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没办法了。皇后娘娘跟我的继母提起这门亲事，我继母为了让我继妹嫁给秦王，一口就应允了。现在就是父亲还没点头，若再过两天……”
“哎！这千百年来，有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方沐和叹道。
“人家把你当知心人，又看姬耘韩对你也足够真心，才来找你商量。你却在这里伤春悲秋，说什么真理。”凌霜白说着，眼圈儿有些泛红。
“我说的这个真理就是，这世上只要有后娘，就会有后爹。你呀，是个没人疼的小可怜儿。”方沐和伸手揽过凌霜白的肩膀。
“也不能这么说，我父亲对我还是很好的。”凌霜白小声说。
第159章 庄生晓梦迷蝴蝶
“唉！这里面的事情，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的。”凌霜白握着方沐和的手，殷切地说，
“我是觉得，你跟姬耘韩是天生一对，才想出这个办法的。你若是不喜欢他，决议不肯嫁她，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我……倒也不是不想……啊呸！我是不能嫁给他。”
“有什么不能的？这世界上的事情，虽然成事在天，但谋事也在人啊！我们细细的谋划着，只要你想，总有一半的成算。”
方沐和看着面前的姑娘，从心底里喜欢。
这么勇敢的姑娘，若是不能嫁给心爱的人，天理不容。
佩服是佩服，喜欢是喜欢。但方沐和知道这种事可万万不能莽撞。
睡一个男人，和嫁一个男人，完全是两码事。
于是递了茶盏给凌霜白，又问：“那姬耘秦有什么好？看他一天到晚冷着脸，像是谁欠他八百贯似的。嫁给这么个没趣儿的人，白瞎了你这个人儿。”
凌霜白没急着替姬耘秦辩白，而是缓缓地喝完那盏茶，方悠悠的问：“沐和，你听说过庄周梦蝶吗？”
“庄生晓梦迷蝴蝶？”方沐和问完，发现自己真是个棒槌，怎么随口就剽窃了人家的诗句。
“庄生晓梦迷蝴蝶……有时候午夜梦醒，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身在梦中，还是真的又活了一遍。”凌霜白喃喃地叹了口气。
方沐和：“……”
好！家！伙~
这事儿大了啊！
听这姑娘的意思，她也活了两遍了？
凌霜白不知道方沐和已经体会到了她的深意，还兀自说下去：
“在梦中，我依从皇后跟继母的安排嫁给了姬耘韩，我的妹妹嫁给了丧妻的齐王成为继妃。之后，齐王借着皇长子的身份和凌家的势力，荣登大宝。但皇位尚未坐稳，西凉勾结了北燕和南夏，从三面起兵攻打大虞。”
“可怜秦王虽有十年作战经验，奈何前无冲锋良将，后无粮草支援，跟西凉军苦苦耗了一年多的时间，最后战死沙场。”
“我在虞都城被攻破之际，趁乱逃出去，跟着流民走了两个多月才到了他战死的地方。他的亲随带我去见他……”
“他被冰封在一个寒洞里，右手抱着他的佩剑，左手攥着……我及笄礼上戴过的发簪……”
凌霜白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
“好了好了！”方沐和揽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你会好好地，秦王也会好好的……”
“秦王的生母顾嫔是我母亲生前的至交好友。我小时候随母亲进宫，就才顾嫔的榻上睡过午觉，秦王……”
凌霜白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跟我算是青梅竹马，上辈子我是猪油蒙了心，嫁给了帝后最喜欢的韩王，把他逼去了边疆……”
看着凌霜白泪水涟涟的样子，方沐和也觉得心里酸酸的，一边给她擦泪一遍安慰：“好了好了，别说了，我懂了。”
“好妹妹，我并不是一味的算计你。我是看出韩王真的喜欢你，才来找你的。”凌霜白擦了擦眼泪，又说，
“昨天从虞都府出来之后，秦王告诉我说，韩王一听你被抓去了虞都府，撂下手里的茶碾子就急急匆匆地出宫来。那正在等他点茶的几位娘娘和大长公主都吓着了。”
方沐和苦笑：“哎！看来我这次不仅在皇后娘娘那儿有了案底，连其他几位娘娘和大长公主，都得防备着了。”
“你放心，我说话算话。今儿我回去就跟父亲说，让他认你做义女……”
“好啦好啦！我又不是义女专业户，还能到处给人当义女。”
“噗！”凌霜白一下被方沐和逗笑了，“人家跟你说正经事！你还有心思说笑话！”
