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青霄剑宗弟子失踪一事应当为他所做,庆儿也不知他为何要抓弟子,至于他图我什么……剑尊,若青霄剑宗需要我,我自当鼎力相助,但现下……”
司黎耸了耸肩,装作不在乎的模样笑着说:“我的客栈可不能没有老板娘,我得先回去,结魂引已经解开,剑尊也不必再与我绑在一起。”
她眼神飘忽不敢看他,长睫轻颤的模样让人一眼便能瞧出她的不自在。
晏行寂负手沉默看了许久,在眼眶酸软之时,低声开口问她:“还有呢?”
司黎垂在袖中的手捏紧,看着眼前的人倔强执拗的眼神,喉口蓦地发梗。
她努力抑制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放轻声音故作轻松回他:“剑尊,那人能糊弄我五年,在我面前掩盖庆儿祭魂尸的身份,甚至还骗过了你,实力必然不容小觑,而他又动心不纯,所以你们当下应该加大力度翻天覆地把他找出来。”
司黎顿了顿,瞧见晏行寂并未开口后,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道:“我也应当帮助你们,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义不容辞,但我现在……真的要回去了,再见了。”
她话音落下便欲转身离去,可脚步刚迈动,一声轻笑传来。
随后,是晏行寂清冷飘渺的声音,一字一句像是在重重敲击着她的大脑。
“司姑娘,你除了这些,没有想与我说的吗?”
作者有话说:
猜猜女鹅哪里露馅啦~其实前面有提示一点点哦,有点隐晦哈哈哈哈,但女鹅露的绝对是大馅,下一章俺就写啦~
小剧场:
晏行寂:“司姑娘,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司黎:“……再见?”
好久没有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了。
第24章 浮生幻梦十六
◎阿黎,你要去哪里◎
司黎没有回头,垂在衣袖中的手缓缓收紧,不知不觉间已经尽是汗水。
她牵强地笑了笑,“剑尊,我的话都说完了,已经一月多未回客栈了,我得先——”
“沧溟镜在你身上。”
未说出口的话被打断,司黎不可置信地回身。
清风拂过吹动少女额前的碎发,她摇着头低声喃喃,“不可能的,怎么可能?”
沧溟镜明明早就消失了,怎么可能还在她身上?
晏行寂紧抿着唇,握着红绳的手用力至骨节泛白,抬步走近她,身上冷香顺着鼻息间传来,她几乎被他的气息包裹。
“你被宋瑶卷进灵堂,险些被她杀死的时候,我与容九阙无法进去那方空间,那时沧溟镜的神力泄露,将虚空撕开我才能进去救下你。”
“我见过沧溟镜,它认了阿黎为主,它不会在别人身上。”
青年比她高上太多,他垂眸看着她,眼前的少女瞳孔微缩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红唇微启满脸惊愕。
“不可能,我没有沧溟——”
她的话尚未说完,脑海里迅速闪过些什么。
魔族为何要出动十二时方盘来抓她……
若是沧溟镜在她身上,便能完美解释。
他们要沧溟镜。
身前的青年好似疯了一般,死死盯着她,被他视线略过的地方,都好似蚂蚁爬过一般令她脊背发麻。
司黎不断后退着,侧身便要从晏行寂身旁离开。
可纤细胳膊被桎梏住,晏行寂抬起暗红的眸子看着她,“你又骗了我,你是阿黎。”
“我不是!”
“你怎么可能不是!”
司黎的话猛地顿住,她只觉得现在的晏行寂有些不太一样。
他握着她的手臂,一双眼红的吓人:“你又要如何骗我,你知道你有多少次露馅吗?”
“司黎,你怎么可能不是阿黎?”
司黎死命挣扎着,“我不是,我没有沧溟镜,我也不认识什么阿黎。”
她看着晏行寂:“她死了,三百年前浮屠川崩裂的时候她就死了,你偏要自己骗自己。”
握着她手臂的那只手冷的吓人,似乎在隐隐颤抖,面前的青年高大的脊背恍若被折断一般。
对上司黎倔强不认输的眼神后,他忽地笑出了声,眸底猩红滚烫氤氲着疯狂。
他拉着她便朝外走去:“行,阿黎的尸身在浮屠川,那便随我回浮屠川试试。”
这世间能以假乱真瞒过他的法子,只有那一个。
他的力气太大,司黎挣脱不开,脑海里一阵空白后,猛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阿黎的尸身只是沧溟镜当年用岐山冰莲打造的一个傀儡,逼真到即使晏行寂是渡劫也认不出。
但岐山冰莲打造的傀儡之躯撑死只能存在百年,而且傀儡之躯遇上原来宿主的血后便会瞬间化为原型,这便是唯一可以认出岐山冰莲的方法。
当年她死后明明将阿黎的身躯砸进了东海,东海的水势那般汹涌,她以为万无一失。
晏行寂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将她的尸身寻回,竟还保它三百余年不腐。
疯子!
