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屿盯着杯子里的水,低声说了句:“你骂我的时候和她更像了。”
他坐在原地就是不挪窝,盯着裴妙妙说:“方糖和她关系很好的,她经常半夜去抱它。”
“你跟她长得一样,你代我去看看它。”
裴妙妙:……
“行吧。”她拿钱办事,立刻就往对面的房间走,表情一言难尽。
房间靠墙的地方叠着很多玻璃箱子,里面都是精神不太好的猫猫狗狗,旁边还有一个被主人抱着在输液的。
方糖在第三排的箱子里。
隋屿那张壁纸应该是很多年前拍的,照片上它咧着嘴好像在笑,看起来非常有活力。
现在却病恹恹地侧躺在箱子里,嘴巴张开,舌头吐出来半截收不回去,呼吸又轻又急促。
看见站在外面的裴妙妙,玻璃珠似的眼睛转了转,然后汪了一声。
裴妙妙心里不忍,手从底下的小口子伸进去摸它的脑袋。
方糖非常亲人,病得奄奄一息了也一直在努力用脑袋蹭她。
她在里面陪了它很久,医生拿着机器过来,说要给它打针:“最好让主人过来抱着它,它可能撑不了多久了。”
医生弯腰挠挠它的下巴,也很无奈。
“它的主人每天都来,但就是不肯碰它,碰到要输液护士又没空的时候,宁愿花钱去外面雇人来抱。”
“你是他朋友吧,你劝劝他,狗狗都很依赖主人的,与其强行治疗让方糖痛苦,不如好好陪陪它,让它舒服一点走。”
裴妙妙叹气:“我问问吧。”
医生准备开门,裴妙妙正要把手收回来,方糖却突然用力往前伸了一下头,叼住她的食指,不愿意松口。
其实它的力气很轻,只需要轻轻一下,就能抖掉。
旁边护士也弯下腰,看着它说:“看起来它很喜欢你,方糖在我们医院出了名的孤僻,居然会主动挽留你。”
几句话说得裴妙妙愈发不忍,护士让她留下来抱它输液的时候,裴妙妙没有拒绝。
她用小毯子垫在膝盖上,弯着腰轻轻地把方糖搂在怀里。
裴妙妙一会儿挠挠它的下巴,一会儿又摸摸它的脑袋,一人一狗始终望着对方。
偶尔方糖会因为疲惫闭上眼睛,但是又很快睁开,它一直看着裴妙妙,有一点力气了,就拼命往她怀里拱。
有时候它会看着门外,好像在找隋屿。
输完液它恋恋不舍地咬着裴妙妙的袖子,但是因为药物作用,很快就松开,然后睡过去了。
裴妙妙锤锤僵硬的脖子走出去,隋屿还像座雕塑一样坐在那里。
她坐在他旁边,忍不住吐槽:“你这是在演什么虐恋情深吗?它一直在找你。”
“医生说它现在很痛苦,最好还是考虑安乐。”最后两个字裴妙妙也说得很艰难,她盯着手掌看,有些怅然若失,方糖的温度好像还留在上面。
隋屿脸上除了痛苦犹豫,还有一些裴妙妙无法理解的情绪。
他直接拒绝道:“我不能去看它,也不同意安乐。”
裴妙妙也累了,懒得再和他多说什么:“狗狗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主人。”
她这话说得没错,隋屿也是这样觉得的。
从它被买回来起,颈上的脖套和绳子就没松过,在隋家关了八年,绳子的长度决定了它活动范围的宽度。
没跟主人有过身体接触,没出过门,从回家起就在等待。
第一次能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还是因为得了重病。
裴妙妙起身:“我差不多也该回家了,医生的话你仔细考虑一下。”
她用鞋尖去踢隋屿的脚后跟,说:“你起来。”
隋屿看着她,不明所以。
“快点儿。”裴妙妙不耐烦。
隋屿把水杯放到旁边的椅子上,坐得太久下肢发麻,站起来的时候颤颤巍巍地,一直在发抖。
裴妙妙上前抱了他一下,隋屿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迅速抽离。
“这一下子是替狗狗转达的,医生应该也跟你说过,它很想见到你。”裴妙妙往门边走,说:“它太可怜了。”
不出来就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别的狗狗被主人抱抱的时候,方糖一直在盯着看。
裴妙妙左右不了隋屿的想法,她也不认为隋屿是那种感性的人,仅凭她就能劝动,这种传达,聊胜于无吧。
……
第二天简昂在老地方蹲季之衡。
说是老地方,其实就是他们昨天翻墙的地方。
季之衡今天戴了顶黑色冷帽,白色头发全都藏进帽子里,耳朵也被包住大半,耳垂上黑色耳扩格外显眼。
他脸上维持着“除我以外都是辣鸡”的冷酷表情,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故意不去跟身后的裴妙妙说话。
他感觉自己正在犯病的边缘徘徊,马上就要绷不住了,但是他必须在裴妙妙面前把冰山酷哥的形象贯彻到底。
但邪恶的简昂毕竟是专程来找麻烦的,他喋喋不休地对着季之衡开始嘲讽。
季之衡忍无可忍,揪住他的衣领,把他怼到墙边:“闭嘴。”
“昨天是你找人关的我吧。”
