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成了白月光——野渡云【完结】
时间:2023-08-08 14:37:41

  这日,阿娇又被按在廊下跪了半个时辰,嬷嬷在她跟前絮絮叨叨念了一长串的女则女训。
  直到沏好的雨前龙井端上,许氏才慢悠悠开口:“起来吧,现在该学敬茶了。”
  阿娇揉着冻得麻木的膝盖缓缓站起,身子刚起一半,一记戒尺倏地打在背上,“瞧瞧这仪态,哪里像大户人家的夫人姨娘?”
  阿娇闷哼一声,跌了回去。
  另一旁同样跪着听训的春桃慌忙求情:“夫人,姨娘本就体弱,脚伤尚未痊愈,又跪了这么长时间……”
  “放肆!”教习嬷嬷见一个婢子胆敢以下犯上,同样赏了她一记戒尺,“主子训话,用你多嘴?”
  许氏淡淡瞥她一眼,“一个不懂规矩的东西,留在姨娘身边也是无用。”
  一个眼神,粗使便上前拽过春桃往外走。
  “夫人!”
  阿娇大惊,膝行至许氏跟前,“夫人,春桃年幼不懂事,教训两句便好,若有不是之处,就请罚我吧。”春桃是她沈家唯一还能说说话的人了。
  许氏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去浮沫,“身娇体弱的,本夫人可不敢轻易罚你。”
  阿娇伏在她脚面,边落泪边磕头,“妾知错了!妾真的知错了!还望夫人高抬贵手,宽恕春桃一回。”
  每磕一次,木质地板便发出沉重的咚咚声。
  不知磕了多少下,直至额上泛起淤青,许氏这才让粗使住手,“好了好了,再磕下去,旁人又该以为是本夫人刻意刁难你。”
  事实上,只要许氏还是大夫人,是嫡母,在沈禹州迎娶正妻之前,她都有权管教后宅里的女人,何况是区区一个婢子,守在外头的锦衣卫自然无法插手。
  春桃连滚带爬而来,抱着阿娇哭作一团。
  许氏嘲弄地弯起嘴角,“你既进了我沈家门,便要守沈家规矩,虽是妾,也该有个体统,往后便让桂嬷嬷帮衬着你,时刻约束你的一言一行。”
  阿娇哪敢拒绝,只得含泪应是。
  桂嬷嬷见主仆俩哭哭啼啼,戒尺重重敲在廊柱上,二人立时噤声,哭也不敢哭了。
  兴许是察觉到许氏等人来者不善,一直趴在角落里的初七冲了出来,咬着桂嬷嬷裤腿往外撕扯。
  猝不及防蹿出个小黄狗,自诩教养严苛的桂嬷嬷失声尖叫,上蹿下跳地想摆脱,手中戒尺直击初七脑袋。
  “不要――”
  阿娇扑上前,将初七护在怀里。
  许氏早在桂嬷嬷尖叫时便吓得连连后退,见阿娇竟还护着,眸底怒气喷涌而出,“你!你竟敢豢养这小畜生伤人?”
  “来人呐,将这畜生即刻打杀!”
  方才拖拽过春桃的两个粗使上前,生生掰开阿娇的手,又有几个小厮得令,取来工具抓捕初七。
  初七像是听懂了话,知晓许氏下令,龇着尖牙纵身一跃,朝许氏扑去。
  许氏吓得花容失色,四处躲藏,初七偏就盯上了她,追着狂吠。
  眼看它又一次扑来,许氏抄起桌上的茶盏砸了过去。
  阿娇哪管三七二十一,挣脱粗使挡在前头,滚烫茶水便泼在她身上,霎时浸透衣裳。
  眼看粗使小厮们又要上前,她将初七捂在怀中,强忍疼痛踩上廊椅,纤细身影摇摇晃晃,仿佛下一瞬便会随着风雪坠落。
  “都别过来!”
  粗使们顿足,面面相觑,犹豫着是否还要上前。今日许氏一行人上门,松鹤院里里外外都瞧见了,倘若阿娇当真有个三长两短……
  许氏胸口起伏,气得直哆嗦。
  这天是要反了,一个姨娘,一个畜生,都敢蹬鼻子上脸!