他召出敛镜便要带着她离去,司黎召出卷星,剑尖直直朝晏行寂而去。
可卷星停在晏行寂的身前,晏行寂的威压放出,将她的攻击尽数化解。
化神与渡劫,堪比小溪与大江。
“晏行寂,我不要去,滚开!”
“放开我,放开!”
“晏行寂!”
司黎死命挣扎着,却还是被青年死死拉在身边。
“放开她!”
温润带着怒意的声音传来,一道熟悉的灵力裹挟着杀意朝晏行寂而来,在他抬手应对时,司黎趁机使出灵力打向他,身子一闪从他的桎梏中脱身而出。
她一连退出甚远,在晏行寂冷着脸便要朝她而来之时,一道高大的身影迎上前拦在他身前。
是容九阙。
蓝衣少年冷着脸将司黎护在身后,一双眸子变换成竖瞳死死盯着身前的青年:“剑尊,她不是你的阿黎,你这般强迫人作甚?”
“滚开。”
晏行寂只看着他身后的司黎,往日光风霁月的青年此刻像是亡命之徒。
“行寂!你这是作甚!”
从院外步履匆匆走进来一人,身着青霄剑宗的宗服,身后跟着数十人。
躲在容九阙身后的司黎眼眸一亮。
是她曾经的师兄方秉青和那些青霄剑宗的长老。
方秉青望了一眼少年身后的司黎,神情明显一怔,唇瓣紧抿,而那些长老皆是齐齐一愣。
太像了。
怨不得晏行寂会这般固执。
可当年的阿黎死在他们所有人眼前,献祭神魂,又被晏行寂一剑穿膛而过,早已死的透透的。
阿黎的魂灯也已经熄灭。
她再怎么像,也不是阿黎。
方秉青收回视线看向晏行寂,往日那般温润知礼的青年此时眼眸红的不像话,死死看着容九阙身后的少女。
他叹息一声,“我都听容少主说了,你怎么还是这般固执,她不是阿黎!”
晏行寂垂首沉默许久,他看向容九阙身后的司黎,她以一副完全信赖的态度躲在容九阙身后,一双眸子冷冷盯着他。
晏行寂微微阖眼,一股无力感铺天盖地涌入骨髓。
他总是这般,事事都做不好,总能让她生气,明明想要以命相护将世间所有珍宝捧在她眼前,想要与她生生世世做一对佳偶,却总是将她越推越远。
他呼吸紊乱,悲痛欲绝夹杂着绝望,看了被护在少年身后的人许久,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师兄,长老,她是。”
方秉青问:“你今日非得带她去浮屠川是吗?”
“是。”
他要求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活下去的理由。
一阵沉默之后,方秉青颔首:“好,行寂,师父死前说的对,你执念缠身,我应当早些送你去戒律堂闭关的。”
十几位长老齐齐摆阵,将晏行寂牢牢围在其中,容九阙也上前。
方秉青冷声道:“你执迷不悟,修为不得寸进,我怜你丧妻,违背师父的遗言未曾送你去戒律堂,可你依旧这般执拗。”
“既如此,摆阵,送渡渊剑尊去戒律堂!”
“是!”
滔天的威压顿时腾起,司黎本就受了些伤,在此几乎毁天灭地的威压中气血翻涌捂住胸口吐出大口鲜血。
方秉青冲她喊道:“司姑娘,你修为不高,且先行离去!”
阵法将成,晏行寂始终未曾动过一下,沉默着站在阵法之中,看着司黎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走的那般决绝,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赶着一般,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纤细的背影映衬在他的眼中,像一把尖利的刀在狠狠搅拌,刺的他心口疼得说不出话。
那抹紫衣已经看不见,他垂下头忽地笑出了声,泪珠滴落在地晕开,再抬眼时,眸底血色魔纹渐渐浮现,方秉青猛地瞪大了眼。
“行寂,你竟然生了心魔?”
