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也便觉得心中也跟着微微一荡,定定看着,不多时,冷不丁笑着开口道:“听说柳姑娘近来将小六迷得不要不要的。”
沈烨一开口便是这般豪放之言,话一落,便又见沈烨慢悠悠的曲腿而坐,盘坐在船尾,看着船头之人继续似笑非笑的开口道:“小六不过是个书呆子,有什么好的,柳姑娘要不考虑考虑别人?”
沈烨似笑非笑的开口说着。
说话间,一边漫不经心的摇着扇子,一边直勾勾的看着柳莺莺。
这话若是出自旁人的嘴,便觉得过于唐突逾越了,可这话出自他沈二公子的嘴,竟是那样的自然。
就跟吃饭睡觉般自然,仿佛可以随口脱口而出。
柳莺莺与这位沈二公子也算是打过几回交道了,虽不知他为何表现得一副对她十分感兴趣的样子,不过柳莺莺深知沈烨此人风流放浪的外表下,不见得真的对她感兴趣。
便见柳莺莺擦拭手指的动作微微一顿,片刻后,若无其事,神色淡淡回道:“比如?”
“比如在下。”
沈烨毫不要脸的举起扇子,朝着自己脸上一指。
柳莺莺闻言嘴角略微一抽,随即默默将身子转了过去,继续用背背对着对方,尽量控制着想要再度翻白眼的情绪,淡淡挑眉道:“那小女子可高攀不起。”
却见那沈烨继续笑着道:“说不定绝配呢?”
柳莺莺闻言,终于忍不住将那个白眼给直接翻了出来。
所以,这就是沈二公子拈花惹草的手段?
好罢,柳莺莺承认,以沈二公子的风姿,再配以他的花言巧语,确实,不少小姑娘会被他的戏谑之言撩拨动了心。
可柳莺莺不是那等闺房里长大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沈二公子这般轻佻的话,她当年在妓院听得都要耳朵起茧子了。
听得越多,便见柳莺莺越发忍不住想要多翻出几个白眼来。
一时,笑眯眯的转脸,冲着身后沈烨道:“绝不绝配我可不知道,或许郡主知道?二公子与其在我这儿满腹疑团,倒不如去郡主座下解解惑?相信郡主定能为二公子传道授业的。”
柳莺莺强自挤出一抹淡笑,笑眯眯说着。
话一落,便见柳莺莺不再跟沈二继续“打情骂俏”了,便要再捡起船桨划动起来,然而抬头一看,却见前方哪里还有半个船影?
柳莺莺一怔,立马抬眼左右看去。
而身后沈烨此时被柳莺莺这突如其来的一本正经给逗笑了,他平日调戏旁的姑娘时,几句话便能将人逗得脸红心跳,不像这位柳姑娘,你一言我一语的,毫不避讳,倒难得觉得他们像是一类人似的,说起话聊起天来莫名令人心情愉悦。
正要躺下,欲懒洋洋的再逗乐一番,不想,这时,忽而听到远处响起了一声惊慌尖叫声:“表哥——”
与此同时,远处湖边忽而传来阵阵呼喊声,好似再喊:“翻船了,翻船了——”
沈烨与柳莺莺同时朝着远处看去,便见远处几十丈外的地方,一艘船筏早已翻倒,而船下,两道身影正在水中拼命挣扎。
沈月澶与宓雅儿二人所乘的船筏翻船了。
几乎是在看到远处那一幕的那一瞬间,便见原本还在吊儿郎当的沈二瞬间神色一变,随即纵身一跃,直径跳入了湖中,朝着远处翻船之处呼啸游去。
柳莺莺见状,脸色亦是一变,亦是不敢耽搁,立马拼命划着船桨赶了过去。
划到半道上时,便见沈烨已救起了其中一个,看着装该是沈月澶,正要去救另外一个时,却见沈越澶因怕水,继而死死抱着沈烨不撒手,一度令沈烨寸步难行。
而那边那宓雅儿竟已挣扎着飘到了远处,快要没了动静沉了下去了,便见沈烨神色一变,抬起手毫不犹豫地直接朝着沈月澶脖颈处重重一劈,沈月澶直接晕了过去。
沈烨看了眼晕厥过去的沈月澶,又看了看远处已经沉下去的宓雅儿,一时抿紧了唇,风流俊朗的脸面一瞬间扭曲了起来,眼看着他绷着脸似要松开怀中之人的那一瞬间,柳莺莺噗通一下跳进了湖中,游到沈烨跟前,冲着沈烨道:“将大姑娘交给我吧。”
看到柳莺莺游过来的那一瞬间,沈烨眼里还残存着一抹殷红,还未来得及散去,压根来不及与柳莺莺多说半个字,便见他将沈月澶交到了柳莺莺手中,转身拼命朝着远处游了去。
第089章
话说, 沈烨抱着宓雅儿游回来之际,宓雅儿已陷入昏迷了,沈烨抬起手指摁在宓雅儿脖颈上探了探脉搏, 心下顿时微松, 片刻后,只见沈烨忽又将目光一抬, 见远处岸上已有人登上了船筏, 正飞快朝着湖心处游来,只见沈烨眯着眼沉吟了片刻,不多时, 忽而朝着已游到船筏边上的柳莺莺看了一眼,骤然开口道:“柳姑娘可会施救?”