第15章 欺压
  给她一个下马威
  “除非二郎日日守在你身旁,否则……”
  她始终是沈禹州嫡母,只要她在沈家一日,总有办法让后宅里的一些人不痛快。
  “往后日子,咱们走着瞧。”许氏恶狠狠剜她一眼,拂袖而去,只留下满脸刻薄的桂嬷嬷。
  “姨娘莫同老奴耍些无用心机,您不过是婢子上位的妾,无权无势,无依无靠,而这后宅之事皆由夫人作主,即便您要闹到二公子跟前,公子只需稍加权衡,便知夫人是顾全大局,自不会多说半句。”
  像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多少双眼睛盯着,沈禹州又是朝中官员,未有正妻便先纳妾,传出去本就是败坏名声之事。
  更何况,旁人看来,她上位的手段实在算不上光明磊落。
  阿娇脸色变了变。
  是了,她不过一介浮萍,离了沈禹州,在这沈府什么也不是。
  而他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在她身旁护着,自己总归是要与许氏朝夕相对,许氏若铁了心和她过不去,她一个妾室,是躲不掉的。
  见她神色松动,桂嬷嬷隐隐得意,头颅不自觉高昂几分:“夫人说了,公子尚未娶妻前,您,就由老奴代为调.教,姨娘毕竟是咱们沈家女眷,到了外头,倘若失礼得罪贵人,您自个儿名誉是小,可莫再连累公子。”
  几番忍耐与思量后,阿娇从廊椅上下来,咽了口气,略一屈膝,“妾在此谢夫人好意,往后……便有劳桂嬷嬷指教了。”
  当夜,桂嬷嬷便从行走坐卧、用膳、沐浴、乃至就寝开始管束,稍有不慎便要打戒尺,才一个晚上,阿娇从手到背,都挨了一遍打,春桃看着心疼,却只能抱着初七躲到远处哭。
  好在阿娇聪慧,许多规矩礼仪教过一次便能牢记,一月下来,已颇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气度。
  桂嬷嬷原是存了刻意刁难的心思,见她越发像模像样,反无从下手。
  阿娇在她眼皮下,转动花瓶,“嬷嬷,您瞧这花插得可好?”
  桂嬷嬷虽不情愿,还是淡淡嗯了声,“姨娘长进了,可这些不过是附庸风雅之物……”
  “嬷嬷也说,妾只是个姨娘。”阿娇眼帘低垂:“难不成,嬷嬷还打算教会妾如何掌家,主持中馈?”
  “你……”桂嬷嬷被她塞得哑口无言。
  阿娇依旧用乖顺温婉的语气同她说话:“这阵子有劳嬷嬷日夜教诲,妾对您甚是感激,不过,桂嬷嬷这般能干,想必夫人离了你,做起事来也力不从心。”
  桂嬷嬷岂会不懂她话里话外的赶人之意,面色不虞,“不劳姨娘操心,明日知州大人的千金要来府上做客,夫人让您务必到场,往后,也无需老奴管束您了。”
  阿娇握着剪子的手一顿。
  *
  朔风乍起,寒意刺骨,苍穹层云密布,漫天阴霾笼罩在整座府邸上。
  又是个大雪天。
  阿娇裹紧披风,朝前厅走去,沿途留下两串深深浅浅的雪坑。
  尚未入内,便听见沈念如银铃般的笑声,间或夹杂着一道陌生的温柔女声,“念如妹妹还是这般爱说笑。”
  “苏姐姐哪里话?”沈念如欢欢喜喜地凑到她身旁,热络的搂着她,“念如可是句句属实,你这般才貌,放眼徐州,什么样的俊俏二郎都得任你挑!”