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几乎未曾看到那白衣青年何时动作,白影闪过,敛镜的威压劈斩开来,十几位大乘修士齐齐而聚的阵法蓦地被斩破,他们被狠狠击飞。
而那青年缓步走到方才司黎吐血的地方,垂首看着青砖上那滩血水,神色晦暗分不出情绪。
***
东海浮屠川,漫天大雪纷飞,高大挺拔的青年款款行走在霜雪之中。
晏行寂推开房门,屋内寒冷清寂的令他浑身发寒。
少女安静地躺在玄冰之上,容颜依旧清丽。
他看了许久,眸光缱绻温柔,瞳孔却在隐隐颤抖,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他将瓷瓶里取来的血珠滴落在少女身上。
虚幻朦胧的光亮浮现,莲花清香扑鼻而来,那具他与之合枕而眠三百年的身躯渐渐虚化,最终变成一朵雪莲。
满室寂静中,一声轻笑蓦地传来。
随后那笑声越来越大,满屋尽是他荒唐绝望的笑声。
高大挺拔的青年弯起腰身,颤抖着手将那雪莲握在手中,明明是在笑着,眼泪却大颗大颗落下。
“阿黎……”
他知道自己伤透了阿黎的心,从小到大没有人教过他喜欢,他在欺辱与殴打中长大,喜欢什么便会失去什么。
失去的太多,便不敢再说喜欢了。
直到遇见阿黎,红衣少女眉眼秀丽,却杀伐果断,一剑将所有欺辱他的人震飞。
她笑着朝躺在地上遍体鳞伤的他伸出手。
她说:“师弟,起来。”
那是第一次有人承认他是青霄剑宗的弟子,第一次有人对他好,
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做人丈夫,那时的他岁数尚小,他有太多不懂。
无人教他如何说情话哄女孩子开心,如何才能维系他们这段感情,他因着幼时的阴影不敢说出喜欢。
越是珍惜,便越是害怕失去。
直到现在他回过头去看,只觉得当时的他活该。
可惜他懂得太晚了。
那么好的一双手,他怎么就没握住呢?
别人都说司黎抛弃了他,可明明是他先对她不好的,是他先冷漠,是他让阿黎苦苦追求了十年才放下姿态的,所以他认了。
在阿黎死后,他努力变得更好,他孤身镇守浮屠恶鬼,逢乱必出,对长老、对师兄、对弟子都以礼相待,也不似曾经那么沉默寡言。
他已经变得这般好,她依旧不愿意回来看他一眼。
明明没死,却将他丢在这里三百年,看他日复一日的疯狂绝望。
明明已经相见,却始终不肯相认,拼了命地想要离开他。
师兄时常与他说早悟兰因,苦海回身。
可他悟不透,也回不了身。
他终其一生,所求不过一个她啊。
冰室寒凉,青年明明满脸泪水,却还在疯狂地笑着。
绝望在死寂中蔓延,一点一点将他蚕食殆尽,四肢百骸无一不疼。
他想起他们成亲那晚,在雾玉崖的院中。
那晚月亮慢慢变圆,少女闭着眼:
“惟愿阿寂,事事如愿。”
事事如愿。
可他唯一的所愿便是她。
成亲那日她说过永不分离,生生世世在一起。
既然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宛如谪仙的青年直起身子,沉默地陷进无尽的黑暗,眸中血色魔纹越发明显。
他要在她身边,他应该在她身边。
三百年,三千年。
永远。
她也该是他的。
她是他的妻。
***
一路御剑飞奔到即墨城,司黎径直奔进屋内,将自己留在柜中的东西一股脑都收进乾坤袋。
这客栈不要了,跑路要紧。
晏行寂一定认出她了,他那么执拗的一个人,一旦认出她绝不会放手。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沧溟镜的束缚,不用为了活命被逼着追在他身后献温暖挡伤害,不用承受他那毁天灭地般强烈的占有欲。
好不容易才有了自己自由的生活,晏行寂的生活中也不应该再有她,他应该好好修炼飞升大道的。
她的存在只会扰乱原书剧情,届时世界崩塌她要死的!
拿齐了自己这些年攒下的法器钱财,司黎毫不犹豫地转身。
晏行寂应当被阵法束缚住了,一旦被关进戒律堂没个十天半月出不来,她应该能跑的挺远。
这般想着,司黎忍不住唇角挂起了笑意。
晏行寂,再也不见了。
司黎笑着拉开房门,眉眼弯弯地抬头,眸中光亮却蓦地一暗,唇角的笑意缓缓凝滞。
昏暗的月光从青年身后披洒下来,他眉梢挟霜裹雪,隐匿在阴影处的轮廓线条清晰疏朗。
随后在她眼前,眼眸渐渐红润。
他一步步朝她走来,司黎一步步后退。
他迈进了房门,随后——
关上了门。
门锁扣上的声音像是敲击在她的大脑上,将她砸的一片眩晕,头皮都开始隐隐发麻。
而晏行寂眸底氤氲着疯狂,清隽的面上带着似有若无的温柔与笑意,可身上的气息却霜寒绝望的让人想要逃跑。
他一步步走近,冷香扑鼻而来,而她已无路可退,鼻息间全是他的气息。
晏行寂终于来到她身前,高大的身影牢牢拢着纤细的少女,富有压迫性的躯体取代沉重的空气,他修长温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
气息,温度,每一个都如烟花般在司黎脑海中炸开。
她一时间忘了推拒,怔然抬首,望向眼前清冷矜贵的人。
他垂首看着她,声音缱绻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