他面无表情,语气危险,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这么戏弄自己,看着面前跳得欢的简昂,季之衡决定抛开先不找他麻烦的想法。
简昂丝毫不慌,根本没有否认的想法,直接点头承认。
“你小子。”裴妙妙也怼了上去,揪住他半边衣领:“就是你害我昨天加班加点啊。”
她一靠近,季之衡又开始抖。
裴妙妙看着还在大放厥词的简昂,狞笑着对季之衡说:“你别打他。”
简昂抬头:“我就知道你心里有我。”
她冷笑一声,接着说:“打他太便宜他了,正好我有一个想法,你听我的。”
她转头看向季之衡:“你把他按住。”
裴妙妙上去扒简昂的衣服,最开始他还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假意挣扎,每一下的动作都恰到好处,恰如其分,刚刚好的顺着裴妙妙的力道,把制服外套脱了。
她又去解他的扣子,撕扯中露出简昂的一边肩膀。
裴妙妙动作的时候离季之衡很近,他闻到裴妙妙身上的味道,她昨天用的是他家里的沐浴液。
季之衡感觉微妙,大脑一片空白。
正好裴妙妙这时候来抓他的手,她另一只手扣着简昂的肩膀,把他拉到身前,将季之衡的手掌贴了上去。
“怎么样?”她顿了一下,好奇地问:“有感觉吗?”
时间仿佛凝滞了,季之衡和简昂对视一眼,默契地挣开裴妙妙的手,分别扭头对着墙根干呕:“yue——”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4-25 19:22:39~2023-04-26 18:19: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挽 10瓶;森森 9瓶;十动然拒太宰治 2瓶;什么鬼东西、楚方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我办事,你放心。◎
季之衡好像被她的脱敏疗法治坏了。
他干呕完靠在墙边, 一动不动地盯着裴妙妙, 像突然死机了一样。
季之衡觉得自己就像一台坏掉的电视机,还是那种只在纪录片里见过的古老款式,坏的时候屏幕上飘满雪花,伴随着刺耳的滋啦声。
旁边的人时不时伸手拍一下, 就有几率恢复正常。
他现在也是如此。
“季之衡, 你怎么样?”裴妙妙拍了拍他的脸颊。
“我没事。”他撑着额头,头往旁边偏了一点, 故意不去看她。
裴妙妙的手指顺着他的动作,从颊边一直拖到下巴尖, 接触到的面积反而更大了,季之衡的呼吸一抖。
“救命这样更像了。”裴妙妙问系统:“昨天晚上睡觉之前, 拿来助眠的小说里面那个主角, 是不是就是他这样。”
“别……别说了。”系统痛苦面具,又回想起昨天被黄色废料支配的恐怖回忆:“拜托你下次能不能用自己的手机看。”
“不可以。”裴妙妙冷酷拒绝, 让系统直接在脑子里播放,连眼睛都不用睁开。
“我这一双含情脉脉、清澈见底的剪水双瞳, 怎么能因为熬夜看小说而变得明亮不再。”
系统:“准确一点, 是有色文学。”
“我说你们俩还要在这磨蹭多久。”简昂看了眼手表,不耐烦地催促。
他一大早就蹲在这, 不是为了看他们俩深情对望的。
裴妙妙和季之衡的眼神默默放在他身上, 简昂退后一步,说:“不可能,让他踩着我上去想都别想。”
“这样啊。”裴妙妙低着头酝酿情绪,再抬头时眼睛微红, 一脸泫然欲泣地看着他:“真的不能通融一下吗。”
她靠近简昂, 不着痕迹地给季之衡使眼色。
简昂的眼皮跳了一下, 她像那天一样,说话时带着哭腔,抬头看向他时看起来有点无助。
像某种小动物,正在向他求救。
他俯下身子,好让自己离裴妙妙更近。
简昂看着她的眼睛,心下一动:“你求我的话,也不是不……”
话还没说完,他头皮一痛,不自觉顺着眼前人的力道,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
他的眼睛正好压在裴妙妙的肩胛骨上,瘦而嶙峋的骨头硌得他眼眶发疼,眼前一片黑,简昂想抬头,却头一次发现她的力气这么大。
他脖子刚抬起来一点,四面漏进来一点光,就被揪着头发再次按了下去。
力气之大,他的头皮痛到发麻。
一瞬间,脑袋也疼,眼睛也疼,哪里都痛。
他后腰抵在墙上,膝盖微微弯曲,上半身使不出力气,只能靠着裴妙妙这一个支点。
季之衡踩着他的膝盖,利落地翻越墙头。
简昂被他蹬得身体晃了一下,他听见裴妙妙在他耳边轻声笑了一下,带着热气的吐息重重地打在他的耳廓上。
他的耳朵不自觉地动了动,一丝痒意从耳朵里钻进去,惊得他一个激灵。
一直尝试着抬起头,和裴妙妙的手对抗的那股力气突然就卸掉了。
“现在求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她的语气恶劣,把刚才那句话原木原样的还给他。