  苏婉容被她模样逗乐,掩唇轻笑,“那姐姐可要借你吉言了。”
  就连素日看谁都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许氏,此刻也是满眼笑意,“苏小姐出身名门,往后,可还得指望你多教教府上这些姑娘们。”
  这一刻,阿娇终于明白,许氏邀她前来,是要给她下马威的。
  深吸口气后,阿娇直起腰,款款步入厅内,“给夫人,四姑娘问安。”
  原本有说有笑的气氛当即淡了下去。
  沈念如转过头,鼻孔中发出一声不屑的轻哼。
  许氏睇了她一眼,“还不见见苏小姐。”
  阿娇低着头应是,转向苏婉容福了福身。
  苏婉容不免愣了会儿。倘若不是早有了解,见到阿娇第一眼时,她决计不会想到眼前少女仅仅是个妾室。
  半晌不见对方有反应,阿娇微微抬眸。
  双方对视一瞬,苏婉容忽然站起身,“你……”
  沈苏两家相交多年,许氏也算是看着苏婉容长大的,却从未在这个仪态端庄、进退有度的知州千金身上见到如此失态的一面。
  不免出声唤她:“苏小姐?”
  察觉失态,苏婉容回以一笑,扶着椅子缓缓坐下,“抱歉,方才一瞬,认错人了。”
  沈念如低低“嘁”了声,“苏姐姐不必在意,只是我哥随手捡来的婢子罢了。”她可牢记今日目的,万不能因为阿娇,耽误了给哥哥找夫人的正事。
  苏婉容又多看阿娇一眼,心中惴惴,总觉似曾相识,似乎在哪儿见过,一时又回想不起来。
  见她好似很在意阿娇的存在,许氏便将人支走,“还不快去给苏小姐沏茶?”
  待阿娇走开后,许氏赔着笑道:“苏小姐多年不曾回徐州,大抵是同这里陌生了,不如留下,在此小住几日?”
  沈念如跟着附和:“是啊是啊,盈盈表姐走后,念如寂寞得很,苏姐姐不若就留下小住吧。”
  苏婉容本想拒绝,便听许氏道:“我家二郎来过信,人在回来的路上了,兴许今明两日便到。”
  说起沈禹州,苏婉容稍稍动容,双颊爬上两抹红晕,“这……是否有些叨扰?”
  “不叨扰不叨扰!沈家多的是地方住!”
  沈念如热情地邀请她:“就去我哥哥院里住吧,他那向来人少安静又宽敞,最适宜苏姐姐这般恬静的大家闺秀,你便是一直住下也不成问题!”
  苏婉容被她一张伶俐小嘴哄得心花怒放,嘴上还是道:“苏家家教甚严,我尚未出阁,只怕父亲不会同意我留宿。”
  “这好办,我立马差人去苏家传信。”许氏笑得合不拢嘴,“咱们两家本就是世交,你父亲又将二郎视作亲子侄,倘若知道你二人能成,定然也是欢喜的!”
  苏婉容这才安心。
  屏风后,阿娇垂眸烹茶,不自觉出神。
  沈苏两家交好,苏婉容似乎也与沈禹州关系匪浅,莫非……她便是沈禹州心心念念之人?
  透过坐屏间的镂空,阿娇望着神态娇羞的苏婉容,微微出神,直至溢出茶盏的热水烫到手背。
  “果真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桂嬷嬷皱眉,戒尺“啪”的一声,打在她另一只手背上。
  阿娇吃痛,手中茶盏倾翻,热水泼了桂嬷嬷一身,桂嬷嬷气急,又接连打了几下。
  外头的苏婉容听到动静,好奇侧目,“可是出什么事了?”
  沈念如忙起身坐到她另一侧,挡住视线,“下人笨手笨脚,桂嬷嬷正收拾呢,姐姐还是别看了,我忽然想起,哥哥院里的杨姑姑极擅茶道,咱们去那儿坐坐,兴许更好一些。”
  语毕,抱住苏婉容的胳膊便朝松鹤院去,一路上,都在向她介绍府上布局,俨然当成未来的二少夫人看待。
  “苏姐姐你瞧,那便是松鹤院了,上头的匾额还是我哥哥亲自题的字呢。”沈念如语气十分骄傲。
  苏婉容素有才女之名,也不禁赞道:“确实是一手好字。”
  “还有还有,你看这仙鹤!”沈念如性子跳脱,拽着苏婉容朝桥上走,“这个是我大嫂嫂带来的,养了好些年,可有灵性了!”
