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周弥想了想:“我单独请他,在外面吃好了,你别忙了。”
还是那家淮扬菜馆,人一样,就连点的菜也和上次差不过,唯一不同的是天气,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杨嘉树表现得很正常,没有一点尴尬的地方,周弥留心了他的脖子和耳朵,没有什么特别的痕迹,也许那天晚上她做梦了,梦里那些难于启齿的事并没有发生。
但她觉得还是现在就问清楚的好。
“你那天送我回来,我很狼狈吧。”
杨嘉树放下筷子,半天没说话。
周弥心里一咯噔,片刻后又壮起胆子试探道:“我吐在你身上了?”
杨嘉树看着她,开始的时候表情是很严肃的,又突然笑了:“真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他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表情,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很懵懂,他心里一动,又笑了:“不记得就算了。”
“真的?”
“嗯。”
“那你以后不要提,唐茹如果提起来,你也别说什么。”
“好。” 杨嘉树很干脆。
他不是故意瞒她,只是觉得她如果知道了真相可能会受不了,但他心中也有个疑问,不吐不快。
“你和施耐特的梁总只是校友么?”
周弥看着杨嘉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问,往窗外看了看,河里游过来两只鸭子,一公一母,先后跳上了岸,公的在给母的整理羽毛。
“为什么这么问?”
“我觉得你对他的态度很奇怪,他也是,两个认识的人,每次见了面都一句话也没有。” 像在刻意回避。
“是么。” 周弥笑了笑,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们大学的时候谈过。”
杨嘉树有点意外,那晚在周弥家附近碰到梁执,他本来以为他们是最近因为生意上的往来才熟稔起来的,没想到有这样久远的过往,一时也不知说什么。
周弥拿起手机来,扫了桌上的码,把账结了,上次是杨嘉树请的,这次不好再让他请,人生有残酷的一面,也有圆满的一面,比如这家菜馆,是起点也是终点,多么完美。
“大学好像不是个恋爱的好地方。” 杨嘉树若有所思:“我如果遇到大学时候的女朋友,估计也会有点没话讲。”
周弥没多问,他们对对方的情史一无所知,所以也不能妄加评论。
“初恋么?” 杨嘉树见她不说话,问道。
“嗯。你呢?”
“严格说来不算,高中有一个,那时候什么也不懂,感觉更像哥么。”杨嘉树很坦白,也想知道更多:“你后来呢?一直单身么?”
“后来一直很忙,也抽空再试过一次,没什么感觉,就算了,想想一个人也挺好的。”
“那我们还挺像的。” 杨嘉树看着她,等她看向了自己才道:“但我遇到你之后就不这么想了,也许两个人更好。”
周弥没说话,她觉得这种事不能马虎,虽然杨嘉树是个很合适的人,他们彼此都是独立的人,能聊得来,也没有复杂的家庭。
杨嘉树想,一直以来,自己也许说得不够明白,语气很郑重。
“周小姐,我们试试吧,无限期包退不包换。”
有的事,不试试永远不知道答案,也许他们就是彼此等待的缘分。
第26章 . 硬抗
周弥没有立刻给杨嘉树答案,但是他们又单独约会了一次,算是默认了。
隔天早上醒来收到杨嘉树的早安短信,她还有些后知后觉,原来我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了。
这件事她没和周美芳说,怕她知道了又要叫杨嘉树回来吃饭,搞不好还会叫上唐茹他们,那就又会联想到那天晚上醉酒的事情,她宁愿不要。
杨嘉树看她这边没什么动静,也挺低调的,只在朋友圈里面发了一张照片,是一碗白粥,标题是米特别好,旁边还有一颗爱心,点赞的不多,因为实在有点无厘头,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人很快就刷过去了。
唐茹上着班呢,就给周弥发来信息:“老实交待。”
“交待什么啊?”
唐茹把杨嘉树的朋友圈截图发给周弥:“还说不是你?”
“是我,先好好上班吧人民公仆,别浪费我交的税金。”
“我今天加班给你补回来,你快说什么时候在一起的,那天你啃了人家之后?”
果真又来了,周弥办公室的门还开着,她转了一下椅子,背对门:“我那天压根没有啃他,我看过了,他脖子那里没有印子,别再提了。”
“哈,那你是做梦了,梦里啃的是谁?”
周弥愣了愣,半天没说话,最后嘴硬道:“我啃的是你呀,不是一早就说了。”
唐茹不信,下意识觉得她不好意思坦白,便也算了:“你该有点表示吧?”
“什么表示?”
“人家嘉树都官宣了。”
“什么官宣,又不是明星,没有粉丝。”
“没有粉丝总有前任们啊。”
“前任不在朋友圈。” 周弥的语气很平淡,我也不在他的朋友圈。
“不管,人家发一碗粥,你就该发一棵树么,这才般配啊?”