方沐和还要再说什么，外面传开小桃的声音：“姑娘！大公子和二公子过来啦。”
方沐和忙起身，开了卧房的门出去。
周野催促道：“你们两个有多少小秘密啊？赶紧的，兰雪轩里已经预备好了，有话去那儿聊。”
方沐和挡在卧房门口说：“你们两个先过去，我们这就来。”
周野略过方沐和的肩膀往里面瞅：“一起走吧？还等什么？”
“哎呀，你们先去！我们随后就到。”方沐和直接把人推出去。
墨菊极有眼色，已经端着洗脸水进去伺候凌霜白净面。
方沐和打发走了周野和周玄煜，又让小桃去林氏那里找了胭脂水粉来，让凌霜白重新上妆。
林氏听说凌霜白哭过，忍不住感慨道：“这凌相位高权重，身为他的嫡长女，能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来咱们这儿哭？”
“不知道，墨菊和小桃儿在面守着，其他人都被遣到了院子里伺候。他们只听见凌姑娘嘤嘤哭泣，说了什么，一个字儿也听不清楚。”
林氏忙叮嘱素心：“凌姑娘把沐和当成挚友，才会这样。一会儿见了凌姑娘，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省的她面子上过不去，一时恼了，再也不上门。”
素心也是个灵透的人，忙答应着：“夫人放心，奴婢知道轻重的。”
这边，凌霜白重新洗脸，涂了方沐和自制的紫蔘保湿膏，又用林氏的胭脂匀脸。
连发髻也重新梳过，方精精神神的往园子里来。
周婧曼姐妹二人已经到了，正在欣赏着一支插在青瓷梅瓶里的红梅花。
凌霜白进来，便笑道：“好俊的美花儿！这屋里炭火太足，花香熏得人都要醉了。”
“凌姑娘好。”婧曼婧懿二人上前见礼。
凌霜白福身还礼：“婧曼姐姐好，婧懿妹妹好。”
“几日不见，霜白妹妹清减了不少。”周婧曼拉着凌霜白的手至暖炉旁边落座，又问：“你家雨凝妹妹怎么没来？”
“她去舅舅家了。”凌霜白对这个妹妹，一向都是远着的。
毕竟隔着一层肚皮，没办法做到真正的亲密无间。
周婧曼听了这话也不再多问，只是让着凌霜白吃茶，吃果子。
周野趁机把方沐和拉到一旁，悄声问：“她为难你了？”
第160章 他这个人，睡一下还可以……
“怎么可能。”
“那你为什么不对劲儿？”
方沐和点了点周野的胸口，说：“这事儿等回头有空了，我慢慢跟你说。今天，你要拿出看家的本事来，把霜白招待好。”
“你今儿早上吃饭的时候就不对劲儿，你不说，我一会儿就给你捣乱。”
“你捣一个试试？”方沐和挑眉。
“试试就试试。”周野脸上挂着大写的不听话。
方沐和忽然出手，一把抓住周野的手腕，往他背后一拧。
“嗷——”周野惨叫一声，弯下腰去。
“能不能乖一点儿？”方沐和无奈地问。
“能，能能……放手，疼啊！”周野哀嚎着。
周家姐妹和凌霜白以及周玄煜都凑过来，看着周野连声求饶的样子，大家面面相觑，随后都笑起来。
“大哥，有那么夸张吗？姐姐能有多大劲儿？你别演了。”周玄煜笑道。
“我演？”周野无奈地咧嘴，“我犯得着演吗？我不要面子的吗？是真疼啊！”
方沐和见好就收，放开了周野的胳膊，又顺便踹了他一脚：“赶紧的！把肉烤起来。”
“好嘞。”周野这下老实了。
凌霜白一脸羡慕地说：“你们兄弟姐妹的感情真好。”
周玄煜笑道：“自从我大哥救驾受了重伤，被姐姐救了一命之后，他就开朗多了。”
周婧懿立刻怼过去：“你还说他。你之前也是死脑筋，眼里只有书。还是那次沐和救了你，你才开朗些。”
凌霜白感慨：“说起来，沐和是救了你们周家的未来啊！”
“谁说不是呢。”周家三姐弟齐声说。
看着三人异口同声的样子，凌霜白又是一顿羡慕。
按理说，这几个人也不是亲兄妹，而且还有嫡庶之别，怎么人家就能这么和睦呢。
而自家那些兄弟姐妹，一个个乌鸡眼似的，恨不得我吃了你，你吃了我，就剩一根独苗才好。
林氏笑着进来，问：“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我还没进院儿就听见了。”
“二婶儿，快来尝尝这烤鸡翅！”周婧懿喊道。
“看着就不错。”林氏挨着凌霜白坐下来，笑道：“凌姑娘，别拘谨，敞开了吃。来来，我先敬你一杯酒。”
“多谢夫人。”凌霜白忙举杯说，“应该是我敬您。我把沐和当亲妹妹，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啊。”
林氏立刻笑道：“这感情好！我这人没别的好处，就是喜欢热闹！你没事儿只管来，咱们天天乐呵。”
方沐和从窗外看着里面的热闹场面，对周野说：“这凌姑娘可真是不简单呐。”
“那是，也不看看她是谁的闺女。”周野扁了扁嘴巴——她爹可是大虞朝最会运筹帷幄的人，没有之一。