她抓着简昂头发的手逐渐松开,这次对方却没有继续挣扎。
他顺从地将脑袋靠在裴妙妙肩上。
裴妙妙愣住了,得意地和系统说:“我就说多阅读网络文学,有助于现实生活的展开,早说了要用魔法对抗魔法,你看他被我吓的,现在多老实。”
“呃呃呃。”系统吞吞吐吐:“但是你……也不用……倒也不必当场还原昨天看过的有色文学吧。”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是主角之一中了春/药后,邪魅冷漠的女主角掐着他的下巴说的。
裴妙妙发现这招有用,决定将冷酷进行到底。
“怎么?还等着我亲自动手。”
扶你起来吗?裴妙妙肩膀有点酸,但是她绝不示弱。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裴妙妙倔强地坚持着,简昂的呼吸声越来越轻,她有理由怀疑这个狗东西是不是睡着了。
“喂。”她有点不爽,伸手去扯他的耳朵。
简昂突然惊醒似的,猛地抬头,后脑勺差点撞到背后的墙壁。
他眼睛周围全是硌出来的红印,视线飘忽不定。
裴妙妙继续往前,她伸出右手,拇指轻轻按压在他眼眶上,三分不屑三分讥笑四分傲慢地说道:“你真该照下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
“喜欢看别人哭?我现在也挺想看你流眼泪。”
简昂不自在地甩头,语无伦次:“什、什么啊……”
“再有下次,我就让你哭个够。”裴妙妙把手收回去,在他制服领子上擦了一下,好像刚才摸过他,手上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她的动作明显刺激到对方,简昂咬牙瞪她:“你什么意思。”
裴妙妙没有继续和他纠缠下去的意思,转身就走。
“各位老师,各位观众,我的表演结束了。”裴妙妙在心里大喊,她嘴巴绷成一条直线,也差点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把还没反应过来的简昂甩在身后,她震声对系统说:“看见了吗,论网络文学的实践与结果。”
她神采飞扬,系统叹为观止,只觉得裴妙妙离疯也不远了。
它从自己的存款里抠了几个积分出来,给她买了两粒清心丸,说:“这个药可以让人平心静气,找个没人的地方吃了吧。”
“搭档一场,别说我不关心你。”
……
陈美宝比之前起得更早,自从上次坦白之后,裴妙妙还没回复她。
她把双肩包背在前面,推开A班的门,找到那个熟悉的座位,把包里的零食和小礼物一股脑地往桌肚子里面塞。
最后再附上一封情真意切的道歉信。
最近学校论坛上异常平静,讨论裴妙妙的贴子越来越少。
喜欢网上冲浪,热衷于吃瓜的陈美宝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对劲,直觉告诉她,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所有事情做完之后,她强行压下心里的不安,轻手轻脚地退出A班教室,刚把门合上一半,就感觉后脑勺发凉,好像有谁在盯着自己。
她转身环视一圈,背后什么都没有。
去食堂吃了顿食不知味的早饭,她才慢悠悠地回到教室。
“你最近怎么都不等我,不会真的想办法给她道歉去了吧?”刚坐下,后座的损友就凑过来。
“没有啦……”她嘴硬道。
陈美宝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前面飘,第一排右边角落那个位置,已经空了好几天。
“那个关怀生呢?”她问:“缺课这么多天不怕处分吗。”
损友瞟了一眼,淡声说:“退学了,你不知道吗。”
陈美宝呼吸一滞:“都快毕业了,就算是主动退学,也不会有学校接收他的吧。”
“他以后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旁边的损友面露疑惑:“为什么要为那种人的未来担心,他只是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啊。”
“他没有惹到不该惹的人吧?”
“为什么要惹?”损友奇怪:“出现在这里就是他的错啊。”
她在空气中嗅了嗅:“最近教室里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陈美宝心里一沉,警觉地问道:“是谁做的?贺卓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你干嘛这么紧张。”她拿着橡皮抛上抛下:“你得罪他了?你怕他因为裴妙妙那事报复你啊?”
“不应该吧。”损友眯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