粥和树配么?周弥觉得自己也许是太久没谈恋爱了,浪漫细胞都停止分裂了,被唐茹手把手教着,感觉怪怪的,但也的确应该有所回应。
她翻了翻相册,发现有张前阵子去农场玩和一只小羊的合影,她带着墨镜,小羊吐着舌头,拍的还不错,随手就发到朋友圈里,标题心情不错。
发完了,杨嘉树是第一个点赞的,唐茹第二,还在下面留言恭喜,几分钟过去也有十几个赞了,有人问恭喜什么,周弥半天没答,唐茹替她回了:“恭喜弥弥永远美丽。”
最后一个点赞的人,头像很淑女,名字很陌生,周弥点开来看了看,有点像刘茉文,回想起来上次去买手表和她遇见,当时说要约喝茶,就彼此留了微信。她没多想,把手机放在一旁,继续工作了。
等到晚上回家的时候,才发现刘茉文下午传了信息来:“周小姐,上次说要一起喝茶的,什么时候有空。”
周弥对刘茉文突然的邀约有点意外,没有立刻答复,上楼洗了个澡,换了衣服,才又拿起手机:“刘小姐,我看到晚了,好啊,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也问问唐茹什么时候有空?”
刘茉文那边回得很快:“我们两个人先去好了,下次再找唐小姐,我有东西要给周小姐。”
什么东西?周弥有点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就要问,信息编辑好了,又删掉。她回想和梁执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就算有一点拉扯,也都已经说开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情也平复下来。
“好的,时间地点你定,我请。”
刘茉文很快传了时间地点来,又回了一句:“不必请我,我们还是 AA 比较好。”
周弥看着她的信息,疑惑了,明明不是很想和她喝茶的样子,何必勉强,但她也没什么可心虚的,就回了个干巴巴的系统微笑,结束了对话。
刘茉文约的地方,周弥以前没去过,环境不错,座位隔着很开,互不打扰。
她到的时候,刘茉文已经到了,带着墨镜,看见了周弥,也没有褪下来,只是点了点头。
周弥觉得气氛实在诡异,她和刘茉文打了个招呼,就没再说话,服务生过来点单,她不打算久坐,只要了杯咖啡。
“这里的蛋糕也不错,不尝尝么?”
“我对这里不太熟,刘小姐帮我点吧。” 周弥把点心单子推过去。
“拿破仑吧。”
“好啊。” 周弥很意外她一点就点到自己喜欢的,对服务生道:“两份拿破仑。”
服务生很快送了东西来,两个人都只喝着杯中的饮料。
“周小姐有没有听过拿破仑和他初恋的故事?”
拿破仑蛋糕其实和拿破仑没有关系,但是周弥没说出来,只道:“我历史学的不太好,尤其是世界史,人名太复杂了。”
刘茉文喝了一口咖啡:“反正她最后没和拿破仑在一起,但是成了瑞典皇后,我觉得她是很明智的。”
“是么。” 周弥含混地应和着,虽然没懂她的意思,可也听出了她话语里的敲打:“我以为当皇后是很辛苦的差事,不仅要束腰,还得穿一百多斤的裙子,戴十几斤的帽子。”
“你是说皇冠么?” 刘茉文笑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梁执,她们也许能成为朋友。“是啊,宝石越多,大概就越重吧……手表也是这样。”
刘茉文拿出一只盒子。
周弥看到上面的英文字母,紧张了片刻,等刘茉文打开了盒子,她看见了那团艳丽的粉色,心情又意外地平复下来。
“前阵子我帮阿执整理衣柜,看见一块这样的表,很眼熟,总觉得在那里见过,后来想起来周小姐买过。”
“我是买过,送人的,送给一个小女生了。”
“对不起,我那天离得近,听见导购说,你买过两块……”
“另一块也送人了。” 周弥答得若无其事。
“我能问问送给谁了么?”
“不能。”
坦白只会越描越黑,周弥想说送给林洙了,因为当时这块拿错的手表也就是托林洙转交的,但她又怕刘茉文转而误会人家,所以打算自己硬抗:“也许是梁总买了,要送给刘小姐你的啊。”
“他刚送过我手表……而且恕我直言,这真的不是我喜欢的颜色和款式,这么多年了,阿执不会不知道。”
“那他大概是要送给别人的,这种款式比较适合小女孩,也许是亲戚什么的。”
“也有可能。” 刘茉文看着她,笑了一下,气氛缓和下来。
周弥默默松了口气,又见她在包里翻了一会儿。
“这条手链是我在阿执的车里捡到的,总是周小姐的吧?”