恐怕连老谋深算的皇帝也比不上他。
“唉！”方沐和想起凌霜白跟自己说的那些话，又忍不住叹气。
“你到底怎么了？”周野再一次追问，“你有啥事儿能瞒着我？”
方沐和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什么？！”周野惊讶地跳脚。
“大哥！你怎么了？”周婧懿朝着窗外的二人挥手，“羊肉烤好了，快来吃酒！”
“就来！”周野推着方沐和的肩膀，躲开窗口，绕到一旁没人能看到的地方。
“这次不会还是傻乎乎的搂着纯睡觉吧？”周野低声问。
“瞧不起谁呢？”方沐和翻了个白眼。
“呵！方沐和你真是出息了！”周野原地转了个圈儿，又问：“他怎么说？”
“说啥？”方沐和反问。
“这睡都睡了，什么时候上门提亲啊？！”
“提什么亲？为什么要提亲？他提亲我也不嫁给他。”方沐和说。
周野：“……”
方沐和：“他这个人，睡一下还可以，嫁给他……太麻烦了！”不过他跟凌霜白之间的事情，到底要不要帮呢？
周野看方沐和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皱眉提醒：“大姐！这不是我们那个时代……”
“什么时代，也没有硬性规定，睡过了就得结婚吧？”
周野竖起大拇指：“渣女！我真是服了你了。”
“你爱服不服。喝酒去了！”方沐和翻了一记白眼，转身进去吃肉喝酒去了。
袁氏听说凌霜白来周家先去了西院，而没过来见她这位侯夫人，让她心里有些不爽。
但不爽归不爽，但并不影响她要为了儿子的婚事，跟凌家套近乎的决心。
就算这雪越下越大，袁氏还是来凑热闹了。
“还是你们年轻人会乐呵！”袁氏进门后站住脚步，等身边的人给她解斗篷，弹雪。
当着凌霜白，林氏自然要给她几分颜面，起身说：“难为嫂子踩着雪过来。先吃一杯热酒去去寒气吧。”
“多谢妹妹。”袁氏接了林氏递过来的酒，一饮而尽。
然后拉着凌霜白的手，在林氏之前坐的位置落座下。
“大姑娘，你能来我们家，我真是太高兴了！之前我们二太太认义女的时候，我是想给你下帖子的，又怕你不肯赏脸，如今看你跟沐和交好，我真是太高兴了。”因为凌霜白的关系，袁氏连方沐和都看着顺眼了。
方沐和：“……”我就是个工具人？
周野把烤好的肉刷上酱料，放到方沐和面前：“昨晚辛苦了，赶紧吃点补一补。”
“皮痒了？”方沐和小声问。
袁氏看周野跟方沐和嘀咕，不满地瞪了一眼，说：“晔儿，你要照顾好凌姑娘，凌姑娘是贵客。”
周野一边翻烤着各种肉和蔬菜，说：“既然凌姑娘是贵客，自然由您和二婶儿照顾着。哪儿轮得到我啊？”
袁氏：“……”
这儿子是来讨债的！上辈子不知欠了他什么！
凌霜白来找方沐和是为了说正事儿的，吃酒只是顺便。
又因为袁氏在旁，大家也都拘谨起来，于是她看了看天色，说：“已经叨扰了大半日了。这雪越发的大了，再不回去，恐怕家里人惦念，就先告辞了。”
袁氏一把拉住她，笑道：“凌姑娘难得来我们家，定要吃了晚饭再走。叫晔儿送你。”
“这，怕是多有不便。”凌霜白婉拒。
袁氏笑道：“凌姑娘，我一来，你就走。你这是嫌弃我来搅和了你们的兴致了吧？”
第161章 小姑娘嘛，喜欢玩，也没啥。
“这，我没有这个意思。夫人莫要误会了。”凌霜白很是尴尬，京都贵妇人的圈子里，袁氏这种做派的还真是少见。
“大太太跟你说笑话呢，不必当真。”方沐和走过来，对她点点头，不着边际地说：“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谢谢。”凌霜白听了这句话，忙向方沐和福身行礼。
方沐和忙抓住她：“哎。事情未成，言谢尚早。”
“不管事情成不成，你都是我的恩人。”凌霜白说。
旁边的袁氏心中纳罕，这凌姑娘是有什么事，既然求到这野丫头面前来了？
她正要上前问，林氏一侧身挤过去，喊素心把给凌霜白的回礼装车上去。
方沐和又向林氏深深一福，告辞之后上车离去。
周野和方沐和兄弟姐妹几个看着凌霜白的马车离开，正要转身回去，就见身后有一辆马车停了下来。
“哟，韩王殿下怎么来了？”周野说着，回头看方沐和。
方沐和脸上的笑立刻垮了。
今儿不是各国使臣给天子贺寿吗？他怎么还有时间跑出来？
周野幸灾乐祸地扫了方沐和一眼，高兴地朝着马车奔了过去。
方沐和看着他那欢快的步子，小声骂了一句：“浮夸！”
周野哪里管方沐和骂什么，虽然韩王把他心里的大白菜给拱了，但他实在有些压不住的兴奋——真想赶紧看看韩王被渣的样子，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