柳莺莺闻言似有些诧异, 一时看了看沈烨,又朝着沈烨怀中那陷入昏迷的宓雅儿脸上看了一眼, 不多时, 缓缓点了点头,道:“略知一二。”
便见沈烨缓缓游了过来, 毫不犹豫地将怀中的宓雅儿交到了柳莺莺的手里, 再将柳莺莺怀中的沈月澶给换了过去。
于是,等到施救人员赶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沈烨抱着沈月澶乘在一艘船筏上,许是为了避嫌,背对着身后船筏, 他将身上的外衫脱了下来, 盖在了沈月澶身上。
而身后那艘船筏上, 柳莺莺正在拼命给宓雅儿施救,只见宓雅儿许是昏迷了, 躺在船筏上危在旦夕,柳莺莺正在一下一下摁压宓雅儿的胸口进行施救,他们赶到时,正好看到在柳莺莺费力的操作下,宓雅儿吐出了一口水,不多时,连连咳嗽着幽幽转醒了来。
大家看到这副画面,顿时齐齐吁了一口气。
宓雅儿终于缓缓睁开了眼,嘴里迷迷糊糊唤了声“表哥”,然而,一睁开眼,看到头顶的柳莺莺,顿时有片刻迷糊惺忪,不多时,只迷迷糊糊呢喃着:“柳……柳姑娘?”
柳莺莺闻言,立马搂着宓雅儿给她拍背,顺着胸口,低声安抚道:“表姑娘,放心,已无大碍了。”
因柳莺莺与宓雅儿衣衫尽湿,轻薄的衣衫贴身印在身上,勾勒出清晰窈窕的身线来,便见那身衣衫眼下聊胜于无,营救队伍赶来时,便见沈烨远远地冲着划过来的船筏抬手一摆,不多时,只单独指着两艘婢女婆子的船筏靠近。
两艘船靠进后,那船上的婆子纷纷脱下外衫裹在宓雅儿和柳莺莺身上,而后一行人丝毫不敢松懈,立马匆匆忙忙护着几位主子朝着岸上赶。
此刻,整个月湖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齐齐涌向了湖心处,因月湖过大,远远地看不真切,故而岸上之人一个个心急如焚。
这大姑娘沈月澶和表姑娘宓雅儿是沈家整个小辈中最为尊贵之人,这二人若出了半分差错,今儿个在场的所有人怕是都讨不了好,于是,所有人纷纷一脸紧张。
正好这时,沈庆被沈月曦的贴身侍女传了话,说柳姑娘在月湖等他,有话要对他说。
此时的沈庆因绝食几日,继而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原本正在修养,可是听到柳莺莺的消息,依然忍不住忍病下了榻。
他一方面迫切的想要见到柳姑娘,一方面却又有些不敢将尤氏的话如实相告。
妾?
怎么可能?
便是母亲松嘴,终于同意让他将她纳进门来。
可是,纳她为妾,沈庆怎么可能有脸同意这般羞辱甚至无耻的行径来。
在沈庆心里,柳姑娘人美心善,远胜过天上仙子,他根本配不上她,何况,何况,还是将她纳作妾室。
于是,到了月湖外,便见沈庆有些“近乡情怯”,一时缓缓停了下来,止步向前,一时没脸过去见人。
见了柳姑娘的面说什么?
说他不能娶他了,只能纳她为妾?
他沈庆究竟何德何能,能纳她柳姑娘为妾?
柳姑娘虽家门不高,却也是官家之女,何况,她生得那般貌美绝色,肖想她之人大有人在,在这个世界上,绝顶的权势富贵难得,然而,绝顶的美貌亦是难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他有,沈庆心知,那些高门大户,那些比他沈庆更为优异之士亦有之。
柳姑娘在美貌上的地位,远胜于他在世家子弟中出色的地位。
故而,在沈庆的心目中,他们二人中分明是他高攀了柳姑娘才是。
却不料,母亲的成见竟是那样的深。
沈庆压根没有脸再出现在柳姑娘面前,更没有脸说出那样的话来。
便见沈庆面色讥讽地自嘲自笑着,一时用力的攥紧了拳头,正要咬牙转身返回之际,这时,忽而见远处月湖传来阵阵喧闹之声,不知发生了何事,不多时,只听到有人匆匆跑了过来,沈庆随手拦住一婢女问道:“发生了何事?”