周弥看着那条手链,没有说话,以她这会儿的处境,极有可能多说多错。
刘茉文的声音温柔依旧:“我见你戴过的,因为款式很别致,所以印象挺深,你看,上面还有你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第27章 . 你好点了么
刘茉文戴着墨镜,因为眼睛肿得厉害。
一周前她和梁执视频,看见他脖子上有痕迹,本来没往那方面想,只随口问了一句,梁执说没什么,把镜头转了个角度。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是很折磨人的。
她要过去看他,梁执说他下午就要出差了,会接连跑好几个地方,但她想来可以来。
刘茉文还是去了,屋子里空荡荡的,她找寻着自己上次留下的痕迹,杯盘还在原来的位置,T 恤是她习惯的折法,每看见一处,就安心一点。
窗边的琴叶榕黄了,他经常出差,照顾得不好。
这个家里的绿植都是刘茉文带来的,她没抱怨过,每次来都替他打理,实在没救了,她会换一盆一模一样的,所以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这天也一样,她开梁执的车出去买花草,回来的时候拿副驾上的东西,车库里光线昏暗,那条陷在座位缝隙里的手链很亮,刘茉文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发现不是自己的。
这种事情本不必大惊小怪,她知道男友的工作中也会接触女性,偶尔载人家一程很正常,若是以前,刘茉文只会拿给他,梁执会对她说大概是谁落下的。
也许是一个客户,也许是一个同事,他也不太清楚,两个人像是失物招领处的员工,或者一起破案的侦探,反正从来没有为这种事红过脸。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因为梁执脖子上的痕迹,因为他不甚坦白的态度,因为他突然出差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躲她,太可疑了。
她从车库坐电梯上去,那根手链握在手心,纤细得几乎没有重量。
她想就算梁执真有什么状况,也不是有预谋的,不然以他的性格,只要小心一点,自己根本没机会发现端倪,他们毕竟不住在一起,又都很忙,每个月才见面两三次。
刘茉文想过要换工作,然后搬去他的城市,但是大城市的情侣,只要没有住在一起,每个月见面的次数也不会比他们现在多,梁执又不常在家,这个计划最后不了了之。
异地这些年,也是因为信任。
如今这份信任却有些动摇了,尤其是当她在他的衣柜里收纳手表那一层的最深处,发现了这块手表的时候。
那粉色很熟悉,也很可疑。
她又把那条手链拿近了看,终于在某个角度下看见了那两个不明显的字母,MZ。
她知道是谁了,这位前任曾在她和梁执之间掀起小小的波澜,最后因为梁执的坦白,归于平静。
遇到这种事,除了母亲之外,刘茉文没有信任的人可以倾诉。
刘母听女儿在电话里讲述着,倒是很平静,也许她知道总会有这样一天。
“文文,当初我就说过,梁执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你想当她的妻子,可以爱他,但是又不能太爱他,我知道这个度很难掌握,可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富贵人家的媳妇不好当。”
“我以为你会安慰我。” 刘茉文听完母亲的话,更崩溃了。
“你需要的不是安慰,是冷静,听妈妈的话,这些只是你的猜测,没有实际的证据,不要摊牌,继续观察。”
让他们继续幽会么?让梁执身上出现更多暧昧的痕迹么?
“我很难过。” 她的眼泪沉默着,妈妈看不见。
“沉住气,你梁伯伯是很喜欢你的,上次你生日还送你那么贵重的手表,这是对你的看重,不要辜负了,要不然妈妈去你梁伯伯那里提一提,有的事我们长辈出面就好了,你们年轻人不要伤了和气。”
刘茉文没有听母亲的话,也许在这个时刻,她爱梁执多过于想做他的妻子,她打了他的电话,进了语音信箱,打给林洙,林洙说梁总在开会,于是等了一个多小时,但没有电话回过来。
她坐在没有男友的男友家,目之所及都是极简的线条,暗淡的灰白,和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刘茉文回到自己家里,等了一天,梁执还是没有联系她,不知道是忙还是在逃避。
就在这时她翻到了周弥的朋友圈,决定去会一会她。母亲的话起了一些作用,刘茉文很冷静,只打算把手表拿出来。
不必摊牌,她也能从周弥的表现中看出自己的怀疑是否属实。
如果不是周弥的态度太过坚决,近乎嚣张,她是不会把手链拿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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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弥也不知道自己讲了多久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托林洙转交手表,结果拿错了,被梁安平取消订单,和他谈判的时候又在梁家遇到梁执,醉酒的事没说,因为那是她自己的事,和梁执没有关系。
她拿起咖啡,已经见底了,所幸话也说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