  苏婉容觉得有几分意思,两人一路有说有笑,朝内院走去。
  经过角楼时,沈念如瞥到墙根下一团耸动的黄色,“哎,那角落里是何东西?”
  后头有婢子上前查看,回道:“四姑娘,是只小黄狗。”
  “狗?”沈念如尚未言语,苏婉容已经吓得小脸雪白,她的贴身丫鬟一把将她护在身后。
  见状,沈念如刚浮起的一点喜色淡了下去,按捺住兴奋呵斥道:“不知道苏姐姐怕狗吗?怎的松鹤院还敢养这小畜生?快来人把它丢出去!”
  婢子正要动手,楼上春桃急急忙忙跑下来,“四姑娘,初七是姨娘养的,还请您高抬贵手。”
  “阿娇的?”
  沈念如眼珠微转,仍疾言厉色:“那也不能养!苏姐姐怕狗,万一它随便伤人,你们负得起责任吗?”
  苏婉容起先以为是无主之物,不曾想是阿娇的爱宠,便拦了一下,“念如妹妹,算了,我们避开就是。”
  沈念如却非得杠上,“不行,这狗养不得!快来人把它抓了!”
  婢子们追着初七跑,就是抓不着,无奈只好抄起竹竿去打,企图将小黄狗打杀。
  春桃哭得双眼通红,却拦不住她们。
  苏婉容离开后,许氏便将阿娇叫到跟前训斥,这会儿阿娇才回松鹤院,刚进门就听到初七痛苦的嘤嘤哭泣。
  她顾不得礼数,拔腿就跑,抢在婢子竹竿打落之前把初七抱了起来。
  “阿娇!”
  沈念如气急,“你故意同我和苏姐姐作对是不是?”
  阿娇喘着气,尽量平复心情,“四姑娘,初七是公子捡来的,还望您能留它一命。”
  “哥、哥哥捡的?”
  沈念如跋扈气焰顿时矮了不少,嘀咕道:“哥哥真是的,怎么随随便便什么人,什么狗都往家里捡?”
  初七像是听懂了她的话,窝在阿娇怀里,冲她二人龇牙。
  苏婉容心有余悸,强颜挤出笑,“既是二公子做主留下的,便算了吧。”
  “苏姐姐你还要住这呢,总担惊受怕的不好。”沈念如遂看向阿娇,颐指气使道:“不若这样,你把这小黄狗放我院里养。”
  阿娇边安抚初七,边道:“初七乖巧,在角楼住惯了,平日也不走远,不会轻易伤人。”言下之意,她不会把初七交给任何人。
  沈念如又一次拔高声调,“既然是哥哥捡来的,我要你就得给我!”说着上来便抢。
  阿娇闪身躲开,两人就着一只狗拉扯起来。
第16章 心伤
  “公子,姨娘快死了!”
  沈念如不依不饶,揪住初七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大抵是应激了,初七扭头咬了她一口,沈念如惊叫一声,连退数步。
  初七得了空子,跳下雪地躲到阿娇身后。
  “畜生!敬酒不吃吃罚酒!”看着破皮的虎口,沈念如彻底怒了,竟也不顾外人在场,推倒阿娇冲上前,一脚把初七踢到墙角。
  初七“嗷呜”惨嚎一声,缩在雪地里打滚。
  “初七!”阿娇眼泪霎时涌出,连滚带爬的抱住初七。
  苏婉容大吃一惊,拉住沈念如,“算了算了,你的伤口要紧……”
  “苏姐姐别管。”沈念如犹未解气,耸肩甩开她,抓起竹竿对着阿娇和初七一通乱舞。
  婢子们抓狗时,会顾及阿娇姨娘身份,不敢动手,沈念如可不管那么多,她是沈禹州唯一的亲妹妹,比起阿娇,她才是最亲近之人。
  苏婉容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子,想再阻拦,又惧怕沈念如的竹竿。
  不远处春桃急得大哭,却被沈念如带来的人扣押住,动弹不得。
  守在附近的锦衣卫闻声赶到,一左一右地拉住沈念如,待二人彻底分开后,初七已躺在雪地里奄奄一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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