便见那婢女立马惊慌失措道:“禀六公子,湖中翻船了,有人掉湖里了。”
婢女正要慌忙跑出月湖通报,却见沈庆抓着婢女的胳膊连忙问道:“何人掉到湖里了。”
婢女心急如焚道:“是大姑娘还有表姑娘。”
顿了顿,又道:“好像还有那位……那位柳姑娘。”
沈庆原本听到前面二人时,心下一诧,正要立马跑过去帮忙,然而听到后面那个名讳之时,便见他瞬间脸色大变,立马将婢女一松,顶着张苍白赢弱的脸,便神色慌忙,大惊失色般立马匆匆赶了过去。
话说此时所有人全部围在渡口,注意力全部放到了湖心处,唯有白莺儿一人小心翼翼地撑着筏子,歪歪扭扭的飘到了月湖入口处,时不时朝着远处来回张望着。
直到盼星星盼月亮般远远看到一道月白身影自亭子那边匆匆跑了过来,便见那白莺儿捂了捂心口,而后心一横,随即一鼓作气毫不犹豫地扔下筏子便朝着湖中闭眼一跳,与此同时,拼命大喊了一声:“救命,救……救命——”
白莺儿朝着湖中纵身一跃的同时,正好只见凉亭一角的桃花林间,缓缓踏出一抹玄色身影。
那道身影负手而立,亲眼目睹了那白莺儿方才自己跳下湖中那一幕,却连个眉眼都不曾抬过一下,直线直接越过那道扑腾的身影,朝着远处湖心处远远眺望而去。
身后吴庸见此状亦是见怪不怪了,见湖中之人拼命挣扎,一时,扭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见远处匆匆跑来的那抹月白身影,思索了片刻,不由朝着沈琅禀告道:“公子,好像是四房表亲,姓白,叫白莺儿……”
因为近来府中流传着沈六公子与柳姑娘的亲事传闻,又因……
故而吴庸这个称职的下属,自然提前替自家主子收集了四房的一些情况,自然便留意到了四房的那对双生花,又因双生花其中一个与那位……柳姑娘同名,便印象深刻了几分。
果然,听到吴庸提及“白莺儿”三字时,便见那沈琅朝着湖中扑腾的那道身影淡扫了一眼。
这时,沈庆听到湖中有人呼救,立马拼命赶了过来,便见湖中有抹淡绿身影正在水中拼命挣扎,与此同时,正好撞见大哥沈琅背着手立在岸上对着湖中之人熟视无睹,倒是身后的吴护卫看到他的到来,立马出声冲他道:“好像是那位……莺姑娘掉下去了。”
吴庸如实说着。
说这话时,沈琅淡淡扫了吴庸一眼,吴庸立马低下了头去。
沈琅却也不曾反驳。
而沈庆听到莺姑娘三字时,早已顾不得身子赢弱,二话不说,毫不犹豫地朝着湖中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话说,等到柳莺莺一行人顺利上岸时,早有准备的丫鬟婢女立马将斗篷朝着宓雅儿、沈月澶身上裹着,十数名丫鬟婆子,还有沈家所有的姑娘全部一窝蜂一脸紧张的围了过去,将二人团团簇拥着,又是搓手,又是哈气,里三层外三层密密麻麻围了个水泄不通。
唯有桃夭一人留意到了被人遗忘在了船筏之上的柳莺莺,桃夭顿时有些不满,一时飞快跑过去将柳莺莺搀扶上了岸,并立马将斗篷紧紧朝着柳莺莺身上一裹,一脸后怕又心疼道:“姑娘,可有大碍?”
又连连问道:“可是冻得厉害?”
说话间,连连围着柳莺莺悉心查看了起来,随即板着张小黑脸,一脸严肃道:“姑娘日后若再遇到此等危险时刻,定要记得自保为重,万不可为了旁人害了自己。”
桃夭一向话少,今儿个难得多说了几句。
可见,是后怕到了极点。
方才湖中央那一幕,她们在岸上虽隔得远,看不真切,却分明看到柳莺莺从船筏之上朝着湖中纵身一跃的那一幕。
那一刻,桃夭心脏险些要从嗓子眼里给跳了出来了。
因为,会凫水之人本就不多,而会凫水的女子更是少之又少,连桃夭都不知自家主子竟是个会凫水的。
柳莺莺跳下湖的那一刻,不单单是桃夭,就连整个岸上的人都跟着忍不住齐齐惊呼了一声。
柳莺莺对旁人的忽视没有任何在意,看着一本正经,一脸严肃的桃夭,一时笑着摇了摇头,冲桃夭道:“放心,我并无大碍。”
又立马举手保证道:“往后都听咱们家桃主事的。”
主仆二人说话之际,这时,只见人群中缓缓退出来一道身影,沈烨偏头准确无误的朝着柳莺莺这个方位看了过来。
两人隔着人群遥遥对视了一眼。
片刻后,便见沈烨收起了脸上的戏谑打趣,忽而朝着柳莺莺这个方位缓缓作了一揖。
两人虽没有说话,却分明心照不宣。
这时,沈月澶在婢女的侍奉下终于悠悠转醒了,婢女婆子丝毫不敢耽搁,悉心搀着二位姑娘在里三层外三层的簇拥下,回到院子查看调理,不想,不过行了片刻,便见那浩浩荡荡的人马骤然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