐和咧嘴问：“你这是要开夜宴的节奏啊？”
“姑娘，我也好饿的！很想吃肉！”小桃撒了个娇，扭头走了。
“嗯，这丫头今儿是没怎么吃东西。”方沐和摇摇头，“行吧，既然都准备好了，咱就开整！”
姬耘韩来这里，原本是揣着一肚子山西老陈醋的。想要趁着那几个家伙不在，跟方沐和好好地掰扯掰扯。
却没想到，小桃预备了好一顿美味。
还有美酒相佐。
新鲜的切羊肉，鸡胸肉，鸡翅，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铁篦子子上，被淡蓝色的火焰温和地炙烤。
焦香的肉味渐渐地散开，方沐和把调好的酱汁刷在肉上，然后撒盐粒、孜然粉，辣椒面。
姬耘韩的食欲顿时被勾了起来。
小桃又把陆瑾也叫了来，四个人凑在一起，烤肉，喝酒。顺便聊一聊白天那只禽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